武侠小说《碧海黄沙》

刘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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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郁离

散伙后，穆承影和容绫被人领到营帐。营帐很狭窄，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容绫呆呆地看着床铺，心里突然感到紧张无比。虽然她希望每天和穆承影待在一起，但是她从未想过要与他同床共枕。她想，今晚真的要和穆承影共处一室吗？虽然自己的心已经被他占据，可他俩只是朋友……
　　穆承影在床沿坐下，摸了摸被褥，说道:“被子挺厚的，夜里应该不会冷。”
　　容绫回过神来，想要回应他的话，却发现自己刚才忙着发呆，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穆承影微微一笑，说:“阿绫，你该休息了。”
　　“你呢？”容绫问道。
　　“我在门外守着。”说完，他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口。经过容绫身旁时，穆承影停住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看容绫，清亮的眸子温柔似水。待她抬起头来，他却若无其事地向门口走去。
　　容绫注视着他的背影，心儿怦怦直跳。犹豫片刻，她唤了一声“穆郎”。穆承影站在原地，嘴角渐渐扬起。下一刻，他收起笑意，从容不迫地转过身来，走向容绫。容绫垂下眼眸，不敢与他对视。穆承影来到她面前，慢慢靠近她。他凝视着她那红润的双唇，俩人的距离近得快要贴在一起了。渐渐地，穆承影的目光上移，落在她莹白如玉的额头上。他道:“听到这一声‘穆郎’，我很欢喜。”
　　“那我以后便一直这样唤你。”容绫说道。
　　听到这句话，穆承影将容绫拥入怀中。他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唤了一声:“绫儿。”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容绫有些不知所措，她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穆承影将自己抱着。
　　良久，穆承影说道:“你安心睡下吧。”
　　容绫木然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穆承影说道:“这儿是战场，随时都会有突发状况，我去门外守着。”
　　“外面冷，会冻坏的。你还是在屋里过夜吧。”
　　“我怕会冒犯了你。”
　　容绫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注视着穆承影，柔声说道:“前几日，我昏迷不醒，你日夜照顾我。若是有心冒犯，岂不是早就冒犯了？”
　　穆承影笑了笑，说道:“绫儿真傻，我再喜欢你，也不能在你昏迷的时候欺负你啊。”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我若要‘冒犯’你，定是在你清醒之时。”感受到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容绫的脸蛋微微泛红，羞得低下了头。见状，穆承影挑唇一笑，将她搂得更紧了。
　　最终，穆承影与容绫和衣躺在床上。穆承影把容绫的剑放在俩人中间，说道:“安心睡吧，这把剑隔着，我定不越界。”
　　容绫的内心感到踏实无比，她微微一笑，说道:“我相信。”
　　这晚，容绫睡得并不沉。她在夜里醒了几次，每次醒来，都发现穆承影睡在剑的另一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越界。天快亮时，容绫醒了就再无睡意了。她侧身躺着，用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穆承影。他是多么美好的一个男子啊，容绫心想，从今往后，自己的心永远都只属于他了。
　　天亮之后，穆承影和容绫去向戚继光和俞大猷道别。两位将军正在练兵，听闻他俩要走，都有些不舍。俞大猷问道:“二位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穆承影说道:“阿绫离家多时，再不回去，只怕家人担心。”
　　“你们要往哪里去呢？”戚继光问道。
　　“东海。”穆承影如实回答。
　　俞大猷皱了皱眉，“那可不行！朝廷有规定，片板不许下海。”
　　穆承影淡淡一笑，说道:“将军，朝廷的规定，是约束不了我的。”
　　戚继光叹了一口气，说道:“片板不许下海，也是酿成倭患的原因啊。俞老，就让他们二人走吧。”
　　俞大猷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也罢！你们去吧，我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穆承影对二位将军行了一个抱拳礼，说道:“二位将军，以后若到了临海。有什么需要，尽管到绝剑山庄找我，我能做到的，定会鼎力相助。”
　　戚继光说道:“好，以后定会去拜访你。”
　　“后会有期。”穆承影说道。
　　“后会有期。”俞大猷和戚继光异口同声地说。
　　离开此地，穆承影和容绫来到海边，雇了一艘客船，向着卧龙岛的方向行去。夜幕降临，海面平如明镜，船只如同一条鱼儿，无声地游弋在水上。容绫与穆承影并肩坐在船头，都沉默不语。容绫的嘴角带着恬静的笑意，她抬头看了看深蓝的夜空，又看了看穆承影，说道:“穆郎，你给我讲讲你从前的生活吧。”
　　穆承影望着海水，叹道:“我从前的生活啊，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容绫看着穆承影。
　　穆承影点点头，“从小，我就被赋予一个使命——杀了楚游——为爷爷报仇。从我记事起，就跟着父亲四处学武。为此，几年才能回一次家。家是我最思念的地方，也是最陌生的地方。直到我十八岁，才结束了那样的生活。”
　　“你的爷爷是死在楚游手里的？”容绫有些意外。
　　“没错。”
　　“那……你以后还会找他报仇吗？”容绫小心翼翼地问。
　　穆承影一脸平静，“如果我找他报仇，你会向着他吗？”
　　容绫想起自己曾经帮着楚游对付穆承影，心里有些矛盾。她道:“楚游曾经帮过我，我觉得他不像坏人……上次我帮他，是为了报恩。”
　　穆承影说道:“不像坏人……他为了一把剑，能够夺去无辜之人的性命，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人真是复杂。”容绫失落地说。
　　一阵微风吹来，容绫耳边的发丝轻轻扬起。穆承影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说道:“不说楚游了，说说你吧。”
　　容绫回忆着儿时的经历，缓缓道:“小时候，我和家人住在江南客栈。家里有我舅舅，一个姨母，以及姨母的女儿忆慈。姨母非常美，只可惜年纪轻轻就病逝了。九岁那年，我被一个叫黑鹏的坏人抓走了，舅舅为了救我，被黑鹏杀死。后来我被人贩子拐走，在海上遇到风浪。我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被海水卷到了卧龙岛，活了下来。”
　　“你的爹娘呢？”
　　容绫落寞地摇摇头，看着穆承影，说道:“不知道，我从未见过他们。”
　　穆承影将容绫拥入怀中，心疼地说:“以后我来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那么多苦了。”
　　容绫愣了一下，随即伸出双手，轻轻抱着穆承影。她的嘴角露出浅笑，心里感到很温暖。
　　几日后的一个早晨，船只到了卧龙岛。容绫与穆承影上了岸，发现岛上冷冷清清，海边一个人都没有。     
　　方才，秋素荣和莫雨盈正在瞭望台上巡视。见到有船只靠岸，她俩匆匆跑了下来。见到来者是容绫，莫雨盈和秋素荣又惊又喜。她俩来到容绫面前，秋素荣欣喜道:“阿绫，你总算回来了。”
　　莫雨盈上下打量着容绫，高兴地说:“师姐，你平安回来了，你没事啊！”
　　容绫欣慰地一笑，说道:“雨盈，我没事。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秋素荣看了看穆承影，打招呼说:“穆公子，你也来了。”
　　穆承影谦和地一笑，说道:“秋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容绫看了看四周，疑惑道:“岛上的人怎么这么少呢？”
　　秋素荣面色忽然变得凝重，说道:“阿绫，先回山庄再说吧。”
　　回到卧龙山庄的前厅，莫雨盈说道:“容师姐，我和令仪在客栈等了你两天，都快急死了。你一直没回来，我们以为你落入倭寇手中，就先回来禀报师父……”
　　“师父呢？”容绫问道。
　　秋素荣说道:“师父见你没回来，就心急火燎地去找你了。”
　　容绫惭愧地低下头，自责道:“都怪我，让大家担心了。”沉默片刻，她抬起头来，说道:“师父往哪边去了？我去把她找回来。”
　　秋素荣摇摇头，说道:“不着急，我已经派人去找师父了，眼下我们还有更紧急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呢？”容绫问道。
　　秋素荣从袖子里取出一封血迹斑斑的信，递给容绫，说道:“你自己看吧，这是昨天收到的。”
　　容绫接过信，纸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她拆开阅读，越往下看，神色越紧张。见她这样，穆承影忙问:“阿绫，怎么了？”
　　容绫把信扔在桌子上，说道:“岂有此理。”穆承影眉头微皱，拿起信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秋素荣在容绫身边坐下，说道:“昨天早上，我正在打扫前厅，忽然听到一声惨叫。我跑出来一看，只见一只死鸽子从天而降，落在院子里，鸽子的脚上就绑着这封信。这封信是野原优子写的，她们抓走了月瑶，说要师父单独去星火岛，她们才肯放人。”她望着穆承影手里的信，心里焦躁不安。
　　穆承影把信放回桌面，陷入了沉思。容绫说道:“星火岛……奇怪，这倭寇怎么会轻易地将自己的行踪告知于人呢？”
　　莫雨盈说道:“显而易见，她们的目的就是把师父引到她们的地盘，然后抓住师父。看来，她们还惦记着卧龙岛。”
　　穆承影说道:“韩姑娘不是嫁到东灵岛了吗？这事儿，她的夫君赵飞廉应该知道吧？”
　　秋素荣瞪着眼，怒道:“别提赵飞廉了！我收到信后，立马带着雨盈到东灵岛找他，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东海双妖说，赵飞廉去谈生意了，半个月后才回来。”
　　容绫怫然不悦，说道:“月瑶怎么说也是她们的长嫂，她们就这样坐视不理？”
　　莫雨盈气愤地说:“她们可不把月瑶当嫂子。赵青雾说，月瑶不顾她的阻拦，非要出海，被倭寇抓去，怨不得别人。”
　　“对了，苏啸南和星瑶呢？”容绫问道。
　　秋素荣回道:“他俩带人去海上巡逻了。出了这事，我们都担心倭寇会突然来袭，只能加强防范。”
　　莫雨盈陷入愁苦，无力地说:“倭寇说只给我们两天时间，这可怎么办呢？如果两天之内见不到师父，她们就要杀了月瑶。”
　　容绫咬咬牙，说道:“月瑶不会有事的，我今日就去救她。”
　　“可她们的目的是师父啊，我们去，敌方怎肯放人？”莫雨盈说道。
　　容绫看了莫雨盈一眼，说道:“别说师父不在，就是师父在，我们也不能让她单独去冒险啊。”
　　秋素荣想了想，觉得容绫说的也有道理。她点点头，毅然决然地说:“也对，既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师父，我们就更要保护好师父了。阿绫，等星瑶她们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救人。”
　　这时，沉默多时的穆承影开口说道:“倭寇曾经见识过龙岛主的武功，若没有十全的把握，他们是不敢公然挑衅的。我听闻，野原正雄有数万人，倘若真是他们抓了韩姑娘，以卧龙岛百人去对付成千上万人，无异于以卵击石。救人的事，智取为妙，不宜兴师动众。”
　　莫雨盈焦急地说:“是啊，他们人多势众，一定布好了埋伏。我们的人再多，也多不过倭寇。没准，他们正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一网打尽呢。遭了，这可怎么办啊？”
　　容绫问道:“穆郎，你认为几个人去比较合适呢？”
　　穆承影不慌不忙地说:“四人足矣，先去准备两条小船，具体的，我们再商量。”
　　容绫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先去准备船。”

刘绪国

楼主加油

杨郁离

四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让容绫假扮龙姬。容绫换上一身白衣，戴上面纱，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来是假的龙姬。接下来，四人乘坐两条小木船出发了。两条船一前一后驶向星火岛，容绫与穆承影在前面的船上，秋素荣与莫雨盈则在后面。三个时辰过了，一行人还未到达星火岛，容绫有些焦虑，起身走到船头，时不时远眺前方。她立在船头，雪白的衣裙轻轻飘动，美如画卷。穆承影的手拨动着船桨，眼睛却呆呆地看着容绫，仿佛她是一位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海上神仙。良久，容绫隐约望见远处有一块尖尖的陆地，她仔细看了看，转身对穆承影说:“穆郎，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一座岛？”
　　穆承影放开船桨，站起来看了看，说道:“是的。”
　　“会不会就是星火岛呢？”
　　“据说星火岛的形状看起来像一团火，前面的岛屿也是如此，应该没错。”
　　容绫转身看着后面那条船上的二人，说道:“师姐，雨盈，快到星火岛了。”
　　秋素荣抬起头，目光变得警惕起来。她放下船桨，说道:“好的，我马上来。”
　　她拿起剑，来到船头，又回头看了看莫雨盈，叮嘱道:“雨盈，你一个人千万要小心。”
　　莫雨盈点点头，说道:“师姐放心，你快去吧。”
　　秋素荣向前一跃，飞到了前面那条船上。穆承影继续划桨，向着星火岛行去，另一条船则停在原地，由莫雨盈看着。
　　没过多久，几人就到了星火岛。放眼望去，岛上长满了灌木丛，显得十分荒凉。岸边站着十几个蒙面人，见到有船只到来，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他们都穿着倭寇的服饰，手里拿着东洋刀。容绫心想，这些应该都是野原优子的部下吧。
　　木船在离岸五尺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倭寇警惕地看着容绫，问道:“你们是卧龙岛的人吗？”
　　容绫直视对方，回道:“我是卧龙岛岛主，你们谁是这儿的头领？”
　　那倭寇上下打量着容绫，看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你先在此等候，我这就去禀报主公。你可别耍花招，否则韩月瑶性命难保。”说完，那人转身跑向山坡。容绫看了看星火岛，心里有一丝疑虑，这真的是野原家的据点吗？怎么看起来这般冷清……
　　没过多久，数百倭寇从山坡走了下来，如同群蜂出巢。韩月瑶被两个倭寇押着，头发凌乱，形容憔悴，看起来吃了不少苦头。这些倭寇全都蒙着脸，为首的是一个黑衣女子。黑衣女子走到岸边，说道:“龙姬，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她双手环胸，轻蔑的眼神从容绫身上扫过，落在了穆承影和秋素荣身上。她长眉一挑，慢悠悠地说:“信上写得很清楚，要你独自前来，你却带了两个帮手。龙姬，你是想让我现在就杀了韩月瑶吗？”说完，她瞪了韩月瑶一眼。
　　韩月瑶一惊，避开黑衣女子的目光，转头望向“师父”。她看到了船尾的穆承影，顿时惊得睁大了眼。她心生疑虑，仔细看了看站在船首的人，这才认出她是容绫，而非龙姬。韩月瑶失落地想，师父竟然不肯亲自来救人，这师徒之情，今日算是到尽头了。
　　容绫不卑不亢地说:“从卧龙岛到星火岛，距离如此之远，我连两个船夫都不能带吗？”
　　黑衣女子看了看秋素荣，嘲讽道:“也罢，一个小少年，一个秋素荣，构不成威胁。”
　　穆承影微微蹙眉，冷冷地瞟了黑衣女子一眼。
　　“野原优子呢？”容绫问道。
　　“她今日不在岛中，这里，我说了算。”黑衣女子说道。
　　容绫看了看韩月瑶，说道:“我已经来了，你可以放人了吧？”
　　“你先过来。”黑衣女子对容绫说道。
　　“你放了人我就过去。”
　　“再啰嗦，我就杀了她！”说着，黑衣女子掐住韩月瑶的脖颈。她的指甲又尖又长，稍一用力，就会陷进肉里。容绫看了一眼黑衣女子那鲜红的指甲，忙道:“慢着，我这就过去。”说完，她一跃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了岸上。“你快放了她。”容绫说道。
　　黑衣女子满意地一笑，猛地抓起韩月瑶的后背，将她抛向木船。容绫一惊，急忙转过身，只见穆承影已经将韩月瑶接住，并将她放在了船上。      
　　“你没事吧？”穆承影问道。
　　韩月瑶尴尬地别过脸，低声说道:“没事。”
　　见韩月瑶没受伤，容绫松了一口气。这时，黑衣女子阴鸷地一笑，举起双手，她两边的几个男子见了，立刻抛出铁链，扔向容绫。一瞬间，容绫被八条铁链捆住，动弹不得。那几人用力一扯，铁链便紧紧地勒在她身上。容绫想要挣脱束缚，却做不到。穆承影来到船头，正想去救她，却又停住了，原因是黑衣女子将一把东洋刀架在了容绫的脖子上。黑衣女子笑道:“龙姬，今天你总算落到我手上了。”她伸手扯下了容绫的面纱，惊讶地发现她并不是龙姬。她丢掉面纱，怒道:“我就说呢，这声音怎么有点不对劲，原来是你！”
　　容绫直视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是我。”
　　黑衣女子怒道:“臭丫头，我杀了你！”说着，她扬起手里的东洋刀，劈向容绫。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穆承影挥起右手，掷出一枚竹叶镖，击落了黑衣女子手里的刀。
　　秋素荣拿起一把剑，说道:“穆公子，接着！”穆承影转过身，接住了秋素荣扔来的剑。他拔剑出鞘，飞到岸边，与黑衣女子打了起来。其余倭寇见了，急忙来帮黑衣女子对付穆承影。此时，容绫的上半身被铁链捆住，双腿却还能活动。她急忙踢起地上的东洋刀，身体向前一倾，用手将其接住。容绫试图用手里的刀将铁链砍断，然而她的手只有手掌能活动，不便发力。一个倭寇把铁链向上一甩，将容绫的刀击落在地。她猛地向左转身，铁链也跟着甩了过来，右面那几个倭寇不仅没能拉住铁链，反而被甩进了海里。   
　　这时，秋素荣持剑跃到岸上，去协助容绫对付另外几个倭寇。韩月瑶站在船上，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她看了看穆承影，又看了看容绫，心里生出一股醋意，最终打消了去帮忙的念头。韩月瑶捂住胸口，坐在船上，假装身体不适。她的目光一直在穆承影与容绫之间徘徊，心里矛盾不已。
　　拉着铁链的那几个倭寇手里没有刀，没过多久就被秋素荣打倒在地。秋素荣迅速将容绫身上的铁链解开，并拉着她向岸边走去，说道:“阿绫，快回到船上。”
　　容绫拿开秋素荣的手，说道:“师姐你先走，我要和穆承影一起走。”说完，她转身去帮穆承影。
　　黑衣女子的武功实在厉害，加上倭寇人多势众，穆承影与他们只能打个平手。好在容绫加入，他俩很快就占了上风。容绫很想知道这黑衣女子到底是谁，她多次想去揭开黑衣女子脸上的面纱，对方却总是能避开。打了许久，双方依然没有分出胜负。
　　秋素荣看到韩月瑶捂着胸口，于是赶紧回到船上，询问她的伤势。韩月瑶摆了摆手，虚弱的目光落在岸上，说道:“我没事，师姐，快去帮他们。”   
　　秋素荣看了看岸上的穆承影和容绫，喊道:“别打了，快回去吧！”
　　穆承影和容绫见了，急忙停止打斗，飞向小船。黑衣女子跟了过来，三人落在船上，船身立即晃来晃去。   
　　“你们谁也别想走！”说着，黑衣女子出掌击向甲板。刹那之间，木船散架。黑衣女子得意地一笑，向后翻了个身，回到岸上。秋素荣眼疾手快，迅速抓起韩月瑶向上飞去，因而没有落海。她运用轻功，携着韩月瑶按原路返回。韩月瑶紧张地问:“师姐，这下怎么办？”
　　秋素荣说道:“没事，我们还有一条船。”
　　穆承影和容绫掉进了海里，幸亏他们早有准备，在两条船的船底拉了一根麻绳。在沉入海底的一瞬间，穆承影及时抓住了那根绳子，将它系在右手手腕上。他的左手拉住容绫，带着她一起顺着绳子游去。
　　见穆承影和容绫迟迟没有浮出水面，黑衣女子一脸怫然，急忙命人下水去找。她死死地盯着海水，怒道:“我就不信了，他俩还能游回卧龙岛不成？”
　　数十个倭寇下水捞人，却一无所获，黑衣女子气急败坏地向海水打了一掌。看着四溅的水花，她沉着脸自言自语:“容绫，这次，我就饶了你。”
　　穆承影与容绫顺着绳子向前游去，直到快要窒息了才浮出海面。他俩看到莫雨盈的船在不远处，顿时松了一口气。此时，秋素荣和韩月瑶已经到了船上。秋素荣看到穆承影，急忙高声喊道:“穆公子，阿绫，我们在这儿！”她快速拨动船桨，将船划向二人。
　　穆承影搂着容绫向木船游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船前。俩人上了船，见到对方毫发无伤，不禁相视一笑。容绫的脸上沾着水珠，如一朵雨后白莲。穆承影伸出手来，为她理顺耳边的发丝，心疼地说:“把你冻坏了。”
　　容绫嫣然一笑，说道:“我没事，我是在海里长大的。”
　　韩月瑶看了看这二人，神色有些失落。她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地走进了船篷。
　　夕阳从海平线消失，天色越来越暗。穆承影划着桨，容绫在一旁陪着他，其余人则在船篷里休息。穆承影看着容绫，眼里满是爱意。海风吹过，阵阵寒意袭来。穆承影看着容绫，说道:“绫儿，你进去吧，外面风大。”
　　容绫微微摇头，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多孤单呐，我要陪着你。”
　　“不用陪，你衣服湿着，会着凉的。”
　　“不怕，在这里吹吹风，衣服很快就会干了。”
　　看着心上人明媚的笑容，穆承影心里感到无限温暖，似乎身上的寒意也消失了。他浅浅一笑，说道:“好吧，卧龙岛也快到了。”
　　船只继续前进，没过多久，远处忽然出现一艘大福船。福船高大如楼，迎面驶来，在朦胧夜色中，灯笼一闪一闪，宛如幻象。容绫看不清船上有什么，警惕地说:“穆郎，你看那船，我们不会又遇到倭寇了吧？”
　　穆承影抬头看了看，说道:“放心，不会的。”
　　福船来到了面前，容绫一看，船头站着的是沈星瑶和苏啸南。沈星瑶扶着栏杆向下张望，看到了容绫。她踮起脚尖，挥手喊道:“阿绫！是你吗？”
　　容绫站起身，欣喜道:“是我啊。”她冲着沈星瑶招了招手。
　　沈星瑶从福船上一跃而下，来到容绫面前，苏啸南也跟了过来。沈星瑶拉起容绫的双手，说道:“阿绫，你的手怎么这么冰？衣服也湿了。”
　　容绫莞尔一笑，说道:“说来话长，回去之后慢慢告诉你。”这时，秋素荣从船篷里走了出来，诧异道:“星瑶，你们怎么在这里？”
　　沈星瑶道:“师姐，我和苏啸南回到卧龙岛，听说你们去救月瑶了，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生怕出什么意外，于是想去星火岛找你们。对了，月瑶呢？”
　　“她身体不舒服，在休息呢。”秋素荣望了望船篷。
　　“真是委屈月瑶了，她没事吧？”沈星瑶小声问道。
　　“没事，只是受了惊吓。”秋素荣说道。
　　苏啸南注意到了划船的穆承影，眼里流露出一丝讶异的目光。他来到穆承影身边，问道:“这位兄台是？”
　　穆承影看着苏啸南，谦和地一笑，说:“我叫穆承影。”
　　苏啸南想了想，说道:“哦！原来是穆公子，久仰大名。”他拱手一笑，“在下苏啸南，请多指教！”

杨郁离

回到卧龙岛，韩月瑶一直郁郁寡欢。她待在自己的房间，见到那些熟悉的事物，不禁悲从中来，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浸满眼眶。她忽然心生悔意，恨自己不该因为赌气而嫁给赵飞廉。如今回到卧龙岛，仿佛是客人一般，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与韩月瑶久别重逢，沈星瑶格外欢喜。她端着一盘糕点走进屋内，说道:“月瑶，我做了你喜欢吃的桂花糕，快尝尝。”
　　坐在桌前的韩月瑶抬起头来，瞥了糕点一眼，说道:“我不想吃。”
　　沈星瑶把盘子放在桌上，笑道:“那你想吃什么东西呀？我去给你做。”
　　韩月瑶看了看沈星瑶，曾经最亲密的姐妹，也变得客气了。她沉默片刻，道:“不用了，我不饿。为何不见师父？”
　　“前些日子，阿绫外出迟迟不归，师父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出去寻找了。”
　　韩月瑶目光一沉，冷冷开口:“师父对阿绫，可真是关怀备至。”她想起自己离家出走时，师父对自己的态度，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看出韩月瑶不高兴，沈星瑶急忙解释:“因为当时阿绫遇到倭寇……”
　　“我困了。若没别的事，你出去吧。”韩月瑶打断她的话。
　　沈星瑶还想说什么，却没敢继续说。她看了看韩月瑶，尴尬地一笑，说道:“那你先休息，等一会儿我给你送晚饭来。”沈星瑶正要出去，却听到韩月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外人？”她的口吻略带嘲讽，声音冷得像冰块摔碎在地。
　　沈星瑶一愣，说道:“月瑶，这儿是你的家，你怎么会是外人呢？”
　　“那你为何如此客气？”韩月瑶反问。
　　“因为你好久没回来，我想多为你做点事。我们是姐妹，月瑶……”
　　韩月瑶毫不留情地说:“我没有姐妹，你出去吧。”
　　沈星瑶呆呆地看着韩月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眼睛酸酸的，心里难受极了。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见韩月瑶不说话，沈星瑶气得跑出了房间。她低着头往前院跑去，眼泪流了下来。经过一个拐角时，沈星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吓了一跳，急忙抬起头，发现自己撞到的是苏啸南。
　　与沈星瑶离得这么近，苏啸南欣喜的同时也有点儿不知所措。他脸颊一红，害羞地说:“星瑶，是你呀。”   
　　沈星瑶向后退了几步，苏啸南才发现她的脸上挂着泪水。他顿时笑意全无，忙问:“怎么哭了呢？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沈星瑶擦了擦眼泪。
　　“到底怎么了？”
　　“哎呀，我真的没事。”
　　苏啸南一脸紧张，“那你为什么哭？”
　　沈星瑶看到苏啸南身边还有穆承影，说道:“月瑶回来了，我这是喜极而泣。你俩怎么在这里？”
　　苏啸南松了一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方才，我带穆公子到我房间换衣服，现在正要去后院吃饭呢。”
　　沈星瑶的心情平复了些，说道:“我也去后院，一起走吧。”
　　三人来到后院时，容绫和几个师姐妹已经将饭菜准备好了。席间，沈星瑶一直牵挂着韩月瑶，吃得心不在焉。坐在她身边的苏啸南给她夹了一块东坡肉，好奇地说:“光吃饭，不吃菜，在想什么呢？”
　　沈星瑶看了看碗里的肉，睁大了眼，惊道:“你明知我不吃东坡肉的。”说着，她把肉夹到了苏啸南的碗中。
　　苏啸南笑道:“刚才还没精打采的，看到这块肉，你一下子就精神了。嘿嘿，这肉啊，可以提神。”
　　沈星瑶撇了撇嘴，“那你可得少吃点，免得一天到晚都处于亢奋之中。”
　　“我是看到你才亢奋的，平时我很沉稳的。”苏啸南说道。
　　相处了这么久，沈星瑶早已习惯苏啸南油嘴滑舌的毛病。她瞪了他一眼，说道:“不正经。”
　　苏啸南看着沈星瑶，愈发觉得她单纯可爱，他笑道:“星瑶，你说，如果我来卧龙岛提亲，你师父会不会把你嫁给我呢？”
　　沈星瑶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说道:“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宁愿吃东坡肉也不会嫁给你的。”
　　“你想嫁给戚继光嘛。”苏啸南调侃道。
　　说到戚继光，沈星瑶顿时有些心神荡漾，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看着苏啸南，蹙眉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嫁给他呀？”
　　听到他俩说起戚继光，容绫想起了岑港之战，说道:“星瑶，我前几天遇到戚将军了。”
　　“什么？真的假的？”沈星瑶眼睛一亮，“你怎么会遇到他呢？怎么不带他来卧龙岛呢？”
　　“我和他不熟，怎么请得动呢？而且他有军务要忙。”容绫笑道。
　　沈星瑶放下筷子，憧憬地说:“我忽然觉得，我离他好近啊。说不定下次出去，我也可以见到他了。”
　　苏啸南嘀咕道:“这么痴狂。”他撇了撇嘴，把东坡肉放进了嘴里。顷刻，他灵机一动，露出笑意，问道:“容姑娘，你有没有见到戚将军的夫人呢？”
　　“戚夫人？没有看到哦。”容绫抱歉地一笑。
　　沈星瑶知道苏啸南是故意提起戚夫人的，她白了他一眼，说道:“真是话多。”
　　秋素荣看了看沈星瑶和苏啸南，会心地一笑，说道:“你俩还不快吃饭，菜都凉了。”
　　饭后，众人都回房休息了。容绫把穆承影带回院子，将他安置在自己隔壁的房间。睡前，容绫为穆承影铺床，说道:“这间屋子很久没人住了，有点儿潮，将就着住吧。”
　　穆承影环顾四周，只见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内的陈设虽然简单，却很雅致。他微微一笑，说道:“我觉得很好。”穆承影走到容绫身后，看着她整理床铺的模样，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铺好了床，容绫转过身来。见她目光黯淡，穆承影问道:“绫儿，你怎么了？”
　　容绫垂下眼眸，说道:“师父外出寻我了，也不知何时回来，我怕她在外遇到危险……”
　　穆承影握着容绫的手，安慰道:“别担心，你师父武艺超群，不会有事的。如果明天还不见她回来，我俩就出去找一找。”
　　容绫抬头望着穆承影，心里安定了几分。她点点头，说道:“谢谢你，穆郎。”
　　翌日，韩月瑶一早就说要回东灵岛。众师姐妹极力挽留，她却非要回去。她往港口走去，容绫劝道:“月瑶，你被人抓走，赵飞廉却不管不顾。他这般无情无义，你何必回去找他？”
　　韩月瑶满不在乎地说:“我既然嫁到了东灵岛，就是东灵岛的人。我不回去找赵飞廉，还能去哪儿？”
　　“留在卧龙岛啊，就算要回去，那也得他亲自来接你。”沈星
　　韩月瑶冷漠地看了容绫一眼，说道:“我哪里有资格让他亲自来接？”
　　秋素荣说道:“他若不来接你，你就留在卧龙岛吧。”
　　韩月瑶快步走着，冷笑一声:“我以什么身份留在这儿？泼出去的水，还能回到盆里吗？就算回到了，这盆水还能做什么？”
　　沈星瑶来到韩月瑶身边，说道:“既然你执意要回去，那我送你。如果路上后悔了，我们就回来。”
　　韩月瑶摆手道:“不用，我自己能走。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来到港口，韩月瑶划着一条小船离开了。师姐妹们站在岸边目送她远去，都感到不舍，却又无可奈何。韩月瑶走了没多久，正当大家要回山庄时，却见到西边驶来了两条船。秋素荣看了一眼，顿时欣然说道:“师父回来了！”
　　船一靠岸，容绫就迫不及待地向龙姬跑去。她欣喜道:“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龙姬下了船，忙问:“阿绫，你怎么样了？倭寇有没有伤害你？”
　　“我好好的呢。让师父担心了，对不起。”容绫愧疚地低下头。
　　龙姬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说:“傻孩子，跟师父说什么对不起？”她看了其他人，问道:“为何你们都在港口呢？”
　　秋素荣来到龙姬面前，说道:“师父，您若是早一点回来就好了，月瑶刚走。”
　　龙姬疑惑道:“月瑶？她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等回去慢慢跟你说。”秋素荣说。
　　众人沿着小路回去，路上，秋素荣将这几天的经历讲给了龙姬。听罢，龙姬陷入深思。沉默良久，她感慨道:“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苦了月瑶啊。”
　　若凝安慰道:“岛主，事已至此，自责也无用。只希望赵飞廉能保护好月瑶，别再让她受委屈。”
　　龙姬点点头，“嗯，不过赵飞廉城府极深，只怕不肯真心待她。”
　　“以月瑶的性格，应该不会吃亏。”若凝说道。
　　到了半山腰，龙姬远远看到正在一棵松树下练剑的穆承影。她驻足观望，只见他的剑法时而快如流星，时而飘逸如云。每一次转身，每一次出剑，动作流畅，一气呵成。练剑时，他与剑合二为一，似乎连他也是一把宝剑幻化而成的。龙姬望着穆承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楚游，梦呓般说道:“楚游……”
　　若凝没有听清，问道:“岛主，你说什么？”
　　龙姬回过神来，发现练剑之人并非楚游，而是一个未曾谋面的少年。想到楚游，她有些失落。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他是何人？”
　　容绫看了看穆承影，神情顿时添了几分羞涩。她低下头来，回道:“师父，他叫穆承影，是我的朋友。前些日子，是他送我回来的。”
　　龙姬看了看穆承影，又看了看容绫，隐隐猜到了他俩的关系。她微微一笑，心想，自己的女儿长大了。她看着穆承影，欣慰地说:“真是个翩翩公子。”
　　“师父，要不要我把他叫过来？”容绫问道。
　　龙姬摆了摆手，“不必。”
　　“他是什么来历呢？”若凝好奇地问。
　　容绫回道:“他是临海绝剑山庄穆庄主的儿子。”
　　“绝剑山庄是个名门正派呢。”若凝笑道。
　　听到穆承影的来历，龙姬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她看着穆承影，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片晌，龙姬收回目光，冷声说道:“名门正派，向来是非恩怨最多。”
　　这时，穆承影注意到了龙姬一行人。他收起剑，顺着石板路走了过来。见穆承影走来，龙姬提高了警惕。
　　走到龙姬面前，穆承影彬彬有礼地说:“龙岛主，久仰。”
　　龙姬见他态度良好，心里的戒备顿时少了几分。她瞟了一眼穆承影手中的剑，发现剑镗锈迹斑斑，剑鞘的护环也有破损，这正是半个月前徒儿们丢弃的废剑之一。龙姬说道:“穆少侠，方才我见你的剑法如行云流水，精湛非凡，不知唤作何名？”
　　穆承影说道:“龙岛主过奖了。晚辈练的并非一套成熟的剑法，若要命名，就叫无意剑法。”
　　龙姬饶有兴致地一笑，“无意剑法？可否说说其中的缘由？”
　　穆承影望向刚才练剑的地方，说道:“清早，我在林间散步，见松下有一把剑，遂将其拾来，随意比划了几下。此剑顺手，我于是多练了一会儿，并将几个招式连起来，成了一套剑法的雏形。剑是无意间遇到的，招式也是无意为之，因而称之为无意剑法。”
　　龙姬赞许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无意遇之，无意为之。真是后生可畏啊。能在短时间内创立这么一套精妙的剑法，可见你自小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不知，你师承于哪位高人？”
　　穆承影有些为难，他微微蹙眉，道:“恩师谦和谨慎，不喜被人提及。龙岛主，还请包涵。”
　　听到这个回答，龙姬感到很没面子。但转念一想，自己问得也有些冒昧，因而没有生气。她道:“没事，想必是一位境界很高的人吧。”

杨郁离

夜里，龙姬将容绫叫到自己的房间。她有许多话想跟容绫说，想了一天，却不知如何开口。容绫觉得师父有些奇怪，却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她走到龙姬面前，主动问道:“师父，您找我有事？”
　　龙姬让容绫坐下，和颜悦色地问:“阿绫，你和穆承影，不只是普通朋友吧？”
　　容绫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说:“穆公子和我……我们……”
　　见状，龙姬心乱如麻，双眸也布上愁云。犹豫片刻，她正色道:“你和他，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容绫虽然想过师父或许会反对，但她没想到师父的态度会这么坚决。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呆呆地望着师父。龙姬拉起容绫的手，耐心地说:“阿绫，绝剑山庄不是普通人能招惹的地方。你和穆承影，真的不合适。”
　　“师父，穆公子是个好人。”
　　“有许多事，你不懂。不管他是不是好人，总有一天，他都会抛弃你。”
　　容绫的眼睛湿润了，她站起身来，鼓起勇气说道:“师父，穆公子对我是真心的。他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他，我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您面前。”
　　“他救了你，你可以用别的方式报恩。以身相许，这代价太大了。”
　　容绫委屈道:“我不是为了报恩。”
　　龙姬有点不耐烦了，斥道:“你和他才认识多久？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容绫愣在原地，不禁潸然泪下。她颔首泣道:“师父，您是不是要像对月瑶一样对我？”
　　这句话戳到了龙姬的痛处，她眉头一皱，正欲斥责，但一看容绫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她的心又软了下来。龙姬叹息一声，拿出手绢替容绫拭去眼泪，说道:“阿绫，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能看着你坠入深渊。”正说着，她的头一下子疼了起来，险些站立不稳。容绫急忙扶住她，紧张地问:“师父，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头又疼了。”龙姬按着太阳穴，扶着椅子坐下。
　　容绫自责道:“对不起，师父，我不该惹您生气。”
　　龙姬的眼里有一丝哀伤，“不怪你，你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可是，如果你选的路是错的，我必须阻止你。阿绫，我虽是你的师父，但我从未命令你做过什么。这次，你就听我的吧。”
　　容绫看了看师父，心里十分为难，她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屋子里陷入了沉默。见她这样，龙姬失望地垂下眼眸，缓缓道:“你去摘些小白菊，泡了送过来。”
　　“好的，师父。”容绫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容绫到后院摘了些小白菊，冲泡之后送到了龙姬那儿，接着又去守瞭望台。她独自站在瞭望台上，静静地望着海水，心里想的全是师父刚才那些话。容绫越想越茫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她正愁着，忽然看见一条小船从薄雾中缓缓漂来，仔细一看，发现只是幻觉，海面什么也没有。顷刻，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容绫转身一看，来者是穆承影。她呆呆地望着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穆承影走到容绫身边，说道:“我想见你，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回去。心想，与其等下去，不如来找你。”
　　见到穆承影，容绫的心情好了一些。她抿嘴一笑，温柔说道:“穆郎，谢谢你。”
　　他俩站在瞭望台上，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夜风吹过，阵阵涛声传来。容绫遥望海面，说道:“我儿时常在这里等人。”
　　“等谁？”穆承影问道。
　　容绫望着远方，目光里有一丝向往，“儿时，师父不让我离开卧龙岛，但我特别想回大漠，去找我的亲人。我不知道路，又没有勇气离家出走。每次站在这儿，望着茫茫大海，总会渴望有个人乘舟而来，带我离开……”
　　穆承影凝视着容绫，静静聆听她的话语，仿佛在听一个说书人讲故事。他虽无言语，却双目含情，像是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容绫转过身来，看到穆承影的双眸，她的眼里不知不觉泛起了泪花。容绫从未见过如此美丽而深邃的眼睛，仿佛世间万物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让这双眸子看上一眼。容绫呆呆地看着穆承影的双眼，仿佛失了魂一般。
　　穆承影见容绫双目泫然，顿时心口一疼，将她拥入怀中。容绫轻轻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穆承影低下头来，薄唇贴着她的秀发。嗅到她身上的幽香，他不禁轻唤:“绫儿……”容绫微微抬头，穆承影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的唇。容绫怔怔地看着穆承影，脑海一片空白。穆承影腾出一只手蒙住她的双目，深情地吻着她。温软如绵的手掌覆在双目，容绫闭上了眼……
　　良久，一吻结束。容绫脸颊微红，羞得低下了头，不敢看穆承影。穆承影紧紧抱着她，说道:“那个人，你等到了。我会带你离开这儿，陪你去找亲人。”
　　容绫的脸贴着穆承影的胸膛，明眸望向幽深的海水，似乎又看到一条小船从远方漂来，船上站着一位白衣公子，他正是穆承影。那儿时幻想中的船，此刻，她终于等到了。容绫抬头看着穆承影，柔声说道:“穆郎，我会跟你走的。”
　　俩人紧紧相拥，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声音打破了夜的静谧。“容师姐，你在上面吗？”瞭望台下传来孙令仪的喊声。
　　容绫回过神，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她看见空空如也的海面，思绪回到了现实。她离开穆承影的怀抱，两人四目相对，容绫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来。她走到墙边，朝下望去，只见师妹孙令仪正站在瞭望台下。容绫朝她招了招手，说道:“令仪，我在这儿。”
　　“不好了，师父出事了！”孙令仪焦急地说。
　　容绫和穆承影跟随孙令仪来到龙姬的院子，只见门外站着一些师姐妹，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不敢进屋。容绫和穆承影急忙跑进门，看到里面一片狼藉，容绫刚才送去的茶碗被摔碎在地，瓷片上还残留着小白菊的花瓣。龙姬低着头坐在床上，凌乱的头发散落在肩，看起来十分狼狈。若凝站在她身边，焦急万分，却无能为力。
　　见到容绫，龙姬顿时双眼泛泪。她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向容绫。容绫急忙过来搀扶龙姬，龙姬却突然目露凶光，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龙姬像是着了魔一般，恶狠狠地说:“你要害死我！”      
　　容绫第一次见到龙姬这么凶狠，被吓得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挣扎都忘记了。穆承影迅速捏住龙姬的手臂，将其推开，挡在了容绫面前。龙姬盯着穆承影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双爪，向他发起攻击。穆承影只随意出了几招，她便抵挡不住，退到了柱子旁。龙姬无力地靠在柱子上，望着青筋暴起的手背，绝望地说:“我的手，我的武功……”
　　容绫剧烈地咳了几下，终于缓过气来。“师父，您怎么了？”她焦急万分，忙向龙姬走去，却被穆承影拉住了。
　　龙姬看着容绫，眼里既有仇恨，也有悲哀。“你，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药？”她的声音颤抖着，心如刀割。她不敢相信，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竟然会对自己下毒手。
　　容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道:“师父，我没有下毒啊……”
　　龙姬质问:“那花茶是不是你亲自去采摘，亲手冲泡的？”
　　“是的。”容绫点点头。
　　“喝了你送来的花茶之后，我便七窍流血，四肢麻木，不是你下毒，还会是谁？”龙姬吼道。
　　“真的不是我，师父，您现在怎么样了？这毒要怎么解？这，这是什么毒药……”容绫百口莫辩，语无伦次。
　　龙姬看了穆承影一眼，自嘲地一笑，说:“我懂了，是因为我要拆散你和穆承影，所以你要害我！”
　　“不是的，师父……”
　　“那就是穆承影下的毒。我早该猜到穆家人会来寻仇！”说着，龙姬出招攻向穆承影。穆承影敏捷地避开，绕到龙姬身后，在她肩膀上拍了一掌。刹那间，龙姬晕了过去。穆承影扶住她，说道:“龙岛主晕过去了，先让她休息一会儿。”
　　容绫把龙姬扶到床上，让她躺下。想起方才的情形，她仍心有余悸，说道:“师父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若凝愁眉紧锁，缓缓叙述:“喝了你送来的茶，岛主便开始发狂。据她所说，似乎浑身的筋脉都要断裂一般，感觉四肢有千万根针在扎。幸好她及时用内力逼出了一些毒液，才免于一死。”
　　“我真的没有下毒。”容绫说道。
　　若凝想了想，问道:“阿绫，你那些小白菊是哪里采的？”
　　“在后院摘的，就是平日里师父喝的那些。”
　　若凝一脸疑惑，“可是，岛主以前喝花茶，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她看着容绫，似乎不相信她的话。
　　秋素荣和其余几个师妹将房间收拾整齐，来到床边。秋素荣看了看龙姬，说道:“也不知道师父中的是什么毒，这可如何是好……”
　　穆承影想起刚才龙姬说的话，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着若凝，疑惑道:“龙岛主的意思是，她和穆家有仇？”
　　若凝心想，这事一旦说出来，免不了会将楚游牵扯出来，甚至把容绫和龙姬的关系公开。她不敢说出真相，于是谎称:“岛主中了毒，一时失去理智，故而胡言乱语。穆公子不必当真。”她微微皱眉，向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龙姬身上。
　　容绫看着若凝，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心想，师父定有什么秘密瞒着众人，如果这个秘密是关于穆家的，她必须要弄清楚。这时，夏涟忽然说道:“阿绫，我相信你不会伤害师父。可这花茶确实是你送来的，在这里，嫌疑最大的就是你和穆公子。在师父苏醒之前，我不得不把你们关起来。”
　　容绫看了看夏涟，又看了看龙姬，心里有些憋屈，说道:“师姐，当下最重要的是救师父，把我关起来有何用？”
　　夏涟说道:“卧龙岛没有大夫，谁能救师父呢？”
　　“找到下毒之人，就可以找到解药。”穆承影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白菊，说道，“绫儿，这花是哪里摘的？带我去看看。”
　　“好的。”容绫点点头，带着穆承影向门口走去。夏涟想要跟去，却被秋素荣拉住了。“师姐，下毒的不会是阿绫。”秋素荣说道。
　　夏涟想了想，叹道:“但愿不是。”
　　出了房间，穆承影和容绫走向后院。呼吸着清凉的空气，容绫的心神宁静了些。她看了看穆承影，小心翼翼地问道:“穆郎，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穆家都有什么仇人？”
　　穆承影目光一沉，回道:“镆剑山庄失火那晚，一些江湖败类趁机偷盗金银，劫掠妇女，穆家的仇人自然不少。不过，这一切皆因楚游而起。说到底，最无法原谅的还是楚游。”
　　容绫思忖着，师父品行端正，定不会做出抢劫偷盗之事。难道师父与楚游有什么关系么？可是师父从未提起过楚游，加之她长年居于卧龙岛，怎会认识楚游？
　　穆承影见容绫神色忧虑，已揣度出她内心的想法。虽然他也心存疑虑，但一想到当务之急是救人，也只能暂时把这个问题搁置了。他轻轻抚摸着容绫的秀发，安慰道:“你师父中了毒，神志昏聩。她所说的，你不必介怀。”
　　他俩来到后院，看到院子里盛开着许多小白菊。穆承影摘了一朵，把玩着说:“这花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同？”      
　　容绫接过他手里的花，轻轻嗅了嗅，沉吟道:“这香味似乎比往日浓烈。”   
　　穆承影拿过来细细一看，说道:“这花蕊是黄颜色的，花瓣上却有红色粉末。我看，问题就出在这些粉末上。”
　　容绫的眼里有一丝诧异，疑道:“卧龙岛没有毒药，这东西会是谁带来的呢？”
　　“毫无疑问，我的嫌疑最大。”
　　容绫不以为然，“可你不知道我师父有喝菊花茶的习惯。”
　　穆承影挑唇一笑，靠近容绫，“你有没有想过，有个人也有嫌疑？”
　　“谁？”
　　“韩姑娘。”穆承影道，“我无意诋毁她，只是觉得有些事情难以解释。”
　　听他这么一说，容绫恍然大悟，说道:“对呀，星火岛的倭寇为何要蒙着面？他们自称是野原家的人，还怕我们看到他们的长相吗？也许，他们并非野原家的人，甚至根本就不是真的倭寇。”
　　“此外，韩姑娘死里逃生，为何急匆匆地回东灵岛？”穆承影说道。
　　容绫点点头，“也许真的是月瑶。穆郎，我们去一趟东灵岛。”

杨郁离

寒夜渐深，东灵岛静了下来。韩月瑶遣散下人，在院内独酌。喝完一壶酒，她已有醉意，于是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韩月瑶来到床前，正要宽衣休息，却听见一阵脚步声。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往门口一看，只见赵飞廉正朝着自己走来。韩月瑶顿时清醒了一些，面无表情地问:“你来做什么？”
　　赵飞廉走到韩月瑶身边，似笑非笑地说:“这是我的房间，我来这里，当然是休息了。”一股酒味扑鼻而来，他眉头一皱，帮她理了理衣襟，问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韩月瑶脸上浮现苦涩的笑意，“为我师父送行，也为我自己送行。”
　　听到这话，躲在柜子里的容绫眉头一皱，握紧了手里的剑。韩月瑶发出一声喟叹，说道:“这下，你相信了吧？我师父根本就不在意我，我落入倭寇之手，她都不闻不问。”
　　“那样的师父，何必留恋。”赵飞廉遗憾地说，“这次假扮倭寇，演了这出戏，本来是想擒住龙姬，可她竟然没现身，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韩月瑶看着赵飞廉，胜券在握地说:“放心吧，我已经在她的花里下了五毒粉，只要她一喝茶，就必死无疑。如今，卧龙岛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留恋了。”
　　赵飞廉赞许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可你对自己的师父都能反戈一击，我怎么知道你有朝一日会不会背叛我？”
　　韩月瑶双眼一瞪，怒道:“你不相信我，那你就杀了我吧！顺便，把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并杀掉。”
　　“你有身孕了？”赵飞廉一脸惊讶。
　　韩月瑶气愤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去。赵飞廉立马露出笑意，急忙将韩月瑶拉到身边。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说道:“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昨天在星火岛，有没有受到惊吓？”
　　韩月瑶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以后哪儿都别去了，定要把孩子平安产下。”
　　韩月瑶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昨天在星火岛，容绫和青雾交了手，也不知她会不会认出青雾。”
　　容绫这时才知道，昨天那黑衣女子是青雾。她怒不可遏，一脚踢开柜门，走了出来。容绫拔剑出鞘，指向韩月瑶，斥道:“月瑶，你竟这般无情！”
　　赵飞廉一惊，赶紧将韩月瑶拽到身后，并让她出去叫人。韩月瑶跑向门口，刚迈了两步，却见穆承影站在外面。她眉头一皱，急忙退回屋子，来到赵飞廉身边。穆承影徐徐走进来，盯着韩月瑶，并不说话。韩月瑶低下头来，不敢与他对视。
　　赵飞廉伸手将韩月瑶拉到自己怀里，生怕她的肚子受到伤害。他看了看容绫和穆承影，嘲讽道:“你俩还真是不怕死。”
　　容绫上前一步，把剑指向他，说道:“赵飞廉，你快交出解药。”
　　赵飞廉抬起下巴，得意地说:“解药就在我身上，你来拿呀。”
　　容绫眉头一皱，向赵飞廉发起攻击。赵飞廉手上虽无兵刃，却能应付自如，容绫的剑连他的一根头发都碰不到。穆承影目光一沉，加入打斗。赵飞廉腹背受敌，才打了一会儿就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将韩月瑶推开。
　　韩月瑶向门口逃去，容绫迅速飞身向前，挡在了她面前。韩月瑶不甘示弱，出招对付容绫。容绫毫不客气地反击，几招便将她打倒在地。容绫把剑尖抵在韩月瑶的脖子上，说道:“赵飞廉，你再不停手，我就杀了她。”
　　赵飞廉看了韩月瑶一眼，说道:“她是你师妹，你都忍心杀她，我又何必管她死活。”
　　韩月瑶惊讶地看着赵飞廉，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容绫冷冷一笑，冲着赵飞廉说道:“一个欺师灭祖的叛徒，我有什么不忍心杀的？倒是你，她腹中所怀的可是你的骨肉。”说着，她瞥了韩月瑶一眼。
　　听到这话，赵飞廉一时失神，出招的动作慢了下来。穆承影趁机抓住他的手腕，并用力一拧。穆承影试图以赵飞廉的双掌攻其胸口，谁知对方突然将手腕用力往里拐，双手瞬间得到了解脱。赵飞廉后退一步，正要出招，却见穆承影一跃而起，提起双腿踢向他。赵飞廉来不及躲闪，随手抓起一把椅子扔向前方。啪的一声，椅子被踢成碎片。赵飞廉还没反应过来，双肩、胸口和双腿均被踢伤，他甚至没看清穆承影是如何出招的，便已口吐鲜血，跪倒在地。他抬头望着穆承影，眼里不知是惊讶，还是愤怒。他盯着穆承影看了一会儿，诧异地说:“是你……”
　　穆承影凌厉的目光落在赵飞廉的眼睛上，斥道:“再多说一句，我绝不手下留情！”
　　赵飞廉盯着穆承影，眼里满是羞愤。
　　“解药在哪儿？”穆承影的眼神虽然锋利如刀，语气却很平和。
　　赵飞廉与穆承影对视片刻，最终垂下眼眸，扶着双腿站了起来。他艰难地走到柜子面前，从里面取出一个药瓶，放在桌子上，说道:“这就是。”
　　穆承影拿起药瓶，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有一颗黑色药丸。他用手在瓶口上方轻轻一挥，闻到了一股药味。穆承影盖上瓶盖，忽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赵飞廉，你若糊弄我，我定不会放过你。”
　　赵飞廉看着穆承影，说道:“我没必要戏弄你。不过我得告诉你，这解药服下之后，毒液会从五官中流出。毒液流出的部位，必然会受到损害。”
　　“你这算什么解药？”穆承影怫然不悦。
　　赵飞廉道:“这是无法避免的！比起毒发身亡，失去耳目不算什么。”
　　容绫往外看去，发现有人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她怕引来东海双妖，忙道:“穆郎，拿好解药，我们走。”
　　穆承影将药瓶放入袖中，快步来到容绫身旁。容绫看了韩月瑶一眼，想要教训她，为师父出气，却又狠不下心来。她最终收剑入鞘，说道:“月瑶，你好自为之。”说完，容绫拉起穆承影跑出了房间。他俩来到门外，双双跃上屋顶，消失在了暗夜中。
　　穆承影和容绫离开后，屋子静了下来。韩月瑶惊魂未定，一言不发地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床榻走去。经过赵飞廉身边时，她的手臂突然被紧紧抓住。韩月瑶吃痛，却不敢甩开赵飞廉的手。她皱着眉头，看向赵飞廉，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赵飞廉盯着韩月瑶，微眯的眼睛暗如深井，没有一丝亮光。良久，他道:“你说，究竟是我们演了一出戏给他们看，还是你和他们演了一出戏给我看？”
　　“什么意思？”韩月瑶问道。
　　“这，莫非是你们师徒的苦肉计？”赵飞廉拉长了语调。
　　韩月瑶仰着头，吸了一口气，却仿佛有一块石头压在心里，使她呼不出气来。过了一会儿，韩月瑶低下头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用力甩开赵飞廉的手，笑道:“没错，这就是我们的苦肉计。赵岛主，你被骗了。我根本没有背叛我师父，你现在可以杀我了。”她双眼泛泪，眼里满是失望。
　　赵飞廉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忽然冷冷一笑，说:“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续弦，你可知道为什么？”
　　韩月瑶转过脸去，似乎对这个问题毫无兴趣。赵飞廉笑了笑，说道:“绝色佳人易得，推心置腹之人，却难寻。”他看了看她，最终背起双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韩月瑶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回想着他说的话，忽然点了点头，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容绫和穆承影回到卧龙岛时，天已将明。他俩来到龙姬的房间，只见龙姬躺在床上，面色憔悴不堪。几个师姐妹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个个愁眉不展。容绫将解药交到了龙姬手里，并告诉她，这解药可能会导致失明或失聪。   
　　龙姬直起身子，疑惑地看着容绫，问道:“这解药是从哪里得到的？”
　　容绫看了看龙姬，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真相。下毒的是月瑶，她怕说出来会伤了师父的心。
　　“说，这是哪里来的解药？”龙姬再次问道。
　　容绫看了看师父，回道:“这解药是赵飞廉给的。”
　　龙姬疑惑道:“赵飞廉怎么会有解药？”见容绫不回答，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瓶，突然明白了什么，惊道:“是月瑶下的毒？”
　　容绫点点头，小声说道:“月瑶一时糊涂。”
　　龙姬愤恨地说:“我竟然收了这么个徒弟！”她一动怒，四肢愈发疼了，发紫的双手颤抖不停。
　　“师父，你怎么样了？”容绫紧张地问。
　　龙姬将解药倒在手心，问道:“阿绫，这药真的会损伤耳目吗？”
　　容绫说道:“可能是的。”
　　龙姬盯着解药看了一会儿，最终将其吞入口中。众人都绷紧心弦，生怕她出什么事。过了一会儿，龙姬突然捂住了眼睛，看起来痛苦不堪。若凝忙问:“岛主，您怎么了？”
　　龙姬仰着头，说道:“我的眼睛好痛。”她放下手来，发现掌心有一些黑色的痕迹。龙姬拿起铜镜一看，只见两行乌黑的东西正从自己眼里流出。她急忙将铜镜扔掉，惊道:“我的眼睛里流的是什么？”
　　“解药发挥作用了，那是血和毒液。”容绫说道。
　　龙姬低头看了看手，发现青筋满布的手背渐渐平滑了下来，四肢的麻木感也慢慢消失了。她下了床，尝试着走动，一开始有些走不稳，但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正常。龙姬扶着桌子，神色有些茫然。她看了看周围，只觉得身边的事物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了乌云似的一团灰色。尽管龙姬的内心早有准备，但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双目失明，这对她来说仍是不小的打击。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还是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仿佛陷入了迷雾重重的梦境，令她头晕目眩。
　　容绫急忙走到龙姬身边，搀住她的手臂，说道:“师父，您的眼睛怎么样了？”
　　龙姬抓住容绫的手，说道:“赵飞廉所言不虚。这毒确实是解了，可我的眼睛却瞎了。”
　　容绫搀扶着龙姬，让她坐在椅子上。若凝端来一盆水，替龙姬洗净了脸上的污渍。龙姬的眼睛经过清洗，勉强能睁开，然而又红又肿，还隐隐作痛。若凝说道:“岛主别担心，天下名医众多，总有人能治好你的眼睛。”
　　龙姬恨得咬牙切齿，说道:“倘若我的眼睛治不好，定要让韩月瑶付出代价。”
　　莫雨盈说道:“师父，要不要去把月瑶师姐抓来认罪？”
　　龙姬摆摆手，摇头道:“罢了。联姻一事，我一直对她心怀歉疚。从今以后，我便与她互不相欠，恩断义绝。”
　　若凝说道:“我真是想不通，月瑶怎么会下毒……”
　　龙姬说道:“我真是低估了这孩子的心机。因为联姻这事，她始终对我怀恨在心。也怨我看错了赵飞廉，不知他竟有如此大的野心。”
　　“师父，那您的眼睛怎么办？”秋素荣问道。
　　龙姬冷静地说:“白月城以北四百里处，有一个地方叫泶岭。那里住着两位神医——蕣王和秦夫人，也就是江湖上消失多年的神医夫妇。他们定能治好我的眼睛。”
　　“师父，我去找他们。”秋素荣说道。
　　龙姬轻叹一声，道:“素荣，你一片孝心，为师甚是欣慰。不过，你对沙漠不熟悉，怕会迷路。阿绫对白月城比较了解，还是由阿绫去找他们吧。无论用什么方法，务必将神医夫妇请到卧龙岛。”
　　得知师父的眼睛有望被治好，容绫松了一口气，说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将他俩请来的。”
　　朝阳升起，秋素荣和沈星瑶送容绫来港口。出发前，容绫对秋素荣嘱咐道:“师姐，你一定要照顾好师父。”
　　秋素荣说道:“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师父的。路途遥远，凡事多加小心。”她眉头一皱，接着说:“还有，若是遇到黑魔教的人，能躲则躲，不要与他们起冲突。”
　　沈星瑶面色凝重，说道:“是啊。阿绫，我别的不担心，就怕你遇到那帮妖魔鬼怪。”
　　容绫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带着神医夫妇平安归来。”
　　最终，容绫和穆承影上了船，扬帆而去。

杨郁离

初秋的夕阳照着鳞次栉比的高墙深院，叶伯予拖着长长的影子，独自走在庐州的街头。他穿过街市，来到城外一座古朴的小院前。院子里有几间陈旧的木屋，屋顶长满野草，枯黄的茎叶在风中轻轻摇晃。屋外搭着一个瓜架，繁枝茂叶中垂下一个个葫芦。叶伯予伫立在低矮的栅栏外，望着院子里的一切，嘴角勾起落寞的笑意。            
　　没多久，一间木屋的门开了。叶伯予一看，只见楚游端着一个木盆走了出来。他将盆里的水泼在葫芦的根部，抬头的一瞬，看到了叶伯予。楚游一愣，随即把盆放在地上，跑去开门。他打开院门，欣喜道:“师弟，你回来了！”见到久别的师弟，楚游喜不自胜，连忙把他迎进院子。
　　叶伯予拘谨地一笑，说道:“师兄，好久不见。”
　　楚游看了看叶伯予，又四处张望，疑惑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忆慈呢？”
　　叶伯予的目光黯淡下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忆慈。前些日子我出了趟远门，她出来寻我，我以为她会来庐州。”
　　楚游说道:“忆慈这丫头啊，自从到了谪仙谷，就和我生疏了。只有你带她回来拜祭师父，她才会来这儿。”
　　叶伯予愁眉紧锁，喃喃道:“她能去哪儿呢？”
　　楚游观察着叶伯予的脸，说道:“师弟，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是不是病了？”
　　叶伯予垂下眼眸，黯然道:“我中了玉沙寒冰的毒。”
　　“玉沙寒冰？那不是薛家的毒药吗？”楚游一脸惊讶。
　　“没错。”叶伯予微微点头。
　　“蘅儿给你下的药？”
　　叶伯予望着楚游，点头道:“是的。”
　　楚游的眼里藏着一丝怒意，说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她竟然会对你下毒！我去找她给你拿解药。”
　　叶伯予淡然一笑，“没用的，我半年前去找她，却被她囚禁了几个月。如今，生死对我而言已不重要。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忆慈。”
　　楚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叹了一口气，将叶伯予领进屋。夜幕降临，他俩坐在一张矮桌前吃饭。桌上摆着一壶酒，一碟花生和一大碗白菜。楚游盛了一碗饭，放在叶伯予面前，说道:“独自在家，就只吃些粗茶淡饭，明天我去抓点野味来招待你。”
　　叶伯予微微一笑，说道:“师兄客气了，我对食物向来不挑剔。”
　　楚游拿起筷子，停顿了一下，又放回桌上。他望着叶伯予，说道:“你啊，对什么都不挑剔。以前我认为，人就是要挑剔一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后来才发现，那些一开始没看上的，挑剩的，却成了最珍贵的东西。”楚游饮了一口酒，想起往事，心里有些难受。他感慨道:“师弟，如果我当初听你的，不去杀穆遨，这一生定会少了许多波折和遗憾。”
　　“陈年旧事，能忘则忘。”叶伯予说道。
　　楚游点了点头，心里却难以释怀，他道:“明天，你去寻找忆慈，我帮你去找解药。”
　　叶伯予说道:“师兄不必如此。只要忆慈能回来，我就死而无憾了。”
　　“说什么也要救你。师父过世之后，我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楚游悲凉的目光停在叶伯予的饭碗上，“记得那年除夕，大雪纷飞。我俩溜进了一户人家的厨房，偷吃甑里的饭。主人发现了，不但没生气，还收留了我们。而后，他成了我们的师父，我俩从此才不再挨饿受冻。师父在世时常说，我俩要像亲兄弟一样。可是后来你隐居深山，我们一年，甚至几年才见得到一次。”
　　听到这里，叶伯予悲从中来，眼眶有些湿润。他看着楚游，说道:“我去隐居，是因为厌倦了江湖的纷扰，不知该如何在这风云诡谲的世道中安身。伯予，也不想与师兄疏离。”
　　楚游哽咽道:“我仇家众多，日子颠沛流离，不知为什么而活。想过拔剑自刎，却又抱着一丝希望，幻想着还能找到如伊和女儿。可是我连女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即使与她相遇，也认不出来。每次看到忆慈，我都在想，如果她是我的孩子，那该多好啊……”
　　“阿绫母女，仍然杳无音讯吗？”叶伯予问道。
　　自责与悲伤如同藕丝缠绕在心里，令楚游无法呼吸。他无奈地说:“这么多年，我找遍了大江南北，没有半点消息。也许……也许她们早就不在人世了……”
　　叶伯予道:“师兄莫要悲伤，她们一定还活着。终有一天，你能找到她俩，享天伦之乐。”
　　楚游叹了一口气，道:“不说我了。师弟，一转眼，你也快到不惑之年了，何时成家呢？”
　　叶伯予面无表情，目光里的苍凉转瞬即逝。他平静地说:“自从我决定去谪仙谷的那一刻起，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感受着刺骨的寒意从喉咙流入心间。疼痛和寒冷侵蚀着他的身体，他只觉得自己似乎是一个冰雪雕刻的人，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叶伯予的手有些麻木，酒杯在手里微微颤抖，难以握稳。楚游见到他有异样，急忙伸出手，接过了他的酒杯。触到叶伯予的手指，楚游感到一阵冰凉。他放下杯子，摊开叶伯予发紫的手掌，仿佛拿着冰雪。楚游惊道:“已经这么严重了！”
　　叶伯予收回手，说道:“我没事，师兄。”
　　楚游说道:“你身体虚弱，不宜四处奔波。打今日起，你就住在这儿，我明天就去给你找药。”
　　“不要去找她。”叶伯予眉头一皱，口吻像是央求。
　　“我不找她，我自有办法。”
　　第二天，叶伯予醒来时发现院子里空空如也。他找遍了所有房间，也没有见到楚游。他来到堂屋，看到桌上有一张字条，拿起一看，是楚游留下的。上面写道:“师弟，我外出寻医，一月之内必归。你在此等候，切勿离开。”叶伯予放下字条，心里既感动，又愧疚。
　　叶伯予在小院里住了两天，楚游还没回来。一想到忆慈，他便寝食难安。这天夜里，他梦到与忆慈相识之日的场景。那时的她还是个孩子，站在窗前，望着屋外纷飞的雪。叶伯予伫立在门外，看着她瘦弱的背影。风雪吹来，叶伯予眼里难受，用袖子遮住了脸。待他放下手，站在窗前的却是长大了的忆慈。她的长发垂在背上，在白雪的映衬下，宛若乌云。他微微一笑，唤了一声“忆慈”。忆慈转过身来，嘴角带着笑意，眼里却含着泪。叶伯予问道:“这么冷，为什么不关上窗户呢？”
　　忆慈说道:“雪景很美。”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化成了一片片白雪，被风吹散。叶伯予跑过去，想要拉住她，却只握住了几片雪。他看着融化在掌心的雪，眼泪流了下来。
　　叶伯予惊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他总觉得忆慈离自己不远，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天一亮，他就出门寻找忆慈去了。

圣灵路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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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fly1991

近来俗事略多，有段时间未有来拜读，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