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碧海黄沙》

杨郁离

32.
　　烛光下，容绫正在研读萱萱留给她的文字。她一会儿低头看字，一会儿凝神思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秋素荣铺好了床，走到容绫身边，好奇地问：“阿绫，你在读什么呢？这么用功。”
　　容绫抬起头，莞尔一笑，“是奇门遁甲之术，师姐可要一起看？”
　　秋素荣摇了摇头，“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不感兴趣。”
　　“挺有意思的。”
　　“算了，你慢慢看吧，我要休息了。”说完，秋素荣笑了笑，走到床边。
　　容绫心想，自己点着蜡烛，定会打扰到师姐，反正现在还早，不如到东湖去。她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师姐，那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儿？可别太晚回来。”
　　“师姐放心，我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容绫离开客栈，来到东湖。这里夜色旖旎，游人稀少，正合她的心意。容绫来到湖心亭，在石桌上放了一个灯笼，开始研究阵术。学了一会儿，她想要试着布阵，于是来到荷花池边。此时荷花尚未开放，只有满池的荷叶铺天盖地。容绫摘了八片荷叶，扔在荷花池四周，形成一个圆形。她左手拿着纸张，右手控制荷叶，让那八片荷叶顺着她的食指移动。随着那八片荷叶的移动，荷花池里的一株株荷也跟着移动，形成了一个阵。
　　容绫正在专心布阵，忽有一人闯了进来。她仔细一看，原来是那晚在客栈里见到的黛音。接着，楚游也追了上来。看到那些分布奇怪的荷叶，他急忙收住身躯，向后退了几步，停在石堤上。黛音想要向前飞去，却怎么也出不了荷叶阵。无论她从哪个方向走，总有几株荷叶移到她面前，挡住去路。她怒视容绫，问道：“臭小子，是你布的阵？”
　　容绫连忙点头，“正是。”
　　“快解开，否则我杀了你！”黛音气急败坏地斥道。
　　容绫一脸愧疚，“我刚学的，还没有布好，不知如何破阵，你稍等片刻，我研究研究。”说完，她急忙低头看手里的纸张。容绫抬起头，说道：“向东走两步，再向西南走三步，向北走五步……”
　　黛音方寸大乱，骂道：“什么东南西北，我毁了它！”说着，她举剑挥向脚下的荷叶。然而，当她的剑即将砍到荷叶时，荷叶总会迅速移开，她出了十几招也没有伤到一片叶子。
　　“你要是想出来，就得听我的。”容绫耐心劝道，“你先往东走两步，踩住最高的那片荷叶。”
　　“我看你和楚游是一伙儿的，我先杀了你！”说着，黛音冲着容绫的胸口抛出长剑。容绫急忙避开，楚游飞身向前，接住了剑，并用力刺向黛音。黛音向上躲闪，楚游迅速从石堤上踢断一块石头，打向黛音。石块击中了黛音的胸口，她瞬间口吐鲜血，坠入了荷花池。黛音的血流在荷叶上，刹那间，荷叶迅速移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目睹了这一切，容绫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的阵会害死一条人命，吓得扔掉了手里的纸张。纸张落入湖中，漂在水面上。容绫望向楚游，问道：“你为何杀她？”
　　楚游面不改色，“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不杀她，她就会杀了我，还有你。你应该感谢我救了你，而不是指责我。再说了，她是因你而死的。”
　　“明明是你杀了她，怎么说是我？”容绫瞪着楚游。
　　楚游走向容绫，说道:“你也不看看你布的是什么阵。你这个阵，名为八方见血阵，倘若阵里的人攻击阵型，就必须流血，否则这个阵永远也破不了。我杀了她，是为了帮你破阵。我想，你也不希望明天有无辜百姓闯入阵中，成为替死鬼吧。”
　　听了楚游的话，容绫一头雾水，“八方见血阵？我不知道它的后果这么严重，上面没写。”
　　“奇门遁甲术，主要用于军事，好人学了做善事，坏人学了便用来杀人害命。我劝你还是别学了。”
　　“我又不是坏人。”容绫一脸不服。
　　楚游看了看容绫，笑道：“只会布阵，不会破阵，这和害人有区别吗？”
　　容绫有些惭愧，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也会奇门遁甲术？”
　　“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也学过一些，那时候年轻，觉得好玩，学了之后几乎没有用过。”
　　“这样啊，我学这个，也只是因为觉得好玩。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布阵了。”
　　楚游点头道：“用来自保可以，切勿用来伤人。”
　　容绫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听别人说你杀人无数，冷血无情，其实你也没那么坏。”
　　“哈哈，他们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只是年纪大了，体会到了人间冷暖，更加知道生命的可贵。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容绫。”
　　“容少侠，今天你帮了我一把，你希望我怎么报答你？”
　　容绫摆摆手，“不需要报答。黛音姑娘因我而死，我觉得对不起她。”
　　“你不必自责，她不是什么好人。”
　　“她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杀你？”
　　楚游看着满池的荷叶，说道：“她是黑魔教的人，也就是黑鹏的手下。你不是大漠来的，可能有所不知。黑鹏在大漠称霸一方，残杀无辜百姓。十几年前，我与他结仇，后来一直被追杀。如今黑鹏建立了黑魔教，四处扩张势力。没想到浙江都有黑鹏的手下，看来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了。”
　　“你说的黑鹏，是不是白月城会吃小孩的那个黑鹏？”
　　“正是他！你怎么知道？”
　　得知黛音是黑鹏的人，容绫心里的愧疚渐渐少了。沙鹰是被黑鹏烧死的，自己也差点死在黑鹏的手里，这些仇恨，她从未忘记过。容绫说道：“我曾在大漠住过，有一次被黑鹏抓去了，险些丧命。我一直想回去报仇，却没有机会。”
　　楚游望着容绫，不禁感慨:“能从黑鹏手中逃脱，你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容绫想到了沙鹰，心里难过不已，黯然道：“可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你现在有何打算呢？”
　　楚游想了想，说：“可能还得回一趟大漠，等把黑鹏解决了，再做其他事。”
　　容绫思忖着，自己难得来一次中原，不如趁此机会去一趟大漠。就算杀不了黑鹏，至少也可以回去看看忆慈。她道：“既然你打算回去找他算账，不如我们同行吧。我俩联手，或许还能打败黑鹏。”
　　容绫的话，楚游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多年前，如伊也说过类似的话。她也那么急切地想与他联手对付黑鹏……楚游看着容绫出神，眼里有一丝悲伤。
　　“你怎么了？不愿意吗？”容绫一脸疑惑。
　　楚游回过神来，“愿意。只是，你怎么敢与我同行？你不怕我是坏人？”
　　“我一个身无分文的少年，你能图我什么呢？既然是要去找黑鹏算账，多了我这个帮手，对你来说是好事呀。”
　　楚游笑了笑，“你这孩子还挺可爱的。我们何时出发？”
　　容绫欣喜地说：“你同意啦！太好了。我的同伴还在客栈，我得跟她们打声招呼，要不这样吧，我们明天走。”
　　楚游点点头，“一言为定。”
　　楚游与容绫一起回临海客栈，边走边聊着大漠之行的计划。没多久，一个男子迎面走来，容绫一看，是穆承影。他身着玄色衣袍，手持长剑，从容而优雅。见到穆承影，容绫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容小弟，怎么不走了？”楚游问道。
　　容绫没有回答，而是唤了一声“穆公子”。
　　见到容绫，穆承影的嘴角勾起淡淡笑意。他徐徐走向容绫，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穆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容绫压抑着心里的喜悦，问道。
　　“我来找人。”穆承影说道。
　　楚游走到容绫身边，问道：“这位是？”
　　容绫露出友善的笑，“这位是我的朋友，穆承影。”
　　穆承影向楚游行了一个抱拳礼，说道：“在下穆承影，不知阁下贵姓？”
　　听到穆承影的名字，楚游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穆昶的儿子。他见穆承影手里有剑，若是交手，自己恐怕不占上风。他猜到了穆承影的来意，为了避免冲突，说道：“我叫林方。”
　　容绫看了看楚游，不明白他为何谎报名字。转念一想，楚游既然没有说出真名，想必有他的目的，于是没有拆穿。她问道：“穆公子，这么晚了，你来找什么人呢？”
　　“我要找的人，就在临海客栈，我们边走边说吧。”他道。
　　这时，楚游说道：“且慢。容小弟，穆公子，我还有事，不能陪二位去了。”
　　“你要去哪里呢？”容绫问道。
　　“我……我还要去拜访一位朋友。”楚游抱歉地一笑。“容小弟，大漠之行，只能以后再说了，你自己多保重。”
　　“可是我们都说好了，明天就去的。”容绫微微蹙额。
　　“就当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吧。抱歉，我失陪了。”说完，楚游向上一跃，很快就没了踪影。
　　楚游说走就走，容绫觉得莫名其妙，嘀咕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反悔了呢？”
　　穆承影看了看容绫，回忆着刚才楚游的反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目光一沉，跃上楼顶。他环视四周，却没有见到楚游的身影。

杨郁离

33.
　　穆承影站在高处，微风吹动着他的衣袖，宛如仙人。容绫仰视着他，忽然理解了萱萱对于师叔的那种感情。她不由得展颜一笑，腾空而起，飞到穆承影身边。
　　穆承影淡然一笑，“看来，我不必去临海客栈了。”
　　“为何？”
　　“那人根本就不叫林方，而是楚游，对吧？”
　　容绫看着穆承影，眉眼略带疑惑，“你怎么知道呢？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的。他说自己叫林方，当着他的面，我不便拆穿。”
　　穆承影在屋顶坐了下来，低声道：“没事，这不怪你。”
　　容绫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吗？”
　　穆承影点点头，“是的。”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你们会走在一起？你们是朋友吗？”
　　“我和他是刚认识的。”
　　“刚认识，你就要和他一起去大漠。”穆承影的语调平静，喜怒不形于色。说完，他望向容绫，深邃的目光略带凛意，像是要将她吞没。
　　容绫看着他的双眸，却无法读懂他内心的情绪。她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仇人在大漠。所以……想一起去寻仇。”
　　“什么仇人？”
　　“他叫黑鹏，在白月城。”说完，容绫觉得自己真是奇怪，为什么要向他解释呢？自己对他还一无所知呢。她看了看穆承影，问道:“那你为何要找楚游呢？”
　　穆承影心想，若是容绫与楚游有交情，告诉她实情，只会让她为难，这事不说也罢。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一件小事而已。”
　　这时，不远处传来打斗声，他俩站起来，向声音的方向望去。械斗发生在一条人迹稀少的巷子里，一方是何瑞堂与白氏姐妹，另一方则是十几个身穿灰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见到何瑞堂，容绫想起那天在破庙里被暗算，不禁怒目而视，说道：“又是飞雪帮的人！”她正要下去，却被穆承影拉住了。
　　“你手无寸铁，还是观望为好。”穆承影劝道。
　　“我要教训一下何瑞堂。”容绫蹙额道。
　　穆承影饶有兴致地笑了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不做个渔翁？就让那袁家剑替你教训他吧。”
　　“袁家剑是什么？”
　　“在那些人中，领头的那位公子是仁义山庄的少庄主——袁子逸。仁义山庄的袁家剑号称江浙第一剑，不如看看其威力。”
　　“你认识袁子逸呀？”
　　“穆袁两家是世交。”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去帮他呢？”
　　“他可是袁家剑的继承人，如果连何瑞堂都打不过，那这袁家剑也就徒有虚名了。”
　　“万一何瑞堂赢了呢？”容绫目光一紧，“飞雪帮的人甚是狡诈，你有所不知，那天我回了破庙，何瑞堂和白氏姐妹竟将破庙摧毁。我和师妹被压在里面，险些丧命。”
　　“有这种事？”一丝愠色在穆承影的脸上一闪而过，转瞬又恢复平静。
　　“是啊，何瑞堂真的很狡猾。”
　　穆承影双目一沉，说道:“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他正要下去，却见到穆纯均带着几个随从来了。见到穆纯均，袁子逸顿时双目生辉，迅速从打斗中脱身而出。他跑到她面前，欣喜道：“穆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穆纯均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在寻找楚游，于是佯言：“承影出门许久，尚未归家，我出来看看。”她望了望打斗的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袁子逸回道：“你来得正好。这些恶人前几天杀了苍山派掌门，今日又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仁义山庄，被我逮了个正着。近几个月，许多门派都遭到了他们的偷袭。不如今日教训他们一番，伸张正义。”
　　穆纯均为人仗义，好打不平，她早就听说过这些人的恶行，却不曾遇见对方。如今撞见了，正好可以为民除害。她看着何瑞堂，说道：“最近祸害台州府的原来就是他们！这些唯恐江湖不乱的人，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袁公子，还愣着干嘛？”她向袁子逸使了个眼色，俩人一起出剑，向何瑞堂发起进攻。
　　见到穆纯均，何瑞堂边打边说：“穆姑娘，我敬你是个女侠，不想与你为敌，你少管闲事！”
　　穆纯均冷笑一声，“江湖中的不平事，就是我的事。”
　　白洛姗说道：‘“穆纯均，我们从未得罪过绝剑山庄，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姐姐，别废话了，给她点颜色看看。”说着，白洛娆欺身向前，试图用剑去刺杀穆纯均。穆纯均向上一跃，躲过一剑，并迅速出招，打向白洛娆。
　　袁子逸和穆纯均等人一起对付何瑞堂与白氏姐妹，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巷子里满是兵刃的碰撞声，容绫站在高处，看得眼花缭乱。她看了看穆承影，问道：“你确定不去帮忙？”
　　“这么多人对付他们三个，胜之不武。”
　　容绫不以为然，“对待坏人，不用讲江湖道义。”
　　她抬起一只脚，正想跃下去，穆承影却搂住了她的肩。“容公子，你急什么？”
　　容绫双颊一红，感到不好意思。她轻轻一挣，穆承影却搂得更紧了。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
　　穆承影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说:“何瑞堂不是家姐的对手。”
　　容绫看了看穆纯均，问道:“那位女侠是你姐姐？”
　　“对。”
　　不一会儿，白洛娆的右臂中了穆纯均一剑。她痛得放下剑，用左手捂住流血的伤口，闪到白洛姗身后，嗔道：“姐姐，我受伤了。”白洛姗一看，惊道：“堂主，我们走吧！”
　　何瑞堂一边对付袁子逸，一边说道：“好，你俩先走，我这就来。”
　　白氏姐妹向上一跃，翻身飞去。待她俩走后，何瑞堂也找机会逃了。穆纯均想要追上去，却听到袁子逸劝道：“穆姑娘，算了！”
　　穆纯均停住脚步，收剑回鞘，问道：“袁公子，你没事吧？”
　　“多谢穆姑娘关心，我没事。”袁子逸如释重负地一笑，“今天多亏了你，不然可能要败给这帮人了。”
　　穆纯均理了理衣服，冷静地说：“打败他们不是目的，让他们以后再也不为非作歹，才是最重要的。”
　　袁子逸点头微笑，“所言极是，只是他们武功高强，想要将其铲除，还需一些时日。”他看了看穆纯均，温声细语地说：“穆姑娘，多日不见，最近怎么样？”
　　穆纯均在巷子里徘徊着，边走边四处张望，说道：“我很好。你有没有看见承影？”
　　袁子逸跟了上去，“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他了。承影不是每天都待在家吗？”
　　这时，穆承影忽然揽住容绫的腰，携着她一跃而下。容绫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在地上了。她的心跳个不停，就像他带她飞向括苍山主峰的那晚一样。见到穆承影，穆纯均有些意外。她端详着他，问道：“承影，你出门那么久，没遇上什么事吧？”
　　穆承影说道：“姐姐，我没事。这位是我的朋友，容绫。”
　　容绫抿嘴一笑，说：“两位好。”
　　穆纯均微微一笑，“容公子，我叫穆纯均。”
　　“在下袁子逸。”袁子逸抱拳说道。
　　见到弟弟没事，穆纯均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她道：“承影，我们回去吧。”
　　袁子逸急忙挡在她面前，腼腆一笑，说：“穆姑娘三番五次帮助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今日难得相聚，你们三位随我到仁义山庄坐一会儿吧。”
　　穆纯均露出友善的微笑，“多谢袁公子，家里还有事，不便前去。”
　　穆承影道:“袁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夜色渐深，恐怕多有不便。改天我再登门拜访。”
　　袁子逸望了穆纯均一眼，神情有些失落。他沉默片刻，道：“既然今天不方便，那改日再聚。”
　　“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穆纯均说。
　　袁子逸点点头，“也请穆姑娘代我向令尊、令堂问好。”
　　穆家的人和容绫离开后，袁子逸站在原处，痴痴地地望着穆纯均的背影。他与穆纯均虽然自小相识，可是见面的机会极少。加之穆纯均性情冷漠，他俩见面也只是寒暄几句。今日与她多聊了一会儿，袁子逸心里甚喜，不禁忘了身后还有一群师兄弟。
　　穆纯均等人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巷子里。一位少年来到袁子逸跟前，说道：“师兄，人家都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听到师弟的话，袁子逸这才回过神来。他收起了笑容，带着人回了仁义山庄。
　　把容绫送到客栈之后，穆家一行人返回绝剑山庄。路上，穆纯均说道：“承影，我方才去了临海客栈，没有找到楚游。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
　　“看你的样子，不像与人交过手。”
　　“我确实没有和楚游交手。”
　　“这是为何？”穆纯均神色诧异。
　　穆承影剑眉微蹙，“他跑了。”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可能去了大漠。”
　　穆纯均面色凝重，“那么远，这下可难办了。”
　　穆承影沉着道:“姐姐放心，就算他变成了一粒沙，我也能把他找出来。”

庸恒

支持下大妹子，回头一定用心看完，么么哒！

杨郁离

34.
　　翌日清晨，秋素荣坐在妆台前梳理青丝。容绫在屋里踱来踱去，犹豫再三，最终说出了自己要去大漠的想法。容绫的想法让秋素荣觉得匪夷所思，她放下梳子，不解地望着容绫，笑道：“大漠？阿绫，你要去大漠做什么？那里到处都是风沙，若是遇到龙卷风，随时可能丧命。你确定你要去？”
　　容绫来到她跟前，恳切地说：“师姐，我真的很想去大漠。我离开那儿八年了，我的妹妹还在那里，如今生死未卜。我难得出一次卧龙岛，若不回去看一眼，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可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怎么放心呢？你若是遇到不测，我如何向师父交代？阿绫，还是别去了吧。”秋素荣劝道。
　　容绫流露出期待的目光，“师姐，我会武功，不会出事的。我保证一定尽早回来。出岛的时候，师父也没规定我们回去的时间。师父问起来，你就说我贪玩，想在外面玩一阵子，这样就可以了呀。”
　　秋素荣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放心。这事儿，我一个人决定不了，和星瑶她们商量一下吧。”
　　来到星瑶的房间，容绫向两位师妹说了这事儿。她原以为会遭到反对，没想到沈星瑶和韩月瑶都没有意见。韩月瑶高兴地说：“去大漠？这是个好主意啊。我老早就想去外面玩玩了，阿绫，你一定要带上我哦。”
　　沈星瑶也一脸向往，“还有我，我想去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
　　“你们可要想好了，大漠离这儿很远的。如果去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秋素荣说道。
　　大漠之行，容绫不单想去看望忆慈，同时也想找黑鹏报仇。此行凶多吉少，她不想连累师姐妹，于是说道：“我要去的地方真的很远。如果你们只是想出去游玩，还是在中原走走吧，不要跟着我去受罪了。大漠危机四伏，没有诗里写的那么美好。一旦去了，极有可能真的会回不来。”她看了看星瑶，又看了看月瑶，希望她俩能放弃一同前往的想法。
　　听容绫这么一说，韩月瑶更加兴奋了，忙道：“我就喜欢冒险，我去定了。”
　　沈星瑶也毫不畏惧，“既然这么危险，我们更不能让你独自前往。我们一起去，还可以相互照应，你说是不是？”
　　容绫面色为难，“真的很危险……”
　　“别可是了。”韩月瑶在容绫肩上拍了一下，说道:“我们早去早回，不要告诉师父就行了。二师姐，你也去吧。”说着，她调皮地向秋素荣抛了个媚眼。
　　秋素荣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们都去，那我也去。无论是福是祸，我们四人一起面对。”
　　大漠与临海相隔甚远，为了早日归来，师姐妹四人当天就启程了。四人经过皖南、湖北、陕西、甘肃，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半个月之后到达了大漠。
　　烈日炙烤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四人骑着骆驼，向白月城的方向行去。走了这么久，大家都有些疲惫了。韩月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嗔道：“这里怎么这么热啊，我都快晕了。”
　　秋素荣看了看她，淡然一笑，“后悔了？”
　　“我才不后悔呢。阿绫，你确定白月城是这么方向吗？怎么还没到？”韩月瑶说道。
　　容绫望了望前方，说道：“问了好几个人，他们指的都是这条路，应该错不了。再坚持一会儿吧，最迟后天也到了。”
　　沈星瑶欣赏着周围那一座座各种形状的沙丘，笑道：“原来大漠是这样的，太壮美了，我喜欢。”
　　韩月瑶有气无力地说：“唉……我现在无比怀念大海啊，还是卧龙岛好，到处都是水。”
　　容绫神色愧疚，说道:“真是抱歉，让你们跟着我受累了。”
　　沈星瑶笑道：“别这么说，虽然热了点，但很有趣。我儿时的心愿就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不喜欢永远待在一个地方，可是到了卧龙岛，我就哪儿都去不了了。这次能够出来走一走，我甚是欣喜。”
　　容绫望着远方，喃喃自语：“走遍天涯海角，天涯海角……我也向往那样的生活。”念着念着，她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穆承影的身影。想到他，她的脸上露出浅浅笑意。
　　天黑了，四人还未到达目的地。她们在一家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继续赶路，终于在黄昏时分到了白月城。如今的白月城和从前大相径庭，这里人烟稀少，不再像昔日那般热闹。集市上有一些商贩在卖丝绸和羊皮之类的货物，然而生意冷清，久久卖不出去。走在集市上，容绫觉得有些陌生。这里不再是她儿时记忆中的白月城了。她的脸上浮起一丝凄凉笑意，说道：“小时候，我最喜欢来这条街了。那时这里到处都是南来北往的商人，珠宝首饰琳琅满目，各种瓜果堆积如山。十多年前，这里真的很繁荣，也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
　　秋素荣看了容绫一眼，黯然道：“至少你还记得它原来的模样。我五岁就离开了家乡，现在几乎完全没印象了，只记得村口有一棵老桑树。”
　　“阿绫，你的故乡这么远，你是怎么到卧龙岛的呢？”沈星瑶问道。
　　“我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容绫回道，“同样被拐走的还有许多小孩儿，人贩子想要把我们卖到东瀛，后来在海上遇到风浪，我落入海中，不知不觉就漂到了卧龙岛。”
　　韩月瑶想了想，说道：“这么说，你不是师父的女儿？”
　　容绫感到惊诧，“我怎么可能是师父的女儿呢？”
　　“师父对你那么疼爱，我以为你是她的私生女。”
　　秋素荣说道：“月瑶，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说着玩的，别当真嘛。”韩月瑶笑了笑。
　　由于天色已晚，四人没有去流砂湾，而是在白月城的客栈住了一晚。这夜，容绫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个个问题如同藤蔓一样在她心里缠绕，使她无法平静下来。她想，明天就要回江南客栈了。离开这么久，江南客栈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还是说，它已经不存在了呢？忆慈如今怎么样了？她的病好了没有？她会不会已经把绫姐姐遗忘了……
　　容绫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啜泣声。虽然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到了。容绫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起来看看。她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客栈漆黑一片，容绫沿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来到了厨房。透过门缝，她看到一个妇人被绑在椅子上，对面站着一个手持鞭子的紫衣女人。紫衣女人俯身靠近妇人，恶狠狠地说：“你到底把孩子藏哪儿了？你再不说，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妇人满脸是泪，她极力向后靠去，想要尽可能地远离紫衣女人。她用颤抖的声音回答说：“我真的……真的没有孩子。求求你放了我吧……”
　　“哼！还不老实。昨天我可都看到了，你带着孩子去集市上买药，你休想骗我。”紫衣女人一脸阴鸷。
　　“那孩子不是我的，是我姐姐家的，她们已经离开白月城了，我真的没骗你，求你手下留情，别杀我……”妇人声泪俱下。
　　“如果找不到孩子，我的主人可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紫衣女人直起身子，俯视着妇人。
　　“这些年来，白月城的孩子都快被你们抓完了，你们怎么这么残忍！”妇人哭喊着。闻言，容绫总算明白了，这紫衣女人不是人贩子，便是黑鹏的手下。
　　“让你再喊！我杀了你！”说着，紫衣女人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向妇人的喉咙割去。容绫急忙踹开门，冲入厨房，抓住了紫衣女人的手腕并用力一拧。紫衣女人吃痛，扔下了匕首。见到容绫，那位妇人哭喊道：“这位少侠，求你救救我。”
　　容绫挡在妇人面前，冲那紫衣女人问道：“你抓孩子做什么？”
　　紫衣女人抽回手，退到窗户边，怒道：“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容绫反问。
　　紫衣女人盯着容绫，“小子，你想管闲事吗？”
　　“这闲事，我还真管定了。”
　　“沙漠玉凰的事，你也敢管，我看你是活腻了。”紫衣女人甩出鞭子，向容绫打去。容绫伸出手，抓住了鞭子的另一端，与紫衣女人对峙着。
　　“果然是黑鹏的人。”容绫冷声说道。
　　“既然知道，你还敢来送死！得罪了我家主人，你休想活着离开白月城。”紫衣女人得意地说。
　　容绫悠然一笑，“那就有劳你带我去会会你家主人了。”
　　容绫与紫衣女人都用力拉扯着鞭子，谁也不让谁。由于动静太大，惊动了客栈里的其他人。见到有人点着灯笼往厨房走来，紫衣女人奋力抢过鞭子，飞出了窗外。容绫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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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郁离

35.
　　容绫与紫衣女人你追我赶，来到城外的沙漠。皎皎月光下，大漠如同银色海洋，无边无际。夜风呼啸，紫衣女人转身面对容绫，一脸傲慢地说：“你是外地来的吧？还不知道白月城的状况，此处近一半的人都属于黑魔教。你竟然敢挑衅我，真是不自量力。”
　　容绫走向紫衣女人，慢条斯理地说：“我就不明白了，你加入黑魔教的意义何在？黑鹏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他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因为我是白月城的人，我必须效忠城主。”
　　“他根本就不是城主！”
　　“他现在当然不是城主，他是教主。”
　　“你是在助纣为虐。黑鹏滥杀无辜，他是白月城的敌人。”
　　“废话少说！既然你来送死，我就不客气了。”说着，紫衣女人挥鞭打向容绫。容绫来不及躲闪，只能接招。紫衣女人的鞭子如同长蛇，不停地飞向容绫。打斗中，容绫几次想要去抢鞭子，却屡屡失手。紫衣女人心肠狠辣，招招想要置人于死地。眼看着自己就要输给紫衣女人，容绫从腰间扯下一条束带，向紫衣女人发起攻击。龙姬教过容绫一套叫做“散魂绫”的武功，用的就是长绫。出门在外，她不便携带长绫，故而在腰间多缠了一条束带，以备不时之需。容绫灵活地耍着束带，只用了几招就占了上风。束带缠住了鞭子，容绫用力一拉，将鞭子抢到了手里。紫衣女人乱了阵脚，她想要去夺回鞭子，打斗之时却被容绫用鞭子绕住了脖子。
　　容绫将紫衣女人的双手向后一扳，问道：“黑魔教的巢穴在哪儿？”
　　“休想我告诉你！”紫衣女人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只好放弃挣扎。
　　“这根鞭子是你的，它的威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容绫稍一用力，鞭子紧紧勒住紫衣女人的脖子。
　　紫衣女人急忙喊道：“我说！”
　　“在哪儿？”
　　“就在白月宫。”
　　容绫目光一沉，松开鞭子，将紫衣女人推开。紫衣女人摔倒在地，一动也不敢动。容绫将束带系回腰间，说道：“下次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我绝不会手下留情。”说完，她折起鞭子，转身离去。
　　紫衣女人缓缓站了起来，她恶狠狠地盯着容绫，忽然取下头上的发簪，向容绫投去。容绫觉察到身后有危险，下意识地转过身，将鞭子抛向对方。鞭子如同一支坚硬而笔直的箭，刺进紫衣女人的胸口，并从她的后背穿了出来。一瞬间，紫衣女人的嘴里涌出鲜血。她低头看着被鞭子击中的伤口，吓得睁大了眼睛，向后倒去。紫衣女人的尸体滚下了沙丘，容绫望着空荡荡的大漠，心里感到凄凉无比。
　　第二天，客栈里的人都在议论着昨晚有人来抓孩子的事。吃饭时，韩月瑶小声说道：“这白月城也太可怕了，竟然有人会用孩子来练功，真是不可理喻。怪不得人这么少，看来都被抓走了。”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啊。”沈星瑶说。
　　“肯定是真的，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韩月瑶回道。
　　秋素荣看了看容绫，说道：“阿绫，你不打听打听你妹妹的下落吗？找到了她，我们就早点回去吧。”
　　容绫点点头，“好的，吃完饭我们就走。”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心里一直想着报仇的事。她思忖着，黑鹏的手下一个个都那么厉害，如果自己贸然去寻仇，恐怕只是去送死。看来，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去白月宫。
　　饭后，容绫带着师姐妹们来了江南客栈。江南客栈的旗帜还在，屋里的家当也没少，只是许多事物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容绫伸手触摸着陈旧的柜台，忆起儿时在柜台做事的情形。那是她只有八岁，连柜台都够不到，拿酒的时候只能站在凳子上。她在柜台做事，为客人们端茶送水，忆慈在客栈门口迎接客人，沙鹰则在厨房烧菜。想到这些，容绫悲喜交集，虽然嘴角有隐约笑意，双眼却蒙上了一层水雾。
　　秋素荣用帕子擦拭桌椅上的灰尘，说道：“桌子上全是灰尘，看来这里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
　　秋素荣将凳子擦干净之后，韩月瑶坐了下来。她环视着周围，满意地笑道：“虽然有点旧，但还挺雅致的。收拾一下，比我们昨天住的那家客栈好多了呢。”
　　沈星瑶展颜一笑，“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怎么不见阿绫的妹妹呢？”
　　容绫失落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她已经离开多年了。”
　　韩月瑶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说道：“糟了！说不定被那个抓小孩的人带走了。她是你妹妹，你走的时候她应该还很小，无法保护自己。”
　　沈星瑶拉了拉韩月瑶的衣角，给她使了个眼色，“不会吧，可能只是搬走了。也许她住在白月城呀，我们可以去白月城找找。”
　　听了韩月瑶的话，容绫的目光黯淡下来。容绫早就想过，舅舅死了，忆慈身患重病，她还能依靠谁呢？也许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容绫咬咬牙，喃喃自语：“忆慈……你是否还活着……”
　　秋素荣走到容绫身边，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们先在这里住几天，好好找找，说不定她还活着。”
　　容绫点点头，心里惆怅不已。
　　师姐妹四人将客栈收拾干净，在这里住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容绫每天都去白月城打听忆慈的下落，可是毫无结果。
　　一天，容绫与秋素荣又去了白月城。回来的路上，她俩遭到十余个黑衣人的袭击。黑衣人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他们手持大刀，出招狠毒，仿佛与她俩有着深仇大恨。秋素荣拿着剑，容绫手持折扇，俩人没过多久就将对方十余人打倒在地。黑衣人死了几个，剩下的都重新站起，将她俩围在中间。烈日炎炎，空中到处都是黄沙。容绫被风沙呛得难受，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怒视着容绫，喝道：“臭小子，那天我亲眼目睹你杀了三夫人。现在我们就杀了你，用你的血去祭拜她！”
　　“你们的三夫人是谁？”容绫疑惑道。
　　“紫衣夫人。”
　　容绫想起了前几天遇到的紫衣女人，忽然明白了。她道：“我原本已经饶过她了，可她却想暗算我，这是她自找的。”
　　秋素荣一头雾水，她看了看黑衣人，又看了看容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紫衣夫人？”
　　“师姐，回去我再告诉你。这帮人是黑魔教的，杀人不眨眼，我们可得小心一点。”容绫说道。
　　“兄弟们，杀了她们，为三夫人报仇。”另一个黑衣人喊道。说完，他已经持刀冲了过来。见状，其余人也都向容绫和秋素荣发起攻击，双方再次陷入厮杀。片刻之后，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从哪里而来，加入了打斗中。他手持利剑，出招迅速，一会儿就将这些黑衣人杀得片甲不留。厮杀结束，那男子收剑回鞘，立在漫漫黄沙中。容绫定睛一看，这人竟然是楚游。她不禁感到诧异，快步来到楚游身边，说道：“楚大叔，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过，我要来找黑鹏算账。”楚游微微一笑。
　　“多谢你出手相助。”容绫抱拳一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时，秋素荣也走了过来。她与楚游相视一笑，问道：“您就是楚游？”
　　楚游点点头，“正是。”
　　寒暄了几句，三人返回江南客栈。路上，容绫讲了紫衣女人的事，秋素荣说道：“干得好，那种魔头，就不该活在世上。只是，你得罪了黑魔教的人，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这可如何是好？”她望着容绫，心里有些担忧。
　　容绫说道：“师姐莫担心。黑鹏作恶多端，我早就想去刺杀他了。就算我没有得罪黑魔教的人，我与黑鹏也迟早会决一死战的。”
　　秋素荣微微皱眉，“这可不行。你看看黑鹏的手下，一个个都这么厉害，更不要说他本人了。你可千万不要冲动，白白送了性命。”
　　楚游说道：“秋姑娘说的没错。我前几天去白月宫打探了一下，那儿戒备森严，到处都是黑鹏的手下。不想一个万全之策，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那就把黑鹏引出白月宫，和他单打独斗。”容绫说道。
　　楚游想了想，说：“你的武功确实不错，可是火候不够。你若想独自去刺杀黑鹏，胜算几乎为零。”
　　容绫有些气馁，“难道就这样看着他到处害人吗？”
　　秋素荣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师父不参与江湖中的斗争，否则师父和楚大叔联手，一定可以打败黑鹏的。”
　　“你们师父是谁？”楚游有些好奇。
　　“东海龙姬。”秋素荣说，“我们是卧龙岛的。”
　　楚游漫不经心地说：“是她呀。久闻大名，却不曾见过。”

杨郁离

36.
　　秋容二人将楚游带回了江南客栈。来到门口，楚游感到不可思议，问道：“你们怎知这里有家客栈？”
　　容绫笑道：“我儿时在这里住过。”
　　“哦。”楚游轻轻点头，没再追问。三人走进客栈，楚游扫视大堂一圈，黯然道：“物是人非。”
　　“您也来过这儿吗？”容绫问道。
　　楚游凄然一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十年来，我每年都会来这儿住一段时间。”
　　容绫的眼里有一丝好奇，“您对江南客栈很有感情呀？”
　　“我来这儿，是为了等人。”楚游的双眸藏着哀伤。他缓缓走到桌前，把剑放在桌面。低头的一瞬，楚游看到桌上有一条刀痕，那是他初次来江南客栈那晚与三护法打斗时留下的。他抚摸着刀痕，感慨道：“时间抹不去伤痕。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她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见楚游心情不好，容绫倒了一杯茶，说道：“楚大叔，别难过了，该来的总会来的。您也累了，坐下来喝杯茶吧。”
　　楚游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说道：“如果你是个丫头，我定会以为你是我女儿。”
　　容绫呆呆地看着楚游，心里有些哀伤。“家父已经逝世多年了。”她道。
　　这时，韩月瑶和沈星瑶从外面回来了。见到楚游，韩月瑶惊道：“哇，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楚游问道。
　　“你当然能在这儿，不过我劝你早点离开。刚才有人来这儿打听过你，似乎来者不善。”韩月瑶来到楚游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喝了一口，忽然嘿嘿一笑，“不过，她长得很漂亮啊。你是不是占了人家的便宜呀？”
　　“胡说！我楚游岂是那种人。”楚游在桌上拍了一掌，震得杯里的茶水溅了出来。他想了想，自己最近并未得罪过什么人，于是问道：“你有没有问问她是谁？”
　　“星瑶，那个女的叫什么，你还记得不？”韩月瑶问道。
　　沈星瑶来到她身边，想了想，回道：“好像叫什么纯均。对了，是穆纯均。”
　　楚游面露疑色，“我并不认识叫穆纯均的。”
　　“那你认识叫穆遨的吧？”门外传来清朗的声音。众人往外一看，只见穆纯均和五个随从站在门口。说话的正是穆纯均。
　　“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你有麻烦了。”韩月瑶小声对楚游说。
　　楚游站起来，注视着穆纯均，淡然道：“原来是穆遨的孙女。”
　　穆纯均冷冷一笑，走了进来，“楚游，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楚游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你还是回去吧，你打不过我的。”
　　“楚游，这可不像你的作风。”穆纯均面不改色。她环视周围，看到了容绫。她略感诧异，道：“容公子，你也在这儿。”
　　容绫微微一笑，道:“穆姐姐，好久不见。”她看了看穆纯均，又看了看楚游，顿觉气氛剑拔弩张。容绫忽然想起半个月前穆承影也在寻找楚游，她这才意识到，楚游与穆家有过节。
　　穆纯均扫视着客栈里的人，冷声说道：“楚游，为了不伤及无辜，我们还是到外面去决斗吧。”
　　楚游神色冷峻，“我不想和你打。”
　　“当年我爷爷不想和你打，可你还是动手了。”穆纯均睥睨着楚游。
　　“你想让悲剧重演吗？”
　　“我想让你到九泉之下向我爷爷认错。”说着，穆纯均突然将手一挥，三枚飞镖立即从袖子里飞出，向楚游刺去。楚游向上一跃，翻了个身，避开了飞镖。三枚飞镖不偏不倚，全部嵌入了柱子里。
　　容绫看着那三枚飞镖，不禁佩服穆纯均的内力，同时也有些担心楚游。沉默片刻，穆纯均拔剑出鞘，向楚游发起进攻。见她动了手，那几个随从也上前协助。楚游本不想动手，但此时已被六人包围，他也只好接招。楚游运用着手里的剑，周旋于众人之间。由于不想伤害穆纯均，他只是防守，并不进攻。
　　韩月瑶原以为楚游会吃亏，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他只会赢，不会输。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楚游，叹道：“楚游的剑术可真厉害！我都看不清剑在哪里，仿佛只有一个影子。”
　　沈星瑶连连点头，“是啊，看来穆姑娘不是他的对手。”
　　楚游一再忍让，但穆纯均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不想继续耗下去，于是飞上二楼，说道：“我们就此罢手吧，我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这样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穆纯均怒视着他，也跃到楼上，俩人再次陷入打斗。为了使穆纯均知难而退，楚游出手比刚才重了些。他的剑几次打中了穆纯均的身体，但他用的不是剑刃，因此没有划伤她。良晌，楚游击落了穆纯均的剑，并把剑尖抵在她的胸前，打斗才停了下来。那几个随从也急忙收了手，紧张地盯着楚游。楚游凝视着穆纯均的脸，说道：“如果你答应我，立刻离开这儿，我便饶你一命。”
　　穆纯均怒视着楚游，道：“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休想让我放弃报仇。”
　　楚游一听，心里渐渐升起一团火。他正要将剑向前刺去，却听到容绫喊道：“楚大叔，手下留情！”她急忙跑上楼，劝道：“您放了她吧，求你了。”楚游看了看容绫，忽然心软了。他收回剑，看了穆纯均一眼，说道：“穆姑娘，你应该庆幸，我们没有去外面打。”说完，他跃到楼下，出了客栈。
　　穆纯均匆匆对容绫道了谢，之后带着随从追了上去。容绫怕她出事，也跟了出去。
　　韩月瑶问道：“我们要不要也出去看看呢？”
　　秋素荣摇了摇头，“别凑热闹了。”
　　沈星瑶说道：“阿绫出去了，万一她被误伤怎么办？我要去。”说着，她跑了出去。见大家都走了，韩月瑶和秋素荣也只好跟了出去。
　　出了客栈，楚游运用轻功，飞快地向白月城赶去。将穆家人远远甩开之后，他才下来步行。走了没多久，金黄的大漠里出现了一个黑点。楚游继续前行，来到了一座沙丘。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这位男子，正是穆承影。
　　楚游停住脚步。他握紧手里的剑，低声道：“又来一个。”
　　穆承影从容地走向楚游，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他见楚游的衣服有些凌乱，说道：“看来，家姐败给你了。”
　　“没错。不过我没杀她。”
　　“那我是否应该感谢你？”穆承影冷冷一笑。
　　“穆公子，我不想杀你。”
　　“是吗？”穆承影优雅地拔出剑，将剑鞘扔在地上。
　　楚游打量着穆承影，心想这少年文质彬彬，武功或许还不如穆纯均。楚游叹了一口气，也拔剑出鞘。“穆公子，那就得罪了。”说完，他主动发起进攻。
　　楚游以为穆承影武功不强，便只出了几个简单的招式。没想到穆承影的剑术极为高超，过了几招，楚游险些被刺伤。见识了对方的武功之后，楚游不敢再轻敌。穆承影与楚游都不是泛泛之辈，俩人的剑术皆精湛无比，难分高下。他俩交手时，不像是两个人在打斗，而像两把剑在交流。寂静的沙漠里只听得到剑刃相碰的声音，这声音宛如一首曲子，在沙漠里久久回荡着。
　　烈日渐渐向西沉去，楚游与穆承影过了几百招，仍未分出高下。打了许久，他俩停下来对峙着。楚游惋惜道：“好久没有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了。若是你我之间没有仇，只当是切磋剑术，那真是好极了。”
　　穆承影的嘴角微微上扬，“我也很久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对手了。”
　　“可否告诉我，你的师父是何人？”
　　“无可奉告。”说着，穆承影发起进攻，俩人再次打了起来。
　　这时，穆纯均和容绫等人找到了这儿。见到穆承影正在和楚游打斗，穆纯均立刻率领随从上前帮忙。穆家七人联起手来对付楚游，楚游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勉强能与对方打个平手，久久没有分出胜负。
　　见到穆承影，容绫甚是欣喜。但一想到他要杀楚游，她不禁神色黯然。楚游帮过她，是她的恩人。看着他被围攻，容绫心里矛盾而又紧张。她想去帮楚游，却又不想得罪穆家的人。更何况，她也不知道他们双方有什么恩怨。眼看着楚游就要败了，容绫越来越担心。凡事难以做到两全，犹豫再三，容绫向前走了几步。她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恩人被杀。
　　韩月瑶痴痴地望着穆承影，笑道：“还好我来了！穆公子也在这儿。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见到容绫向前走去，秋素荣急忙上去拉住她。“阿绫，你要干嘛？”
　　“师姐，今天我俩回来时遇到黑鹏的手下，是楚大叔救了我们。现在他有危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容绫说。
　　秋素荣看了看正在打斗的人，心里也为楚游担忧。她思忖着，自己若不帮忙，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去帮他。”
　　容绫点点头，与秋素荣一起加入了打斗。看到容绫，穆承影有些意外。容绫与秋素荣联手对付那五个随从，减轻了楚游的负担。见容绫向着楚游，穆承影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他一改温和的招式，出招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招式也更加奇诡、刚硬，连穆纯均都有些吃惊。容绫和秋素荣没过多久就将那几个随从打倒在地，秋素荣转而攻击穆纯均，容绫则对付穆承影。穆承影没有对容绫出招，而是有意避开她，寻找机会刺杀楚游。
　　星月双瑶看着这场打斗，心里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韩月瑶说道：“阿绫和师姐在干嘛？她们怎么会去帮楚游呢？”
　　“我也不知道，真是奇怪。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呢？”沈星瑶说。
　　“还是不要了吧，都不知道谁好谁坏，只怕帮了倒忙。”
　　穆纯均与秋素荣武力相当，难分高下。容绫与楚游还在对付穆承影，打斗越来越激烈。打斗时，穆承影瞥了容绫一眼，说道：“原来你们是一起的。”
　　“对不起，楚大叔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坐视不管。”容绫为难地说。
　　不知过了多久，穆承影的剑划伤了楚游的右臂，楚游捂着伤口向后退了几步，穆承影持剑向前飞去，将剑尖对准了他的喉咙。眼看着剑就要刺中楚游了，容绫急忙将他推开。穆承影担心伤到容绫，立即侧身落在地上。“你这么在乎他？”他眉头微蹙，捏紧了手中的剑。
　　容绫看着穆承影，恳切地说：“穆公子，楚大叔救过我。我不知道你们双方有什么恩怨，你是我的朋友，楚大叔也是，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方受伤。”
　　穆承影盯着容绫看了一会儿，最终对楚游说道：“你走！”
　　楚游看着穆承影，低声道：“穆公子，我向你保证，等我办完了我的事，我自会来找你。”说完，他凌虚御风，飞离了此地。见到楚游逃走，穆纯均想要追上去，却被穆承影叫住了。
　　穆纯均停了下来，心里有些不快。她咬咬牙，指责道：“承影，你怎么能放他走？”
　　“不必急于一时，杀他的机会还很多。”
　　穆纯均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可是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却没有杀他，岂不是白跑一趟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向容绫和秋素荣，问道：“你们和楚游是什么关系？
　　秋素荣道：“我们是朋友。”
　　穆纯均神色一冷，“那么，以后你们便是绝剑山庄的仇人。”
　　容绫走到穆纯均面前，愧疚地说：“对不起，很抱歉……”
　　穆承影看着容绫，温和地说：“知恩图报，你没有错，不必自责。”他顿了顿，说了一句“再会”，继而转身离去。见他走了，穆纯均和几个随从也跟了上去。
　　容绫立在原地，看着穆承影的背影，心里有些惆怅。除了卧龙岛的师姐妹，她几乎没有朋友。因此，每当她认识一个人，便会很珍视这份友谊。容绫与穆承影虽然相识不久，但她已视他为挚友。然而如今，她却不知自己和他是否能再相见。
　　绝剑山庄的人走远之后，韩月瑶跑到容绫面前，说道：“还没来得及说说话，他就走了，真是可惜。”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沈星瑶问道。
　　“天快黑了，我们先回江南客栈。我们离家这么久，也不知卧龙岛怎么样了，如果大家没有别的事，明天我们就回去。你们觉得如何？”秋素荣说。
　　“好的，师姐。”韩月瑶点点头。
　　回到客栈，容绫一直心事重重。想到明天就要离开此地，她有些不舍。她没有找到忆慈，也没能为沙鹰报仇，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夜里，其余人睡着之后，容绫出了门。她独自走在宽广的沙漠里，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容绫一直走，终于来到沙鹰遇害的地方。她站在破旧的墙外，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百感交集。院门已经不在了，容绫走了进去，脑海里浮现出沙鹰被烧死时的模样。多年前，他身上燃烧的火焰，在容绫心里从未熄灭过。
　　容绫来到院子中央，缓缓蹲下，低头抓了一把沙。沙子渐渐从指缝中流下来，容绫惘然道：“舅舅，你为我而死，可我连一座坟墓都给不了你。”她的眼泪落在手心，声音也哽咽了，“对不起，我还是儿时那个无能又胆小的阿绫，无法为你报仇。”
　　沉默许久，容绫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目光中多了一丝坚毅。她站起身来，拭去泪水，说道:“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成功的。”

杨郁离

37.
　　海水冲到岩石上，溅起高高的浪花。卧龙岛沐浴在和煦的日光中，岛上的一草一木皆苍翠欲滴，仿佛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在这风和日丽的光景里，龙姬的内心却布满阴云。此刻，她和若凝正站在瞭望台上，忧心忡忡地望着海面。
　　龙姬愁云满面，说道：“那几个丫头怎么出去一个月了还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若凝微微一笑，说道:“岛主，您别担心。也许她们只是贪玩，暂时不想归家。我前几天已经派人出去找她们了，再等等吧。”
　　“唉，若真是贪玩，倒也无碍，什么时候玩够了再回来，我都不会怪她们。只怕是遇到了强敌，或者在海上遇到风浪……”
　　“岛主放宽心，阿绫她们几个都会武功，没事的。”
　　龙姬呆呆地望着海面，心里惆怅万分。她忽然看到远处有船驶来，眉头渐渐舒展开。“若凝，你看那是不是船？”她将若凝拉到自己前边，指着船的方向。
　　若凝把手掌放在额前，仔细看了看，笑道：“好像真的是船。”
　　龙姬露出笑容，“她们回来了。”
　　若凝看了一会儿，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她放下手来，摇头道:“不对，阿绫她们四个小姑娘，怎么会乘这么大的船？这是一艘大船，我估计着，光是水手就要二三十个吧。”
　　听到若凝这么说，龙姬也感到疑惑。她看着那艘船，只见后面又跟来一艘。
　　若凝在瞭望台的各个方向都看了一遍，说道：“岛主，你看北边也有一艘呢，南边也有，我们被包围了。”
　　“糟了，难道是倭寇？下去看看。”
　　龙姬和若凝正要走下瞭望台，只见一个绿衫女子急匆匆地跑了上来，惊道：“师父，不好了！”绿衫女子头发凌乱，身上沾满血迹，狼狈不堪。
　　“风荷，怎么了？”龙姬急忙扶住她。
　　风荷神色慌忙，气喘吁吁地说：“我方才带着几个师妹在海上巡视，遇到了倭寇的船，他们毁了我们的船，还杀了小蝶和芳芳。现在倭寇从四面袭来，快将卧龙岛包围了。师父，这可怎么办啊？”
　　听闻自己的徒儿被杀，龙姬大惊失色，怒道：“这些倭寇，真是欺人太甚！”
　　“岛主，现在怎么办？”若凝一脸紧张。
　　龙姬镇静地说：“若凝，你吩咐下去，让徒弟们从各个方向出发，阻止倭寇上岸。这些海贼一旦上岸，卧龙岛就难保了。”
　　若凝点头，“我这就去办。”
　　龙姬转向风荷，“那些倭寇在哪里？快带我去。”
　　“在东边，师父，您跟我来。”风荷说着急忙带路。
　　龙姬来到东岸，看到二十几个徒儿拿着兵刃，挡在岸边。见到龙姬，徒儿们都松了一口气，心道，师父总算来了。此时，一艘载了近百人的大船正准备靠岸。船头站着三个中年人，从着装来看，皆非中土人士。风荷指着那三人，说道：“师父，就是他们杀了师妹。他们自称是‘平户三英’，女的叫千代，左边那个男的叫造良，右边那个叫武夫。”
　　龙姬站在岸边，压抑着心里的怒气，高声喝道：“你们为何将我徒儿杀害？”
　　千代笑了笑，上下打量着龙姬，说道：“听说卧龙岛极为富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么好的一块岛屿，凭什么你能拥有？它也该换换主人了。”
　　“就算卧龙岛该换主人，那也轮不到你们。”龙姬说道。
　　造良傲慢地俯视着龙姬，说道：“你就是东海龙姬？听说你的武功很好，我们‘平户三英’想和你比武。如果你赢了，你和你的徒弟可以活着离开这里，把卧龙岛让给我们。如果你输了，我们会杀光岛上的所有人。”说完，他拔出东洋刀，走上前来。武夫与千代也走上前，拔出了刀。
　　龙姬说道：“我不想和你们比武，我只想为我死去的徒儿讨回公道。”
　　武夫阴险地笑了笑，“你若不比武，我们便血洗卧龙岛。”
　　这时，一个手持东洋刀的年轻女子从船舱内徐徐走出。她看着卧龙岛上的风光，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真是个好地方。把岛上的人杀绝，我们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千代露出谄媚的笑，点头道：“优子小姐，我们这就去办。”
　　“下船，杀了那些女人！”野原优子朝着身后的部下们挥了挥手。
　　龙姬义愤填膺，斥道：“卑鄙无耻。”说完，她腾空而起，将袖子里的长绫抛向野原优子。野原优子后退几步，躲过了白绫。见到小姐有危险，平户三英急忙从三个方向进攻，围住了龙姬。平户三英的刀法极为狠辣，每一招都直击要害。他们纵横东瀛多年，打斗经验丰富，十分擅长躲避。龙姬使出绝招，也没有伤到他们一根头发。
　　趁着龙姬和平户三英打斗，野原优子带着其余人下船，向卧龙岛的众人发起进攻。卧龙岛的弟子们也毫不示弱，纷纷举剑应对。见到徒儿们被攻击，龙姬心里焦急万分。她想去救她们，却无法摆脱平户三英，只能找机会抛出白绫，尽可能地将倭寇打入海中，阻止他们下船。龙姬使出“散魂绫”，随手一挥便击伤了十余人，然而有平户三英在，她终究无法拦住所有倭寇。
　　越来越多的倭寇下了船，一上岸便对岛内的人进行屠杀。卧龙岛的姑娘们虽然都有武艺，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们也乱了阵脚，只能本能地还击，与倭寇展开殊死搏斗。过了一会儿，不仅仅是东岸，连西岸、北岸、南岸也打起来了。岛上到处都是刀剑的碰撞声，鲜血染红了海岸……
　　不知过了多久，各个方向的倭寇都赶到了东岸，同行的还有卧龙岛的几十个姑娘，她们身上都绑着绳子，全都被倭寇俘了。见状，野原优子得意地拍了拍手，冲着龙姬喊道：“东海龙姬！若你再不停手，我就杀光这些人！”
　　龙姬看了一眼海岸，只见若凝和徒弟们全都跪在沙滩上，人人都是伤痕累累。野原优子把刀架在溪灵的脖子上，说道：“我想，你一定不希望这孩子人头落地吧？”
　　溪灵吓得流下眼泪，哭道：“师父救我！”
　　龙姬急忙向上一跃，飞到岸上。她想接近野原优子，却遭到几个倭寇阻拦。龙姬挥动白绫，将那几个倭寇打到了海里。她盯着野原优子，怒道：“你放了我的徒儿！”
　　“虽然你武功高，但你别得意。只要我一声令下，你这些徒弟都会变成刀下鬼。”说着，野原优子露出诡异的笑。
　　“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她们？”
　　野原优子看了看卧龙岛的众弟子，说道：“本来是想杀光你们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们全都自废武功，做我的奴仆。”
　　“我宁可死，也不会做你的奴仆！”龙姬厉声斥道。
　　野原优子冷笑一声，“可是你的徒儿也这样吗？她们是情愿去死，还是情愿做我的奴仆，这可得问问她们。”
　　龙姬望着自己的徒弟，心里感到一阵悲哀。她们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自己有什么权力决定她们的生死呢？龙姬自责不已，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们，恨自己无法挽回那些死去的生命。遇到野原优子，她才知道人性竟有这么阴暗的一面。龙姬心里充满了仇恨，即使面对着黑鹏，她也未曾如此愤怒过。她盯着野原优子，冷声说道：“我是这里的岛主，你们若是要杀，就冲我来。她们是无辜的，请你饶了她们。”
　　若凝看着龙姬，焦急地喊：“岛主，你快逃了吧，不要管我们。她们杀人如麻，是不会轻易收手的！”
　　龙姬看着浑身是血的若凝，哽咽道：“若凝，我不能看着你们死去。”
　　野原优子满意地点点头，命令手下将龙姬绑了起来。龙姬绝望地看着徒弟们，只希望自己的妥协可以换来她们的自由。野原优子仰头一笑，说道：“从今以后，我野原优子就是卧龙山庄的庄主。倘若你们好好服侍我，或许我可以考虑放人。”
　　龙姬心如刀割，惘然道:“只要你放了我的徒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野原优子狂笑一声，嘲讽道:“东海龙姬也不过如此啊！”
　　接下来，野原优子带着众人到了卧龙山庄。卧龙岛的人被捆绑在前院，周围守满了倭寇。野原优子在大厅里转了转，又走了出来。她慢悠悠地拍了拍手，说道：“总算找到一个像样的岛屿了。平户三英，这次，你们功不可没呀。”
　　千代笑道：“这一切都是优子小姐的功劳。”
　　造良看了看卧龙岛的众人，问道：“小姐，这些人该怎么处置呢？”
　　千代露出阴鸷的眼神，“她们的武功都还不错，留着只怕对我们不利。”
　　野原优子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暂时留着她们。等明天把父亲大人接来，让他做决定。”

杨郁离

38.
　　海面风平浪静，容绫师姐妹四人雇了一条船，返回卧龙岛。出门许久，再次回到大海的怀抱，韩月瑶十分开心。她在船头吹着海风，笑道：“你们快出来！一直待在船舱里，那多闷啊。”
　　其余三人走了出来。秋素荣遥望远方，茫然道：“这次离家这么久，不知师父会如何处罚我们。”
　　韩月瑶道:“随师父怎么处罚，反正我们已经玩够啦。”
　　“没事，师父舍不得打我们，她最多就是罚我们面壁思过。”沈星瑶调皮地笑了笑。
　　“我最怕面壁思过了，比起这个，我还宁愿被打一顿呢。”韩月瑶说道。
　　“那我现在就替师父打你。”说着，沈星瑶在韩月瑶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星瑶，你敢打我！我也要打你。”
　　星月双瑶在船上追赶打闹，嘻嘻哈哈，容绫却心事重重。她来到秋素荣面前，说道：“师姐，你可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有点奇怪？”秋素荣问道。
　　“快到卧龙岛了，怎么会这么静？”
　　秋素荣环视四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有点不对劲，若是平时，海面上应该有人巡视才对，可今天一艘船都没见到。”
　　离卧龙岛越来越近，容绫看到海边停着一艘大船，疑惑道：“那是我们的船吗？”
　　韩月瑶来到她身边，笑道：“我们才走了两个多月，师父就造了这么大的船，真不错。”
　　沈星瑶想了想，说道：“卧龙岛的船都是停在港口的，不会到处乱停。那艘船应该不是我们的。该不会是东灵岛的人来提亲了吧？”
　　“跟谁提亲？”韩月瑶问道。
　　“当然是你呀。东灵岛岛主那么喜欢你，他说过想要娶你的。”
　　“啊！那个死老头，我才不嫁呢。”韩月瑶气呼呼地说。
　　“你急什么？又没人逼着你嫁给他。”秋素荣笑道。
　　离卧龙岛越来越近，容绫见海滩尸首遍布，血迹斑斑，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她腾空一跃，还未等船靠岸，便向前飞去。沈星瑶和韩月瑶也等不及了，都运用轻功，飞向沙滩。秋素荣正想跟上去，却被船夫叫住了，“姑娘，还没给银子呢。”
　　秋素荣急忙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说道：“不用找了。”说完，她也腾空飞走。收到这么多银子，船夫乐得合不拢嘴。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到沙滩时，却吓得险些掉进海里，急忙叫另一个船夫调头离开。
　　四人来到沙滩，看见地上躺了许多尸首，一些是曾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姐妹，另外一些则是海贼。沈星瑶和韩月瑶在沙滩上走来走去，摇着师姐妹们的尸首，试图叫醒她们，可是没有谁醒过来。容绫行走在尸首之间，试图寻找活口，然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看着这些尸首，眼里满是泪水，自言道：“为什么会这样？”突然，容绫的脚踝被人抓住了。她急忙低头一看，原来是玉练。玉练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地说：“容姐姐，你回来了……”
　　容绫悲喜交集，急忙蹲下来抱住她，哽咽道：“玉练，你还活着！玉练！”
　　这时，另外三人也赶了过来，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玉练泣道：“倭寇……倭寇来了……他们杀了好多人。”
　　“他们在哪里？师父在哪里？”秋素荣忙问。
　　“山庄，你们快逃……”话未说完，玉练陷入了昏迷。
　　容绫摇着她的肩膀，喊道：“玉练，快醒醒啊！”她探了探玉练的鼻息，发现她还活着，于是将玉练转过身，把手掌贴在她的背后，为她输送真气。
　　“这可怎么办？”韩月瑶一脸焦急。
　　“我们去救师父。”秋素荣说道。
　　容绫叫住她们，“等一下，不要草率行事。”
　　良晌，玉练总算醒过来了。师姐妹四人把她藏在一座瞭望台上，随后跑上山。来到卧龙山庄，只见门外守着许多倭寇。见到她们，几个倭寇急忙进去禀告。
　　望着倭寇，秋素荣怒道：“你们这些恶贼，竟敢杀我同胞，占我土地，真是罪不可恕！”
　　一个倭寇说道：“杀了她们！”一瞬间，数十个倭寇举刀冲来。
　　容绫挡在师姐妹面前，迅速将折扇打开，向前挥去。刹那间，几十根针从扇子里飞了出来，向那些倭寇刺去。飞针刺进了倭寇的胸口、脖子、脸面，十几个倭寇倒在地上，放声哀嚎。倒了一批倭寇，又出来一批，容绫再次挥动折扇，又有几十根针飞出，将他们击伤。见状，其余倭寇也不敢上前了，纷纷退回院子。
　　韩月瑶走到容绫身边，叹道：“阿绫，好厉害！”
　　容绫说道：“跟郑子甫学的。”
　　容绫带着其余三人向门口走去，倭寇不敢轻举妄动，都谨慎地退到两边。来到院子里，见到师父和众姐妹被捆在地上，容绫心里又气又急，忙道：“师父，徒儿来迟了。”秋素荣与星月双瑶也都喊着“师父”，心里焦急万分。
　　见到四人，龙姬感到欣喜，更多的却是担忧。被俘之后，她最怕她们几个回来。如今，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龙姬看着容绫，喊道：“你们快走啊。”
　　野原优子走到龙姬身边，说道：“原来还有漏网之鱼。哼！平户三英，把她们抓来。”
　　容绫小声说道：“我缠住他们，你们找机会去救师父。”
　　星月双瑶和秋素荣点点头。
　　平户三英拔出刀，向容绫等人发起进攻。容绫飞身而起，将星月双瑶护在身后。一群倭寇冲上前来，星月双瑶一边对付倭寇，一边找机会接近龙姬。秋素荣轻功最佳，她高高飞起，来到院子上空，如燕子般持剑飞下。野原优子命人去抓她，然而扑了个空。秋素荣砍断捆绑众人的绳子，又迅速飞起，顺便还挥剑斩了几个倭寇。龙姬重获自由，立刻出招对付平户三英。卧龙岛的众弟子也纷纷解开绳子，加入打斗。一瞬间，院子里陷入了厮杀。
　　龙姬与平户三英打斗时，容绫将目光移向了野原优子。此时，野原优子正站在大厅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容绫心想，擒贼先擒王。若不将那女子拿下，平户三英恐怕不会停手。于是，她飞身而起，踩着倭寇的头顶来到野原优子面前。野原优子知道容绫是冲着自己来的，急忙拔刀自卫。十几个倭寇也迅速赶来护主，出招对付容绫。容绫使出一招横踢，几个倭寇被踢倒在地，她一挥折扇，飞针又刺伤数人。容绫从一个倭寇手里抢来东洋刀，冲着野原优子出招。野原优子毫不示弱，与容绫打了起来。
　　野原优子虽然出招狠毒，但她的武功远不如容绫。俩人打进了大厅，容绫熟悉室内的一切，更加占了上风。没过多久，她便踢落了野原优子的刀。没有了兵刃，野原优子乱了方寸，没多久就被容绫擒获了。容绫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走出大厅，喊道：“你们这些海贼，再不停手我就杀了她！”
　　见到野原优子被抓，平户三英都被吓到了，急忙停止了打斗，其余倭寇也都不敢再动手。卧龙岛的众人来到容绫身边，与倭寇对峙而立。
　　千代威胁道：“你若是敢杀她，今晚就会有人来踏平卧龙岛。”
　　“你们这些畜生，卧龙岛被你们害得还不够惨吗？”韩月瑶骂道。
　　龙姬看了看身边的徒儿们，说道：“不能再打了。姑娘们受了重伤，若不赶紧医治，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容绫问道：“师父，要不要杀了她？”
　　龙姬看着野原优子，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然而考虑到诸多因素，她最终摇了摇头，道:“倘若她死了，平户三英定会拼死为她报仇。先留一条活口，救人要紧。”
　　容绫点点头，“好的。”她看着平户三英，说道：“带着你们的人下山，否则我砍了她的头。”
　　平户三互相递了眼神，都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容绫看了看沈星瑶，说道：“星瑶，你还记得上次萱萱给你的‘穿肠毒液’吗？我记得你还剩了一些，还在不？”
　　沈星瑶一脸疑惑，“什么？”
　　“无色透明的那个，萱萱给你的。”
　　沈星瑶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容绫说的是回生水。她从袖子里取出回生水，说道：“还剩一些。”
　　“给她喝下。”容绫说道。
　　沈星瑶来到野原优子面前，用力掰开她的嘴，将回生水倒了进去。
　　野原优子怒视着沈星瑶，厉声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沈星瑶后退一步，没有说话。
　　容绫冷静地说：“穿肠毒液，中土的一种毒药。喝下去之后，两个时辰之内若不吃解药，你的五脏六腑就会化为黑水，你也就死了。”
　　“休想骗我！”野原优子斥道。
　　容绫望着野原优子，双眸充满恨意。她冷笑一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舌头发麻？”
　　野原优子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她咽了咽口水，忙道：“你给我解药，我让他们撤退。”
　　“让所有人去海岸，回到你们的船上。”容绫说道。
　　野原优子看着平户三英，命令道：“快带人下山，回船。”
　　千代向前一步，“小姐，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有诈啊！”
　　“我若是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着回平户藩！”野原优子厉声呵斥。
　　听了这话，平户三英只好率领着倭寇走出卧龙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