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杨郁离

武侠小说《碧海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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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09:20:05 | 显示全部楼层
@庸恒  9楼  2017-07-11 19:08:00
  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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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庸恒兄,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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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0:46:08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如伊用白绫将萧征捆住,厉声高叫:“所有人都住手!”
  萧征的士兵们见到自己的头领被抓,不禁乱了阵脚,狼奔豕突,四处逃去,沙鹰想带人去追,却被如伊阻止了。她看着那些逃兵,说道:“他们都是无辜的人,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萧征被绑在马背上,胸中羞愤不已。他怒视着如伊,斥道:“要杀要剐只管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沙鹰把大刀扛在肩上,走到萧征面前,嘲讽道:“杀了你还真是可惜,我要让你看看你誓死效忠的城主是怎么死的。”
  萧征睥睨着沙鹰,说道:“城主如此器重你,你却要背叛他。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不会有好结果的!”
  沙鹰看着荒凉的沙漠,自言自语般说道:“他对我只有仇,没有恩。”
  萧征还想说话,沙鹰却往他口中塞了一块布,堵住了他的嘴。萧征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只能狼狈地垂下了头。
  队伍继续向白月城赶去,没过多久就到了城墙下。城外守着数千名士兵,带头的是黑鹏的一个心腹。黑鹏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沙狐和沙狼则站在他的左右两侧,保护着他。
  如伊一行人停在了城门下,与白月城的士兵们对峙着。她抬起头来,心里百感交集。站在城墙上的那人威风凛凛,头戴金冠,看起来多像她的父亲。可是她知道,他的面具之下是一张丑恶的脸。如伊看着黑鹏,说道:“黑鹏,邪不胜正。在战争开始之前,我劝你主动交出白月剑。”
  黑鹏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他把手搭在护栏上,昂首挺胸地说:“你还真是不怕死啊,屡次被我打败,还敢来撒野!还有楚游,你以为凭你和那个不争气的沙鹰,就可以帮这妖女杀了本座?”
  楚游笑了笑,说道:“黑鹏,你这个假城主也该露出真面目了吧。你若那么厉害,怎么不敢摘下面具呢?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沙漠玉凰了呀。”
  黑鹏冷笑一声,回道:“楚游,白月城的百姓早已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沙漠玉凰,他们只知道我是城主。叫龙朔延也好,叫黑鹏也罢,这丝毫不影响我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说着,他摘下来面具,露出一张白净的脸,他道:“我确实不是龙朔延,可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黑鹏用力把面具抛向楚游,楚游拔剑出鞘,将其斩成了两半。
  楚游道:“你得意不了多久。”
  沙鹰用刀指着黑鹏,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大声说:“黑鹏杀了城主,还屡次迫害小姐,我们现在就为城主报仇。”说着,他骑马向前冲去。身后的士兵见了,也纷纷举起兵器,发动进攻。守城的士兵们毫不示弱,立即摆出阵型,迎击敌人。
  守城的军队在人数上占了极大的优势。双方交战时,黑鹏神情得意,似乎稳操胜券。过了一会儿,他对身边的沙狐和沙狼招了招手,说道:“你们兄弟俩立功的机会来了,我现在就命令你二人去捉拿楚游和龙如伊。”说完,他看着沙狐。
  沙狐握紧手里的刀,却迟迟不动手。他给沙狼递了个眼神,沙狼轻轻点了点头。见他俩站在原地,黑鹏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他皱着眉头,斥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动手啊!”
  “好。”沙狐点点头。突然间,他挥刀砍向黑鹏。黑鹏早有防备,敏捷地避开了这一刀。接下来,沙狼和沙狐联手对付黑鹏,黑鹏一边反击,一边破口大骂:“畜生!亏我对你们这么好,竟然背叛我!”
  沙狐说道:“你杀了我们三兄弟的恩人,我们岂能效忠于你。”
  “若我们继续为你卖命,那才是真的畜生!”沙狼附和道。
  萧征挣脱束缚,从一个士兵手中夺过长枪,加入了战斗。沙鹰带人在城下作战,如伊和楚游飞到城墙上,和沙狐、沙狼一起对付黑鹏。见到黑鹏被围攻,黑鹏的几个下属急忙来保护他。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黑鹏知道这一切都是龙如伊引起的,只要杀了她,所有的风波都会随之平息。他对龙如伊恨之入骨,只想把她千刀万剐。黑鹏一次次向如伊出狠招,试图取她性命,但沙狐和沙狼一直在保护她,因而黑鹏无法伤她分毫。黑鹏大怒,将目标转向沙狐,并找机会在他的腹部出了一招“断魂掌”。受了这一掌,沙狐瞬间口吐鲜血,摔下城墙。沙狼见状,顾不得对付黑鹏,连忙伸手去救沙狐,可什么也没有抓到。“二弟!”沙狼撕心裂肺地大喊。目睹自己的兄弟活活摔死,沙狼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流到了头顶,似乎整个人都要炸裂了。他趴在城墙上,指甲嵌入石砖,一滴滴鲜血从指尖溢出。此刻,沙狼满脑子都是沙狐,完全不顾身后的危险,一个士兵趁机举起长矛,刺向他的后背。
  “大哥小心!”如伊提醒道。
  沙狼转过身,用刀背挡住了长矛。长矛没有刺中他的要害,只是划伤了他的手臂。沙狼失去了理智,像疯了一样挥刀砍向对方,对方受伤之后,他又将其高高举起,用力扔下城墙。随后,沙狼也跃下城墙。城墙下乱成一锅粥,沙狼在人群中找到了二弟的尸体,他抱着沙狐,悲愤得说不出一句话。萧征见到沙狼这么颓废,便悄悄从后面偷袭,当他的长枪即将落在沙狼的脖颈时,沙鹰的刀却抢先落在了他的后背上。一瞬间,溅出的鲜血染红了沙鹰的脸。萧征大叫一声,转身对付沙鹰。他受了重伤,才出了几招,便因流血过多而倒地身亡。
  沙鹰站在原地,手里的镔铁大刀还沾着萧征的鲜血。血水顺着刀面的花纹流下,一滴滴落在沙地,被沙粒包裹起来。他看着死去的沙狐,嘴角微微抽搐,“二哥!二哥,你怎么了?”沙鹰俯身摇着沙狐的尸首,咬着牙,呜咽道:“是谁杀了二哥?”
  “黑鹏。”沙狼说道。
  沙鹰用力转过头,看着城墙上的黑鹏,发红的眼眸如同燃烧的火焰。
  此时,沙鹰的队伍几乎被斩尽杀绝,守城的士兵将矛头对准了沙狼和沙鹰。他俩被上千人包围,孤立无援。士兵们围着他俩,一步步逼近,然而谁也不敢先动手。沙狼扫视周围的人,说道:“三弟,你找机会逃出去,好好安葬你二哥。”
  “大哥,你呢?”沙鹰忍着眼泪。
  “也要安葬我。”说完,沙狼站了起来。他目光一沉,将长刀横扫一圈,围在他身边的数十余人瞬间倒落。他见人就杀,一时间血花四溅,黄沙混合着鲜血落在他的背上、肩上、脸上……沙狼本来就是脾气暴躁之人,沙狐的死对他的刺激太大,现在他恨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他的刀甚至差点落在了沙鹰身上。沙鹰背着沙狐的尸首,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边抵御着周围的敌人,一边防着沙狼误伤到他,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如伊和楚游已经把黑鹏身边的属下杀光了,此时他俩正合力对付黑鹏。如伊瞟了一眼城下,看到沙狼和沙鹰遭到众人围攻。她见沙鹰被人打倒在地,心里焦急不已。她道:“楚游,你先对付着黑鹏,我去救沙鹰。”
  “你去吧。” 楚游点头。
  如伊飞向沙鹰,她将白绫往众人身上扫去,围攻沙鹰的人纷纷倒在地上。倒了一批士兵,其余的士兵又围上来了,如伊不想和他们耗下去,于是用白绫缠住沙鹰和沙狐,带着他俩逃出了这里。如伊把沙鹰和沙狐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她见沙狐没有了生命的迹象,胸口仿佛遭到重击。她抚摸着沙狐的脸庞,手指不由自主地发颤。“二哥,我对不起你……”如伊声泪俱下。
  沙鹰捂着胸口,说道:“二哥是被黑鹏所杀,这不怪你。”
  想到黑鹏,如伊恨不能立刻把他碎尸万段。她用袖子擦了擦泪,站起来,说道:“三哥,你快回客栈,我回去对付黑鹏。”
  沙鹰皱起眉头,一拳打在地上,大声说道:“我为什么要回客栈?大哥现在生死未卜,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如伊劝道:“可你现在受了伤,二哥已经没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啊。”
  “你心里只有楚游,何必管我!”沙鹰厉声说道。
  沙鹰第一次对如伊这么凶,她愣在原地,眼泪簌簌落下。沉默片刻,她道:“三哥,我一直把你们当做亲哥哥对待,就算有了楚游,我对你们的情谊何时变过?”
  见到如伊梨花带雨的模样,沙鹰心软了。但一想到她对楚游那么痴心,他心里的怒意又多了几分。沙鹰苦笑一声,说道:“变不变只有你自己知道。”他把沙狐的尸首平放在地上,对着沙狐说道:“二哥,我暂且把你放在此地,等我报了仇,再安葬你。”他向沙狐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向白月城走去。
  “三哥,你不要去了。”如伊追了上来。不管她怎么劝说,沙鹰都不听。此时,沙鹰只想杀了黑鹏,早已不顾自己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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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1:41:41 | 显示全部楼层
11.
  楚游和黑鹏的武功不相上下,俩人打了许久都没有分出胜负。黑鹏说道:“楚游,别为龙如伊卖命了。难道你不知道她只是在利用你吗?”
  “我不是在为她卖命,而是在为民除害。”
  黑鹏一边接招一边回道:“还不承认,现在她把烂摊子交给你,自己却带着沙鹰走了,他俩指不定在哪里风流快活呢。人家都走了,你还在这里拼命,你划得来吗?”
  “你可真无耻。”楚游回道。
  “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黑鹏,你别白费心机了。”
  “如果你帮我杀了龙如伊,我就把白月剑送给你。”
  “那我宁可不要白月剑。”
  见楚游的态度这么坚决,黑鹏恼羞成怒。他使出了许多阴毒的招式,一招招直击楚游的要害,但楚游总能顺利避开。楚游行走江湖多年,从未遇到过这么强劲的对手,从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在百招之内杀死任何人,但此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武功还有待提高。黑鹏无意间看到守城的士兵死伤惨重,他大惊失色,一时有些心不在焉。楚游趁机把他逼到城墙边上,并举剑刺向他的心脏。黑鹏用双手手掌夹住剑,两人僵持在原地。楚游旋转剑柄,黑鹏的手掌被划伤,血液染红了赤霄剑。
  黑鹏最厉害的就是掌法,如今手掌受伤,他的优势已不复存在。黑鹏急忙向后翻身,跳下了城墙。楚游重拾自信,赶紧追了上去。然而当他到达地面时,一群士兵迅速围上来,把他给缠住了。
  见到黑鹏,沙狼把目标转向了他。他腾空而起,踩着士兵们的头顶跑到黑鹏的前方,扬起大刀奋力砍去。眼看着大刀就要落在黑鹏的额头,黑鹏却跃上前去,伸手抓住沙狼的脚踝,将他从空中拽了下来。黑鹏将沙狼抛在地上,骂道:“找死!”
  沙狼杀了这么多人,早已筋疲力尽。他摔倒在地上,正要爬起来,腹部却被黑鹏踩住了。黑鹏从一个士兵手中夺过长枪,用力刺穿了沙狼的双膝。一时间,血花飞溅。沙狼痛得大吼,汗液如流水般顺着脸颊淌下。他直起后背,想要站起来,却只是徒劳。他的双腿不停地颤抖,最终晕死过去。这时,楚游摆脱了那些士兵,来到了黑鹏面前。他正要刺杀黑鹏,黑鹏却用沙狼挡在自己面前。黑鹏捏着沙狼的脖子,威胁道:“楚游,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楚游看到沙狼流血不止的腿,顿时不寒而栗。为了保住沙狼的性命,他不敢轻举妄动。楚游后退了一步,说道:“看来你的招式已经用完了,所以才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
  黑鹏咬着牙,铁青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他道:“楚游,你们杀了这么多人,难道就不卑鄙了吗?”
  楚游回道:“如果你早一点投降,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死去了。”
  “楚游,大家行走江湖都不容易,你何必为难我?趁着龙如伊还没回来,你就让我走吧,你可以告诉她我被你杀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回白月城。”黑鹏盯着楚游,压低声音说道。
  楚游面色从容,说道:“见不到你的尸体,如伊是不会罢休的。”
  黑鹏看了看沙狼,又望向楚游,说道:“楚游,我以前有机会杀你,可我没有动手。难道你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吗?如果我当初狠下心来杀了你,你现在怎么能活着站在我面前?你虽然是个刺客,但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冷血之人,我现在已经打不过你了,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一向狂妄自大的黑鹏突然低声下气地向自己求饶,楚游猜测这一定有诈。他打量着黑鹏,警惕地说:“好,那你先把沙狼放了。”
  “我若把他放了,你能把我放了吗?”黑鹏问道。
  楚游点点头,“我答应你。”
  黑鹏勉强一笑,点头道:“好……他的腿受伤了,走不了路,你过来扶他一把。”
  楚游看到沙狼的膝盖一直在流血,也就相信了黑鹏的话。他向前走了两步,伸出一只手,说道:“放了他。”
  黑鹏捏住沙狼脖子的手渐渐松开,他把沙狼扶到楚游面前。楚游伸手扶住了沙狼。这时,黑鹏的袖子里突然滑出一把匕首,他迅速将其刺向楚游。楚游早有防备,急忙用赤霄剑挡住了匕首。匕首刺到赤霄剑的剑刃,由于剑刃太过坚硬,黑鹏没有讨得任何便宜。他伸腿去绊楚游的脚,楚游双脚腾空,跃到了上方。楚游抬起腿,一口气在黑鹏的胸口踢了五下,黑鹏一路后退,最终倒在了地上。黑鹏面色煞白,嘴里喷出一口血。他喘着粗气,说道:“楚游,你好狠。”
  楚游来到黑鹏面前,用剑指着他的胸口,说道:“只怪你出尔反尔。”
  这时,如伊和沙鹰赶回来了。“我大哥怎么样了?”沙鹰一边询问一边向楚游跑去。
  楚游将沙狼交给沙鹰,说道:“他走不了路了。”
  如伊走到黑鹏面前,怒道:“黑鹏,我现在就杀了你!”她正要将手中的剑刺向黑鹏,一阵黑风却突然袭来。一刹那间,狂风肆虐,整片天空都是飞沙。如伊立身不稳,急忙把剑插在地上,防止自己被风吹走。黑鹏抬头看着灰暗的天幕,神色有些茫然。顷刻,他咧开嘴,像发疯似的大笑起来,说道:“老天有眼!看来连上天都在帮我啊。”
  风沙袭来,战场上的士兵难分敌我,都停止了打斗。双方人马有的被狂风卷走,有的陷入流沙,有的四处逃窜。士兵的惨叫与战马的哀嚎交织在一起,混合了凄厉的风声,白月城仿佛一座人间炼狱。没过多久,城下的兵马所剩无几。风越来越大,沙狼和沙鹰被吹倒在地。沙鹰的左手紧抓着沙狼,右手想在地上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些沙。没过多久,沙鹰和沙狼都被狂风卷到了城墙下。沙鹰面对着城墙,将沙狼紧紧护在怀中。他看着沙狼被血染红的双腿,眼泪流了下来。沙鹰脱下外衣,包在沙狼的膝盖上。他咬着牙,含混不清地说:“大哥,你一定要坚持住。二哥已经没了,我俩一定要活下去……”
  楚游的内力较强,勉强能使自己不被风吹走。空气中到处是沙,眼睛都难以睁开,楚游努力向着如伊的方向走去,问道:“如伊,你没事吧?”
  风声盖过了楚游的言语,如伊只是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回道:“我快撑不住了。”
  “等我!”楚游大声说。他快速向前跑去,在如伊即将被吹走时抓住了她的手。楚游刚把如伊拥进怀里,俩人便被大风吹倒在地。他俩紧紧相拥,滚下一座沙丘。到达坡底时,楚游的腰撞在了一棵树桩上。他低吼一声,痛得闭上了眼睛。楚游腾出右手,死死地抓住树桩。幸好有这棵树桩,俩人才没被风卷走。狂沙漫天,如伊的心却平静如水。她用力抓着楚游的衣服,在心上人的怀抱里,她什么都不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总算过去了,白月城恢复了平静。空中还弥漫着一些沙尘,使人难以呼吸。如伊的口鼻中进了许多灰,止不住地咳嗽。楚游把她扶起来,轻拍着她的后背,问道:“如伊,你还好吧?”
  “我没事,只是误食了一些沙,喉咙有点难受。”如伊说道。
  经历了这一场劫难,俩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楚游伸出手来,为如伊擦拭脸上的灰尘。他看着她的面容,忽然觉得她是那么惹人怜爱,而自己却一直没有发现她的美。如伊望着楚游,说道:“你又救了我一命。”
  楚游收回手,说道:“是因为你福大命大。”
  如伊抿嘴一笑,说道:“因为命中有你这位贵人。”
  楚游看了看沙丘之顶,说道:“也不知上面怎么样了,我们去看看吧。”
  他俩爬上沙丘,来到战场。放眼望去,战场兵刃如山,死尸横陈。楚游看着脚下的尸首,顿觉压抑无比。尽管他一生杀人无数,但此情此景,依然令他心伤。四周一片寂静,楚游的耳边却回响着厮杀声,仿佛身边还有千军万马在交战。他叹息一声,说道:“这一场战争,双方都败了。可怜了这些将士。”
  如伊愧疚地说:“我知道战争会带来死伤,却不曾料到会这般严重。是我连累了他们。”
  楚游垂下眼眸,喃喃道:“愿他们安息。”
  如伊环顾四周,没有见到黑鹏的踪影。她道:“黑鹏呢?”
  “可能被风卷走了吧。”楚游说道。
  如伊沮丧地说:“今日不杀他,就错失良机了。以后,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黑鹏受了重伤,现在又被风卷走,说不定已经死了呢。”
  “他的武功那么高,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如伊摇摇头。
  “就算不死,他也不敢再回来了。”
  “我还是不放心,我要去找黑鹏,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说完,如伊向远处走去,边走边寻找黑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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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2:24:26 | 显示全部楼层
12.
  如伊独自去寻找黑鹏,楚游怕她遇到危险,于是追了上去。“如伊,等等我,我陪你去。”楚游喊道。他刚走几步,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满地的尸首中,身着红衣的霜儿格外显眼。她像是一朵从天而降的红莲,为这苍凉的大漠带来了一丝生命力。楚游目不转睛地看着霜儿,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他知道她不是为自己而来,但他还是忍不住向她走去。
  面对着满目疮痍的白月城,霜儿的眼睛湿润了。她在战场上寻找着萧征,口中自言自语:“萧征,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过了一会儿,霜儿停住了,她缓缓蹲下,默默地盯着萧征的尸首,眼泪夺眶而出。
  楚游抖掉身上的沙尘,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他快速跑到霜儿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霜儿的泪水不断地落在萧征的脸上,洗去了他脸上的灰。她几次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任眼泪往下流。见她这么悲伤,楚游的眼圈红了。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为自己流过一滴眼泪。这一刻,他竟强烈地嫉妒着早已死去的萧征。他蹲在霜儿面前,说道:“你要保重身体。”说完,连楚游自己都觉得这话语是如此苍白。
  霜儿抬头盯着楚游,许久之后缓缓开口:“你们好残忍。”
  “霜儿,我们并不想杀死萧征,这是意外。”楚游急忙解释。
  霜儿苦涩地一笑,说道:“意外?这真的只是意外吗?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当初闯入镆剑山庄,杀死家父,这也是个意外吗?父亲死后,我们家遭到洗劫,死了那么多人,那也是意外吗?”她盯着楚游,目光寒若冰雪。
  “杀死你父亲?”楚游一脸愕然。
  “我叫穆青霜,是穆遨的女儿,你没想到吧?”霜儿绝望地笑了。
  楚游如同遭到晴天霹雳,他此刻才明白为何霜儿从一开始就这么讨厌他。楚游双膝一软,跪倒在霜儿面前。他垂着头,在心里默数着自己的罪行,说不出一句话。
  霜儿顿了顿,接着说:“你也一定没想到,貌若天仙的龙如伊就是江南客栈的老妇人。父亲死了,兄长生死不明。一夜之间,我从镆剑山庄的千金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为家人报仇。后来我听说你到了大漠,于是我一路尾随,来到了白月城。我不会武功,刚到沙漠就碰到了坏人,幸亏遇到了龙如伊,是她把我救回了江南客栈。为了报答龙如伊,我留在江南客栈帮她做事。她一直想找一个高手帮助她杀死黑鹏,而你,再合适不过了。为了试探你,我们演了一出戏。你第一次进客栈那天,三护法进来闹事,这一切都是我们计划好的……你还不知道吧,龙如伊与我有过约定。我帮她引诱你,让你心甘情愿地为她报仇,等黑鹏一死,她就会替我杀了你。”她的口吻是那么平静,仿佛一位说书人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听着霜儿的话,楚游的心越来越冷,如同置身冰天雪地。原来,在大漠的这些日子,他一直活在阴谋诡计之中。令他感到温暖的老妇人,与他生死相依的女子,竟然想要置他于死地。楚游半信半疑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是说,龙如伊就是你的‘姥姥’?”
  霜儿点点头,回道:“没错,你替她杀黑鹏,她帮我杀你。现在,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身处的世道很肮脏?人与人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有的只是相互利用。”霜儿看着楚游,见他这么失落,她的嘴角扬起得意地笑,尽管她现在心痛无比。
  楚游凝视着霜儿,说道:“我从来都不在乎她是谁,我在乎的一直都是你。”
  霜儿冷笑一声,眼里满是不屑。她道:“我早就打听过了,我和你的心上人薛蘅长得很像,这也是我知道自己可以用容貌吸引你的原因,你在乎的只是这张脸而已。在这世间,唯一真心在乎我的人就是萧征,可是如今,连萧征也死了……”说着,霜儿泣不成声。她抚摸着萧征冰冷的脸,心如刀割。
  楚游把赤霄剑递给霜儿,说道:“你现在可以为你的家人报仇了,动手吧。”说完,他闭上了眼睛。楚游心里充满了悔恨,既然活在世上要面对这么多无奈,不如一死了之。
  “杀了你又如何?你死了,我的家人就会活过来吗?我要你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霜儿把剑扔掉,用力打了楚游一个耳光。霜儿原以为自己一有机会就会杀了楚游,可如今她能够杀他,却下不了手。
  这时,沙鹰一瘸一拐地走到他俩面前。他走近霜儿,说道:“萧征是我杀的,与楚游无关。”
  霜儿轻轻咬着下嘴唇,眼里充满仇恨。她捡起赤霄剑,缓缓站起来。霜儿泪眼婆娑地望着沙鹰,啜泣了一会儿,哽咽道:“我要你偿命。”说着,她持剑刺向沙鹰的胸口。沙鹰伸手抢过赤霄剑,将其扔在地上。他红着眼,冲着霜儿吼道:“你死了一个丈夫,我死了两个哥哥,我心里的苦会比你少吗?”
  霜儿被吓到了,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沙鹰,身体因寒冷而颤抖。她与沙鹰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晕了过去。
  楚游抱起霜儿,眼里有泪珠打转。他看着霜儿如水的容颜,想起了自己与她初次见面的场景。他在荒凉的大漠里看到这一张面孔,仿佛见到绿洲一般。可到头来,一切都只是海市蜃楼。楚游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沙鹰兄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声音也沙哑了。
  沙鹰无力地坐在地上,目光无神。他垂着头,问道:“什么事?”
  “霜儿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我想求你帮我照顾她。”
  “你怎么不亲自照顾她呢?”沙鹰不解。
  楚游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眼泪流了下来。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心痛,心里后悔无比。自己当初怎么会为了一把剑而杀了穆遨呢?倘若自己没有刺杀穆遨,眼前的一切就不会发生,霜儿也不会对他恨之入骨。“我再也没有勇气面对她了,我欠她的太多。”楚游说道。
  “那你有何打算?”沙鹰问道。
  “我要回中原。”
  “什么时候回来?”
  楚游想了想,说道:“十年后,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再回大漠。我曾经是个刺客,为了金钱,我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我想回去补偿他们的家人,弥补自己的过错。”
  沙鹰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嗯,我会照顾好霜儿姑娘。萧征是被我杀死的,说起来,我与他也曾是朋友。”
  尽管有万般不舍,楚游还是将霜儿交到了沙鹰的怀中。他看着霜儿,仿佛要把她的容颜刻在眼睛里,以后走到哪儿都可以看到她。
  楚游把赤霄剑留给了沙鹰,头也不回地向南走去。在这一刻,他才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可是一切都迟了。在闷热的沙漠中,楚游的心却凄凉无比。
  不知走了多久,楚游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转身一看,来者是如伊。
  如伊跃下马,拦在楚游面前。她张开双臂,说道:“楚游,你怎么可以不辞而别?”
  楚游的眼神充满疲惫,他看着如伊,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有何意义。”
  “你忘了吗?你说过的,如果我们都活了下来,我们就成亲。”虽然很难为情,但如伊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那你忘了吗?你答应过霜儿,等我帮你杀了黑鹏,你就杀了我。”楚游看着如伊的眼睛,口吻不带任何感情。
  如伊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楚游竟然知道了这件事。确实,如伊曾经想过要杀楚游,可后来她爱上了他。气氛有些尴尬,如伊不敢看楚游的眼睛,她低头道:“楚游,我不会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他。
  楚游干笑一声,“江南客栈的老夫人,你的演技太好了。你那么会说谎,我怎么知道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听了楚游的话,如伊的心彻底凉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眼里藏着无限哀伤。“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你原谅我一次,可以吗?”如伊跪倒在楚游面前,仰头望着他。
  如伊期待着楚游能够扶起她,然后和她一起回白月城,可她的希望终究还是落空了。楚游去意已决,没有什么可以留住他。楚游绕过如伊,继续向南走去。
  如伊转过身,呆呆地看着楚游的背影。她不敢相信,今早把她抱在怀中,拼死保护她的人,此刻却要将她抛弃。如伊的眼眶含着泪水,大声喊道:“楚游,你会后悔的!”
  “那就让我后悔吧!”楚游头也不回地说。
  楚游越走越远,像落在海里的一粒沙,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伊望着楚游离去的方向,一行清泪滑落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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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十年后,楚游回到江南客栈,心里感慨万千。他抬起头,看到霜儿立在柱子旁。楚游眼睛一亮,再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他端起茶杯,失落地说:“我如期归来,却物是人非。”
  中年男子放下了手里的弓,对着女童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说道:“阿绫,你进屋陪着忆慈,我和这位客官有话要说。”
  阿绫点点头,转身上了二楼。她走进一间屋子,点亮桌子上的蜡烛,继而走到床边。床上躺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脸色苍白,头发枯黄,看起来十分虚弱。阿绫坐在床沿,小声问道:“忆慈,你怎么样了呢?”
  萧忆慈微微一笑,说道:“绫姐姐,我好多了。我听到楼下有说话声,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阿绫看了看门口,回答说:“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叔叔,模样挺俊美,或许是舅舅的故友。”
  忆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旧友来访,舅舅定是十分欢喜。”
  “可我觉得舅舅对他不怎么热情。”
  忆慈咳嗽一声,说道:“舅舅的性情向来如此,对谁都冷淡。”
  阿绫微微一笑,“那倒也是。”
  楚游扫视着客栈,这里的摆设和十年前差不多,只是物件都陈旧了。他叹了一口气,眼里有一丝惆怅。末了,他开口说道:“沙鹰,怎么不见霜儿呢?”
  听到这个问题,沙鹰愣住了。他的目光越来越暗,冷冷地说:“她前几年病逝了。”
  听到这个消息,楚游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他欲言又止,仿佛骨鲠在喉。楚游本以为自己十年后回到这里,霜儿就原谅他了,没想到俩人却早已阴阳相隔。楚游放下杯子,说道:“我应该早一点回来的……”
  沙鹰叹了一口气,说道:“萧征的死对霜儿打击太大,她终日以泪洗面,身体越来越弱……她离开的时候,忆慈只有三岁。”
  “她的墓在哪里?”
  “她的墓在沙漠中的每一个角落,我把她的骨灰撒在了黄沙里,哪里有沙,哪里就有她。”沙鹰的眼里闪着泪光,嘴角却含着微笑。他走出客栈,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空中的尘沙,拥抱无处不在的霜儿。
  楚游看着沙鹰的背影,内心苦涩不已。他踱步走出屋子,看着天上的圆月,遗憾此生再也见不到霜儿。“我们四处走走吧。”楚游说。
  沙鹰望向楚游,说道:“正好,有一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沙鹰和楚游在沙漠里走着,互相讲述这些年的经历。十年前他俩之间有隔阂,然而分别多年,却突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楚游想起了方才在客栈见到的女孩,于是问道:“阿绫是霜儿的女儿吗?”
  沙鹰停下脚步,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楚游,说道:“你觉得她长得像霜儿吗?”
  楚游摇摇头,“我没仔细看她的面容,只是瞟了一眼。”
  “她是如伊的女儿,由于如伊身上总是带着白绫,所以我给她取名为阿绫,以此纪念如伊。”提起龙如伊,沙鹰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温柔。那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为了如伊,他终身未娶。然而如今,他却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否还能见到她。
  “什么?如伊有女儿了?”楚游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都过了这么多年,她也早该嫁人了。楚游欣慰地一笑,说道:“我真为她感到高兴。”
  不知为何,沙鹰突然面露愠色,随即怒道:“高兴什么?高兴她为一个负心汉生了孩子?高兴阿绫从一出生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
  楚游不知道沙鹰为何这么生气,一脸茫然地问:“什么负心汉?”
  沙鹰抓起楚游的衣襟,恶狠狠地说:“你还装傻!楚游,你是我见过的最无情无义的男人,你根本配不上如伊!你占有了她,却没有对她负责,甚至不对你自己的亲生骨肉负责!”
  “我的亲生骨肉?”楚游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如伊怀了你的孩子吗?是怎样心狠的人,才能在自己的女人怀有身孕之后离她而去!”沙鹰放开手,抬起右脚转身在沙地上用力一踢,借此发泄着心中的苦闷。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乱糟糟的头发被风吹起,遮住了他发红的眼睛。
  楚游突然明白了沙鹰的意思,但又不敢相信,他道:“你是说阿绫是我的女儿?”
  “不是你的是谁的?”沙鹰吼道。
  知道自己当了父亲,楚游看起来并不快乐,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楚游想起十年前自己与如伊在江南客栈共度了一晚,可他没想到她竟然因此有了身孕。如果他知道如伊有了身孕,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她而去的。楚游自责不已,他只觉得自己不配做阿绫的父亲。楚游惭愧地垂下头,说道:“我对不起如伊,对不起阿绫。”
  沙鹰苦笑一声,说道:“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何用?你亏欠她们的实在太多,一辈子也弥补不了。”
  “如伊在哪里?为何我没有见到她?”楚游问。
  沙鹰无力地摇了摇头,沮丧地说:“我不知道……她生下阿绫的第二年就不辞而别了。她说她要拜遗山老人为师,她发誓一定要学会世间最厉害的武功,杀死黑鹏。如果杀不了黑鹏,她将永远不回大漠。”
  “黑鹏没死?”楚游有些吃惊。
  沙鹰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死。黑鹏走后,白月城总算恢复了平静。我们都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抓走了许多婴儿。一日,如伊抱着阿绫到集市上买东西,阿绫险些被黑鹏抢走。还好如伊会武功,所以黑鹏没有得逞。那天回来之后,如伊就发誓要杀了黑鹏。”
  楚游不解地问:“黑鹏为何要抓那些婴儿?”
  沙鹰愁眉紧锁,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的行为一向很奇怪,谁也猜不透。这些年来,黑鹏神出鬼没,也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我想去找他决斗,但我不是他的对手。我死了没有关系,可我放不下阿绫和忆慈。”沙鹰的口吻充满无奈,他看了看楚游,接着说:“所幸你回来了,我终于可以把这两个孩子交给你。阿绫是你的亲女儿,我相信你会好好对待她的。忆慈是霜儿的孩子,她从小体弱多病,心肺不好,而且一吹风就会起疹子,着实可怜。我希望你能带她去中原,找个名医给她治病。以你对霜儿的感情,你不会不管忆慈吧?”
  楚游拍了拍沙鹰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的。你一个人打不过黑鹏,改天我们俩一起去找他吧。杀了黑鹏之后,我们一起去中原。”
  “我不想去中原。”沙鹰说道。如伊在中原,倘若今后楚游找到她,那他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自己只是一个多余的人,何必去打搅别人呢?
  “我希望你跟我去中原,你一个人在大漠太孤单了。”
  “我已经习惯了。再说,我那两位哥哥的墓都在大漠,我是他们最亲的人,我不能离开他们。”
  楚游与沙鹰聊了许久,不知不觉地,俩人离客栈也越来越远……
  江南客栈里,忆慈在床上咳嗽不止,喉咙里咳出的血染红了被褥。阿绫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药,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她急得快要哭了,说道:“忆慈,我不知道舅舅把药放在哪里了。他的房间里没有,这个房间里也没有。”
  忆慈虚弱地说道:“舅舅说过,很多药都是有毒的,他怕我们误食,所以很少把药放在我们看得到的地方。”
  “那怎么办?”阿绫心乱如麻。
  “没事的,其实我的病也没有那么严重,等舅舅回来再说吧。”忆慈的胸口传来阵阵剧痛,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她平躺在床上,心想自己恐怕活不过今晚了吧。这样也好,以后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了。想到这里,忆慈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眼里却含着泪花。
  阿绫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紧紧抓着忆慈冰凉的手,哭道:“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在亲近的人之间,幸福与痛苦都是会传染的,我也感受到了疼痛。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找舅舅,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一定要等着我。”说完,阿绫用袖子擦了擦泪,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绫姐姐,你别去了,外面危险……”忆慈望着门口,无力地说。
  阿绫说了一句“等我回来”,很快便消失在了忆慈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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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4: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14.
  阿绫跑出了客栈,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沙鹰。她看了看四周,月光把沙漠染成了银白色,脚下踩着的仿佛是一地洁白的雪。寒风吹着阿绫冻红的脸,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心里有些害怕。沙鹰常说大漠的夜晚很危险,不仅有野狼,还有专门抓小孩的坏人。所以,阿绫虽然从小生活在沙漠,但她从来不敢在夜里独自出门。
  阿绫大声喊道:“舅舅,舅舅……”她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回复。尽管心里很害怕,但一想到忆慈有生命危险,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向远处走去。阿绫边走边喊着“舅舅”,离客栈越来越远。她每走一步路,心里的恐惧就增加几分。阿绫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生怕自己遇到野兽。她太过柔弱,在广阔的沙漠中,似乎她也只是一粒渺小的沙。一团巨大的乌云缓缓移动着,渐渐遮住了月亮,周围暗了下来,寂静又阴森。阿绫停下了脚步,她想,再往前走恐怕就要迷路了,还是先回客栈吧,说不定舅舅已经回去了呢。如若舅舅没有回去,那就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阿绫转过身,却撞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她尖叫一声,急忙后退了几步。阿绫抬头一看,自己撞到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他的脸如同葬礼上的白布,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从来没有见过阳光。阿绫被吓得一动不动,她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而是飘荡在沙漠里的幽灵。
  见到阿绫受惊的样子,黑衣人满意地一笑,继而向前移了一步。他弯下腰,伸出右手抬起阿绫的下巴,说道:“小丫头,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呢?”他盯着阿绫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冰冷。
  黑衣人的手是有温度的,这让阿绫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没有遇见鬼。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阿绫也看着黑衣人的眼睛,说道:“我正要回家。”
  “你的家,在哪里呢?”黑衣人的语速极慢,低哑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一般。
  “就……就在前面。”阿绫的声音因紧张而颤抖。
  黑衣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说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阿绫一惊,忙道:“多谢您的好意,我自己能回去。”
  “你看起来很紧张。”黑衣人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绫摇摇头,不敢回答。
  黑衣人的脸上舒展出一个阴险的笑,他收回右手,得意地说:“我是这沙漠之王——黑鹏。你不怕我吗?”
  阿绫后退一步,镇静地说:“我对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有——”黑鹏把声音拖得很长,“我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你要吃了我?”阿绫睁大眼睛,面露惊恐之色。
  “真聪明,只可惜我不喜欢你这样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如果你能在两天之内帮我找到一个婴儿,我就不吃你。”黑鹏说。
  听了这话,阿绫倒吸一口寒气。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这比直接杀了她更令她觉得恐怖。阿绫只希望舅舅赶紧出现,带她逃离这里,但她心里也知道这不可能了。她缓缓后退了几步,随即转过身,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口中喊着“舅舅”。黑鹏冷笑一声,腾空而起,他迅速从阿绫身边飞过,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她带走了……
  楚游和沙鹰回到客栈时,发现客栈里只剩忆慈一个人,阿绫则没了踪影。得知阿绫独自出门之后,沙鹰心急如焚。他给忆慈喂了几颗药丸,忆慈的病情暂时缓解了一些。他问道:“忆慈,你知不知道阿绫往哪个方向走了呢?她出去了多久?”
  忆慈心里也很担忧,如果阿绫出了什么意外,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她强忍着泪水,说道:“我不知道绫姐姐往哪里走了,她出门快半个时辰了……舅舅,对不起,都怪我……”忆慈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再也说不出话。
  沙鹰伸手为忆慈擦了擦泪,安慰道:“别哭了,这不怪你,你和阿绫就像亲姐妹,没有谁对不起谁。”
  “是的,你现在先把身体养好,阿绫不会有事的。”楚游说。他虽然面色从容,心里却焦急万分。尽管没有与阿绫一起生活过,但那毕竟是他的女儿,他还没有和她相认,还没有尽父亲的责任……楚游看了看沙鹰,说道:“沙鹰,你留在这儿照顾忆慈,我这就去找阿绫。”
  楚游正要离开,沙鹰却叫住了他:“且慢!还是我去吧,你连阿绫长什么样都记不得,怎么找她呢?”
  听了沙鹰的话,楚游怔住了,心里羞愧难当。他在心里自嘲:“是啊,我连自己的女儿长什么样都不记得,我有什么资格做她的父亲?楚游,你真是悲哀!”
  沙鹰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到了楚游,急忙说道:“主要是因为我比你熟悉这片沙漠,找她也容易一些。”
  楚游低下头,说道:“好吧,那拜托你了。求求你,务必帮我找到阿绫。”
  沙鹰说道:“在我心里,阿绫就像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在乎她。此外,麻烦你替我照顾忆慈,倘若她的病情严重了,你就带她去白月城找个郎中。”
  “我会的。”楚游点点头。
  沙鹰拿起剑,急匆匆地走出了客栈。借着月光,沙鹰隐约可见一串小小的脚印向西边延伸而去。他跟着脚印一路前进,愁眉紧锁,心里祈祷着阿绫快点出现。沙鹰一直低头看着脚印,生怕跟丢了。突然间,沙鹰停了下来,他看到地上多出了一些宽大的脚印。大大小小的脚印在沙地上凌乱地分布着,再往前走,脚印就消失了。沙鹰心想:“脚印在这里就没有了,这意味着抓走阿绫的人轻功一定很高。在这沙漠里,除了黑鹏,谁还有这样的本事呢?阿绫,你千万不要有事……”
  沙鹰运用轻功向前飞去,扫视着荒凉的沙漠,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寻找着阿绫的身影。他走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阿绫,于是连夜赶到了白月城。夜色深沉,白月城寂静无比,街巷空无一人。沙鹰挨家挨户地敲门,查找阿绫的下落。老百姓手无寸铁,虽然不乐意被打扰,但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半夜,沙鹰几乎找遍了白月城的每个角落,依然没有发现阿绫的踪影。
  沙鹰绝望地走出白月城,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阿绫。沙鹰盯着那轮明月,忽然想起听人说过城外那座废弃的院子闹鬼。十年前,白月城之战死了几百人,那些尸首都是在那座院子里焚烧的。因此,那里成了这一带最阴森恐怖的地方,人们都说那座院子阴气很重,即使身强力壮的男人也不敢独自去那里。十年以来,沙鹰也未曾踏足那个地方。
  沙鹰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向那座院子的方向跑去。没过多久,沙鹰来到了目的地。这座院子极为破旧,经过数十年的风吹日晒,低矮的围墙倒了一半,院里的房屋也早已摇摇欲坠了。沙鹰推开院门,悄无声息地走进院子。院子空荡荡的,到处都是沙。他看到有一间屋子里闪着微弱的烛光,急忙拔剑出鞘,小心翼翼地向那间屋子走去。他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一听便认出了那是黑鹏的声音。只听见黑鹏厉声说道:“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冤魂,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立刻杀了你,让这些孤魂野鬼将你团团包围,他们会吸你的血,把你吃得干干净净……”
  同时,里面传来女孩的哭声,她边哭边喊道:“我求你别再说了,求求你……”
  沙鹰认出了那是阿绫的声音,急忙闯进了屋子。沙鹰进屋之后,一阵风袭来,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只见阿绫蹲坐在墙角,她浑身发抖,双手捂着耳朵,哭得撕心裂肺。而黑鹏则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条黑色的蛇。
  沙鹰跃到阿绫身边,一把拉起阿绫的手,激动地说:“孩子,你还活着!”
  阿绫受到了惊吓,以为自己身边的是黑鹏,于是发疯似的推开他,哭道:“你走开,不要碰我!”
  “是我啊,我是你舅舅!”沙鹰摇了摇阿绫的肩膀。
  阿绫抬起头,看清了沙鹰的脸,继而扑进他的怀里,哭喊到:“舅舅,我害怕,你快带我离开这里……”
  这时,黑鹏走近他俩,笑道:“沙鹰,好久不见。”
  沙鹰站在阿绫面前,冲着黑鹏说道:“你这个恶贼,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丧尽天良!”
  “哈哈,我喜欢你这样评价我。”黑鹏笑道。
  “不可理喻。”沙鹰咬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剑。
  黑鹏冷笑一声,趾高气扬地说:“不管怎么说,你也曾是我养过的狗,我也不忍心杀你。你若是想活命,就把那丫头留下,我可以饶你不死。”说着,他将手里的黑蛇扔向沙鹰。沙鹰拉着阿绫往右边迈了一步,避开了蛇。
  沙鹰从怀里取出一截白绫,将其塞在阿绫手中,低声嘱咐:“阿绫,你今后一定要去中原找你娘。你把这条白绫给她,她就会和你相认。”
  阿绫哽咽道:“我不要娘,我只有舅舅……”
  “别傻。”说着,沙鹰将阿绫推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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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5:34:44 | 显示全部楼层
15.
  黑鹏正想去抓阿绫,沙鹰却抢先一步把门关了,并挡在门口。阿绫被关在门外,不停地敲打着门,喊道:“舅舅,我不能扔下你……”
  沙鹰吼道:“你再不走就永远别叫我‘舅舅’,你快走啊!”
  这时,黑鹏已经向沙鹰出招了,他怒道:“沙鹰,你真是不识抬举,我刚才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找死的!”
  沙鹰一边接招一边回道:“黑鹏,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伤害她。”
  听到沙鹰的斥责,阿绫不敢继续敲门了。她把白绫放在胸口,一步一步向后退。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心如刀割。屋子里的打斗还在进行,阿绫不愿独自逃走,但她帮不上忙,只能躲在一堆杂物后面,等待着结果。
  黑鹏的武功远在沙鹰之上,俩人只打了一会儿,沙鹰的剑就被黑鹏抢走了。黑鹏把剑扔在地上,空手对付沙鹰。失去了剑,沙鹰有些慌了,他几次想将其拾起,却都以失败告终。黑鹏在沙鹰的胸口击了一掌,沙鹰立刻口吐鲜血,退到了门口。黑鹏走到沙鹰面前,点了他的穴,继而将他拖到了院子中央。
  沙鹰被点了穴,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黑鹏处置。他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黑鹏,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黑鹏奸诈地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火折子,他瞥了沙鹰一眼,对着火折子吹了一口气。火折子燃烧起来,黑鹏绕到沙鹰身后,对着他的后背,慢悠悠地说:“这么冷的天,要不我让你暖暖身?”说完,黑鹏点燃了沙鹰的衣服。
  火苗升起来,灼烧着沙鹰的躯体。他的眼里流露出愤怒、惊恐、绝望,最后回归平静。沙鹰心想,虽然自己就要死了,但阿绫活了下来。如此,也死而无憾了。沙鹰闭上眼,任烈火将自己包围。躲在暗处的阿绫捂住了嘴,任眼泪往下流,她永远忘不了沙鹰的眼神,像一支箭刺穿了她的心窝。渐渐地,阿绫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地……
  翌日,朝阳为沙漠披上了金色的纱衣。阿绫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地躺在一堆杂物后面,手里紧握着白绫。她忽然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急忙把白绫放进衣服里,跑了出来。院子空荡荡的,地上有一堆灰烬。阿绫跪倒在地,伸出颤抖的手,捧起一把骨灰。一阵风吹来,带走了阿绫手中的骨灰。看着飘散在空中的骨灰,阿绫的眼神只剩下绝望,她伸手想要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阿绫垂下头,止不住地抽泣,她就这样一直跪着,直到黄昏时分。夕阳西下,阿绫的腿已经麻木了,她挣扎着站起身,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孤独填满了内心,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阿绫走出了院子,她现在只想回江南客栈,可是她却不知客栈在哪个方向。阿绫心想:“忆慈还等着我呢,以后我们姐妹俩只能相依为命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回家的路。”天渐渐黑了,她不停地在沙漠里走着,走了几个时辰都没有找到江南客栈。一整天没吃东西,阿绫早已饥肠辘辘。她几次都累得快要晕倒,但一想到沙鹰的死,她又坚强地继续前进。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学武,为舅舅报仇。
  旭日东升,阿绫隐约看到前方有几户人家,其中一家是客栈。阿绫看到了希望,急忙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她来到客栈门口,只见里面坐满了人。她怯生生地走进客栈,却遭到了店小二的驱逐,那店小二只当她是个乞丐,斥道:“走走走,这里不收留小乞丐。”
  “我不是乞丐。”阿绫说道,“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人知道江南客栈在哪里,我迷路了。”
  “这里是大漠,你要找江南客栈就去江南找。”店小二不耐烦地说。
  “江南客栈不在江南,它就在白月城附近……”阿绫解释道。
  店小二忽然觉得阿绫有些可怜,于是拿了个馒头塞在她手中,俯身道:“白月城在北边,离这儿很远,你要去的话就尽快吧。”
  “北边是哪边?”阿绫盯着店小二,木然地问道。
  店小二指了指北方,说道:“那边。”
  这时,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走到阿绫面前,说道:“巧了,在下正好要去白月城做买卖,可以顺路带你过去。”
  阿绫抬头看了看这个中年人,他看起来慈眉善目,不像是坏人。但阿绫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说道:“不用了,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中年人和蔼地一笑,说道:“小姑娘,我叫钱午,是个商人。我没有恶意,你不必害怕。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在沙漠里行走过于危险,想帮你一把。”
  “不用了,谢谢。”说着,阿绫走出了客栈。她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快步向北边走去,唯恐中年男人会追上来。
  阿绫走后,钱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孩子太固执了,我也是一片好心呀。”
  店小二笑了笑,说道:“客官,你可真是位善人,只可惜这小东西不领情。”
  阿绫向北边走去,偶尔回头看看身后是否有人。自从遇到黑鹏之后,她的胆子越来越小,再也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走了没多久,一辆马车快速从阿绫身边经过,并在她前面停了下来。车夫是个弱冠之年的男子,阿绫并不认识他。她不想惹麻烦,于是绕开马车向前走去。她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拉住了,她回头一看,是钱午。阿绫有些慌了,她试图甩开钱午,却怎么也甩不开。她道:“你要干嘛?”
  “带你去白月城。”钱午笑道。
  “不需要,我自己会走。”
  “这可由不得你。”说着,钱午一把抓起阿绫,将她扔进了马车。马车里躺着十余个童男童女,他们的手脚都被绑着,嘴里塞着破布,身上铺满稻草。阿绫正想跳下去,钱午却上了马车。他把阿绫捆起来,扔在地上,说道:“臭丫头,这回看你怎么跑。”说完,他命令车夫调头往南走。
  阿绫怒道:“原来你是拐卖小孩的。”
  “你现在才知道,太晚了。”说着,他拿了一块布塞进阿绫的口中,悠闲地坐了下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是商人。”他得意地笑了笑,往阿绫身上铺了些稻草。
  阿绫怒视着钱午,心想自己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马车向南行去,与白月城的距离越来越远……
  阿绫离开江南客栈已经多天了,楚游伫立在客栈门口,心里焦躁不安。再这样等下去,他会疯掉的。这几日,楚游每天都会出门寻找阿绫和沙鹰,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方圆几百里的范围都找遍了,他确信阿绫不在附近。忆慈的病日益严重,楚游给她找过许多郎中,但无人能将她医好。楚游心想,忆慈的病再拖下去,恐怕活不了多久了。自己的师弟医术高明,或许他可以将她治好。
  楚游的师弟叶伯予性格孤僻,不喜参与江湖中的纷争。他终日待在家中吟诗作画,研究医书药典。几年前,为了寻找雪上一枝蒿,叶伯予独自去了云南。后来,他发现云南有许多珍贵药材,加之那儿民风淳朴,山明水秀,宛如人间仙境,便在当地住下了。在楚游心里,忆慈如自己的亲女儿一般,他不忍心看她受病痛的折磨。经过再三考虑,楚游最终决定带忆慈去云南,把她交给师弟之后再回来找阿绫。
  一晚,楚游跟忆慈说了自己的想法。听到楚游说要带自己去治病,忆慈看起来并不开心。阿绫还没有回来,她不想离开客栈。忆慈说道:“都这么久了,舅舅和绫姐姐还没有回来,我担心他们会出事。还是先找他俩吧,等找到他们之后,您再带我去云南。”
  楚游叹了一口气,神色哀愁。他道:“我都快把沙漠走遍了,还没见到阿绫和沙鹰。他俩失踪了这么久,如果在这附近,怎会一直不出现呢?”
  “再找找吧,若一个月后他们还没回来,你再带我离开这儿。绫姐姐和舅舅是我最亲的人,我不能失去他们。何况,绫姐姐是因为我才离家的,我不能扔下她不管。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楚游摸了摸忆慈的头发,眼神慈爱,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他苦涩地一笑,说道:“忆慈真懂事,知道为阿绫考虑。我也是怕耽误了你的病情。”
  忆慈仰头看着楚游,澄澈的双眼宛如明镜,她道:“没事的,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楚游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忆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绫姐姐再也不回来,那以后就让我代她为您尽孝吧。”
  楚游看了看忆慈,眼眶渐渐湿润了。他根本没有想过什么尽孝,他只是希望能够弥补这些年对女儿的亏欠。可是如今,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阿绫,成了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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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5:56:10 | 显示全部楼层
16.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游每天都外出寻找阿绫,没有一天不是失望而归。他越来越抑郁,有时甚至几天都不说一句话。他常常问自己,这辈子还能再见阿绫一面吗?他心里已经不抱希望了。
  一个月之后,楚游决定带着忆慈离开这儿。临走前,他对着客栈的酒旗沉默了许久,仿佛是与心爱之人告别。云南与大漠距离甚远,楚游带着忆慈一路南下,吃了不少苦头。经过一个月的舟车劳顿,他俩终于到了云南西北部的一座大山。进入山林,楚游背着忆慈,走在崎岖的小道上。忆慈本来就疾病缠身,加之一路奔波,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正值寒冬,白雪掩盖了世间万物的本色。山,水,天皆是耀眼的白,只有湖边的几棵梅树,稀稀零零地开着一些粉红色的花儿,为这寂静的严冬增添了些许生机。明澈的湖面冒着缕缕寒气,一叶扁舟漂在水上,在寒风中微微摇曳。楚游看到眼前的景象,知道自己终于来到了目的地——谪仙谷。谪仙谷得名于谪仙湖,那是一片清如明镜的湖水,宛如透明的玉。
  再往前走,水边出现几丛竹子,一座凉亭,地上铺满了白雪,已经看不到路。楚游凭着记忆往前走,终于来到了一座宽敞的院子前。院里坐落着几间精致的木屋,屋外种满了梅花。柴门虚掩着,楚游用膝盖轻轻一触就开了。他走进院子,喊道:“师弟,你在不在?”
  楚游见一间木屋的门没锁,于是背着忆慈走了进去。屋里空无一人,炉火燃着火苗,温暖了整间屋子。忆慈冻得瑟瑟发抖,楚游找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帮她擦了擦头发上的雪粒,随后让她坐在炉前烤火。楚游走出木屋,在梅树之间徘徊,他看着画卷般的谪仙谷,心里忽然有些羡慕叶伯予的生活。他想,能与自己的家人居住在这么美的地方,就算少活二十年也值得。只可惜,他现在连自己的家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想着这里,楚游的心里有些哀伤。
  楚游凝视着谪仙湖,恍惚间看到一条小船从远处漂来。船上立着一个而立之年的白衣男子,远远望着,仿佛是另一个楚游。不同的是,那男子身披纯白披风,怀中抱着一束白梅,仿佛从天而降的仙人。小船越来越近,那男子的模样渐渐清晰,只见他形貌昳丽,轩轩韶举,皎如仙家玉树。小船停在岸边,白衣男子上了岸,身后那只雪白的狐狸也跟着跳到地面。楚游欣喜一笑,急忙走出院门,迎了上去,说道:“师弟,好久不见。”
  叶伯予莞尔一笑:“师兄光临,甚是欣慰。”
  “你总算回来了。”楚游说。
  见楚游神色有些不自然,叶伯予问道:“师兄遇到何事了?”
  被人猜中了来意,楚游有些难为情,他道:“师弟真是神机妙算。”
  叶伯予微微摇头,说:“我可不是神算子。这几年来,除了遇上麻烦事,师兄何时光临过寒舍?”
  “师弟,你也知道,为了弥补过错,我这些年一直在四处行善,哪里有时间来云南呢?”说着,楚游面露无奈之色。
  “说吧,你遇到什么事了呢?”叶伯予问道。
  楚游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待会儿再对你细细道来。”他看了一眼叶伯予手中的白梅,问道:“这么冷的天,你出门就为了采花?”
  “今早的雪小了些,故而出去走走。我见那山上的白梅开得正好,故而采摘了一些,用来入药。”说着,叶伯予的目光落在了楚游身后。他看到门后躲着个小女孩,她微微探出头来,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当她发现他看到了她,急忙缩回头,躲进了屋子。叶伯予微微一笑,“你还带了个同伴?”
  楚游回头一看,说道:“师弟,她正是我来这儿的原因啊,你救救她吧。”
  “她怎么了?”叶伯予淡然地问。
  “她从小体弱多病,吃了多少药都不管用……”
  叶伯予走进院子,说道:“江湖上名医众多,你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到这荒山野岭找我呢?”
  楚游急忙跟上去,“师弟,我可不相信江湖上的那些庸医,我知道只有你能救她。”
  叶伯予忽然转过头,问道:“薛蘅的女儿?”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你,薛蘅至今未嫁。”
  “她的眉眼像极了薛蘅。”
  “她的母亲和薛蘅长得很像,不足为奇。”
  这时,叶伯予踏进了屋子。他看到忆慈蜷缩着身体,一言不发地坐在火炉前,宛如一只受伤的小野兽。看到叶伯予,忆慈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见过这么俊逸的男子,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头来。
  叶伯予微微抬手,一根细细的红线瞬间从袖子里飞出,落在了忆慈的手腕上。忆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她以为他要伤她,没想到只是把线缠在了她的右手上。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叶伯予。忆慈还没有反应过来,叶伯予就把线收回了袖中,说道:“脉象极乱。”
  楚游一脸焦急,说道:“师弟,有劳你给她医治了。”
  叶伯予不紧不慢地把梅花插在一个淡绿色的瓷瓶中,说道:“我可以给她配几副药,但只能暂时缓解她的痛苦。若要痊愈,不调养四五年是不行的。”
  “只要能治好就可以了。”
  叶伯予瞟了忆慈一眼,说道:“你俩稍等片刻,我去一趟药房。”说完,他走出了屋子。叶伯予来到走廊尽头,推开药房的门,走了进去。药房里摆满了药柜,每个抽屉外面都贴着纸条,写着药名。叶伯予在桌子上拿了个碗,熟练地配药,甚至不需要秤。
  过了一会儿,楚游走了进来。他犹豫片刻,说道:“师弟,你能否帮我照顾她几年?我还有事,不得不去大漠,带着一个孩子实在不便。”
  “我隐居在这山谷就是因为喜欢清静,不想被打扰。突然多了个人,我不习惯。”
  “这丫头甚是乖巧,她不是那种爱吵闹的孩子。”
  “那也不行。”
  “师弟,我求你了!”
  叶伯予放下手里的药碗,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游,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楚游想了想,说道:“她是我的徒儿,也就是说,你是她的师叔。”
  “既然是你的徒儿,那你更应该亲自照顾她了。”
  “可我真的有急事啊。师弟,求求你了,你就帮我这一次吧,以后我再也不麻烦你了。”说着,楚游跪在叶伯予面前。
  叶伯予连忙将他扶起,说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就是了,怎么还下跪。”
  楚游犹豫了一会儿,一脸为难地说:“师弟,不瞒你说,她是穆遨的外孙女。”
  “你这是在说笑吗?”叶伯予不可置信地说。
  他知道楚游曾经为了得到白月剑而杀了穆遨,导致镆剑山庄毁于一炬。他有些不解,问道:“穆家不是所有人都死了吗?”
  “不,穆遨的女儿活了下来。为了找我报仇,她去了大漠……”楚游将他在大漠的经历告诉了叶伯予,包括青霜、如伊、黑鹏、三护法……足足讲了半个时辰。讲完后,他垂下了头,神情落寞。叶伯予微微一笑,说道:“如此说来,师兄有一个九岁的女儿?”
  楚游有些不好意思,他点点头,说道:“嗯,只可惜我与她只见过一面。”
  “你要去寻她?”叶伯予问道。
  楚游叹了一口气,说:“是的,虽然希望渺茫,但我不想放弃。我宁愿相信她还活着,此刻正等着我去救她。师弟,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阿绫,我不求她喊我一声‘爹’,只要看到她平安无事,我就知足了。”
  “那,忆慈知道你是她的仇人吗?”
  楚游微微摇头:“她不知道,从未有人给她讲过这些事。我对不起穆家,对不起忆慈。过去犯的错,我弥补不了。每次看到忆慈,我都会很心痛,自责。我只求她能够活下来,让青霜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忆慈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唯一能够帮她的就是你。师弟,你就收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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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7:04: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叶伯予和楚游不约而同地向门望去。叶伯予一挥手,门立即开了,只见门外蹲着一只雪白的狐狸,没有其他事物。
  叶伯予收回视线,看了看楚游,说道:“好吧,就让她在这里住下。”
  楚游欣喜不已,连声道谢,他道:“我的好师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
  叶伯予说道:“好了,我去给她煎药吧。”说完,他拿起一副药,向门口走去。叶伯予回到忆慈所在的屋子,看到她正倚在窗前发呆。透过窗户,叶伯予看到外面飘着鹅毛大雪。雪落在梅花上,落在湖面上,落在远处的山峰上。
  “你怎么把窗户打开了呢?不冷吗?”叶伯予打破沉默。
  忆慈转过头,看着叶伯予。她的眼睛里有一层水雾,如同窗外的湖水。她道:“雪景真美。”
  “你喜欢赏雪?”
  “我喜欢雪中的梅花。”
  这是叶伯予和萧忆慈的第一次对话,说了几句就结束了。叶伯予是沉默寡言的人,在陌生人面前更是无话可说。
  两天之后,楚游决定离开谪仙谷,去寻找阿绫。这天依旧大雪纷飞,叶伯予带着忆慈为楚游送行。山上落满了雪,仿佛整个世界都是雪做的。雪做的山、雪做的树、雪做的人……把楚游送出了山谷,叶伯予和忆慈按原路返回。忆慈从小生活在沙漠里,从未走过这么崎岖的山路,加之雪天路滑,每一步路都走得极为艰难。对她而言,这五里的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叶伯予从容地走在前面,雪花飘到他洁白的大氅上,又落了下来,仿佛那些雪花来自于他。又似乎,他会幻化成片片雪花,飘向天空,与这纯白的世界融为一体。忆慈看得有些出神,心想他可真是神仙一样的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不会相信这世间竟有这般淡雅超群的人。
  忆慈只顾着看叶伯予,忘了自己还走在雪地里。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好在地上覆了厚厚的一层雪,忆慈摔在雪地上,并未受伤,只是样子有些狼狈。叶伯予在幽谷隐居多年,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全然不知如何照顾人。他似乎忘了忆慈还是个柔弱的小女孩,而且身患重病。叶伯予边走边欣赏着远方铺满皑皑白雪的山峦,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听到一声“哎呀”,他才想起背后还有个孩子。他转身一看,只见忆慈爬在雪地上,衣服上沾满了雪。忆慈抬头看着叶伯予,眼里写满了窘迫。叶伯予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连忙将她扶起。忆慈的手冰凉如雪,叶伯予忽然有些心疼她了。忆慈缩回手,低头道:“谢谢师叔。”
  忆慈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一声“师叔”使叶伯予的心都融化了,他觉得格外亲切。叶伯予背对着忆慈蹲下,说道:“上来,师叔背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忆慈急忙摆摆手。她想,师叔的衣裳干净得像白云,只怕自己会把它弄脏。
  “等你走回去,天都黑了。”叶伯予说道,“快上来吧,机会有限,只此一次。”
  忆慈心想,既然师叔都这么说了,那就让他背吧。忆慈开心地一笑,搂住了叶伯予的脖颈,任由他把自己背起。在他的背上,忆慈总算不用担心摔倒了。叶伯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忆慈愈发觉得他像个神仙。她看着开满梅花的山谷,仿佛身处梦境,她多么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就这样,忆慈在谪仙谷住了下来。刚来的时候,忆慈整个人都病恹恹的,话也不多。后来,叶伯予每天研制药物,为她治病。在他的悉心照料之下,忆慈的身体日益康健,也恢复了儿时活泼开朗的性格。叶伯予的生活常常是清晨上山采药,下午制药,夜里挑灯读书。在他的影响下,忆慈也读了不少书,学到了许多医药方面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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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7:45:32 | 显示全部楼层
17.
  夜幕降临,海风把巨浪送来,溅起的浪花如同雪崩。一艘商船停在海边,在水面微微摇晃。马车停在岸上,几个壮汉把一个个孩童从车厢里搬出来,扛到船里,阿绫就是其中之一。等所有人都被搬上了船,钱午命令仆人把马放走,随即将马车抛入海中。漆黑的夜色里,商船缓缓驶向东方。三十几个孩子被关在一间狭窄的船舱内,钱午怕绳索勒坏了他们的身体,便让人给他们松了绑。对于久受束缚的孩子们而言,这简直是莫大的恩赐。坐了几个月的马车,他们早已疲惫不堪。大家都靠墙而坐,累得说不出话。阿绫第一次乘船,一时难以适应,上船没多久,她就晕得睁不开眼睛了。阿绫的胃翻江倒海,她想吐,却不敢吐在船舱里。她走到舱门口,用力敲打着门。开门的是一个褐衣男子,他呵斥道:“敲什么敲?不想活啦?”
  阿绫被吓得想哭,但她实在太难受,以致没有精力用来流泪。阿绫扶着门,小声说道:“我想吐。”
  “出来!”褐衣男子一脸不耐烦。
  阿绫走出船舱,那男子立刻把门关了。他把阿绫带到船舷,说道:“吐到海里,可别脏了船。”
  这是阿绫第一次见到大海,她觉得十分新鲜。她看着幽深的海水,顿时就不想吐了。海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很舒服。阿绫抬头仰望夜空,天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星星。“好美啊!”阿绫情不自禁地说。她望着星星,嘴角扬起微笑。
  “你不是说想吐吗?”那褐衣男子厉声说道,“你敢骗我!”
  “我没骗你,我方才是真的不舒服。”
  “现在呢?”
  “好了……”她怯怯地说。
  “那还不回去!”褐衣男子呵斥。
  阿绫心里有怒气,但也只能忍着。她不情愿地向船舱走去,刚要踏进船舱,却听到一声惨叫。阿绫转过身,只见褐衣男子倒在地上,满嘴是血,背后插着一支箭。这时,船上沸腾了,船员惊呼“有倭寇”,阿绫抬头一看,只见几艘大船从四面行来,逐渐把自己所在的商船包围。阿绫吓得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前面的这艘大船。这时,钱午从船舱走了出来。他见到眼前的场景,心里暗叹不妙。钱午无奈地甩了甩手,硬着头皮迎上去,鞠躬说道:“不知是何方神圣驾到!我只是个商人,望官爷手下留情啊!”
  两个黑衣人从对面飞过来,落在了钱午面前。这俩人是身着男装的女子,面容俊美,眸子却阴冷无比。其中一人拿着弓箭,那个褐衣男子就是被她所杀。她扫视着周围的人,说道:“方才,谁说我们是倭寇?”
  “没人说,没人……”钱午有些心虚,急忙低下头。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的耳朵不好,听错了?”
  “不敢,您误会小人了。”
  “这么说,我冤枉你了?”
  “小人不敢,小人不是这个意思。”钱午的脸颊有些僵硬,不敢抬头看对方。
  黑衣女子正想说话,另外那名女子说道:“素霓,别耍他了。”
  素霓笑了笑,说道:“青雾,我看这艘船没什么油水,船里的人倒是挺有趣的。”
  青雾点点头,说道:“确实,你看这女孩儿多可爱啊。”说着,她走到阿绫身边。阿绫有点害怕,她的后背贴着舱门,想要后退却不能。
  “你怕什么?难道我会吸你的血?”青雾一脸坏笑。
  阿绫看了看她那鲜红的双唇,顿时不寒而栗。她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姐姐美若天仙,我怕亵渎了您,不敢靠近。”
  “真会说话。”青雾满意地一笑,“跟我走吧。”她牵起阿绫的手,走向素霓。
  素霓见阿绫娇俏可爱,遂问钱午:“这是你女儿?”
  钱午连连摇头,回答说不是。
  “既然不是,那这丫头就归我了。”青雾说道,“把你船上的舱门都打开,交出所有财物,我就放你过海。”
  “好好好,我这就去办。”钱午喜形于色。
  钱午命令船员把船舱打开,唯独没有打开关着孩子的那一间。他收集了船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加起来却只有一箱。“就这么点儿?”素霓皱眉,颇为不满。
  “只有这么多了。”钱午一脸为难,生怕触怒对方。
  “你不是商人吗?做的是什么生意?船上可有货物?”素霓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钱午连连摇头。
  青雾注意到有一间船舱的门尚未打开,问道:“那间船舱里有什么?”
  钱午有些紧张,回答说是一些杂物。青雾见他目光躲躲闪闪,心里有些疑惑,于是走向舱门。钱午拦在门口,勉强露出一个笑,说道:“只是一些杂物,我拿性命担保,真的没有值钱的东西。”
  “滚!”青雾轻轻挥手,推开了钱午。她用脚踢开门,只见里面藏满了孩子。“好啊,原来你是人贩子,这就是你的货物?”青雾怒视着钱午,目光阴冷。
  钱午跪在地上,连忙向她磕头求饶,他道:“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青雾冷笑一声,“说,你要把这些孩子卖到哪里?”
  “日本……”钱午哆嗦着回道。
  “在此种局势下,你还敢把大明的子女卖给倭奴。哼……你真是死有余辜。”说完,青雾在钱午头上劈了一掌,钱午立即倒地身亡。青雾把钱午的尸体踢进海里,说道:“这就是报应!”见钱午被杀,船上所有人吓得不敢出声。
  青雾看了众人一眼,见到大家惊恐的表情,她的脸上浮现出邪魅的笑。她立在风中,宽大的衣袂随风飘扬。她道:“你们的头儿已经死了,如果想活命,那就乖乖地跟我走。别想耍花招,否则我会把你们全都杀光,一个不留。”说完,她看了看素霓,素霓与她相视一笑,俩人腾空而起,飞回了自己的船。
  在素霓与青雾的带领下,五艘船向东南方向行去。钱午死了,船员们害怕下场和他一样,谁也不敢管那些孩子。阿绫和几个同伴站在船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前面那艘大船。海风越来越大,不知行驶了多久,夜空中的星星逐渐被乌云覆盖。阿绫仰望天空,想起了舅舅和忆慈,眼泪不禁滑落脸颊。忽然,身边传来一句“你怎么哭了”。
  阿绫转过头一看,说话的是个和她一样被钱午抓来的孩子。他是个男孩,约莫十一二岁。一个月前,他身患重病,消瘦了许多。阿绫见他可怜,于是连续几天都把自己的饭菜分给他一半。除此之外,俩人几乎没有交集。
  阿绫说道:“没什么,海风吹得我眼睛疼。”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忍住眼泪。
  “那就进船舱休息吧。”男孩说道。
  “谢谢你。”
  “不客气。我患病之时,你关照过我。我一直想报答你,但苦于没有机会。说来,真是惭愧。”
  阿绫微微一笑,“几顿饭而已,不必报答。”
  男孩露出腼腆的笑,说:“我叫岳异,你呢?”
  “我叫阿绫。”
  “阿绫,你是不是有心事呢?这么久了,我几乎都没有见你说过话。”岳异说道。
  阿绫看了看周围的孩子,个个都愁眉苦脸。她道:“你看这些人,哪一个没有心事呢?有家归不得,以后再也见不到亲人了,能不难过吗?”
  岳异沉默片刻,低声说道:“只可惜我永远体会不到你们这种心情,我从小就是孤儿,无亲无故,到哪里都一样。”
  阿绫见他的眼里流露出悲伤,生怕他也哭了,于是说道:“不说这些了,现在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听天由命吧。”
  岳异露出苦笑,“嗯,也只能这样了。”
  夜空中堆积着层层乌云,一阵巨浪打来,船身摇晃不已,阿绫险些跌倒,幸亏她及时抓住了桅杆。伴随着雷鸣和闪电,大雨来了。孩子们纷纷跑进船舱,现场有些混乱。“我们进去避雨吧。”岳异说道。阿绫点点头,和他一起回了船舱。雨越下越大,船在风浪中艰难地行着,似乎随时都会翻。孩子们躲在舱里,心里害怕极了。一波又一波的巨浪袭来,海水涌入船内,船身正在下沉。孩子们不敢待在舱里,都跑了出来。面对这么大的风浪,船员也束手无策了。他们朝着前面的大船喊道:“船要沉了!救命啊!”
  青雾和素霓见情况不妙,于是命令手下把孩子们救上大船。几个男子如同燕子一般飞到商船,将孩子们一个个救走。船身还在剧烈摇晃,船尾积了太多水,沉入海中,整艘船向后倒去。阿绫站不稳,一个巨浪打来,她摔倒在地。幸亏岳异及时拉住了她,她才没有落入大海。岳异一只手抓着桅杆,另一只手紧紧拉着阿绫的手腕,生怕她被海水卷走。“岳异!你快往前走,别管我了!”阿绫喊道。
  “快抓住我,往上爬!”岳异大喊。
  阿绫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抓岳异,却够不到。她的腰部以下已经浸在海水中,雨水灌进她的喉咙,使她难以呼吸。除了痛苦和恐惧,她什么也感受不到。船快速下沉,海水漫上了阿绫的肩部,一阵风浪袭来,岳异没抓稳阿绫,她瞬间被波涛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岳异吓傻了,他的手里还抓着一截阿绫的袖子。他呆呆地望着大海深处,流下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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