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alice影

长篇-----天上云城

[复制链接]

2

主题

175

帖子

356

积分

中级会员

Rank: 3Rank: 3

积分
356
 楼主| 发表于 2020-9-26 21:34:31 | 显示全部楼层
深夜,乌云四合,不见了明月踪影,汾州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伴随着一阵一阵的春雷。
  白晓寒站在客栈的长廊上,倚着木柱,看着落在院子洼地里的点点细雨水晕,暗暗苦笑:“看来今日是走不成了。”
  细雨是在上午巳时二刻停的,可是天空依然是阴沉沉的,漫天都是青青欲雨的重重云层,看来待会儿有可能会继续下雨。春日里的雨就是如此,下下停停,停停又下。
  午时,有人来找白晓寒,正是昨日的叶浩远。当时白晓寒正在吃午饭。叶浩远走进客栈门,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看到白晓寒的坐处,就走了过去,笑道:“没想到我一来就看到你了。”
  白晓寒放下筷子,问道:“叶公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叶浩远道:“没什么事情,我看雨停了,就过来问问你今日要去什么地方游玩,不过看这天气,保不准待会儿又要下雨了。”
  白晓寒道:“我今日不出去了,就在客栈里。”
  叶浩远道:“哦,那也好。唉,你家人呢?他们怎么不和你一块儿吃饭?”
  白晓寒正要说话,路过的伙计笑道:“这位公子说错了,这位姑娘是一个人来住店的。”白晓寒向他瞪了一眼,伙计马上住了嘴,识趣地走开了。
  叶浩远犹豫着道:“你,你是一个人?”
  白晓寒点了点头,轻声道:“对,昨日是我骗你来着。”一个人的事实让白晓寒想起了云北辰,她暗中祈求叶浩远不要问为什么她会是一个人,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她现在的尴尬处境,她无法说是另一个人赶她离开的,尽管知道那个人有不得已的苦衷。想着想着,白晓寒的眼眶里不知不觉含了泪水。
  叶浩远看着回避目光的白晓寒,想伸手安慰她,但伸出去的手腾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要不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到赵老爷家去吧,我和我师父现在就在赵府,你看你一个姑娘家住客栈也不太好。”
  白晓寒抹了一把未掉下来的眼泪,茫然道:“赵府?”
  叶浩远爽朗道:“放心吧,赵老爷是个乐善好施、喜欢广交结友的人,他定会同意你在他府上小住几日的。”
  白晓寒想着等雨停了就启程回杭州,她并不是特别愿意与叶浩远到赵府去,于是微微一笑,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等雨停了,我就该回杭州了,我已经送了书信给家里,他们会派人来接我的。”
  叶浩远听着这话,心中有所失落,复又和笑道:“这也好,不过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到赵府来找我,我和师父还要在汾州待上一段时日呢!地方好找的很,汾州做官的赵老爷就一位,你问客栈里的伙计就知道了。”
  杏花村十五里外的沉风穴,依旧是秃山荒凉,即使到了春季,这座秃山也是半根杂草都没有。下了细雨之后,尘沙染湿了粘在地上,再不能胡乱飞舞。
  云北辰盘坐在洞穴口,清凉微寒的雨丝吹了进来,细细的雨珠布满了他的衣裳、头发和脸。春季里的沉风穴依旧是风力强盛,洞中仿佛有一条活龙,吼吼呼啸不止。
  云北辰已经在洞中待了一整夜,他并没有练功,就如此这般,独坐在洞穴口的地上,即使夜里下起了细雨,雨丝被风飘进了洞里,他也没有移动半步。从洞口看到的天空是有限的,半圆形,远方的天际阴沉黑暗,那边的山上有一片淡淡的青色,是春日里的草木发芽的颜色。
  “下雨了,看来她要等雨停了才会启程。”
  此时,又一阵强风灌进洞来,使得云北辰后背一阵寒冷。他又感到冷了!从知道行泱他们在找他之后,他就不到杏花村去喝酒了。
  暮色降临,白晓寒喝了两杯淡酒就睡下了。这个时候,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好在春日里的雨不比夏日的雷阵雨,它的声音很轻,不会打搅人的安歇。
  白晓寒不知道的是,寂静的客栈院子里,除了有雨声,还有人的脚步声,有戳破窗户纸的声音。淡淡的迷香从细小的洞口进来,渐渐地在屋子里弥漫开来,但她却浑然不知。过了一会儿,在屋外吹入迷香的人在暗中无声地笑了起来,暗道:“这下总算能抓到你了!”
  这个人趁着夜色蹑手蹑脚地进入白晓寒的房间,外面没有月光,里面又没有烛光,黑衣人完全是凭借着感觉摸索前进。忽然“哐当”一声,一只凳子被他撞倒了,黑衣人浑身一惊,压低了身子,唯恐床上的人会醒过来。可是床上的人却在听到声响之后一点反应也没有,黑衣人记起来对方中了迷香,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过来的,于是就站直了身子。待他摸索到了床之后,一股欣喜从心中油然而生。夜色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这才拿出身上的火折子吹了一口,照在白晓寒的脸上。
  “就知道是你。老子猜得不错!”黑衣人在白晓寒的头上狠狠地点了一记,“就是你,害的我被老大揍了一顿。”
  原来,此人就是追魂四刀鬼中的沈老三,他对白晓寒就是女鬼的事情深信不疑,而他另外三个兄弟都不相信他,于是他就趁着今日的细雨和夜色,偷偷地利用迷香潜到了白晓寒的房间里。他要把这个女孩抓回去,把一张蝴蝶面具戴在她的脸上,证明她就是那个吓唬他的女鬼。头脑简答的沈老三完全没有想过他的三个兄弟并没有见过女鬼,从而根本无法判定她到底是与不是。
  就在沈老三的手抓伸向白晓寒之时,房间的门忽然间开了,一阵清风飘着细雨轰了进来。沈老三心下一骇,但他睁大了眼睛,却没有看到有人进来,只有两扇门忽开忽合,以为是风吹开了屋子的门。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人已经在屋子里了。就在他的手再一次伸向白晓寒之时,身后的人抓住了他的肩膀,沉声道:“你是谁?”
  沈老三感受着肩膀上的剧痛,竟然一时之间全身不可动弹,身后之人的手力十分强劲,他的肩骨都要被他捏碎了,在这黑暗中,他不敢喊出声来,只能咬牙闷哼,忍着痛苦道:“你又是谁?”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自己经骨错落的声音,痛得他在黑暗中的脸极度扭曲。
  “不说也可以,我问你,你到这间屋子来干什么?你要对这位姑娘干什么?”身后的那个声音着实阴冷,比这早春凌晨的温度还要阴冷。
  沈老三祈求道:“阁下饶命,我,我……”他竟然一时说不出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情而已,而这件事情跟身后之人又有何相关呢!他现在无比愤恨自己没有带上他的九环刀。
  那个背后的人看他说不出话来,突然发狠,竟然把沈老三的肩骨给捏得粉碎。这时的沈老三再也抑制不住身上的疼痛,狂叫了起来,凄厉痛苦的叫声响彻整个客栈,把其他的客人都吵醒了。
  别的房间里的人都纷纷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循着刚才凄惨叫声的出处,找到了白晓寒的房间,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房间里飞了出来,但是谁也看不清那道白影是什么。
  大伙儿点了蜡烛,走入房内,却见一人扭曲着身子躺倒在地上挣扎,那人按着被捏碎的肩骨,一边叫一边哭,最后在剧痛中昏了过去。
  被凄厉的叫声吵醒的还有行泱等人,其中一人道:“从屋子里飞出来的人轻功了得,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足不沾地!”又有人道:“发出惨叫的那人定是被刚才飞出来的白衣人所伤,出手真是狠辣!”
  一直沉闷着不说话的行泱静静地站在长廊上,他想着刚才的白衣身影,这个身影很熟悉,莫非……脑中一闪,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身影很像云北辰的,即使过了多年,行泱依然记得喜欢穿一袭白衣的云北辰,他的轻功很好,身形在夜空中划过,就如一道白色的闪电。
  行泱道:“快去追刚才的那个白衣人,那人可能是少主!”说着,自己先纵身飞出了客栈的院落。另外的八人也跟着跑了出去。
  云北辰抱着昏睡的白晓寒穿梭在汾州的一排排屋顶上,淅沥细密的春雨落在他的头上。白晓寒被他包裹怀里,安静地沉睡在她的梦里。
  就当他要落地歇歇时,听到了背后的声音,有人追上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没有月色星火的雨夜,雾霭重重,混沌黑暗,三步以外便看不清人影。直觉告诉云北辰,是行泱他们追上来了。
  云北辰停了下来,他若是回去他的小屋,行泱定能追到山上去。他看了看怀中安睡的白晓寒,她的头发和额头都沾染上了细密的雨水。这个时候的云北辰变得镇定万分,他站在原地等候他的老朋友。
  果然,不出半刻,行泱和他的护卫队就追了上来。其实行泱看到的只是云北辰的一个黑影,十分真切,但他知道那是云北辰,“少主。”
  云北辰没有答话。行泱身后的护卫队也跟着行泱行了礼:“少主。”声音在细雨的淅沥声中显得尤为整齐洪亮。
  云北辰的眼睛特殊 ,他能看到夜色中的景象,能够夜视,因此他看到了眼前的行泱——阔别了多年的儿时好友。他甚至看到了行泱衣领上绣的那个“左”字,微微一笑道:“行泱,没想到你做了云城的左护法。”
  行泱喜道:“果真是少主!”
  云北辰把怀里的白晓寒放下,让她无力地站着,靠着他的肩膀。他的双手搂着她的腰际。云北辰道:“你们是来找我的?”
  行泱走近两步,道:“是的。城主请少主回去。”
  云北辰冷笑道:“请我回去?是想把我杀了,还是想再把我关到天池牢底去?”
  行泱再上前一脚步,却忽然听到一阵叮叮声音,脚下微震,低头仔细一看,双脚的前面多了一排的细小晶莹的冰针。就在他迈出脚步时,云北辰左手掌力一出,细密的雨滴瞬间变成了细密的冰针射出,齐刷刷地落在了行泱的脚前,使他不能再多走一步。云北辰冷冷道:“你若是再敢往上一步,这些冰针就不止落在你身前了。”
  行泱收住步子,道:“少主,其实城主请您回去是因为……”他还未把话说完,云北辰就瞬间在空中腾起,一股股寒气从他的左掌中喷涌而出,细密的雨丝化作根根冰针,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那八名护卫的几处大穴,他们一下子浑身麻木不堪。谁也没有看清云北辰是什么时候出手,是如何出手的。等他们回过神来之际,已经来不及了。可是他没有击中行泱,行泱逃开了。
  云北辰嘴上浮起一阵冷笑,“好一个左护法,果然是静炎长老的高徒!”行泱此刻没有时间去解其他人的穴道,急道:“少主,请听我说。”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已经拿出了他的玉箫,这是他的武器,原是静炎长老之物,后来送给他的这位徒儿。
  云北辰道:“你想说什么?”
  行泱庆幸少主终于能听他说话了,于是道:“城主身体有恙,还请少主早日回云城。”
  父亲身体有恙?云北辰身子微微一怔,这与他事先想到的有些许相同。只听行泱继续道:“少主,城主就您一个儿子,您注定要执掌云城的基业!还请少主与属下一同回去。”那些被冰针点了穴道的人也异口同声道:“请少主与属下一同回去!”
  云北辰在那个时候是有犹豫的,他看了一眼怀里的白晓寒,道:“城主身体有恙,那病情严重吗?”
  行泱道:“属下离开之时,城主的病情尚且得到了缓解,并无大碍。”话一出口,行泱又后悔了,他不该如此说话的。依着云北辰偏激的性子,如此一来,岂不是又不愿意跟他们回去了?
  果然,云北辰在听到父亲无碍之后,心中落了一块大石头。
  行泱不敢轻举妄动,他在等云北辰的答复。云北辰放下怀中的白晓寒,把她安置在一处草地上,脱下自己身上的云锦外袍盖在她的身上。当他站起来时,他的身影突然间飘忽了起来,在夜色中显得疏有疏无,忽远忽近。他飘落在行泱周围的各个角落,行泱一时无措,只看到道道白影飞来飞去,在夜色中显得尤为鬼魅。最后白影消失了。云北辰和躺在草地上的姑娘也消失了。
  当云北辰和白晓寒消失的时候,行泱他们周围的世界也变样了。护卫队中的人俱是神色大变,惊呼了起来:“这是哪儿?我们在哪儿?”他们竟然看到了不同的景象,云北辰消失之后,他们恍如来到了一个梦境里,远处朦胧的树影消失了,旁边的草地也消失了,前面多了一条河流,他们仿佛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行泱楞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变化。在听到了别人的呼救之后,方才转过身来,连忙给他们都解开了穴道。被解开穴道的护卫,个个惊恐,他们都在想是不是云北辰给这里施了术法。
  有人问行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行泱颤栗着说道:“云雾幻境!少主练成了云雾幻境!”
  云雾幻境,这是云城的古老术法,与云北辰的瞳术一脉相承,这本是云城的禁术,云城弟子不得擅自修炼,然而云北辰在窥得其中门径之后自个儿修炼了起来。行泱以为云北辰在经历了五年前的事情之后,已经舍弃了这门术法,没想到他竟然练成了更为厉害的云雾幻境。
  有人问到:“行护法,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难道要被困在这个幻境中?”
  行泱师从静炎长老,比他们懂得更多一点,叹道:“我们在这幻境之中东西南北都不能分清,眼下要追上少主更是不可能了。云雾幻境是要在湿润有水的地方才能施展。”停顿片刻后,行泱望着天空中茫茫落下的细雨,道:“只恨我们这回遇上了霉头,等上个把时辰,幻境就会慢慢散去的。”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

主题

175

帖子

356

积分

中级会员

Rank: 3Rank: 3

积分
356
 楼主| 发表于 2020-9-26 23: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白晓寒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山上的小屋,以为自己还没有睡醒,口中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梦。”重新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时,又看到了自己在小屋里,屋里的摆设一样都没变,床前的木桌上还摆放着她离开时的白瓷花瓶,那是她从杏花村一位妇人手里买来的,她亲手折的那支腊梅还在花瓶里。
  白晓寒不得不相信自己是真的回到了山上的木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回到这里了呢?
  屋子外,云北辰正躺在木制的躺椅上,头歪向小院落,这个时候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太阳出来了。听到声响,云北辰转过头来,两人视线相对。
  白晓寒不说话,她在等他开口。云北辰站起身,一声不说地进了自己的屋子,不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件自己的外套,披在白晓寒的身上,“昨夜我们淋了雨,你的衣服还没干。”
  白晓寒一手揪住披在身上的外套,眼泪又不住地往下流了。云北辰看了忍不住心疼,终于搂住白晓寒,把她抱在怀里,道:“对不起。”白晓寒哭得更厉害了,更加撕心裂肺,情绪犹如冲破了闸门的洪水,汹涌澎湃,她好像是把积蓄起来的所有眼泪都要流给他看,哭着哭着,心中开始郁结,最后竟在云北辰的肩头昏了过去。
  如此一番,云北辰不免更加自责,屋里没有白晓寒的药,她的行李都被搁置在了福祥客栈里,药在她的包袱里。
  云北辰见白晓寒终于醒过来了,和声道:“你醒啦!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哭了。”
  白晓寒哭过一阵之后,心中舒畅了不少,怪嗔道:“都是因为你。”
  云北辰把白晓寒扶起来,搂在怀里,笑道:“好了,都是我的错,还请白姑娘不要怪罪。”难得见他说哄人的话,白晓寒忍不住扑哧了一笑,嫩白的一只小拳头敲在云北辰肩头上。
  两人和好如初。云北辰准备把压抑在内心多时的故事倾诉给了白晓寒听。这时已是薄暮,雾霭沉沉,白晓寒惊讶道:“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云北辰道:“时间过得本来就快。一睁一闭,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一起紧挨着躺在躺椅上,白晓寒的头靠在云北辰的胸口,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云北辰握着白晓寒的手,柔软温暖。
  白晓寒首先问道:“为什么又把我带回来?”
  云北辰道:“我若不把你带回来,你就要被野狼吃了!你可知道有人在你的房间里吹了迷烟,趁着黑夜潜入你房内,意图不轨?”
  白晓寒惊得猛抬起头来,“有这等事儿?!那个歹人是谁?”
  云北辰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一个你我都认识的人,一开始黑灯瞎火的,那人又穿了一身夜行衣背对着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后来我正面看到他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追魂四刀鬼中的沈老三。你什么时候又惹上他了?我在带你出来时,顺便把他的肩骨给捏碎了。”
  这些后话,虽然云北辰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白晓寒听了还是感到一阵后怕,定了定神后,心中暗笑,“原来是沈老三,他还真是锲而不舍!”白晓寒告诉云北辰说沈老三认出她就是在千花镇吓他的那个女鬼,可惜追魂四刀鬼中的另外三个都不信,所以沈老三半夜探入她的屋子想抓住她证明给他的兄弟看。
  “原来如此。”云北辰觉着沈老三倒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有趣之人,不禁笑了起来。
  其实白晓寒正在心底感谢沈老三,若不是自己差点出了事,她也不会知道云北辰还关心她。听着云北辰的笑声,感受着他胸口的大起大伏,白晓寒问道:“那你怎么会在福祥客栈?”
  云北辰阖着眼睛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走了之后,我放心不下,想着你应该还在汾州,就去找过你,知道你住在福祥客栈之后,有时候就在后面跟着。”
  白晓寒一边听一边心里越发觉得感动。云北辰接着道:“庙会上,跟你一起走着说话的那人是谁?你们认识?”
  “他叫叶浩远。”
  “叶家庄的二公子!”云北辰听到叶浩远的名字,立即脱口而出说了叶浩远的来历和身份。
  白晓寒道:“你也认识他?”
  云北辰道:“不认识,只是听闻了一点叶家庄的事情而已,据说这位叶二公子在父亲被害之后,就出门拜师去了。”
  白晓寒道:“的确如此,他说他的师父是绝尘道人,听着应该是位武林高手。”
  云北辰忽然想起了当初红裳跟他说过这位叶二公子性格莽撞冲动,没想到竟拜了一位清修的道人做师父,看来是要修一修性子了。云北辰对绝尘道人有所耳闻。绝尘道人,黄山四绝之一,道号绝尘,可是这个老道人的踪迹却遍布五湖四海,喜好游历,交友甚广。
  在云北辰想着叶浩远和绝尘道人之时,白晓寒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慢吞吞地道:“我想知道你的麻烦到底是什么?”她说得含蓄,其实两人都知道,意指云北辰前两天把她赶走的事情。
  这件事情,云北辰在思量了很久之后也选择要与白晓寒坦白。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眼前这个美丽聪慧的姑娘。于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云北辰终于开口说道:“有人来找我了。云城的人。”
  白晓寒身子微微一颤,道:“为什么来找你?好事还是坏事?”
  云北辰道:“不好也不坏。不过奉命来找我的人叫行泱,是我小时候的朋友,他的师父静炎长老也是我小时候的师父,可是,后来我回了白云峰跟着父亲学武,他成了静炎长老唯一的入室弟子,现在又成了云城的左护法,如此看来应该是深得静炎长老的真传,否则父亲也不会让年纪轻轻的他做左护法。行泱说我父亲身体不适,因此才找我这个逃亡在外的儿子回去。”
  白晓寒道:“听着好像是让你回去接掌云城。”
  云北辰苦笑,一手抚着额头道:“接掌云城可没有这么容易。晓寒,你知道我曾经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吗?错到有些人要杀了我以泄满腔愤恨,最后我父亲把我关到天池牢底,那可是在云城中犯下重错的人才会被关进去的地方。”
  白晓寒对他以前的事情知道一二,但具体内容却始终不明,听着似乎非常严重,抬头看了一下他复杂的表情,小声问道:“你,当初到底犯了什么错?”云北辰回答的时候,搂紧了怀里的姑娘,把脸颊挨在她洁白的额头上,感受那微微的温暖,“在我的心里,住着一个魔鬼。”才说了一句话,云北辰就停顿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我应该是云城三百年以来,最不受管教的少主了。我违背祖训,偷偷地修炼了百年来的禁术,这种禁术叫云雾幻境,瞳术是其中的一种而已,可以控制别人的思维和情绪,可以让别人听你的话做事,云雾幻境的威力在于可以制造一场幻境,让别人真假难辨。据说,这种术法是先人在天池边看到清澈澄净的池水时悟出来的,但是其中也蕴含了某种魔性,有时候可以吞噬修炼者的理智与心性。”
  白晓寒道:“所以,你有时候会失去控制,就像是在神农镇和四方山庄的时候那样?”
  云北辰点点头。
  白晓寒又道:“也就是因为这个导致了你对身边的事物经常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因为你害怕失去控制,越多管闲事,越会扰乱你的心性。”
  云北辰道:“这么说也对。当年我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明着跟父亲学习云氏一族的各种武功,暗地里又修炼了云雾幻境,因而多少有些狂妄,我当时认为我会成为云城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城主。云城虽然由我们云氏一族执掌,下面却又设了七宫,那七宫是根据玄武七大星宿来命名的。到了单月的十五之日,每个宫的宫主都会到白云峰来拜见城主。那一次是十一月十五,各宫的宫主都来了,除了斗木獬宫的木胥了,他自己不来,派了他的弟子木寻让来。木寻让其实是木胥了的养子,对于这个养子,木胥了甚至比亲生儿子还要疼爱,当时所有人都想着木胥了可能会让这个养子接任斗木獬宫宫主之位。那一天,父亲与七宫宫主谈完了事情之后,天色已晚,就安排他们在白云峰上休息一夜再回去。”
  说到这儿,云北辰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一夜白云峰上漫天飞舞的大雪,天空阴沉沉,乌云压得很低,似乎要压到人的头顶,白雪上血红如梅,鲜血把白雪溅红了,把他白色的衣衫、他的脸都溅红了。他的双眼全部都是鲜红的血色,已经看不清雪本来的色彩。等到别人赶到时,已经是一片悲惨凄凉的景象。
  白晓寒听云北辰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看来他是想到了以往的错事,心中定是不好受,于是伸手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
  原本想着云北辰或许不会把整件事情说完,但他还是说了下去,他把白晓寒的手反握在手里,握得紧紧的,继续道:“木寻让如同木胥了一样,固执呆板,也许因为有着相同的个性,所以木胥了才会那么喜欢木寻让,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木胥了的亲生儿子木寻非是个放荡不羁、无所事事的人。当时木寻让因为一件小事责骂了白云峰上的几个侍从,被我看到了。那一天正好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练功,云雾幻境的第四重怎么也练不过去,心情有些狂躁,看到木胥了那个固执高傲的养子之后,就走过去讽刺了他几句。起先还好,但是当我提到他的养子身份之后,他就整个人就怒了。我没想到他会真的跟我打起来,他比我年长多岁,我那会儿还不是他的对手,在被他击倒之后,满腔愤怒之下,使用了瞳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瞳术控制了木寻让,其实它也控制了我自己。我,我让木寻让自己把剑刺进了他自己的胸膛,一剑毙命。”
  白晓寒惊叫道:“是你杀了他!”
  云北辰说得喉咙哽咽了起来,道:“对,我杀了他,我还杀了跟多的人。其中有危月燕宫的两名宫女,牛金牛宫的三个侍卫。我当时杀红了眼,眼睛中只有血的颜色。那一天,天空下着鹅毛大雪,雪花覆盖在那些人的尸体上,也被染成了红色。直到有人通知了父亲,还有其他各宫的宫主,才把我制住了。父亲为此雷霆大怒,更觉颜面尽失,我做出了如此禽兽不如、丧心病狂之事,各宫的宫主当然不会放过我,尤其是斗木獬宫的木胥了,他声称一定要杀了我为他的养子报仇。也就是那一次,他们才知道我练了云雾幻境,杀戮之事也是由练云雾幻境时引发的魔性产生的。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和都在压抑这种魔性。”
  白晓寒道:“可是他们并没有杀了你。”
  云北辰道:“对,父亲没有下令处死我,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把我关在天池牢底,甚至都没有说明关押的期限。我到现在都依然记得那天我留下的惊恐的眼泪、父亲伤心震惊的眼泪,还有各宫宫主的惋惜怒斥。我在天池牢底的三年里,父亲一次都没有来看我,我想他是放弃我了。可是后来我在牢底的门口打伤了几个侍卫,又逃了出来,走在一尺见深的雪地里,北风呼啸,我以为我要死了,却碰到了莫珏莫先生,是他救了我一命。我伤好了之后,就一直逃啊逃,逃到了江南才安定下来。”
  白晓寒感到额头上有凉凉的液体,便伸手一摸,才知道是他眼泪。她想那一段黑暗的日子注定了要云北辰终身难忘,也是他年少时期一段黑色的印记。
  两人依偎在一起过了好久,白晓寒默默地用袖子擦拭掉他脸上的泪水,但没有抬起脸来看他流泪的样子。
  云北辰此刻一点都不敢阖上眼睛,那段黑暗的经历说完了,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看见当时雪花和鲜血交织浸染的样子,还有自己气喘吁吁地奔跑在雪地里的绝望痛苦,“晓寒,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曾经引起过一场杀戮。我的内心藏着一个邪恶的魔鬼,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他。这样的我,你还会要吗?”
  白晓寒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在躺椅上坐直了身子,一双如清泉般澄净的眼睛看着他,清楚明白地道:“要。我知道你的心中良心未泯,你能在这里给我讲述那场悲剧,说明你还是善良的。不管怎么样,我都忠于自己内心的选择。”
  说完,云北辰连忙把她揽回了怀里,轻声而又微颤道:“谢谢你。”两人躺在躺椅上紧紧地拥抱。
  今夜是圆月,皎洁的月光洒进了林子里,还有木屋的小院里,地上一片银白,安静得只能让他俩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

主题

175

帖子

356

积分

中级会员

Rank: 3Rank: 3

积分
356
 楼主| 发表于 2020-9-27 00: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当白晓寒重新出现在福祥客栈之时,掌柜和客栈里的伙计都满脸惊讶。那一天,他们都看到屋子里地上躺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还被捏碎了肩骨,手段残忍,房间里还飞出一道白影。从那日以后,大家都以为住在房间里的姑娘被人掳了去,于是客栈里的人便报了官,可是唯一的人证,也就是那个重伤的黑衣人在醒过来之后却怎么也不肯说出真相,还未来得及把他送入官府,就被三个魁梧的汉子强行接走了,从此杳无音讯,连官府也追捕不到他们。
  掌柜看到白晓寒来付房钱,着实愣了好久,被伙计点醒,方才回过神儿来,道:“姑娘,你没事儿吧?”
  白晓寒看着掌柜惊讶的面容,听着他询问的语气,笑道:“我没事,多谢掌柜挂念了。还请掌柜把我的包袱还给我。”
  掌柜为难道:“姑娘,真是对不住,大伙儿都以为你出了事,所以就把那晚的事报了官府,现在你的包袱和其他物什都在官府里呢!”
  白晓寒道:“这样啊!那我只好到官府衙门去要东西了。”
  掌柜笑道:“姑娘你能平安没事就是好事。我让店里的伙计跟着你一块儿去吧,免得官府里的人不认识你。”
  白晓寒道:“多谢掌柜。”于是走到客栈门口,对在此等候的云北辰道:“他们以为你是坏人,把我给劫走了,还报了官,现在我的东西被送到官府去了。”又对着身后跟出来的伙计感谢道:“多谢小兄弟了,还请小兄弟带我们到衙门去。”
  那伙计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还是个不喜说话的少年,一路沉默地给他们带着路。
  云北辰道:“主要是你的那些药还在包袱了,不然衣服没了也就没了吧。”
  白晓寒不以为意道:“谁说的?我前几日在庙会上买的梨花面具可漂亮了,我才不愿意丢给别人呢!”
  到了衙门,少年伙计跟里面的人说这位姑娘就是前些天在福祥客栈里失踪的人,只因她的包袱物什都被送到了官府,所以过来想取回去。衙役听后连忙把此事禀报了府里的老爷。
  几人到了衙门里的厅堂,看到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家常服饰的老爷,虽说已上了年纪,但样貌依旧儒雅。
  “大人,福祥客栈的伙计说前几日在客栈里失踪的姑娘找到了,就是这位。”
  白晓寒给面前的这位大人弯腰做了个礼,道:“民女见过太守大人。”
  这位老爷是汾州的太守,姓赵名荣,字子昌。赵太守道:“既然姑娘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那本官理当把姑娘的东西送还。来人,把姑娘的包袱拿出来。”过了一会儿,就有一名衙役拿了一个包袱出来,送到白晓寒的手里。
  赵太守道:“姑娘可先行检查一遍,看其中可否有缺失物件。”于是白晓寒把包袱打开看了一遍,衣物银两药瓶,还有那天买的面具都在,没有少东西。收了包袱之后,又给赵太守行礼道:“没有缺失的,民女在此谢过大人了。”
  走在院子之时,后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白姑娘……”
  白晓寒和云北辰回头一看,竟是叶浩远。叶浩远重新看到白晓寒,欣喜交加。他与师父绝尘道人客居在赵太守府上,为了前日白晓寒失踪之事心急如焚,四处打探也无结果,还以为再也无缘相见,今日却听到小厮说有位姑娘来取客栈送过来的包袱,想着应该是白晓寒本人,于是便跑出来一瞧,看到那个清丽脱俗的背影之后,便一下子断定就是白晓寒。
  白晓寒道:“叶公子,你在这里?”
  叶浩远道:“我跟你说过的,我和师父住在赵大人府上。”
  白晓寒想起他确有说过此事,笑道:“哦,我想起来了。”
  叶浩远看到站在自己身前,活生生、安然无恙的白晓寒,急道:“白姑娘,你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
  白晓寒看了一眼身旁的云北辰,笑道:“没事儿,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多谢叶公子挂念了。”
  叶浩远见她似乎不肯说出事情的真相,便不好再多问,反正人能回来就好。
  站在一边的云北辰看着眼前这位叶二公子,清晰地看出了对方眼中炙热的目光,那种眼神是对着白晓寒发出的。云北辰不想再看到白晓寒跟这个叶浩远继续闲谈下去,于是上前牵了白晓寒的手,要离开府衙,“东西也拿到了,我们该走了。”
  叶浩然刚才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晓寒,没有注意云北辰的存在,他本想与白晓寒再闲聊几句,却不料这个男子牵着白晓寒的手要离去,而且白晓寒竟然温顺地毫无反抗,震惊之余,失声道:“你是谁?你和白姑娘什么关系?”
  云北辰冷声道:“这与你无关。”说着,就要带白晓寒离开这里。
  可是依着叶浩远的性子,不弄明白他们的关系,怎会让其轻易离开。白晓寒如玉如月般的仙姿在他心中就像是一个触手不及的幻影,在第二次见到这位姑娘之时,爱慕之情早就扎根在了他的心中,而现在这个白衣男子却能如此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两人神色亲密,叫他心头又是嫉妒又是不满。
  叶浩远腾空跃起,拦在了他们前头,继续追问道:“白姑娘,他是你什么人?”
  白晓寒道:“叶公子,他不是坏人,不会伤害我的,还请公子放我们离开。”
  叶浩远觉得白晓寒说的话分明是在为这名男子开脱,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让她如此讳莫又让她如此维护。这时,他想起了在客栈中遇到白晓寒的情景,当时她明明是一个人的,现在为何又多出了这名男子,而且看起来应该不是她的家人。
  云北辰对叶浩远暗涌的愤怒以及愈来愈炽热的眼神视而不见。忽然,叶浩远大声问道道:“他是不是就是掳去你的那个人?”
  一时之间,云北辰和白晓寒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个沉默,叶浩远便知自己猜对了,二话不说,拔出长剑,直指云北辰。
  叶浩远的长剑一出,在阳光下寒光闪烁,惊得旁边的小厮立刻跑去通知赵太守。赵太守赶忙出来劝阻道:“浩远,你干什么?”
  可是冲动的叶浩远根本就没有听到赵太守的话,一脚上前,飞身向云北辰刺去。然而他的剑竟在一个位置被云北辰无形地制住了,剑尖无法再向前一寸。叶浩远骇然,收了剑芒,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云北辰。
  云北辰牵着白晓寒绕着叶浩远走出去,在走过叶浩远身旁之时,道:“叶二公子,奉劝一句,你不是我的对手。”云北辰的话,一语双关,一指叶浩远的武功,二指白晓寒。白晓寒的眼神也分明是在请他住手。
  叶浩远毕竟年轻气盛,拿剑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对自己的耻辱。
  云北辰与白晓寒正欲走出大门之际,身后飘来一阵杀气。云北辰及时推开白晓寒,反身一掌推出。叶浩远整个人如被一阵旋风卷起一般往后飞去。云北辰正色道:“叶公子,不要再纠缠不清了。”
  叶浩远却咬牙切齿道:“偏不!”他后脚在木柱上一登,翻过一个跟头折返回去。云北辰蹙眉,冷声道:“真是不自量力。”却听到白晓寒在一旁喊:“北辰,别伤了叶公子!”
  云北辰一招三成功力都不到的朔风归云掌推出,把叶浩远又震了出去。这一回,叶浩远平衡不稳,招架不住风劲的他向后面房屋的屋顶后飞而去。
  就在这时,屋顶背后飞出一个白发长眉的老道,“休伤我徒儿!”拂尘一挥,及时接住了后翻的叶浩远,安置好了徒儿之后,又向前冲落。落于地上之时,老道右手拂尘一挥,转为左手拿拂尘,飞身向前两步,空落的右掌与云北辰的左掌对上了。两人两掌对合,一时之间整个院落里风起云涌。
  云北辰一开始只用了三成功力应付叶浩远,如今眼前的这位道人功力明显强于叶浩远,看他的模样,应该就是绝尘道人了,于是内力渐渐积聚,汇于左掌,与这道人相抗。绝尘道人在受到了对方的掌力之后,心中诧异,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有如此内力。不仅如此,这年轻人的掌力中透着强劲的寒气,丝丝寒气随着两人的内力比拼正在慢慢地进入他的经脉血液,在麻木他的经脉。
  白晓寒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云北辰和绝尘道人的对掌,她也已经猜出这个仙风鹤骨的道人应该就是绝尘道人了。如此一来,真不知结果会怎样。她向从屋顶上飞落而下的叶浩远皱眉地睨了一眼,若不是这人纠缠不休,云北辰也不会与绝尘道人对上手。
  看着这场对决的不仅只有府衙院落里的几个人,在府外的一棵大树上,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便是行泱。他在福祥客栈里看到了云北辰,便立即与另外一名护卫尾随而来,没想到此时竟会看到云北辰与一老道对阵了起来。
  身旁的护卫道:“那老道功力雄厚,少主会不会有危险?”
  行泱道:“不会。少主这几年功力增进不少,那老道或许还不是他的对手。”
  护卫又道:“少主是左撇子吗?”
  行泱温文尔雅的脸上闪现了一丝愁容,叹道:“以前不是,现在或许是了。少主的右手,恐怕是——废了。”
  护卫惊道:“什么?少主的右手废了!”
  行泱道:“不然他不会每次出手都是用左手。这与他以往的习惯不符。”他记得在那个漆黑的雨夜,云北辰的那招凝水为冰用的也是左掌,如今看来,这事是千真万确了。
  护卫问道:“行护法,少主用的是什么掌?”
  行泱道:“朔风归云掌中的归云掌,不过少主在使归云掌之时,还随掌力输入了寒冰真气,看来这老道并不好受。”
  护卫道:“朔风归云掌?”
  行泱道:“朔风归云掌是云氏一脉的绝学,分为朔风掌和归云掌,朔风如狂风呼啸,绵延万里;归云有如万云聚拢席卷之势,因此以朔风掌退万众,归云掌敌一二。”
  院落里,无人不为这场内力的对决而担忧,就连叶浩远也在为自己的莽撞而懊悔起来。他想不到这个白衣男子竟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能与师父对决如此之久,看他们俩的神色,似乎师父绝尘道人更加耐不住了。
  绝尘道人的右臂上已经附上了一层薄霜,他右臂的经脉在开始麻木。可绝尘道人行修数十年,功力不可小觑,左手的拂尘一挥,劲力一并用上,运功化去右臂上的冰霜,同时,又加上了一层内力。
  云北辰渐渐地领略到了道人的厉害所在,暗想再如此都下去,恐怕是于己不利,于是道:“晚辈数一二三,道长与晚辈一起收手,如何?”
  绝尘道人虽表面上略胜一筹,可气势已稍减,原本安然自若的脸上也略微地浮现出不安,遂默默地点头应允。于是在云北辰数完“三”这个数字之后,两人同时收手,顿时狂风骤停,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云北辰后退两步,低眉一看左掌掌心,竟有微微的红色血丝在掌心经络中游动,又觉整条左臂也是酸麻不堪,心中称庆刚才及时止住,否则自己肯定要受重伤。绝尘道人收掌之后,站住身子,拂尘一挥,依旧是仙人道骨的模样,一手合掌道:“公子功力了得,老道佩服。”
  云北辰回礼道:“道长过奖了,晚辈还得谢过道长的手下留情。请问,现在我们可不可以离开了?”
  绝尘道人拂尘一挥,微笑道:“请吧!”
  看着云北辰和白晓寒走出大门之时,叶浩远感觉到自己的拳头在作响,他的剑早已落在了屋顶上。绝尘道人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徒儿,缓缓摇头,这孩子为何还是如此冲动呢?于是教导道:“以后切不可再莽撞了,这位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啊!就连为师,也要忌惮几分。”
  叶浩远虚心低头接受了师父的责备教导,然而在他心中却燃起了一团火焰。
  走出了府衙之后,云北辰忽然停了下来,“下来!”
  话音刚落,树上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双双飞落而下。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5

帖子

14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积分
14
发表于 2020-9-27 01:48:44 | 显示全部楼层
从树上下来的两人,正是行泱和一名护卫。两人拱手道:“少主。”云北辰的表情却是冷冷的,“你们打算跟踪我到什么时候?”
  行泱道:“属下只是想请少主随我们回云城。这是城主的命令,属下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云北辰听着行泱拿他父亲来压他,一阵冷笑。
  白晓寒看到云北辰口中的左护法行泱似曾相识,当她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时,方才想起他们曾在福祥客栈的门口相遇过。原来就是他,白晓寒心中暗想。
  行泱也认出了这位姑娘,而且看她与少主的亲密,应该就是那个雨夜里,被少主抱在怀里的女孩。
  双方僵持,但行泱性情温和,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云北辰的答复。于是,白晓寒做了个中间人,道:“你们应该好好谈谈,要不找家酒楼,双方坐下来再聊。”
  行泱道:“姑娘说的是。不知少主意下如何?”白晓寒的话正是行泱心中所想,就怕少主固执的性格会不同意。
  没想到云北辰只是对白晓寒稍稍皱了一下眉头,却答应了这个提议。
  结果四个人去的还是福祥客栈,四个人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云北辰开门见山道:“让我回去,有什么条件?”
  行泱不缓不急地道:“少主是云城未来的主人,不知少主所说的‘条件’二字是何意?”
  云北辰冷冷一笑,哼声道:“我知道若不是我身上有着云氏一族的血脉,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城主早就把我处死了。可云家就剩了我这么一根独苗,定是要我回去接任的,而这回去也必然是有代价的,我说的对吗,左护法?”
  行泱惊讶于云北辰的坦白,道:“既然少主如此直爽,那属下只好说明了。其实,在属下出城之前,穹苍殿上就因为少主的事情,城主、长老还有各位宫主就吵闹不休。城主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被气病的。众人的意见分为两派,一是让城主在城中选择一个能担当大任之人过继到云氏,二是有几位宫主认为少主犯下大错,多少有些年少无知,在外流浪多年,理当学懂了许多,因此想把少主接回云城,若是少主能承受住三关苦难,必当让少主接掌云城基业。”
  云北辰笑道:“他们想的可还真周到!在云城中选择一位继承人,这在云城三百年的历史中,还从未有过。你说他们想要选谁做这个三百年来的第一人啊?”
  行泱道:“这件事,尚且不能定论。这个主张是由木宫主提出来的,危宫主也同意这个做法,金宫主和绝宫主摇摆不定,剩下的人就希望先把少主找回,依据少主的情况再作定夺。”
  云北辰叹声道:“原来是木宫主,也是我先对不住他斗木獬宫。”接着,他又问道:“若是我回去,他们准备用什么方法考验我?”
  行泱道:“以往也有继承人犯错的,按照规矩,应该要闯过冰火两重天,还要受天池之水的沁骨之痛。除此以外,木宫主说若是要少主继位,就必须受他三掌,他才会服气。”
  白晓寒坐在一旁,听着三关名目,想想便觉是大难。事实的确如此,冰火两重天是云城的禁地,里面有熔岩的炽热,也有千年冰水的苦寒,常人若是只受一方苦楚,那还好,若是受两种极端的痛苦,要一个人的性命极为容易。云城史上,死在里面的大有人在。至于那天池之水的沁骨之痛,是要在一个名为小蓝镜湖的湖水中受万虫噬骨之痛。这些都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没想到木胥了还是那么恨他,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是想以三掌结果了他吗?
  行泱道:“不知少主愿意何时与属下一同回云城?”却不料云北辰道:“我会回去的,但时间方面我需要考虑。”说着,牵着白晓寒的手站了起来,对行泱道:“我若现在不想回去,你们也奈何不了我。不要再跟来了!”
  行泱看着孤傲的云北辰,竟一时无语。眼看着云北辰和白晓寒双双离开福祥客栈,行泱身边的那名护卫道:“行护法,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行泱闷声叹气,摇摇头,道:“看来我们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护卫又道:“这位白姑娘是少主喜欢的女孩吗?看起来他们感情很好。”
  行泱点点头道:“看来是的。”心里却暗忖:“不知这两人之后的缘分会是如何?”
  回到山上小屋之后,白晓寒就兴冲冲地回屋把包袱打开,戴上那张银丝梨花面具跑到云北辰面前,问道:“好看吗?”
  云北辰面上若有所思,但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微微一笑道:“好看。这个梨花面具,比你那个黄金的蝴蝶面具更好看。”他单手抚摸面具上的银丝和梨花绣图,道:“这梨花比蝴蝶更与你相配。”
  白晓寒摘下脸上的梨花面具,食指渐渐指到云北辰的眉间,佯装不满地道:“明明不想笑,你还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的时候,眉头都是皱着的?”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云北辰这才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一起坐在院子里的木桩上。白晓寒依偎在云北辰的肩头上,问道:“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云北辰道:“我现在是不能急着回云城,否则必死无疑!”
  白晓寒对“必死无疑”四个字,吃惊不小,“为什么这么说?”
  云北辰道:“冰火两重天和天池沁骨之痛,这本是我应该受的,我无话可说。可是木胥了的三掌,恐怕到时候我可能接不下。前两个难关若我能闯过去,就已经是死里逃生了,必定是全身重创。木胥了想为义子报仇,定当痛下杀手!他的武功我多少有些了解,斗木獬宫是玄武七宫之首,功力也是七宫之中最高的。你说以我现在的状况回去,不是去送死吗?”
  白晓寒一直都以为云北辰的武功已经非常高了,不料他却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
  “那你就跟行泱他们耗着吗?”
  云北辰笑道:“耗着又如何?行泱也不会拿我怎么样,他还怕我突然跑了呢!我若不把朔风归云掌和冰凝诀修炼到第九重,就不是回去的时候。”
  白晓寒道:“那你何时才能修炼到那个境界?”
  夕阳西下,落日的光辉照耀在初生的嫩叶上,使得林中的树叶在金色的落日下灿烂夺目。云北辰搂过白晓寒的肩膀,看着树林里的余晖,感叹道:“快了。”
  夜晚,月明星稀。
  白晓寒在屋里点了灯,烛光闪烁。她正在哥哥白宇写信。前几日,她发了封信到杭州说自己马上要回家了,可是才短短三日,事情就完全变样,因此又写下这封信,打算尽快送到杭州,说明缘由。
  云北辰进屋时,白晓寒刚刚写完,正准备把信纸装进信封里。云北辰却一把扯过书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道:“平日里见你挺聪明的,为何这回如此糊涂?”
  白晓寒不解,“什么意思?快把信给我!”
  云北辰偏着不给,道:“你既已送了一封信给白宇让人来接你,那封信必定比这封早几日到白宇手里,如此一来,在这封信送达前,影阁的人定当已经出发了。”
  白晓寒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影阁里有鸿雁传书,自然不会让出来的那人白跑一趟。”
  见云北辰拽着信不给,于是白晓寒就转过木桌,到他身边去抢。云北辰身材高大,比起白晓寒要高出许多,身手更是比她敏捷,故而白晓寒怎么也抢不回信纸,看她蹦跳着气息都有些喘了,才不继续往下闹。
  白晓寒拿到信纸之后,向云北辰瞪了一眼。云北辰道:“给白宇另写一封吧!”
  白晓寒道:“你不是说不用写了吗?”
  云北辰道:“我想让你哥哥过来一趟。”
  白晓寒道:“为什么?”
  云北辰道:“为了我们俩的事情。我要提亲!”
  提亲?!白晓寒手上一抖,信纸落了下来,正好落在有墨汁的砚台里,顷刻之间被染黑了一大片,上面的字迹也都被墨汁染去了。
  白晓寒的脸在烛光的闪耀下更加红了,那是小女孩的娇羞模样。她揪着衣袂,低下头,甚至都不敢正眼看云北辰,轻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想起这件事情?”
  云北辰却道:“没什么?以后事情多了,我怕会耽误掉,还不如现在就办好。”
  白晓寒抬起娇红的面色,蹙眉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说会耽误掉。”她是何等聪明的女子,走近几步,便可感受到他眼中的异样。
  云北辰眼神清冷又炽热“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白晓寒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他的问题让她太过激动,太过突然,又太过震惊了。云北辰双手搭在她的两边肩头上,白晓寒似乎感受到了千钧重力。云北辰再一次问道:“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白晓寒用含着眼泪的眸子望着他,颤声道:“愿意!”
  两人相拥在一起之时,白晓寒又轻声问道:“但你得回答我真正的原因。为什么这么突然地提起这件事情?我一直以为你要解决了自己的事情之后才会想到这件事儿。”
  云北辰放开白晓寒,拥她坐在床榻上,道:“你真的想知道?”
  白晓寒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我都是任性之人。”云北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我的明天怎么样,这一回,我想带着你赌一回。晓寒,你愿意和我赌这一回吗?”
  “我愿意。”
  就在这个晚上,白晓寒书信一封叫白宇到汾州一趟,信中并未提及云北辰和她的婚事。女儿家的矜持让她开不了口,即使是在信中,也无法说与哥哥听,只好请哥哥到此一趟,让云北辰亲自说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

主题

175

帖子

356

积分

中级会员

Rank: 3Rank: 3

积分
356
 楼主| 发表于 2020-9-27 02:47:52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不好写,加油!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

主题

175

帖子

356

积分

中级会员

Rank: 3Rank: 3

积分
356
 楼主| 发表于 2020-9-27 03:28:21 | 显示全部楼层
@想见她的星空 2020-02-10 14:58:56
  长篇不好写,加油!
  -----------------------------
  是内外煎熬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

主题

175

帖子

356

积分

中级会员

Rank: 3Rank: 3

积分
356
 楼主| 发表于 2020-9-27 04: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想见她的星空    2020-02-10 14:58:56
  长篇不好写,加油!
  -----------------------------
  @alice影 2020-02-10 19:30:38
  是内外煎熬
  -----------------------------
  是写了无人观看无人回应后的自我怀疑和疲惫,出现一个评论都会让开心很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

主题

175

帖子

356

积分

中级会员

Rank: 3Rank: 3

积分
356
 楼主| 发表于 2020-9-27 04: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对婚礼的憧憬使得白晓寒每天都处在兴奋中。以前她喜欢跟云北辰黏在一起,但知道自己要嫁给他了之后,却总是回避他,更多的时候,她选择坐在木桩上,撑着下巴发呆。
  汾州因为有汾河相邻,水汽充足,昨夜又下了一场绵绵细雨,今早起来时,窗外一片雾色。白晓寒踏着湿润的青石板路去绣坊取她的衣物。那是她的嫁衣。说来也是有点委屈的,嫁衣一般都是家里人给女儿备下的,如今她和云北辰一起在这汾州里,举目一望,毫无亲友,心中更是期待着哥哥能快点来。可是她在给哥哥的信中根本就没有提到成亲之事,因而现在就连这嫁衣也得她自己准备的。
  绣坊在汾州的西北角,旁边有一条小河流过,过了桥便是那家绣坊了。府上的丫鬟把她领到前厅,就去叫绣坊主人来。白晓寒在厅中静候给她做嫁衣的绣娘。厅的两边各有一面很大的屏风,上面各绣着精致的图案,现在正值春季,屏风上的图案都是春日里桃花盛开的模样。上次她来之时,就听丫鬟说这屏风是根据四季更换的,到了夏季,就改成夏季的映日荷花屏风了。
  给白晓寒做嫁衣的绣娘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也是这绣坊的主人。因夫家姓袁,所以别人都称她袁夫人,是一个眉眼温和,温婉贤淑的女人。这家绣坊有诸多绣娘,却是由这样一个妇人主持。听绣坊的丫鬟说,袁夫人的丈夫在外做生意,两人膝下有一儿一女。
  袁夫人今日穿了一件淡绿色的锦缎衣裙,左肩上还绣着一串串嫩黄的迎春花,给这位中年妇人增了不少风韵。刚踏进门槛,袁夫人就温柔地笑道:“白姑娘亲自来取,怎么好意思呢?您今日若不来,我还要给你送过去呢!”
  白晓寒站起来,腼腆地笑道:“不劳夫人麻烦了,我自己来取就是了。”
  袁夫人自小在汾州长大,不到三十岁便接手绣坊的生意,算是看多了来来往往的客人,却从未见过像这位白姑娘这样美丽脱俗的女子。当初白晓寒来之时,原是绣坊里一位姓严的绣娘接待的,却不料严秀娘因为家中有事,没有时间给白晓寒做嫁衣了,其他绣娘也腾不出手来,只好由袁夫人亲自做了。袁夫人初次见到白晓寒之时,就问过她是何许人也,一听方知是杭州人士,袁夫人一张巧嘴就直夸只有江南那种地方才能养出如此标致的人儿来。
  丫鬟把嫁衣取了出来,本来是放在一个包裹里面的。袁夫人一接过手,就把包袱拆了开来,把里面的嫁衣拿出来给白晓寒看。白晓寒接过手,心中一阵悸动,摸着上面龙凤呈祥的绣图,指尖不住地颤抖。
  袁夫人是知道新嫁娘的欣喜和激动的,于是道:“姑娘,这绣图,您还满意吗?”
  白晓寒抬起明亮的双眼,道:“满意,多谢夫人了。”
  袁夫人微笑道:“姑娘满意就好。”她原本还想问白晓寒为何是她一人来做嫁衣的,家中怎么没有母亲、姐妹或是丫鬟陪伴的,可是一想到这位姑娘并非汾州人士,也不好多问了。
  从绣坊中出来之后,白晓寒怀中紧紧地抱着包袱,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汾州的大街上。在经过一座牌坊时,迎面看到有个人正在望着她走过来。白晓寒脚下一顿,看清那人正是自太守府一别之后不曾见面的叶浩远。叶浩远没想到会再一次见到白晓寒,他看到低头微笑着走过来的她,即使没有问好,也能从对方的神情和步伐中感受到她的愉悦。
  白晓寒微微一笑,跟叶浩远保持着距离,点点头,以示问好。叶浩远驻足在原地,一脸沉默,他看着白晓寒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等到双方的距离越来越之时,他急忙转过身去,叫道:“白姑娘……”
  白晓寒转过头去,心忖着叶浩远又想干什么。她是见过这个年轻人莽撞行事的,因而心中竟有些忌惮他。叶浩远并没有像上次一般失控,他只是道:“白姑娘,上次在赵大人府上,真是对不起了。明日我就要和师父离开汾州了。”
  听着他道歉以及说要离开的消息,白晓寒柔和道:“没关系。祝叶公子和道长明日一路顺风。”
  告别了叶浩远后,沿着这条街道,再转一个弯便是一条小巷,这巷子名曰老槐巷。白晓寒走进巷子,数着门,走到末端的一户人家,推门进去。这是云北辰和她前几日租下的。院落尚且宽敞,里面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根基庞大,错综复杂的枝条上已经抽出了许多嫩芽,想必到了夏天定能遮天蔽日,绿茵满天。
  云北辰依旧是每天出门,他还是会到沉风穴去练功。不过依他的轻功,沉风穴到汾州的路程并不在话下。
  这日,云北辰从沉风穴出来之后,又一次来到陈家酒肆。老板张平看到久违的云北辰,楞了一会儿,他以为这位公子以后再也不会来了,没想到今日又来了。张平赶忙招呼云北辰坐下,道:“公子,您前段时间到哪里去了?搞得大家都以为您离开汾州了呢!”
  云北辰没有回答张平的问题,叫了一坛好酒。等张平送酒上来的时候,一定银两放置在桌上。张平心下一惊,看着这百两的银锭,不知是何意,堆笑道:“公子,您这是干什么?我这酒值不了那么多?”
  云北辰道:“我知道老板你酒窖里酿了许多坛女儿红,我想买十坛。”
  张家的酒窖确实有百来坛女儿红,那还是张平的父亲酿下的,藏在酒窖里,到了节庆大喜的日子才会拿出几坛来。算着酿酒的年份,恐怕要有三四十年了。
  云北辰看着张平那双闪着光的眼睛,笑道:“若是老板你觉得银两不够,可以说,我只要你十坛女儿红。”
  张平从未见过如此爽快的人,一把拿起银子,笑道:“够够够。公子是这会儿带走,还是明儿个让浮生给您送去。”
  云北辰先喝了一碗酒,放下酒碗后才道:“不急,过两日送过来也不迟。”
  张平问道:“不知公子住在何处?”
  说着,云北辰就报了一个地址给他。张平一听,才知原来这位神秘的白衣公子是住在汾州老槐巷的一处宅院里的。
  白宇是在接到信之后的半个月赶到汾州的,跟白宇一同来的有谢文和鬼一。谢文平日里最关心的就是白晓寒,隔了半年,这回终于能见到小姐,自然是要来的。而鬼一来的目的完全是冲着花不坠,可让他失望的是,花不坠早已不和云北辰他们一起,独自去了江湖上其他地方。
  双方说好了在汾州外的一个十里亭相见。白晓寒时隔多月,再一次见到哥哥,兴奋得不得了,一下子冲过去奔到白宇怀里。白宇一改往日里的冷淡,笑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样,被别人笑话了怎么办?”
  白晓寒这才放开白宇,瞥眼看了一下云北辰,见到他在偷偷地笑。谢文呵呵笑道:“小姐,你瘦了,不过精神挺好的。”
  白晓寒拉着谢文的手说道:“多谢文叔挂念了。”
  鬼一还是一身黑衣,黑色的斗篷依旧遮着他的脸,看不到其表情,在看到白晓寒之后,只是默默地问了一声好。
  白晓寒怯怯地问了一句鱼里屠是否已回到了影阁。白宇没好气地道:“你把他骗走后,他在多处地方都找你不着,就回了影阁,还生怕我怪罪。”
  白晓寒笑嘻嘻道:“幸好,我还以为他为了找我又要失踪上大半年呢!”
  白宇宠溺道:“你啊!”
  春月里,城郭外起了风沙,谢文提议赶快到城里去,先找家客栈安定下为好。白晓寒却道:“不用了,我们租了一间宅院,里面有房间让你们住。”谢文向白宇看了一眼,见到白宇点点头。
  几个人用过了晚饭,白宇才问道:“叫我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白晓寒一脸娇羞,借口收拾碗筷,然后就一溜烟跑出去了。谢文不敢让小姐操劳,于是也出去帮忙了。至于鬼一,他一吃完饭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他是一贯的独来独往。
  白宇道:“叫我来的人,恐怕是你吧?”
  云北辰淡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叫你来的?”
  白宇道:“感觉。晓寒平日里也时常给家里写信,这一次却一连来了两封信,一封说是要回家,隔了几日的另一封却说要我赶紧到汾州一趟,说是有事商量。”
  云北辰低头一笑,继而抬起头来看着白宇清冷的眼神,收拢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我要娶晓寒。”
  娶晓寒?白宇一听,不禁眉头一皱。来之前,想过诸多可能,却从未料到会是嫁娶的事情。白宇道:“为何?”
  云北辰道:“不为何。我们两人相互爱慕,结成夫妻有何不好?”
  白宇望了一眼屋外,白晓寒正和谢文两人在井水旁洗刷碗筷。谢文挡开白晓寒,执意不肯让她干这粗活。白宇轻声叹了一口气,原来与他相处了十多年的妹妹已变了许多。
  云北辰看着白宇捉摸不定的神情,再一次道:“你是晓寒的兄长,所以请你过来。”
  白宇的眼神从院子里重新转回来,淡淡道:“若我不同意呢?”
  云北辰道:“理由?”
  白宇道:“你太复杂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爱我妹妹。或许晓寒真的爱你,但是你,我不确定。在你们两个离开杭州去四方山庄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是晓寒一厢情愿,而你则是在利用她。”白宇说话的语速很慢,却仿佛一字一句地钉在了云北辰的心中。
  云北辰道:“我得承认,你说的有一半是对的。我的背景的确很复杂,我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更有一片阴云不定的前途。”说着,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更得承认,一开始我是利用了晓寒帮我上四方山庄,可是到了最后,我也确实为她心动了。”
  白宇静静地倾听云北辰阐述自己内心的感情。然而在听过之后,正如云北辰所说,他的前方是一片不确定的阴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太阳。白宇无法放心把妹妹交到这样的一个人手中。作为兄长,他可以放任妹妹去追逐一段危险的爱情,因为总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事情的发展,可他对云北辰的估算却错了。
  现在,这个男人正在向他提亲,说要娶他的妹妹。
  院子里的井水旁,谢文已经把所有的碗筷都洗完了,把它们放到竹篮里,准备拿进厨房。到头来,白晓寒的手只是沾湿了而已,什么活也没有做。
  等谢文放完了碗筷,看到白晓寒站在厨房门口,看到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有事。谢文是看着白晓寒长大的,一眼就知道白晓寒想说什么,于是问道:“小姐,你有什么心事吗?”
  白晓寒拉着谢文坐到院子的大槐树下,“文叔,你什么时候跟着我爹爹的?你见过我娘长什么样吗?”
  谢文听到白晓寒说起老阁主夫妇,心思一下子飘到了老远,长着一道道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恍如隔世的微笑,道:“老奴在小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跟着老阁主了,那时候夫人还在,他们俩啊,感情很好,总是在一起。我记得夫人长得很美,也很温柔贤惠。”
  白晓寒对母亲的记忆非常模糊,只能依稀地从哥哥与谢文谢武的口中了解到几丝模样。她怀着憧憬的目光,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我爹爹和娘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谢文道:“知道。老奴跟着老阁主的时候,老阁主还没和夫人成亲呢!那时候夫人原是一小家碧玉,是在一次菊花展上跟老阁主相识的,他们是一见钟情,后来就成亲了。原先夫人家里不同意她跟老阁主在一起,后来夫人的父亲在一次重病中去世了,家中就剩下孤儿寡母,夫人的母亲想着以后要有个人照顾女儿,就同意把夫人许配给老阁主了。现在想想,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知小姐为何提起那么久以前的事情?”
  正当白晓寒踌躇着该如何说出她与云北辰的事情时,听到哥哥白宇在叫自己:“晓寒,我有话跟你说。”
  白晓寒感受到了哥哥冰冷的语气,不自然地站了起来。两兄妹走出宅院,去了城里的一家茶楼。
  白宇是从来不喝酒的,故而选了一家茶楼,要了一壶碧螺春。待伙计把茶端上来之后,白宇先是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白晓寒,一杯给自己。
  白晓寒一边看着哥哥的脸色,一边小心地接过茶杯。
  白宇细心地闻着碧螺春的茶香,感受着从茶水中往上升腾的茶香和水汽,这才慢慢地饮下。白晓寒没有喝,她坐在这里,仿佛就是在欣赏哥哥对茶的讲究,然而她内心是充满惶恐的。
  终于,白宇问道:“你真的要嫁给云北辰?”
  白晓寒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白宇道:“你确定他爱你吗?”
  他爱你吗?白晓寒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这句话。她想起了那个雨夜,他把她从福祥客栈带回山上的小屋,想着身上因细雨而潮湿阴冷的感觉,想着他的拥抱,想着他对往事的坦白。这一切,应该算是爱了吧!白晓寒心里这么想着,于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确定他爱我!”
  白宇轻叹了一声,冷淡的目光转向包间的摆设,见到角落里放置着一个景泰花瓶,里面插着几枝娇嫩艳红的紫荆花。等他回过眼神之际,说道:“你若是以后跟着他,你想过你们将来要面对什么吗?”
  白晓寒道:“想过。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我会坚持我的选择的。”
  白宇了解自己的妹妹,叫她出来单独谈话,只是想再确认一遍,可是听到的话还是一样。以前那个娇弱的妹妹现在长成大姑娘了,有了自己的感情,正像白家的所有人一样,也是那样的果决与坚定。
  白宇又道:“那为何不等他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你俩再成亲呢?难道你们两个对彼此都没有信心吗?”
  白晓寒道:“这和信任没有关系。我想跟在他身边,成亲了不就名正言顺了吗?难道要像哥哥和灵姐姐一样吗?爹爹和唐伯父定下你们俩亲事的时候,哥哥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了,而灵姐姐尚在幼年,于是你就等着她长大,等着她处理完家事,到了现在还在等。难道妹妹我也要和哥哥一样等着吗?”说到最后,她有些激动了,甚至差点碰翻桌上的茶水。
  白宇没有料到她会说起他和唐灵之间的事情。是啊,自己等了那么多年,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还是他们两个都太固执己见了?现在晓寒跟云北辰呢,他们又是何种情况?为何要阻止他们两个在一起呢?白宇一连问了自己多个问题,最后道:“看来我是无法阻止了。不过云北辰他父亲远在云城,会同意你们俩的事情吗?”话音未落,又想起了云北辰这个人的为人和处世态度,于是淡然一笑,道:“我忘了,他现在是流浪在外的儿子,他父亲管不着这个儿子了。”
  白晓寒听到哥哥竟同意了这桩婚事,欢喜地落下眼泪,边哭边笑。白宇给她擦去泪水,柔和道:“都要做新嫁娘了,不可以再哭了。”
  白晓寒隔着桌子,拉住白宇的手,道:“哥哥为何不亲自去苏州一趟,赶快把灵姐姐娶回家来呢?”
  白宇笑着叹声道:“连妹妹都要成亲了,看来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快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

主题

175

帖子

356

积分

中级会员

Rank: 3Rank: 3

积分
356
 楼主| 发表于 2020-9-27 04:42:38 | 显示全部楼层
静谧的房间中,只有人来回踱步的声音,还有玉箫在掌上一起一落的声音。
  出去守在云北辰住的宅院的两名护卫,回来了一个,一进福祥客栈,便迈着急切的步子到行泱面前禀报:“行护法,白姑娘的哥哥来了汾州!”
  行泱道:“这么快!我们的人去了长白山,怎么还没有讯息传回来?”
  有一护卫道:“我们收到少主成亲的消息本来就晚,汾州到长白山的路程又远,相隔千里,路经高山雪川,可能赶不及回来了。”
  行泱停止了踱步,跌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叹道:“其实云城传了消息过来又怎样呢?依少主那个性子,谁拦得住他想做的事情?除非城主亲自到汾州一趟。少主应该是很爱白姑娘,不然若他回了云城,城主或许会给他另谋婚事。此刻他离云城千里之遥,提前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办了,到时候城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婚姻大事,少主怎么也得要先请示自己的父亲才对!”
  “行护法,你忘了?少主做事向来独断专行。”
  “是啊,听闻少主在云城时,就偷偷练了云城的禁术云雾幻境,若不是我们在前月的那个雨夜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
  行泱惨然一笑,想起了云北辰在云城之时的所作所为,确实如他们所说,倒也不假。那时候的云北辰张狂孤傲,现在的他内敛中那份狂傲依旧在。
  晚上夜入初更,行泱躺在床上,心神却还甚是清醒,看见窗外站着一个人影,立马起来披了外衣出去,却看见外面站着的是云北辰,“少主!”
  “行泱。”
  行泱问道:“不知少主夜里探访,所为何事?”
  云北辰淡淡一笑,乌黑的眸子在夜里炯炯发亮,道:“你心里应该知道我来找你谈什么事情。”
  行泱略微一想,道:“少主是想来和行泱说您和白姑娘的婚事?”
  云北辰抬头仰望夜空,只见满天星斗,闪闪烁烁,零落灿烂,“今晚夜色好,你可愿意跟我一同到汾河边走一趟?”
  到汾河?行泱不禁眉头一皱,原本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解,自从他们在福祥客栈一谈,后来就再未说过一言半语,即使他派护卫到云北辰的宅院守着,也从未透露过身份。不过依云北辰的警惕和能耐,恐怕早就知道了行泱的举动。
  云北辰再一次问道:“如何?”
  行泱道:“是。”
  两人身怀轻功,脚程利落,不一会儿就到了汾河岸边,只见滔滔的河水自北向南而流,这条汾河自涔山麓流下,途经汾州、晋州等地,最终汇入黄河。河面上浮荡着薄雾,河水暗黑不明,如同一条长长的黑绸练。这里的朦胧雾色和滚滚河水,又让行泱想起了当日的云雾幻境,心里忍不住增了一份紧张和警觉。
  云北辰望着潺潺的河水,又转头看了一眼行泱,看到他严肃谨慎的表情,不禁嘴角一笑,悠然道:“不用如此紧张,我只是想和多年的好友说说话而已。”
  行泱道:“少主能认行泱是朋友,行泱深感欣慰。”
  云北辰耸然笑道:“没想到你做了左护法,左护法的那些忠心事主的心态全学会了,再也不是静静居那个朴实温雅的少年了。”
  行泱道:“人总是会变的,少主不是也变了吗?”
  云北辰一笑,缓缓道:“是吗?”
  两人沉默了半晌,云北辰叹道:“行泱,我要成亲了。我想你也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但还是特意前来想请你去喝一杯喜酒。”
  行泱道:“多谢少主的美意,不过有些事情行泱还是要说,婚姻大事,本因父母做主,少主如此不念城主的意思,与白姑娘私定终身,又私下举行婚礼,可否考虑过城主的感受?”
  云北辰道:“或许是我做事太过激进了,但是我真的不想再错过了。这些年,我一个人在杭州外的一个小山谷里过着如同隐居的生活,独自一个人惯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在逃出云城之后遭遇了什么,因此也就不会了解我内心的那份孤独和不安。晓寒有时候跟我一样,做起事情来也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比较合适在一起。”
  行泱在云北辰说话之时,一直都默默地聆听着,只听云北辰又道:“行泱,你知道吗?在知道你们来找我后,我曾一度把晓寒赶走了,她本来在杭州待得好好的,有哥哥疼爱,有仆人伺候,却执意跑到我身边跟着我一起飘零。可是当她走了以后,我才发现我放不下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告诉自己要娶这个姑娘。”
  行泱记得那位白姑娘的美丽的模样,却不知她有着和外貌并不相称的执着。这个时候,行泱才知道云北辰是选对了伴侣,但是他内心根深蒂固的思维使他脱口而出道:“可是即使少主想要娶白姑娘,也应该事先禀明城主才是!”
  云北辰听了行泱的话之后,垂下脸呵呵地笑了起来,“行泱,你没有看到吗?我现在不在云城。”
  行泱语塞,暗道:“少主这是何意?他总是要回云城的啊!”
  云北辰走过去,用左手拍了拍行泱的肩膀,就像少年时期两人互拍肩膀相互玩笑一般,“晓寒的哥哥白宇已经来了,成亲之日在后天。”
  后天?行泱心中一惊。这么快!
  云北辰道:“我想到时候,你不要以云城左护法的身份出现,而是以朋友和兄弟的身份来给我道喜。”
  行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行泱到时候一定到。”
  老槐巷的宅院中,谢文一边搭着梯子挂红灯笼,一边吩咐着鬼一把喜字贴到门上去。白晓寒想出来帮忙,却立刻被谢文给喝住了:“小姐,你就好好待着吧!哪有新娘子自己出来干活的?”于是,白晓寒只好回屋,坐在床头,一遍一遍地摸着嫁衣上绣图的纹路,又把嫁衣贴在脸上,感受着上面的丝丝暖意。她站起来把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盖在头上,兴奋地在屋子里一圈一圈地转着,直到撞了桌角,吃了一记痛才停下来。
  谢文一直都十分疼爱白晓寒,却没想到昨日方知过两日便是小姐的大喜日子,又喜又惊,其中还夹带着一点不满,暗道:“小姐跟着云公子,肯定要吃不少苦头,连着婚礼也如此寒酸,没几个人参加。小姐要是早在信中提到此事,我就让公子把影阁里所有的人都带上,尤其是絮烟、忘尘和珠儿,女孩子在这儿,总比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来得方便。珠儿这丫头也真是的,早不病,晚不病,在这关头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否则把她带过来以后伺候小姐起居就好了。咳!”一想及此,不禁又叹了一声气,这已经是他今日不知第几次叹气了。
  二月十八,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这一日,除了白宇等人,行泱和几名云城的护卫也到了。当行泱看到白宇之后,温和地问了一声好,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只道是云北辰的朋友,并未提及左护法一职,也未提及云城二字。可白宇何等聪明,行泱的谈吐以及言辞中对云北辰的敬畏,只能说明这人应该是从云城来的。既然云城的人来了,那云北辰回云城的日子也不远了,一念及此,又想到了妹妹以后的日子,心里总有些担心。
  喜娘是从外面请来的,吉时一到,就带着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走了出来。厅堂中,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然而这种微笑中却夹杂了太多的其他因素。
  云城的消息到了今日,还是没有传来。云城主不在此地,而白宇是白晓寒的兄长,所谓长兄如父,便坐在了上座,接受新人的跪拜和敬茶。
  礼毕,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宴席上,云北辰拿出了之前在张家酒肆买的十坛女儿红。谢文和鬼一自当喝酒祝贺,行泱等人也一样,唯独白宇,依旧是以茶代酒,即使是在妹妹的婚宴上,也不作例外。
  这一夜,宅院里的红灯笼亮了一夜,被风吹灭了两盏,谢文又让鬼一重新点上。整个宅院都是红澄澄的,即使没有喧闹声,也得让它看起来喜气。
  这一夜,云北辰和行泱喝到了三更。十坛女儿红,最终只剩了一坛。当行泱喝高了之后,方才满心诚意地说道:“少主,祝你和少夫人百年好合!”
  云北辰一抹嘴上的酒水,笑道:“承你吉言。”
  白宇虽是陪到了最后,却自始至终都喝着清淡的茶水。
  到头来,喝酒最多的还是云北辰,他自个儿买来的十坛女儿红,有三坛是自己喝掉的,行泱和几名护卫,还有谢文、鬼一合起来饮了六坛,终不及他。可是到了最后,白宇看到云北辰依旧清醒,除了脸颊稍红,竟然行动自如,言语正常。
  那一夜,当云北辰掀开白晓寒的盖头之时,两人一见面,相视而笑。窗外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箫声。白晓寒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儿道:“这箫声悦耳柔和,更有一份绵绵情意,是谁在吹箫?”
  云北辰笑道:“是行泱。这首雪落梅影本是静炎长老之作,听闻静炎长老在年轻之时曾爱慕过一个姑娘,特地作了这首曲子,没想到行泱今日为我俩吹奏。不过这曲子好听归好听,到底是有些落寞之意。静炎长老在雪天里找不到自己的意中人,可我却找到了你!”
  白晓寒轻笑一声:“那依你看,行泱吹什么曲子才好?”
  云北辰笑道:“不如我出去请他奏一曲凤求凰,如何?”
  白晓寒道:“不好。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情挑卓文君,倒也演绎了一段千古佳话,可是后来他得了汉武帝器重,有了名有了财,却越发地不珍惜曾经患难与共的妻子,吃酒赌博,流连娼馆。可怜卓文君以泪洗面写下白头吟。我可不想成为卓文君,你也别让行泱吹什么凤求凰。”
  云北辰道:“好好好,就依你。我不是会变心的司马相如,你也不会成为被弃的卓文君。”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8

帖子

24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积分
24
发表于 2020-9-27 06:1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白宇等人在汾州小住了三日,就要启程回杭州了。兄妹俩执手话别,自然是依依不舍。谢文心里想着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能见到小姐,一时老泪纵横得说不出话来。临走时,云北辰向白宇承诺会照顾好白晓寒。白宇点了点头,并无其他话语。
  一连行了多日的路程,白宇倒也不是特别地急着回杭州。眼见前路有座凉亭,于是便决定过去休息一会儿。亭子里有个樵夫在歇息,那名樵夫的袖子和裤管都撩得老高,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但见他身子靠在亭柱上,面上罩着一个斗笠,似在打盹儿,旁边放着副木柴担子。白宇三人把马缰拴在附近的树枝上。谢文取了点干粮递给白宇和鬼一,自己也吃了一点。
  白宇坐在亭中,也不管身边的那个樵夫,望着周围参差不齐的灌木,忽然说道:“再有个一天,应该就到苏州了吧!”
  谢文心中一颤,方才听得明白,公子说的是苏州,不是杭州!稍稍一想,便知道了各种的缘由,当下笑问道:“公子是想去苏州唐家看望唐姑娘?”
  白宇低头不接话。鬼一对这等事情从来不表态,在旁一口一口地撅着干粮。可是谢文不一样,公子和唐家小姐的婚事是老阁主早就定下的,等了数年,现在两人都已成年,公子的年纪更是不小了!若是能在小姐的婚事之后再把公子的终身大事也办了,那老阁主和老夫人在天之灵定能感到安慰。
  白宇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发出声响。谢文又说道:“公子也有三年没有见过唐姑娘了,是该去看看了,去的时候还得问候一下唐老夫人。”见白宇还是默不作声,谢文有些急了,“公子,你倒是说个话啊!”
  “好,我们去唐家。”白宇抬起头说道。
  古人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州的景致当然也不会差。等进了苏州,白宇等人也没有先寻客栈歇脚,倒是直接去了城东的唐宅。唐家的宅院在运河码头附近,宅前栽植了两排嫩绿的杨柳。
  府内的人一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见来者三人,一位面貌清俊的青衫公子,一个颇有些岁数的中年男子,两人的后面还有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开门的家丁是新进的府里,故而开口问道:“不知三位来唐府有何贵干?”
  谢文去年早春还来过一趟唐宅,和白晓寒小住了几日,不想今日开门的竟是一个陌生的小厮,猜测着应该是新来的家丁,于是道:“我们与府上是世交,途经苏州,特地前来探望唐老夫人和唐姑娘。”
  “我家姑娘今日出去了,尚未回府。老夫人近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那你们杨管家在吗?”
  “杨管家在的。”
  “那就麻烦跟杨管家说一声,就说是我们是杭州来的客人。”
  面前的家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去通报了管家杨为。不一会儿,迎出来一个身形微宽,头戴四方帽的中年男子,还未走到门口,就大笑道:“是谢大哥来啦?这新来的家丁不懂事儿,怎么能让您在门口等呢?”
  杨为小跑到门口,立马跟谢文作揖赔罪,“开门的家丁是新来的,不认识谢大哥,还请谢大哥不要见怪!”
  谢文笑道:“不怪不怪。我们公子也来了。”
  杨为这才瞧见谢文身旁的白宇,这个年轻人还如三年前见到的一样,清瘦俊雅,赶忙作揖道:“哟,白公子也来了!”
  白宇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杨为请白宇三人到大厅里先坐下喝茶歇息,等下人奉上了茶水之后,又说道:“今日小姐带着两个丫鬟到街上采买东西去了,这都已经快过了两个时辰,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还请白公子在此喝口茶歇歇脚。”
  白宇道:“不急。”
  以往来苏州最多的是谢文,白宇自己不来,却经常让他来苏州给唐家送东西探望,偶尔白晓寒也会跟着来,一来便拉着唐灵说杭州的见闻,说影阁发生的趣事儿,还有关于白宇的事情。杨为实是没有料到这一次白公子会亲自来,难道是来提亲的?想到这里,杨为心头又惊又喜,暗地里悄悄地打量白宇的神色,很是平静,倒是谢文进了门之后就一直笑呵呵的。
  “刚才那个家丁说唐老夫人身体不适,可让大夫瞧过了没有?”白宇问道。
  “小姐找大夫来看过老夫人了,唉,年纪大了,总有些毛病,这是避免不了的。前几日,老夫人突发奇想,搬到了西园住,说那儿安静。小姐是最为孝顺老夫人的,也不敢违她老人家的意思,就让人把西园给收拾打扫了一番,派了好几个小厮丫鬟在那园子里伺候着呢!现在这个时候,老夫人的中觉也该醒了,白公子要不要先去西园看看?”
  既然唐灵不在,先去拜见一下长辈也好。白宇欣然同意。
  唐府的西园在唐老夫人住进来之前,已经许久未住人了,因为祖母要住,唐灵特地命人将园子重新整修了一遍,倒也别有一番幽静雅致。进了园子,杨为就叫丫鬟到屋里禀报老夫人说是白公子来了。
  过了片刻,丫鬟就出来请白宇等人进去。进了屋,就见高堂上坐着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在老人家面前,白宇恭敬地作揖道:“晚辈拜见老夫人。”
  “是宇儿来啦!你可有好些年头没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唐老夫人久未见这个未来的孙女婿,一见着白宇踏进屋子,就笑眯眯地盯着他看,“赶紧起身吧!”接着又命丫鬟搬了个凳子过来让他坐。
  白宇一落座,唐老夫人又道:“听下人们说灵儿出去了还没回来,你就先在这儿跟我这老婆子说说话吧!”
  白宇道:“晚辈许久没来探望老夫人,还望老夫人见谅。”
  “没事没事儿!男儿志在四方,你先立业后成家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如今啊,我这身子骨越来越不利索了,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灵儿出嫁。灵儿今年有二十了,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宇儿你也有二十又七了吧!你们年纪可都不小了。”
  唐老夫人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宇自然明白老人家是催着他们赶紧成婚。但是一提到这件事情上,白宇就想起了三年前他来唐家拜访,原是与谢文谢武都说好了的,是来提亲的,可是当他与唐灵两人走在运河边,因婚后的安排发生了争执。白宇早就知道唐灵不似寻常家的姑娘,一出嫁便从了夫。唐灵早年丧父丧母,与祖母相依为命,聪明能干,一个姑娘家竟能把一个偌大的唐家整治得井井有条,唐家的那些亲戚俱都不敢小觑这个姑娘。
  “祖母年迈,若是我嫁到杭州,那祖母跟前就没人照顾了。”
  至今,白宇都记得唐灵此前说过的话。她想侍奉祖母终余年,而白宇又绝不会轻易舍弃他的影阁。是以,两人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总是透过中间人相互传递对方的消息。
  “宇儿,宇儿?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唐老夫人催问道。
  谢文在旁推了推白宇,还替自家公子回了唐老夫人的话,“老夫人不必担心,唐姑娘聪慧贤能,我家老爷和唐老爷身前又定下了这娃娃亲,我家公子怎么会不娶唐姑娘呢?只要唐姑娘点头,白家即刻前来提亲完婚。”
  唐老夫人喜笑颜开道:“好好好,这就好!”其实,唐老夫人虽然年老体弱,但是阅历颇深,心境也还算明朗,孙女和白家公子的婚事至今未成,必定是两个人之间有了什么矛盾。她相信这两孩子之间相互情深爱慕,毕竟她自个儿也是年轻过的。
  走出西园之后,杨为早已给白宇等人安排好了客房。白宇步入房间,脱下身上的袍子,听到有人敲门,头也不回地说道:“进来,把水盆放下就可以了。”刚才他叫了一名家丁送盆热水过来,想洗洗一路风尘的脸。
  “路上累不累?”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白宇的耳朵里,身子一愣,方转头去看,果见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这是他们自三年前之后第一次见面。
  唐灵见着白宇楞在那儿的模样,满脸的笑意,亲自替他浸湿了手巾,然后拧干递给他。白宇接过热手巾,擦了一下脸,道:“多谢。”
  晚饭是在西园唐老夫人那儿吃的。日暮时分,白宇和唐灵两人在园中散步。唐府的格局是唐老爷身前设计的,亭台水榭,池塘假山,无不匠心独具。围着宅院墙根流淌的是从园外的运河引进来的活泉,汇入府里的荷花池后又从一条小渠流出府外。若不是心中有沟壑,万万设计不出此等宅院来。白宇对他这位已经过世的老丈人深感钦佩。
  “你怎么忍心晓寒嫁到那么远的北地去呢?”唐灵问道。之前在晚饭席间,白宇说起白晓寒已在数日前成婚,嫁的是那个曾经客居杭州的云公子。
  “姑娘大了,留不住。她执意要嫁给云兄,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硬行拆散他们两个。”
  “那位云公子,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听你的口气,好像心底里并不赞成这门婚事。”
  “说到家世才学,倒是一点都不差,可是背景有些复杂,我就怕晓寒跟着他以后会吃很多苦。”
  “嫁都嫁了,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了。只要云公子对晓寒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走过花园中的鹅卵石路,又沿着台阶来到长廊下。不知不觉,西边的霞光已经越来越暗,半刻前还是绚丽火红的颜色,现已成了深浅不一的藏蓝色。
  “听杨管家说你早上巳时就已经出去了,府里采买的东西很多?”
  “不是。中午在街上遇到了几个相熟的姑娘,就一起到书香斋小聚了一会儿,这才耽搁了点时间。”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刻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 师哈哈 |网站地图

Copyright © 2019-2025 Www.biiyy.Com.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Discuz! X3.4( 苏ICP备14049462号-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