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alice影

长篇-----天上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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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5 03: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下闹得追魂四刀鬼都呆了,两边都出一万两银子,要他们捉住对方,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周子穆叫身边的随从又拿来五百两银子,一齐放在桌上,道:“我可是把银两都准备好了,要如何选择就看各位的了。”
  孔老爷急道:“大明,快把银子拿出来!”他身边叫大明的小厮却弯着要为难道:“老爷,银子都让柳姑娘保管着。”
  “那还不快去叫柳娘拿银子来!”
  大明匆匆地跑了趟楼上,过了一会儿又匆匆下楼来,“老爷,柳姑娘不在房里,小的不知道她把银子放在哪儿。包袱里都找了,没有!”
  此话一出,可把追魂四刀鬼给惹怒了,沈老三叱道:“啊,看来是没有银子!大哥,周大人如此慷慨爽快,我们还等什么?”
  陈老大先是低头犹豫了一会儿,心想既然他的三位兄弟都如此想法,而且现在孔老爷拿不出银子来,就没什么顾虑的了,于是点了点头。立时,赵老二和沈老三就上前逮住了叫嚷起来的孔老爷。孔老爷的两个小厮俱是害怕极了,想要逃出去,却被陈老大踢出的凳子给双双拦住,滚倒在地上。
  孔老爷挥舞着双手叫嚷道:“你们不是要银子吗?放了我,要多少的银子我都可以给!各位可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英雄好汉,怎么能这般欺凌老夫这个年老体弱的人?”
  孔老爷说的话着实让周子穆想笑,暗自心下鄙夷:“一万两银子就可以出卖原来雇主的人,竟然还叫英雄好汉?实在是可笑可怜!”
  陈老大绑了孔老爷后,又向新雇主问道:“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周子穆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道:“这样吧,既然孔老爷有钱,你们就把他身上的汗巾、荷包、玉佩之类的都脱下来吧!然后再把他给我从这里扔出去。至于他住客栈的钱,就由我来付好了。”
  陈老大等人心想这有何困难,立马把孔老爷头上戴的帽子身上穿的锦缎袍子都脱了下来,连他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都给摘了下来,然后一脚把他和两个小厮踢出了客栈大门。周子穆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这一切,嘴边讥笑不止,最后道:“桌上的银票和银两都是你们的了,拿了就走吧!”
  追魂四刀鬼拿了银票和银两,再三弯腰感激,兴奋地出了客栈。周子穆看他们都走了之后,又喝了一口茶,问道:“不是点了酒菜吗?怎么还没有上?”其实伙计早已从厨房里端出了酒菜,只是看到这边热闹的很,怕是又要打起来,所以才站在角落里不敢靠近,听到客官叫酒菜,急忙把杯盘端了出来,热情道:“酒菜来了,客官请慢用!”
  周子穆看了一眼上来的各样小菜, “你们也去吃吧!”随从们才叫住了伙计,也要了几样酒菜,在旁边的桌子坐下了。
  周子穆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酒杯捏在手中,眼中似在想什么东西。其实为官多年,周子穆并非喜爱仗势欺人,虽然喜欢书画古玩,却也从未有抢夺过他人的喜爱之物,这次只不过是看不惯孔老爷罢了。他自己出身仕宦之家,但在幼时家道中落,祖辈留下的基业被败得所剩无几,父亲又早亡,靠着母亲一人含辛茹苦把他养大,还未考取功名之前,就见母亲因为家里没有足够的钱财度日而曾向商贾之家借钱,回家后总是叮嘱他要好好读书,将来及第登科振兴家业。今日看到孔老爷自持有万贯家财保底,便有恃无恐,自以为钱财可以买来万物,因而就想出这个计策来教训教训他。
  云北辰只是比周子穆等人晚一步回客栈,却不料有幸看到了周子穆挑拨离间又仗势气压商贾的场景。等孔老爷和两个小厮被追魂四刀鬼狼狈地踢出客栈之后,四刀鬼便立马拿着周子穆给的一万多两银子兴冲冲地离开了。
  掌柜和伙计刚才因为害怕周子穆等人会和追魂四刀鬼打起来,就一直紧盯着客栈里的情形,没想到看到最后,竟是平日里财大气粗的孔老爷被自己请来的打手给轰了出去,实在是让人咋舌!
  见到客栈里平静下来,掌柜才注意到已经坐在角落里的云北辰,连忙叫伙计过去招呼。伙计识得这位客官,一面擦桌子一面道:“哎,客官,您回来啦!话说和您一道的那位姑娘不知是跑哪里去了?”
  云北辰眉头一皱,问道:“她走了?”
  伙计道:“说是走了,也好像不是真的走了。说来这也是件怪事。今晨客栈里的人大部分都走了,空落落的,掌柜见客人少了,就叫小的对留下来的客官好好招呼,因而到了午时吃中饭的工夫,小的特地去敲了那位姑娘的房门,突然听到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但是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今日小的一直在客栈里,没见到那姑娘出去,所以就感觉奇了怪了。但是姑娘家的房门怎么能随便乱进呢?于是小的就走了下来,把这事儿跟掌柜说了。我们掌柜也是不喜欢牵惹是非的人,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所以就叫小的由着那位姑娘去了。”
  云北辰越听心里越发地不安,当场甩下酒杯,跑到楼上,在白晓寒住的房门外敲了半晌,无人应,暗忖她可能出了事,于是就直接推门而入,只见屋子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却有一扇窗户开着,又想起方才伙计所说的话,恐怕白晓寒身有不测!只因她这人不会武功,是断然不会从窗户口跳下去的。他再检查了白晓寒留在房间里的东西,包袱衣物都在,连他之前还给她的蝴蝶面具都在。眼前种种都让他相信白晓寒是真的可能被人给劫了去。于是又匆匆跑下楼,对掌柜问道:“今日有没有住进来什么人?”
  掌柜翻着账簿道:“今日只有出去的,还没有住进来的客官。”
  伙计见云北辰急匆匆地下来,看他的脸色就知道那位姑娘不见了,于是又道:“今日可真的怪了,除了那位和客官一起的姑娘,还有那位跟在孔老爷身边的柳姑娘也不见了。”忽地,他跳起来大声道:“那两位姑娘可都是美人儿,莫不是被登徒子给抓了去?”
  掌柜一听,立即给了伙计一个耳刮子,厉声道:“胡说什么,还不快去干活!当心我撕烂你的嘴!”伙计被吓得忙捂着半边脸溜到厨房里去了。
  云北辰却在心中暗道:“想来那位柳姑娘确实不在客栈里,如若不然,孔老爷与周子穆对阵之时怎么不出来,孔老爷叫小厮去找她拿钱,小厮也说柳姑娘不见了。”接着又转念忖道:“不会是那位柳姑娘贪图孔老爷的钱财,趁着不注意,卷着银两跑了?”这时又想到孔老爷虽然衣着华丽,穿戴讲究,但终归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虽然那柳姑娘也不甚年轻,但到底还是貌美如花的女人,怎会甘愿一辈子待在一个老头子身边呢?且对那位柳姑娘,云北辰始终是持着怀疑的态度,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亦或许是她抓了白晓寒,可这柳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呢?
  周子穆见云北辰在柜台处站了半日,从他们的言语中依稀可以得知是和他一块儿来的那位姑娘失了踪,于是放下酒杯,不免朝云北辰多瞧了几眼。这一看,两人的目光竟对上了!
  云北辰看到周子穆在瞅他,便又想起了多日前就是周子穆派人去追杀他们的,可今日周子穆和他的手下都上了四季山,而白晓寒又是手无寸铁的一姑娘,周子穆抓白晓寒有何用意?对于上次的事情,云北辰一直觉得周子穆的目的是在于他和莫珏。
  周子穆见到云北辰也在注视自己,当下便说明道:“这位公子不必怀疑在下,今日在下以及身边的这几个随从可都不在客栈,刚才听伙计说的话,估计那位姑娘是在午时不见的,那时候我们这些人可都还没有回来呢!”
  云北辰没想到周子穆竟会如此坦率的说出来,听他的话,不像是有假,但随即又想到周子穆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依方才孔老爷的事情来看,似乎还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于是走过去问道:“那依大人的猜测,白姑娘会去了哪里?”
  忽见周子穆面露惊讶,“你说那位姑娘姓白?”
  云北辰不解道:“大人何至于如此吃惊?白姑娘姓白,这有何稀奇?稀奇的是她怎么就在自己的房间不见了。”
  周子穆转而笑道:“是了,原是我多心了。那白姑娘的房里可有可疑之处?”
  云北辰道:“包袱衣物都在,就是人不见了,而且有一扇窗户开着。”
  周子穆一拍折扇道:“那定是有人先抓了白姑娘,然后又从窗户里逃了出去!依在下看来,公子应该立马出去找人才对,如若不然,白姑娘遭了不测可就不好了。而且白姑娘有倾城之貌,被有色心的人抓去欺侮了,那可是……”
  还未等周子穆道完,云北辰就已按耐不住,转身风一般地奔出了客栈。这时,周子穆也站起身来,低声喃喃道:“那姑娘姓白,恐怕与我猜的差不多了。”后对手下人说道:“我倒也要去看看究竟是谁抓了白姑娘?你们几个不必跟来,就守在客栈里好了。”话语刚落,也奔出了客栈。
  再话说白晓寒,正如云北辰和周子穆所想,的确是被人掳去的,而且这人白晓寒和云北辰都认识,就是他们先前结识的高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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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5 04:28:08 | 显示全部楼层
突然,在他们三个周围出现一个黑影,这影子转悠得极快,让人目不暇接,忽焉在前,忽焉在后,最后那个黑影落在了高纪文的背后。
  白晓寒张口叫道:“啊,鬼一!”原来这个黑影就是影阁的鬼一。秦絮烟也看清了站在高纪文背后那个身穿黑衣头戴黑色斗篷的人,努嘴道:“怎么是这个小鬼?”
  高纪文对白晓寒说的话听得不甚清楚,只听到一个“鬼”字,方才那个飘飞不定的黑影不就像鬼吗?霎时脑中一片空白,全然没有想到白天是不会见到鬼的,脸色也是变得一片煞白,但他的双脚不敢移动半步,只因害怕身后的“鬼”会突然杀了他,双眼努力侧视,只希望能看得清楚身后的“鬼”到底长什么样儿,可恐惧使得他额头上已布满了汗珠,正巧有一滴汗流入了他的眼睛里,又酸又涩,滋味甚不好受。
  秦絮烟笑道:“这个登徒子竟被鬼一吓成这等模样?”
  忽听鬼一开了口:“你即使有解药保住性命,但这双手掌刚才已被断了好几处经脉,恐怕以后使暗器也难成行家。”
  高纪文听了,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惊恐,颓然的双脚直直地跪落在地上,脖颈不敢转动,只是打颤道:“你,你不是鬼?”
  鬼一阴森笑道:“我是鬼,又不是鬼。我叫鬼一,你觉得我是不是鬼?”他的声音本就沙哑,笑起来更是带着一种尖刺,犹如在人的心上扎刺,让人听了很不舒服。高纪文这才明白身后的是人,而不是鬼。
  秦絮烟道:“小鬼,你不是喜欢速战速决吗?那还不快解决了这家伙!”
  鬼一冷笑道:“他竟敢对小姐不敬,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他。要怎么惩罚这等小人,还请小姐示下。”
  白晓寒不喜欢杀人,故并不想置高纪文于死地,现下他已废了双手,已使不好他在行的暗器,这对他来说应该就是最好的惩罚,但一想到此人先前差点侮辱了她,想及此处,怒气就直上心头。
  见到白晓寒的犹豫半晌也不说话,高纪文越发的心惊胆战,如芒刺在背,想求饶又不敢开口,忽然脑中闪过一句话来,恰是之前白晓寒说出的“毒死客栈里的人”,不由觉着如落冰窖,眼下又知她是白宇的妹妹,就更不敢期望自己会有个好结果了。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道:“那就将他的双手废得彻底些吧!”
  鬼一高声应道:“好!”顿时就听得高纪文的惊天尖叫,响彻整个旷野,连栖息在远处林子里的鸟儿都惊得一哄而散。高纪文的整个人已不是跪倒在地上,而是向前匍匐在地了,只见他的手腕流出来的血已染红了他的衣袖和袍子,原来鬼一方才出的一剑就已把他的一双手筋给挑断了。
  白晓寒回头张望道:“刚才的声音好像是哥哥的,哥哥也来了吗?”
  秦絮烟一听阁主亲临,玉容失色,脱口叫道:“阁主!”
  鬼一一脚迈过高纪文,道:“是阁主,他与我一道来的。”话音刚落,就见有一人从十丈外的一棵树上飞落下来,正是白宇本人。白晓寒见到自家哥哥来了,忙跑过去拉住白宇的手臂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白宇道:“若我不来,你出了事情怎么办?”
  白晓寒撒娇道:“不会啦,不是有絮烟姐姐护着我吗?”
  秦絮烟也忙走至白宇面前,神色却是有些惊恐,原本红润的脸蛋也变得惨白无色,跪下行礼道:“秦娘见过阁主。”
  白宇淡淡道:“起来吧,有什么事情过会儿再说。”
  秦絮烟低头唯唯道:“是。”
  高纪文着实没有想到白宇竟然也会来此,他实在是想看看传闻中的影阁阁主到底是何等模样,于是挣扎着爬起来抬眼望去,看到白晓寒身旁站着的一个一身青袍的高瘦男子,不禁苦笑道:“没想到我竟然能见到影阁阁主。”只是更没想到的是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白宇竟然也不过三十岁的年纪,眉目俊朗清秀,身上毫无半点武夫的粗野之气,想来必是个武学奇才。高纪文又跌跪在地上,手腕和手掌已是伤残不堪,自己这番惨状,再瞧瞧那边的白宇,傲然闲雅,顿觉酸楚愤恨,多般滋味涌上心头。
  白宇听白晓寒所说的诸般际遇,道:“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和云北辰在一起?”
  白晓寒道:“是啊,不过他今日去了四季山顶,不知道有没有拿到生魂草?哎,哥哥,我怎么觉得那生魂草好像是用来唬人的,世间真的有这样神奇的仙草吗?”
  白宇向秦絮烟瞥眼看去,却见对方马上垂下头不敢正视,才又对白晓寒回道:“是不是真的,过会儿见到了云北辰,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话毕,白宇望到高纪文正倒在地上注视自己,便走了过去问道:“你是连锥门的?”
  高纪文双手虽已被废,但双脚仍在,于是努力地从地上站立起来,跌跌歪歪好一会儿方站定住。此时正面白宇,他却忘记了先前的害怕,“是,我是连锥门的。你是白宇!”
  白宇沉脸摇头道:“没想到连锥门出了你这么号人物。”
  高纪文悲戚地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连锥门这种小门小派,说到暗器,谁比得上影阁的白阁主。听闻白阁主的暗器功夫独步天下,摘花飞叶便能置对方于死地,只是不知今日我能否一睹阁主的绝技?”
  鬼一冷笑道:“就凭你也配我们阁主亲自动手?连我鬼一,你也不是对手。”
  白宇淡淡道:“你已用不着我动手了,舍妹还是个闺中姑娘,不喜欢看杀人的场面。你的性命算是留住了。”然后又对门下中人道:“我们走吧,既然这里离神农镇只有十余里,我也想去那里看看。”话毕,白晓寒等人就这个白宇走了。
  这空旷的山野小道旁,只高纪文一人留了下来。等白宇他们走远了,高纪文甚是吃力地从衣袖上撕咬下两段布条,缠裹在被挑断经脉的手腕处,但是他的双手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可以用上,因而也不能把伤口裹紧。
  正当高纪文纠结于止血时,忽见一片绿色的东西如闪电般朝他飞来,不等明白,自己的脖子一侧已被方才飞来的暗器割伤了。那是一片树叶,在割破他的脖子后,又连飞数丈,一路长草尽折。
  这是高纪文第一次见到原来树叶也是可以这般当做暗器,割伤的地方不是很深,显然是对方有意不想杀他,高纪文伏在地上爬过去,拾起那片树叶,在掌中无力地托着,蓦地仰天长啸,方又泣然苦笑道:“哈哈,白宇,白宇……”
  云北辰和周子穆两人出门寻找白晓寒下落,原是云北辰在前头,但周子穆的轻功脚力也不错,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便看到了云北辰的背影,只是没有追到他跟前,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追至郊外,云北辰穿行在小道旁的树上,远远看到那边野草丛中有一人坐着,心里忖着不知那人是谁,且先去看看再说。于是飞奔过去,等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此人竟是高纪文。
  头两次见到高纪文之时,此人都是一副傲慢无礼的样子,即使是与烟霞派人对打时被对方打得嘴角淤青出血衣衫刺破,也没有改变他举目于顶的态度,不知这人是碰上了何事,竟会落得如此下场。不过仔细一想便知依这人的脾性定是得罪了不少人,许是在路上遇上了仇家。
  高纪文看到离自己十步处站了一双脚,还道是白宇的手下又来了,抬头看时竟是云北辰,不禁苦苦暗道:“看来今日我命休矣!”
  云北辰见他满是血迹的衣袖,并且手腕处尚有鲜血流出来,道:“你的双手受了伤?”
  高纪文一听,才发现云北辰还没有知道是他劫走白晓寒的事情,心想也是,白晓寒已被白宇救走,他没有料到也是常理,说道:“不幸遇上了仇家。”
  这时,周子穆也跟了上来。云北辰一直都知道他跟在后面,这回碰到了受伤惨重的高纪文,才得以现身出来。周子穆说道:“你这个仇家可真是狠绝,没有一剑杀了你,却挑断了你的手筋,恐怕这比杀了你还要残忍。”
  高纪文道:“现在我已成了一个废人,只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下半辈子。”他没有说出白晓寒的事情,即使白晓寒被人救走,也断不可在云北辰面前说出来,万一他一时还不解恨,到时候自己的这条残命可就真的没有了。
  周子穆道:“你既是连锥门的人,为何不回连锥门去,有你师父和师兄弟照顾着不是更好?”
  高纪文冷笑道:“哼!他们见到我这般惨样,还会照顾我?恐怕等我一回去,就要合起来欺负我了。”听他这话,周子穆和云北辰均想此人定是平日里与同门中人不甚和睦。
  突然,云北辰看到高纪文藏在袖子里的手中捏着一片沾染了血迹的叶子,再定睛看看高纪文全身,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细短的伤痕,两者拼在一起,让云北辰心中狐疑起来,上前抓住高纪文的那只捏着叶子的手,问道:“你为何要抓住这片叶子不放?”
  高纪文以为他要对他怎样,慌张道:“我,我也不知道手里怎么就捏了一片叶子?”云北辰从他手中抽出叶子,仔细观察叶子的边缘,只见这片叶子一边的齿痕有消磨的迹象。周子穆不解,便问道:“云公子为何对一片树叶如此感兴趣?”
  云北辰道:“恐怕伤他的不是什么仇家,是另有其人吧!”又对着高纪文道:“你脖子上的伤是不是就是这片叶子割的?”
  高纪文无奈道:“不错。”
  周子穆道:“那伤你的到底是谁?”
  云北辰缓缓道:“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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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5 04: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周子穆听后一惊,“白宇?那白姑娘!他们两个是……”
  高纪文道:“白宇是白晓寒的哥哥。”
  云北辰道:“如此说来抓走白姑娘的就是你了,而救走白姑娘并且伤了你的就是白宇了。”
  高纪文道:“是我抓走了白姑娘不错,可是伤我的不只有白宇,还有他手下的秦絮烟和鬼一!他们,他们竟然仗着人多……”
  云北辰冷冷道:“不要以为站在你面前的人多,就是别人仗着人多对付你。我想他们伤你的时候是一对一的吧!挑断你手筋的应该是鬼一,他的剑法很是凌厉,而以树叶割伤你脖子的除了白宇本人,恐怕其他人没这功力。”
  高纪文惨笑道:“你,你和白宇什么关系?怎么会对影阁和白宇如此熟悉?”话未完,他便想到了白晓寒原本便是和云北辰一道的,既已知道了白晓寒的身份,那云北辰定是与影阁有交情。
  云北辰淡笑道:“我的事情向来不喜欢别人多加过问。”过了一会儿,又对周子穆道:“周大人,既然白姑娘已经被她兄长救走,想来现在已是安全得很,用不着我们费神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周子穆不料他会这个时候说要走,便说道:“云公子不回神农镇了?”
  云北辰笑道:“我来是为了想得到生魂草,今日才知是一场空梦。”说着从衣襟中取出十两银子递给周子穆,“还请大人替我向掌柜付了房钱和饭钱,要不然他们还以为我是付不起房钱而跑路了呢!”
  周子穆道:“云公子这是哪里的话?”他原本想说不用给他十两银子这么麻烦,房钱和饭钱可以由他垫付,但是一想到云北辰这样的人定不会随意承他人恩惠,于是便接过了银子,道:“公子不与白阁主和白姑娘道别了吗?”
  云北辰道:“我与白宇的交情还没有你们想象中的深,白姑娘和我只不过是在路上碰到,正好做个伴而已。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还望周大人可以替我传个话,就对白姑娘说她手里的那张药方是莫先生给她的,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神农堂请教。”未等周子穆有所答复,他就双脚一点地,瞬间向外飞出了十余丈。
  周子穆一手掂着十两银子,自语道:“看来这人也是颇有来头,就是不知到底是出自何门何派。”接着他又看到身旁的高纪文满脸凄楚地看着他,当下笑道:“白阁主都没有杀你,在下又岂会杀你?”于是踏着轻功从原来的路回神农镇去了。
  白宇和白晓寒等人一到东贤客栈,伙计就忙迎出来道:“姑娘你总算是回来了!”
  白晓寒道:“怎么了?这儿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伙计道:“就是跟你一起的那位客官,见你不见了就急急地出去找了。”
  白晓寒想是云北辰正在找自己,“他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拿到生魂草了?”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越问越是兴奋。
  伙计道:“那位客官约是下午未时回来的。至于姑娘所说的生魂草,那可真是件天大的怪事儿,不仅是和姑娘一道儿的那位客官,还有孔老爷,那位姓周的客官都没有得到。听去了四季山顶又回来的人说,这生魂草原是骗人的,是有人设下的陷阱!”
  这时,白宇插言道:“给我们准备两间,不,三间客房。”伙计看白晓寒旁边跟着三个人,看来是要住客栈,便热情吆喝起来道:“好嘞,客官。”转身时看到秦絮烟的眼神,心想好生熟悉的一双眼睛,又看到她穿着和柳娘一样的衣服,心头一惊,可是这和柳娘根本就是两个长得不一样的人啊!伙计一时搞不懂,便摸着脑袋离开了,只是心中暗自感叹道:“这位姑娘回来了,不知那位柳姑娘能不能回得来?不过既是回来了,孔老爷也已经不在这里了。”
  几人在一张桌子旁坐下,白晓寒低头小声笑道:“看来伙计没有认出絮烟姐姐来。”
  秦絮烟却道:“我看他多少都觉得我这人有些熟悉。”白晓寒道:“这还不简单,赶明儿姐姐换身衣服和打扮,保准伙计和其他人都疑心不到姐姐身上。我之前出来的时候着男装,正好碰上了追魂四刀鬼,后来扮回女儿装之后,他们四个都没有认出我来。”说到此前在千花镇的经历,白晓寒不由地笑了出来。
  周子穆是在白宇等人回到客栈后的半个时辰里回来的,他向伙计问道:“那位白姑娘回来了吧?”
  伙计道:“是回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不过就是跟着孔老爷的那位柳姑娘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回不来了。”
  说到柳娘,周子穆心下疑惑又起,和高纪文对话时,并没有提到柳娘,她若是真的被高纪文抓了,依高纪文后来的景况,她想逃走的话是完全有可能的。可是回想起高纪文的话语,似乎他抓的只有白晓寒,那柳娘去了哪里?莫不是真的卷着银子跑了?
  周子穆的麻衣随从见到他回来,其中一人便上去告知了白晓寒的事情。周子穆问道:“跟白姑娘一同回来的是不是有一个高高瘦瘦且眉目清秀的男子?”
  随从道:“是。大人怎会知晓?”
  周子穆只是笑了笑,不作言语回答。只听随从又道:“不光是大人所说的高瘦男子,还有两个人跟白姑娘一起回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黑衣,头上戴着黑色斗篷,即使进了客栈门也不把斗篷放下来,还有那名女子所持的兵刃是两把短剑。小的听到白姑娘叫那个高瘦男子‘哥哥’,看来两人是兄妹。大人,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周子穆笑道:“他们的来历不凡,你有没有听过影阁?”
  随从惊讶道:“是处于西湖南屏山上的影阁?传闻这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影阁阁主白宇的暗器功夫更是冠绝天下。”
  周子穆点头道:“那个高瘦的男子正是白宇。”
  随从道:“啊!白宇竟然也来了神农镇,莫不是也为了生魂草而来的?”
  周子穆摇扇笑道:“不是,他来只不过是为了找离家出走的妹妹而已,并不是为了生魂草,况且现在大家都已知生魂草只不过是个骗局,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但是随从却忧虑道:“既然白姑娘的哥哥是白宇,大人前些天派人去追杀她和云公子,白阁主若是知道是大人下的令,那岂不会与大人为敌?”
  周子穆听后却笑道:“若是能有白宇这样的人物与我为敌,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白姑娘和那位云公子何等聪明,我想他们早就知道是我派人去追杀他们的,可是我方才回来之前与云公子还说了几句话,他却没有一点儿怪罪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这位白姑娘会如何了?”
  白晓寒听伙计说云北辰与周子穆是前脚后脚地出去,可现下周子穆已回客栈,云北辰却不见踪影,心里暗道:“难道他们不是一起的,还是云北辰在外久久没有找到我,仍在继续寻找?”想到此点,不禁心下有些喜悦,可再想到:“我既已经回来,他在外继续找我岂不是白找吗?”遂叫来鬼一吩咐道:“你去外面看有没有云北辰的踪迹,见到了就说我已没事。”
  正当鬼一领命要出去之时,却被白宇制止住,“何必如此麻烦?你去问问那位回来的周先生,问他有没有看到云北辰。”接着又道:“秦娘呢?叫她到我的屋里来见我。”鬼一先去叫了秦絮烟,然后才去找周子穆。
  话说秦絮烟见了白宇,立马跪下道:“秦娘知道错了,请阁主惩罚。”
  白宇站在窗前,负手背对秦絮烟,缓缓道:“秦娘,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秦絮烟道:“秦娘没有服从阁主的命令,杀了孔老爷的侄儿孔万福之后没有立即回去,却乔装掩藏在孔老爷身边。秦娘这么做也是为了那生魂草,只是没想到会碰上小姐和云公子。”
  白宇道:“秦娘,你是什么时候入阁的?”
  秦絮烟道:“十二年前,是老阁主带秦娘进影阁的。”
  白宇转过身来,“是啊 ,是父亲带你来的,我记得你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见了人就害怕。没想到现在练就了一身功夫,竟如此不受管教起来了。我让你杀的人是孔万福,你却与孔万福的叔叔孔老爷扯上了关系?那生魂草我也没让你去抢,你却有这个意!”
  秦絮烟听了顿时花容失色,惊慌道:“秦娘乔装待在孔老爷身边,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想拿到生魂草也是为了小姐的病啊!”说完,秦絮烟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只听得白宇长叹一声说道“起来吧,我也知道你是好意。现在你也该晓得生魂草也不过是个引人前去掉入阴谋陷阱的幌子。”
  秦絮烟站起来依旧弯身垂首待命,她在等待白宇给她的惩罚。果然,白宇说道:“你是知道我向来是赏罚分明的,你这次既然做错了事情,不管你是好意恶意,都得受罚!”
  秦絮烟道:“秦娘愿意领罚。”说完,只见白宇青袖一挥,自己手腕处蓦然间隐隐作痛,微微突起的动脉中有一股黑气,已然中了白宇刚才发出的游血窜脉针。这乃白宇的一项独门绝技,游血窜脉针,唤针却非针,而是施者发出的一股强有力的真气,中此针者三个月内不能动用真气,不可疾步而行,不可发怒,否则就会全身经脉剧痛难当,严重的更会丧命,然而就算不动用真气不飞步而行不发怒,每夜子时还是要忍受半个时辰的全身剧痛。不过游血窜脉针不必下针者亲自拔出,三个月过后,在中针者体内游窜三个小周天后就会渐渐失去效力。
  白宇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秦絮烟一出门就见周子穆持扇从走廊上走过。周子穆刚才和白晓寒说了云北辰与之嘱托的话。
  秦絮烟握住中游血窜脉针的手腕,对周子穆似极有厌恶之意,向他瞪了一眼,冷哼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周子穆不解为何这位姑娘会对他如此不满,回想自己可从来没有得罪过她,除非白晓寒将他曾下令追杀的事情告诉了她,她为主生气,否则实在是想不出自己与她有何怨恨。
  白晓寒知道云北辰今已离开神农镇后,一时生气不已,心想这人既然要走,也可以当面告知了再走,虽然是叫周子穆转达意思的,但在她看来与不告而别没什么不同。她前一刻还在担心自己已经回来了,他在外面继续找会白费功夫,没想到只不过是自己多虑罢了。
  生气过后,白晓寒找出之前云北辰递给她的那张药方,刚刚听周子穆一说,才知这是莫珏特意留给他的,如此一想,也不枉与这位古怪的老先生相识一场。于是便拿着药方去找了白宇。
  白晓寒把药方递给白宇,道:“哥,这是一位老先生给我的药方,说是可以治我的病。”
  白宇仔细地看了一遍药方,上面的几味药与妹妹之前一直所用的药方有诸多相似之处,问道:“这张药方是从何得来的?”
  白晓寒道:“是一位叫莫珏的老先生给的,而且这位老先生出自神农堂,想来这张药方应该是真的。”
  白宇身为杀手组织的首领,心思缜密,“真假与否,我们明日到神农堂去问一下便知。”
  白晓寒道:“可是,听客栈里的人说神农堂今日起了白事,说是堂主莫琮不幸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大家说的理由都不一样。据神农堂的人说是莫琮早已身染重病,所以才闭馆谢客,不理前几日神农镇上的纷争;也有人说是暴毙而亡;不过大家更多的猜测是与生魂草有关,说莫琮也想得到生魂草,不幸染了生魂草的剧毒而死。”
  白宇问道:“那你觉得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白晓寒笑道:“其实别人的死活固然与我们没什么干系,但是说到莫琮这样的人,我倒是起了几分兴趣。他这一死,时间不偏不倚,正好是今日,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所以我猜是第三种可能。”
  白宇道:“我原不是很关心莫琮的生死问题,可是神农堂医术最高明的便是莫琮,他这一死,还不知堂里其他人的医术有没有与之比肩的?”
  白晓寒道:“我倒不觉得这是不是医术高明的问题,莫先生既已给出药方,要他们鉴别一下总是可以的,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信任二字。说到神农堂的大夫,我倒是认识一人,便是莫琮的儿子莫明萧,我和他也算是见过几面。莫琮的为人我不知道,莫明萧我是绝对能信任的。”
  白宇听到莫明萧的名字时怔了怔,道:“连你都这么说了,那哥哥还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呢?明日我们就去找莫明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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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5 06:20:34 | 显示全部楼层
翌日一早,白宇命鬼一和秦絮烟留在客栈里,与白晓寒一同去了神农堂。一到神农堂的,果见大门偏门俱是敞开,门上一色缟素,里面隐约可见孝棚搭起,传出阵阵哭声。在门上值班的两个小厮见有人来,便上前道:“我们老堂主过世,堂里的各位大夫都戴孝哭灵呢,一概不看病人,两位还是先回吧!”
  白宇道:“我们不是来看病的,只是听闻莫堂主仙逝,因此特意过来在他老人家的灵前拜拜。”
  小厮道:“少爷吩咐过了,神农堂以外的人一概不许入内。我们老堂主喜欢清静,死后更是不喜铺张,所以还是请两位回去吧。既然两位不是来看病的,等丧事一过,再过来也不迟。到时候亦可以在老堂主的牌位前叩拜,他老人家在地下也就知道了两位的心意。”
  白宇听他说得滴水不漏,心想他们虽说不是来看病,但到底是有求于人,且不可硬闯进去。只听白晓寒道:“哥,我们还是过几天再来吧。我想莫公子此时肯定因丧父悲痛愈加,定没有闲情工夫来理我们。”
  小厮道:“姑娘说的极是。自从老堂主过世之后,少爷就一直面色呆板,神情麻木,不哭不闹,叫大伙儿担忧得很啊!”
  正当白家兄妹闻言点了点头,表示深表理解,方要离去,只听身后有人唤“白姑娘”。白晓寒回头一看,恰巧正是莫明萧。只见他一身缟素丧服,面色苍白,走出门来道:“白姑娘怎会来神农堂?”
  白晓寒欲要说事,白宇抢先一步道:“听说莫堂主去世,所以特来拜祭。”
  莫明萧一看白宇的神态,思索半晌后说道:“你是白宇?”
  白晓寒惊道:“莫公子怎会知道我哥哥的名字?”
  莫明萧一听自己说对了,神色立刻显得有些激动,“你真的是白宇?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白宇道:“莫兄别来无恙?”
  莫明萧面色惨然,“你看我这样,还能说是无恙吗?”
  白宇叹道:“恕我唐突了,生死有命,还请莫兄节哀顺变。”
  白晓寒此时再也忍不住,“哥,你们认识的啊!什么时候认识的?”
  白宇微微笑道:“过会儿再和你细说,我们俩的故事里面还有你一份呢!”
  白晓寒心头好奇,但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她和莫明萧以前有什么地方有交集,他们两个也不过是前几天相识的而已。
  莫明萧亦笑了起来,只不过他因为身有亲丧,穿着丧服,笑容实在是夹杂着点苦意,只听他道:“不知白大哥和白姑娘除了想来吊唁家父,不知还有何事情?”
  白宇正待欲说,莫明萧又道:“两位与我莫明萧既有交情,只要两位不嫌弃,还请进堂说话。”
  白宇拱手作揖道:“恭敬不如从命。”
  进入神农堂,只见灵堂里一片雪白,四周白色帷幔高高挂起,中间的供案上点着香烛,放着鸡鸭水果等祭品。两旁各站着四名小厮伺候。棺木前有五名神农堂的大夫正跪着痛哭,焚烧纸钱。
  文水楼见莫明萧带着两个外人进来,便上前说道:“少爷,二爷不是说不能让外人进来吊唁吗?你怎么……”之前文水楼与莫明萧一同到西郊庐舍替他们解围之时,白晓寒正值心疾发作,躺在屋中,因此并没有见过文水楼。只不过今日一见,深感诧异,这位四十有余的管家面容憔悴,头上白发丛生,双眼因为悲伤哭泣而红肿不堪,眼眶凹陷。
  莫明萧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故友,前来有事欲与我相谈。”
  文水楼道:“少爷,但是今日——”
  白宇作揖道:“老管家请莫见怪,我兄妹二人也算承受过老堂主的恩惠,因此听到老堂主仙逝的消息,特地过来拜祭。若是老管家觉得有何不妥,我们可以立即离开。”
  未等文水楼开言,莫明萧便已说道:“既然白大哥和白姑娘都已经来了,就不必急着先走。先父虽立下遗命,但二位也不是什么恶意。所以,文叔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文水楼见莫明萧虽然言语柔和,但是一听之下便知是态度坚决,也不敢有所违抗。自从昨日二爷一死,他便觉得这位少爷变了许多,从四季山回来,还未见他流过一滴眼泪,原先想着是因为悲伤过度,现在看来恐怕另有其意。昨日听得莫珏对莫琮所做之事的控诉之后,文水楼也是震惊不已,满心伤痛,但人既已死,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他是看着莫明萧长大的,知道这孩子心地宽厚,比之父亲更是仁慈侠义,但是这样一个人知道了自己父亲的卑鄙为人之后,怎会不心痛呢?方才他见莫明萧愈发不能忍受心中的压抑,所以才请他出灵堂到外面走走,没想到会领进来两个人。
  莫明萧对文水楼道:“文叔,我想与白大哥和白姑娘到书房去谈些事情,还请您好生照料着这里。”
  文水楼欲再劝说,只见莫明萧就带着白宇和白晓寒去了后院。这院子里种满了翠绿的大叶芭蕉,还养了几只丹顶白鹤,因此称为雨蕉院,此处西边有一间外书房。莫明萧带兄妹二人进了书房,“两位请坐。”
  白晓寒进屋后才发现这书房分左右两间,中间以一架博古架相隔,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一方石头盆景,后面墙上还有一整面的雕空珙桐木格,每一格都摆了器皿,有青玉花瓶、盆景、猊金香炉等。她再抬眼看看莫明萧的神情,赞叹道:“这书房可真精致。”
  莫明萧一怔,然后道:“这里的摆设格局原是先父安排的。”提起对方亡父,总有适当之处,白晓寒便不再多说。
  白宇道:“在这个时候多加打扰,真是罪过得很,但我兄妹二人确有事情向莫兄请教。”接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递与莫明萧,道:“还请莫兄看看这张药方,可否能使用?”
  莫明萧接过药方,看了一遍道:“这是治疗心疾的方子。”他抬头瞧了一遍白氏兄妹的脸色,目光定在白晓寒的脸上,“这药方虽然与平常大夫开的有一两处不同,还多用了一味紫芝,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开这张药方的大夫不一般,不知是谁给了这药方?”
  白晓寒道:“是莫珏莫老先生。”这时她想起莫珏曾编了个假名混骗过他,欲再说明这“莫珏”便是他之前所认识的王老先生。哪知莫明萧听闻身子发怔:“这是我大伯开的药方?”
  白晓寒亦是一惊,“啊?莫先生是公子的大伯?那他……”
  莫明萧苦笑道:“我大伯叫莫珏,就是先前姑娘认识的那位老先生。他原该是这神农堂的主人,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去了别处。”莫明萧说得甚是含糊,只是想到家丑不可外扬,况这干系到他父亲的名誉,所以不便多加解释。
  可白晓寒是知道点莫珏的事情的,因而在心中正暗道:“原来莫珏是莫琮的大哥,这样看来与莫珏有仇的八成就是莫琮,现在莫琮已死,难道是莫珏杀了他?”可是为了顾及到莫明萧的感受,这种事情也不好多问,即使再好奇,也只能搁在心里。
  白宇道:“这么说来,这张药方是可用的,而且与十多年前令尊大人开的药方相比,更有可取之处?”
  莫明萧点头道:“嗯。想不到我大伯才是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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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5 06:57:30 | 显示全部楼层
白晓寒无意中说道:“就是不知莫先生去了哪里,否则我得好好谢谢他。”想到之前对莫珏甚有怀疑和敌意,当下便觉自己实是小人之心,没想到莫珏非但没有计较,而且还留给她一张治疗她疾病的药方。
  白晓寒的话说到了莫明萧的心头上,他也十分想知道他大伯的下落,可是他老人家二十多年不回神农镇,一回来便拆穿了莫琮的伪装,闹得神农镇和神农堂翻天覆地,更是使他心中的精神支柱从此坍塌。因此,莫明萧既想知道莫珏的下落,好向他讨教医术,好好孝顺他,以尽一个晚辈应有的孝道,并以此偿还父亲的罪孽,但他一面又不想知道莫珏的去向,因为一看到莫珏,他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那些纷繁复杂的恩怨。
  这时,白晓寒又道:“可是上面说每日一剂药,这么说来每日都要煎药吃药,岂不麻烦?”
  白宇又气又笑道:“你若肯每三日吃一次药,我也就安心了。况且又不是让你亲自煎药。”
  莫明萧道:“姑娘莫不是怕药苦?”
  白晓寒努嘴道:“谁喜欢吃苦的东西?”
  莫明萧温和一笑,“若是这样,姑娘可同意让我把这药方稍稍改一改,把药做成药丸,不仅便于姑娘服用,也好省了每日煎药的工夫。”
  白晓寒欣喜道:“可以这样吗?”
  莫明萧看着药方,颔首道:“应该可以,药力不会失掉多少的。”
  白宇道:“既然这样,还请莫兄多费些工夫了。”
  莫明萧道:“白大哥这是哪里的话,你我还讲这么多的客套?”
  白晓寒仔细地瞧着白宇和莫明萧之间神情,心里还暗忖着莫明萧和哥哥竟会有如此深的交情,这交情到底是哪里来的?莫明萧似乎从没出过神农地区,那应该是哥哥来过神农镇了。于是她拉住白宇的手臂问道:“哥,你什么时候与莫公子相识的?快说给我听听。”
  白宇笑道:“这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也来过神农镇?”
  白晓寒惊讶道:“那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宇道:“那时候你还是个三岁的小丫头,记不起来也是常理。爹爹因为你的病特地带你来神农堂看病,我正巧也跟着来了。”
  这时莫明萧接着道:“说来那天也赶巧白老阁主来神农堂,我记得那天堂内正好接了个浑身受了十几处刀伤的江湖人,先父给他包扎好了伤口之后,那人的仇家就找上了门,还因此迁怒到了神农堂,若不是令尊及时出手,神农堂里的人可都要遭殃了。先父为了报答令尊的恩惠,因此对姑娘的病尤其上心。而我那时候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看到令尊的武功便一下子敬畏得很,有一日特兴冲冲地跑到他面前说想拜他为师。”
  白宇笑道:“可是莫兄不了解的是先父的一身武艺很少传于外人。”
  白晓寒插嘴道:“可是莫公子还是学了爹爹的功夫啊!”
  莫明萧笑道:“对,不过这本不是令尊的原意。我看拜师无望,就动了点小念头,跑去跟白大哥说了这件事情。白大哥那时候也只是十来岁的少年,他看我真诚有加,又看在先父精心治疗姑娘的份上,竟与我非常投缘。我们俩就悄悄跑到树林里去,白大哥便教了我些使暗器和吐纳的功夫。”
  白晓寒道:“哦,原来你的功夫是我哥教的!”
  白宇道:“也不全是我教的,后来我们俩的事情还是被爹爹发现了。他先是很气愤,然后就去找了莫兄,我怕莫兄有事情,也跟着跑过去,没想到爹爹见莫兄使出掷石子的功夫之后很是惊讶,没想到他能在短短十日之间就能把这招学得那么好,于是就亲自教导莫兄了。”
  白晓寒道:“这么说来莫公子也就是哥哥的师弟了,而我也得叫莫公子一声哥哥了。”
  莫明萧道:“若是白姑娘不嫌弃,叫我一声大哥,我还是非常愿意的。”
  三人接着又聊了片刻,方从书房出来,穿过雨蕉院的长廊回到前面的灵堂。白宇和白晓寒拜祭了下莫琮的灵位才离去。他们走后,莫明萧垂手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口中似有喃喃自语。文水楼唤了他好几声才转过神来。
  多日后,神农堂出殡,把莫琮的棺木安葬在后山的墓葬地。凡是神农堂的人去世都会被安葬在这里。文水楼看到莫琮的棺木被缓缓放入挖好的墓坑里,低语道:“不知大爷现在去了何处?他若哪一天故去了,不知还会不会回到这神农镇。”恍惚中听得莫明萧亦低语道:“恐怕大伯是不愿意与爹爹葬在一处的。”文水楼听了这话不觉呆了好久,又滚下泪来,撇过头去用衣袖擦拭,长叹一声后不再说话。
  自莫琮的丧礼一过,莫明萧就正式接任了神农堂堂主的位子。他仔细研读了几本医书,再经做了几遍实验,方确定了把莫珏留下的药方中的汤药制作成药丸的过程。只不过这需要些时日,便命身边的小厮葛生去了东贤客栈告知白宇和白晓寒,请他们再等上半个月,方可拿药。白宇和白晓寒本不是非常着急,就对来传话的葛生说无妨。
  过了半个月,莫明萧把制作好的药丸放在瓷瓶中,亲手递与白晓寒道:“一共制了一百粒,若真的不愿意每日服一粒,每两三日服一粒亦可。我替妹子诊了脉象,提醒妹子切不可停药过久,否则发作起来就算是吃上十几二十粒恐怕也危险。我把制作药丸的过程写在了原来的药方上,你们带回去请别的大夫按着研制便可,不来神农堂也无妨。”
  白宇拱手谢道:“莫兄的恩情,白宇特此谢过了。若他日有什么用得上白某的地方,可来杭州找我。”
  莫明萧亦拱手道:“大哥不必如此,想我学医之人,为人治病疗伤本是职责所在。”
  白晓寒握着手中的瓷瓶,道:“莫大哥虽然这么说,但到底是在治小妹的病,所以哥哥和我感谢您也是应该的。”
  莫明萧见他兄妹二人如此情真意切,自不必多说。
  白宇等人了却此事之后,便都离开神农镇回杭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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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5 07:18:03 | 显示全部楼层
云北辰自那天离开神农镇之后就一直往南走,不知不觉便来到长江巫峡。他原本也不知要去往哪里,只想到天地间走走,于是到渡口去准备雇一艘小船,那里只有一只船在等候着。船家是个晒得黝黑的老大爷,头上戴着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眼睛,露出的半张脸下巴上留有一撮黑白胡须,衣袖高高撩起,那双撑竹篙的手臂瘦得犹如是一张黑色的皮包着一根细细的骨头。
  云北辰抬眼望向左右两岸的崇山峻岭,若是绕山路而走,定要花费许多工夫,因此才选择水路,他向船家问道:“下一个渡口是哪里?”
  船家道:“敢问客官是要往上游去呢还是要到下游去?”
  云北辰惊讶道:“听闻巫峡险要,水流湍急,你的小船能去得了上游?”
  船家沉吟笑道:“别的船家上不去,我却上得去的,我们一家五代都是在巫峡以渡船为生,练就了别人没有的力气和渡船技巧,因此多急的水流都没有问题。”
  云北辰狐疑一笑,“哦?那敢问船家此处离上游最近的地方是哪里?”
  船家道:“离这里最近的应该是猿声渡口了。”
  云北辰道:“古人有云:‘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想必是因此而得名的。”
  船家道:“客官说得甚是,而且在那猿声渡口听到的猿声是最多最长的,所以上游的这个渡口才叫猿声渡口。”
  云北辰道:“那我就去猿声渡口。”
  船家道:“请客官上船,我们这就出发。”
  正当船家下船解绑在树桩上的船绳时,忽听远处有声音传来:“等等……等等我……”
  云北辰走上船舷向远处眺望,“好像有人也要坐船。”
  船家已把缰绳解下来团在手中,问道:“不知客官是否愿意与别人同行?”
  云北辰道:“等等那人也无妨。”
  等到那人跑过来时,气喘吁吁,弯腰擦汗,气还没平定,便问道:“船家,我也要坐船。”来的人身材短小,一张圆圆的脸,穿着一件褐色粗布短衣,头上留有半寸不到的短发,后脑勺还续有一条辫子。云北辰一看便想到此人就是曾在神农镇郊外比武胜了好几人的花不坠。
  船家道:“请问客官要去哪里?”
  花不坠道:“听闻你这船是上游下游都去得,我要去上游的猿声渡口。”
  船家笑道:“原来和那位客官要去的地方是一样的。可是客官若是要坐船,还得问问船上的那位客官愿不愿意与您同行。我这船素来有个规矩,就是无论多少位客人要坐船,得听听首位客官的意见。”
  云北辰道:“不妨,路上有个伴也好。”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花不坠看,当然还有他手中的剑。那把剑的剑鞘看起来甚是丑陋,剑柄还用一块又黑又脏的粗布缠着,不过云北辰是见过花不坠使剑的,此人能在十招之内就把白绫仙子击垮,剑法着实不弱。
  正当花不坠兴奋地要上船时,船家又道:“客官且慢,坐我这船的船资可是不小的,客官若是要去猿声渡口,还请客官拿出十两银子来。”
  花不坠一听这话,尤其是听到“十两银子”的船资时,顿时大惊,然后怒红着脸道:“坐你这船,要花十两银子?你这不是在讹诈人吗?”云北辰也着实没想到这个船家会要那么多的船资,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
  只听船家不急不慢的说道:“这也是我的一个规矩,第一位客官来坐船出一两银子便可,第二位客官就要十两,第三位客官就要二十两,以此类推。这船是要去上游,到猿声渡口是要经过一处险滩的,船上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花不坠急道:“我,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银子,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船家道:“不可,我这规矩行了数十年从未变过,怎能为了你这一位客官而改呢?”
  花不坠道:“那你渡完了他,再从上游回到这里渡我也是可以的。”
  船家道:“那也要十两银子,若是我在猿声渡口遇到一位客官是要到下游来的,那收你一两银子亦可,若没有客官要到这里来,而你要我专程从猿声渡口到这里来渡你上去,不要十两银子怎么可以?”
  花不坠此时已有些愠怒,一张圆脸涨得通红,“你这个船家怎么如此贪财?”
  船家笑道:“哎,客官若是不愿意,那我和那位客官就要走了。除了水路,客官也可翻过前方的那几座大山,这样也可到达猿声渡口。”
  花不坠自小在山中长大,翻山越岭当然不在话下,可眼下他有要事在身,走水路可要比走山路快得多。
  云北辰看花不坠又急又气,脸红脖子粗的,与他那条小辫子相得益彰,有趣得很,便说道:“这位小兄弟的十两银子我来付好了,就请他上船来吧!”
  船家闻此,笑呵呵道:“既然客官如此慷慨,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又对着花不坠道:“小客官,请上船吧!”
  花不坠先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上了船,经过船家身旁时,突然把他的剑提到船家面前哼声道:“不要叫我小客官!”
  等船家开了船,云北辰站在船头瞭望四周的景色,满心叹赏。花不坠一上船就坐在船头上,他的剑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子,就连坐着也要像抱孩子一般搂在怀里。沉默良久后,他对云北辰道:“欠你的十两银子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
  云北辰低头瞧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花不坠,从一个小侧面便可看出花不坠脸上的认真气儿,说道:“好。”
  然后两人再无言语。巫峡是三峡中最为险要也是最长的山峡,只见两旁山峰磅礴,层峦叠嶂,峭壁屏列,绵延不绝。云北辰望着一旁在氤氲气雾中的青山,叹道:“的确是秀丽诡奇,百闻不如一见啊!”
  船家咯咯笑了两声,唱道:“一水飞空,揭起珠帘全幅。不须人卷,不须人轴。一点不容飞燕入,些而未许游鱼宿。向山头、款步听疏音,清如玉。三峡水,堪人掬。三汲浪,堪龙浴。更两边潇洒,数竿修竹。晓倩碧烟为绳束,夜凭新月为钩曲。问当年、题品是何人,黄山谷。”
  云北辰一听,便知船家唱的是何师心的《满江红》。这船家一边撑篙,一边唱诗词,兴致颇好。诗词所唱的情景与峡谷两旁连绵不断的青灰山峦还有船下的碧绿流水交相辉映。
  可是船上还有一人却捂着耳朵叫道:“船家你能不能别唱了,唱得我心烦死了!”
  船家止住歌声,道:“小客官,这首满江红填得如此有韵律,怎会叫你心烦呢?莫不是小客官你内火过旺,无法静下心来吧?况且此处快要到激流了,我唱歌也是为了给自己鼓鼓气,到时候好有力气渡你们到上游去啊!”
  花不坠因此无话可说,谁叫他是在别人的船上呢,况且这船家说话虽然缓慢,但是语气似乎特别强硬,恐怕自己若是不配合,被他以竹篙打落水中也是有可能的。
  船家藏在斗笠下的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偷偷地瞧了花不坠一眼,然后继续唱他的歌了。
  过了半晌,水流果然渐渐湍急了起来,小船开始左左右右地摇晃,上行困难,船头尽是激起的雪白浪花,把船头的船板打湿了一大半,且峡谷四周不再是寂静,满耳朵听到的都是轰隆的水声。船家手中的竹篙突然加力,并对云北辰和花不坠道:“险滩到了,两位客官可要坐稳了,掉到水里,谁也救不了!”然后又踢脚提起放在他脚边的另一根竹篙,双手各持一根竹篙,左手撑一阵,再右手撑一段,时间不能留有空隙,否则就会被水流冲下去。仔细一听,从隆隆的水流声中,尚可听到船家嘴中咬牙的使劲声儿,还有从竹篙缝隙中传出的嘎吱嘎吱声。
  云北辰这时才发现船家那细细的皮包骨似的手臂臂力竟是如此强劲,不仅如此,想必此人的下盘功夫也非常好,站在船头,双臂要支撑竹篙逆流而上,而他的双脚就要固定与船板上,否则定要被引上竹篙的水流逆力推动身体,而那船家的双腿弯曲使力,犹如磐石一般站立在船板上。
  过了片刻,云北辰下到船篷里,而花不坠则继续坐在船头,水花打在他身上,使得他身上的麻布短衣湿了一大片,他也不在意,只是把他的剑搂得更加紧了。
  船家一边撑船,一边迎着浪头声音叫道:“小客官,我看你还是躲到船篷里去吧!莫不要掉到水里去,你看这水流湍急成这样!”船家的叫声与水流的重重声音混在一起,要仔细听方可听得明白。
  花不坠冷笑道:“你站在船头都不怕掉到水里去,我坐着还怕吗?”其实他的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迎在船头的水流。那些湍急的水流犹如是一匹墨绿色的丝绸鼓在风中飘动,条纹清晰可见,透明清澈。
  小船因为是在逆流当中,因此行得颇慢,有好几次都险些撞到一旁的礁石上,可每次都被船家撑篙躲过去了。
  云北辰站在船篷里,看到逆流激上来的水花如泼水一般泼到船头上,然后再流到船篷里,没过多久,船篷里也积了许多水。云北辰觉得既然在船篷里也免不了湿了衣服,那还不如到船头欣赏一番巫峡险滩逆流争上的心动情景。
  他一上船头,就见花不坠从上船之后就一直坐在船头,从没移动过半步,可是他的身体虽然随着船只摇晃,可他的下盘去如粘在船板上一般,丝毫没有移动。他再看看撑篙的船家,他的一双衣袖撩至臂膀,裤腿撩至小腿处,可还是被水花溅湿了。
  这险滩的确是险,但当他们过了礁石林立的激流流域之后,水流慢慢地缓下来了。船家似乎舒了一口气,扔下手中的一根竹篙,然后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道:“总算是过去了。”接着他又笑道:“两位客官真是好定性啊,遇到如此快速危险的逆流,竟依然面不改色,不慌不忙,不像有些客官早已是大喊大叫心惊胆战了。”
  云北辰问道:“我们何时到猿声渡口?”
  船家道:“快了,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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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5 07:56:58 | 显示全部楼层
当达到猿声渡口之时,船家放下竹篙,刚把船锚抛到岸上,就见花不坠纵身一跃,已下了船。船家看到,笑说:“小客官为何如此心急?”
  花不坠道:“说了不要叫我‘小客官’,我很小吗?”
  船家“嘿嘿”笑了两声,下船来把绳子绕到木桩上。
  云北辰下船后发现花不坠竟站在前面一处不动,等他走过去之后,花不坠才跨出脚步跟上。
  云北辰问道:“小兄弟这是在等我?”
  花不坠道:“若不是那个可恶的船家非得要十两银子,而你这个跟我素不相识的人给替我付了,我也不至于跟着你。”
  云北辰不解,“你跟着我,难道是为了……还债?”
  花不坠道:“你替我付了船钱,就是对我花不坠有恩,若你有什么需要,我当然义不容辞。况且我跟着你,等我有了银子,还给你也方便。”
  云北辰笑道:“小兄弟可真是有义气,又不失气节。不过你说等你有了银子就还给我,可是……”他打量了一下花不坠,见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脚上穿的布鞋又破又旧,看来还真是个没银子的主儿,“小兄弟怎样才能迅速地赚到银子呢?”说完这句话,突然他想到了追魂四刀鬼,这四人替别人当打手,赚银子的速度似乎也挺快的。
  花不坠昂起头,冷哼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个穷小子,可是我以后会有银子的,我不仅会有银子,还会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
  云北辰笑道:“小兄弟真是有志气!”
  花不坠撇头又冷哼了一声。云北辰却觉得十分有趣。
  不远便有一家酒馆,一进去就有伙计甩着抹布上来招呼:“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云北辰道:“来一坛好酒,再加一斤牛肉和一盘花生米。”
  伙计叫道:“好嘞!”
  两人寻了一张桌子坐下,云北辰敲着筷子环顾四周。刚才那名伙计手里端着酒菜,看到渡他们的船家进来就过去招呼:“哎,吴大爷,您也来啦!”
  船家摘下头上的斗笠,再把衣袖褪到手腕处,把自己全身上下仔细地整理了一遍,道:“少废话,快给我拿一壶酒和几样小菜来。我刚才渡了两人到这里来。”
  伙计道:“那我先去给客人送酒菜,您在这儿稍等。”
  伙计把酒菜端到云北辰两人的桌上之后就走开了。花不坠道:“原来那个船家跟这儿的人很熟。”
  云北辰倒了两碗酒,喝了一口,说道:“他在巫峡流域渡船为生,当然是和各个渡口的人都很熟。”他见花不坠双手环抱,还搂着他的那把剑,端坐在凳子上,似乎没有要动酒菜的意思,便把刚才为他倒好的那碗酒推到他面前,“你不用喝酒不用吃菜吗?”
  花不坠道:“这是你叫的酒菜,当然是你吃的。”
  云北辰大笑道:“那我把伙计叫来,你再吩咐他上几样小菜,如何?”
  花不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的钱只够吃一碗面的。”
  云北辰止住了笑声,看着眼前的小子,道:“那你就跟着我一起喝酒吃肉吧!你不是说过没有还银子之前要跟着我吗?既然是要跟着我,就得听我的话。”
  花不坠犹豫了片刻,其实他也饿了,面对好酒好肉,不由地舔了舔嘴唇,终于放下手中的剑,捧起酒碗一饮而尽,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放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先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花不坠。”
  云北辰道:“我姓云,名北辰。”
  花不坠终于把牛肉给吞到肚子里去了,道:“你叫云北辰。那我就叫你云大爷,如何?”
  云北辰一听险些把嘴里的酒喷出来,笑道:“云大爷!还从未有人这么叫过我,我有那么老气横秋吗?”
  花不坠道:“可是现在你是我的债主,这么叫你也没什么错。不过既然你不喜欢听,那我就叫你云公子吧!”
  云北辰道:“看来你这人不喜欢欠别人恩情。这样吧,你要么就直接叫我名字,要么就用你们江湖上喜欢的那种称呼,称我为一声‘云兄’。”
  花不坠道:“我爷爷说过,别人的恩情能不欠还是不欠的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从命了,就叫你云兄。”
  云北辰抱拳道:“花兄弟。”
  花不坠一边喝酒一边模糊地说道:“等我有钱了,我请你到最好的酒楼去吃饭。”
  待两人吃到酒足饭饱,云北辰道:“你说会还我银子,请问小兄弟是做什么营生的?”
  花不坠用衣袖抹干嘴巴上的酒水,道:“做什么营生?我以前在山上砍过柴,后来又拿着剑跑江湖,听江湖上的人说偶尔替官府抓个贼,替一些人跑跑镖,会得到一点报酬的。”
  云北辰道:“那你来猿声渡口,是为了抓犯人,还是给人家送镖?”
  花不坠道:“两样都不是,我这回是受人所托,那人说有人要劫镇远镖局的镖,所以请我在暗中保护,等事成之后,再付我酬劳。”说到镇远镖局,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云北辰道:“你说有人要劫镖?”
  花不坠默默点头。云北辰接着追问道:“请你的人怎会知道有人要劫镖?”
  “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保镖就对了。”花不坠道:“那人起先付了我五十两银子订金,不过我这人乐善好施,银子都被我分给了难民村的人,现在我是一穷二白,还欠了云兄你十两银子。都怪那个黑心的船家,没想到他竟然那么贪财。”
  云北辰笑道:“你怎么知道他贪财,就因为他要了你十两银子?”
  花不坠道:“云兄你是富贵人家出身,自然不会在意钱财。小弟我是山野乡民,被个船家莫名其妙地拿去十两船资,当然会觉得他贪心了。”
  云北辰道:“你怎知我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就因为我替你付了十两银子的船钱,还有请你吃了这顿酒菜?”
  花不坠摇头道:“我以前还没有出来闯荡的时候,跟我爷爷住在山村里,有一次我和爷爷到城里去看望一家有钱的远亲,他们家是那种极其富贵显赫的人家,他们家的公子小姐,一言一行都和普通百姓不一样。看云兄你的衣饰还有举止投足,就知道绝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云北辰说道:“你很羡慕你那家远亲?”
  花不坠闻言立即显出了不屑的表情,道:“我才不羡慕他们呢?他们家的那位少爷整天就被他老子逼着读书,一首诗作得不好就要挨骂,还不能随便出门和朋友喝酒,就算是让我天天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有七八个奴婢小厮在身边伺候着,我也不要过他那样的日子。”
  云北辰道:“那你想做什么?闯荡江湖?”
  说到自己的志向,花不坠顿时来了劲儿,挺起胸膛道:“我要当大侠!我要扬名于江湖!”
  云北辰道:“志气真高啊!”
  花不坠道:“我告诉你,我爷爷以前就是一名大侠,可惜后来隐退了,他老人家归西了之后,我就出来闯荡江湖了。”
  云北辰惊讶道:“哦?那这么说来你的一身剑术功夫也是从你爷爷那儿学来的?”
  花不坠道:“不是,我爷爷没教过我武功,他只教我砍柴打猎。我的武功都是从他留下来的剑术秘籍上学来的。”
  云北辰道:“原来是家传。”
  花不坠问道:“你不问我爷爷是谁吗?不过看你年纪这么轻,肯定没听过他的名号。”
  云北辰道:“你是想以你花不坠的名字扬名江湖,还是靠你爷爷的名号?”
  花不坠道:“当然是以我自己的名号了。”
  云北辰道:“那不就行了。”
  花不坠听后,摸着脑袋上坚硬的短发嘻嘻地笑了。
  猿声渡口只是一个小集镇,且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通往外界的路除了长江,就只有一条好几辈人踏出来的狭小山路,住在这里的人家也不过百来户。云北辰酒足饭饱之后,向酒馆里的伙计问道:“我们途经此地,想到客栈住宿一晚,请问你们猿声渡口的客栈是在哪里的?”
  伙计笑道:“客官,您不就是在我们客栈里吗?”
  云北辰记得走进来时看到的招牌明明是“猿声酒馆”,何时又成了客栈,于是向伙计问其中缘由。
  伙计道:“哎,客官你有所不知,我们客栈名酒馆实为客栈,只因我们以前的顾老板特别喜欢喝酒,在酒窖里藏了三百坛陈年老窖,有一次,他抱了两大坛酒,身上还带了一把宝剑,跑到了山上去,说是为了悼念一位老友,听渡口的老一辈人说,那次顾老板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抱了那块刻了‘猿声酒馆’四个字的木头,后来他把那块木头劈掉一半,刻了字的那一半块挂在了客栈的大门上,所以我们这客栈才因此改了这名儿。”
  云北辰道:“怪不得我之前在酒馆外看到你们的招牌感觉不一样,别的客栈酒馆的招牌都是木板,而你们的招牌面上却是凸出来的,原来是在一整块原木上刻下的。”
  花不坠听到宝剑二字,立刻起了兴趣,忍不住道:“这么说来,你们以前的老板还是名剑客?”
  这伙计自小在猿声渡口长大,从未与外界的江湖扯上关系,自然说不出更多的故事来,只是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掌柜和这里的其他上了年纪的人说的。”
  云北辰道:“那给我们来两间客房。”
  伙计笑道:“说起来两位还真是凑巧,我们这里恰好就剩两间客房。等这里的活忙完了,小的赶紧就去给你们收拾。”
  “你们这里的客人很多吗?”花不坠问道,一双乌溜大眼把整个酒馆里吃菜喝酒的人都扫了个遍,依他们的衣着和口音,应该是本地人居多,要不然就是这家客栈非常小,没有几间房间。
  伙计回答道:“主要是昨天吴大爷渡船晚归,说是替一群走镖的人订了几间客房。”说着,他手指正在喝酒的那个船家,介绍道,“那就是吴大爷,他平日里在巫峡流域给人渡船为生,比我们这些山野村夫认识的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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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5 08:58:1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那个船家姓吴,花不坠嘴角一阵鄙夷的冷笑,不过刚才听伙计说有走镖的人入住这家客栈,当下便在心里断定就是他要保护的那群人。
  在回房间休息之前,云北辰又要了一壶酒。
  等伙计上来了酒,只见到云北辰一人独坐,另一位留有一条辫子的客官却不见了,不禁问道:“客官,您的朋友是先回房间休息了还是到外面去了?”
  云北辰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道:“他跑出去看你们招牌上的字去了。”话刚说完,就见花不坠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招牌上刻的字苍劲有力,纹理清晰,深度足有半寸!还有,我爬到屋檐上特地看了一下那块木头被砍下的截面。”说到这里,他把脸转向送酒的伙计,“之前你说你们客栈的前任老板只带了一把剑上山的是吧?”
  这伙计只是一个在客栈里打杂的伙计,无法理解这位客官的兴奋劲儿,“不错,小的是这么说过。”
  “那他定是用剑把树砍下来的,据我查看,他砍树的时候应该只用了一剑。”
  云北辰惊道:“哦?可是依那块招牌的大小来看,那棵树应该有一尺多的直径,能以一剑就可把这样一棵树给砍倒,要么是这人的内力了得,要么就是他所用的剑真的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可惜了,那位剑客,我们是无缘相见了。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猿声渡口还藏着些高人。”话音一顿,饮下碗中的残酒,云北辰的双眸狡黠一亮,“比如说渡我们到这里来的那位船家。”
  花不坠皱眉“那个黑心的船家?对,他的确是个能人,敲诈的高人!”
  云北辰摇头道:“此人能以两根竹篙把我们从那么湍急的水流中逆流渡到这里来,没有点真功夫恐怕是不行的。”
  花不坠道:“他不是说了他们家几代都是靠渡船为生的,学点渡船的独门功夫也是有道理的,不然他哪有那个胆量叫别人出十两二十两银子坐船?”
  云北辰瞥眼再瞅那位姓吴的船家,只见他正大碗地喝酒,面前放了一盘花生米和一盘蚕豆,神情颇为自在。忽然,云北辰发现从幽暗的光影中可以看到那船家的脑门上似乎有一条狭长的疤痕。
  这“猿声酒馆”的住房就在酒馆的后面,伙计带他们两个从酒馆后门出去,经过一个小院子便到了客栈住房。伙计指着最末的两间房间道:“这就是二位客官的房间,有什么事情只管叫小的。”说完就又到前面的酒馆去帮忙了。
  花不坠推开右手边的房间走进去,感叹道:“我还从来没有住过客栈的房间呢?”一间房间里的床,便立刻跑过去一屁股坐上颠了几下,欣喜地说道:“唔,我好久没有睡床了。他们这床比我老家里的要软一些。”
  云北辰跟在他后面,也走了进来,“那你平时是睡在哪里的?”
  花不坠道:“荒郊野外,山洞里,溪水旁,树林里,什么地方都可以。哎,在神农镇的时候,要不是我没钱住客栈,只能露宿在郊外,不然我也可能像那些住在客栈里的人一样被毒死了。”
  当初的那场下毒事件虽然没有害到云北辰,但他也同花不坠一样,深感自己的幸运,他是个爱酒之人,若是在神农镇的时候住了客栈,在那个月满之夜又喝了酒,恐怕自己早在阴间地府了,所以他无比理解花不坠此时的感叹。“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离开神农镇的?”
  花不坠道:“一半是,一半不是。我是因为听说有好多江湖人都聚在了神农镇才去的,既然他们都死了一大半了,那我还找谁去比武,所以就离开了。”
  云北辰笑道:“看来没钱也有没钱的福气。不过今天花兄你既然与我一道,那我肯定不会让花兄你露宿野外的,而且根据那名伙计的话,这家客栈其余的房间定是被镇远镖局的人订下的,倒也省了花兄很多工夫。”
  深夜里,花不坠睡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不是因为心里有事才睡不着,而是因为太久没有睡床,不太习惯,竟觉得还不如睡在草地上来的舒服,那时候还有周围的蛐蛐儿声作伴,而这时只有方圆外山上的猿啸声时不时地传来。
  就在这天夜里,猿声酒馆里来了一票人,一共是十个彪形大汉,押着两口大木箱。这群人就是早前在这里订下房间的押镖人,只见其中一个头上缠了一条黑布巾的大汉粗声说道:“我们是镇远镖局的人,昨天请人在贵客栈订了五间上房。”
  因为早有吴大爷的嘱咐,所以掌柜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惊讶。
  伙计领押镖人到了后院之后,带头的大汉指着其中的五人道:“你们几个今晚好好休息,我和彪远他们四人在这里守着。”
  镇远镖局护送的那两口大木箱原本是装在一辆马车上,可要进后院只能从酒馆的后门走,可马车无法从酒馆内进入到后院,而这几人又绝不能让木箱离开视线。若是其中看守的五人在酒馆外,而另五人歇在后院,当有人打劫时,前后便不能照应,故此才不得不将木箱从马车上卸下来搬运到后院。
  从他们几个进后院,云北辰就醒了。他从窗户缝中看到有五人进屋休息,另外五人持刀守在木箱旁边,不禁暗中笑道:“真是一群蠢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把东西放在院子里,还有五人拿着兵器守卫,是人都要起疑这箱子里放着贵重东西,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趟镖对镇远镖局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前两次镖的失利,以及屡屡传出镖局的汪总镖头病重的消息,镖局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接到生意了,这次好不容易接到一单佣金丰厚的生意,镖局上下当然加倍小心。
  程蟠坐在木箱旁边的花坛上,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木箱,暗道:“不知这两口木箱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鲲鹏堡要的东西素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几天前,他们收到一个神秘人的纸条,说是鲲鹏堡会在中途劫镖。江湖上谁人不知鲲鹏堡原先由黑道起家,但这些年在不断壮大的同时,也在渐渐地向白道靠拢,两年前与神兵门联姻之后,更是扬言不在做有为江湖道义的事情。那这一次,鲲鹏堡想要劫这趟镖,又是为何?难道箱子里放的真是什么宝物,又或者是那神秘的送信人在捉弄他们?
  两口木箱被严密地锁着,封口上还贴着两张封条,所以即使有人大胆地想开箱子一看究竟,没有钥匙也是不行的。当时只听那托镖人说箱子的钥匙已经在他们要送达的人的手里了。
  月明夜黑,凉风阵阵,花坛里有小虫子吱吱鸣叫。客栈里的人早已睡得熟了,没有一个房间还点着灯火。程蟠心想这客栈恐怕只有他们五人尚醒着。
  这时,突然从某个房间里传出一阵叫声。程蟠心头一惊,立刻握紧手中的刀,“刚才那个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一人道:“是从东边的屋子里传出来的!”说着,就要跑过去看看。
  程蟠叫住那人:“且慢!凡事都要留个心,万一鲲鹏堡的人这个时候来抢镖,来个声东击西,我们可不要被别人骗过了去。”
  有人正待开口,只见有一人影从东边的一间屋子里窜了出来,后面跟着跑出来一人,“二当家,小心!” 程蟠等人还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人就忽地纵身一跃跳出院墙,消失在黑夜中了。
  “都注意了!快去叫醒其余四人!”敌人已经来了。
  两个镖师立刻跑到其余的四间屋子门口依个拍门喊道:“快起来,有人要劫镖,快起来,劫镖的人来了!”
  那四个镖师方才在听到叫声的时候就都醒了,听到有人拍门窗后更是急忙带上放在床头的兵器,推门而出,“劫镖的人在哪里?”
  “我们看到的劫镖人已经走了,就是不知道暗中还有多少人。”
  他们的这番叫闹惹得其他房间里的人都被吵醒了,纷纷穿衣出屋,向左右的人问道:“刚才谁说有人要来抢劫?”
  “是啊,是啊,我也听到了!”
  程蟠向这些人抱拳道:“惊扰各位了,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与各位无关,各位只要待在自己屋子里,紧闭房门,想必是不会有事的。惊扰各位安歇,我程蟠在此给各位赔罪了。”
  于是,那些人各个面面相觑,嘴里嘀咕了几句,但是他们几个心中也是颇有些害怕的,因此急忙躲进屋子,把门闩得紧紧的。有人在屋里说道:“不知这群人是干什么的?竟然还引来了贼人!”
  程蟠无心理会这些人的唠叨,跟自己吩咐道:“你们赶快过来,都给我多留几个心,好好守着这两口木箱!”
  一人道:“二当家,我们不去追那个人吗?”
  程蟠喝道:“蠢货,来劫镖的肯定不只一人,他们先派一人来探虚实,若是我们派了人追出去,岂不是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
  另一人道:“二当家说的极是,今晚我们就在此地守着,半步也不离开这两口木箱。”
  过了半晌,有一人又道:“这里的房间不多,总共不到二十间,而且门窗俱是朝着院子里的,有人若是潜到林大哥的屋子里,我们在外面的人怎会一点都没有察觉?”
  程蟠一听,恍然大悟,“说的对,那人是怎么进到小林的屋子里去的?小林,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姓林的镖师名叫林满天,是镖局里的趟子手,他说道:“当时我已经睡下了,睡梦中感觉脖子上凉凉的,于是就惊醒了,一睁开眼睛发现一个黑衣蒙面人用刀横在我脖子上,他一开始没有说话,我也不敢说话。我的刀就放在床的内侧,陪在我身边,我就悄悄地趁着屋子里黑,摸索着刀柄向那黑衣人砍去。可这一砍,没有砍中他,倒是他的刀先伤了我的手臂,因此我才叫出了声。再后来,我与他交了五六招,他就从窗户里逃出去了。”
  原来就连林满天也不知道那黑衣人是怎么潜入他房间的。
  程蟠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林满天道:“不碍事,只是伤了皮肉。”
  程蟠道:“还是先上点金疮药包扎一下吧。现在是非常时刻,每个人都要小心。”于是林满天在一位同伴的帮助下简单地包扎了下伤口。
  十人守在院子里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没有再出现劫镖人,便有人疑惑了起来,道:“二当家,会不会是他们看到我们没有上他们的当,又这么半步不离地看着箱子,今晚不敢来了?”
  程蟠道:“千万不要大意了。”
  这时候的院子里没有像先前那么黑了,因为那些被吵醒了的客人现在都点亮了灯烛,以防贼人闯入,也好壮壮胆子。花不坠的屋子里自然也是点着灯的,他本来就睡得不太安稳,镇远镖局的人一进这院子他就马上从床上爬起来了,看到那些人提着两口大木箱,每个人身上佩戴着兵器,就知道他要等的人有一半已经到了。刚才再听到有人叫喊,便知道他要等的另一半人马也来了,心情立刻激动了起来。
  又过得一盏茶的功夫,只见半空中有一人影如一颗流星般闪过,随着那个人影掠过的同时,还有一串如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划过。
  “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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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5 09:42:25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那道惊鸿一瞥的身影还有一串如梦如幻的笑声好似只是从哪人的梦中跑出来的,一会儿又没什么动静了,随之而来的是巫峡两岸凄哀的猿啸声从远方传来。镇远镖局的十人朝着头顶上空和院子周围警惕地观察了好久,可对方迟迟没有再露面。
  这时有人道:“二当家,是不是他们想先把我们捉弄透了再出来。”
  程蟠一脸深沉,点头道:“他们就是想磨掉我们的耐心,叫我们自己先慌了阵脚,战力薄弱之时,然后再一股脑儿涌上来。大家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即便说着告警的话,可程蟠的头上已经有星星点点的汗珠沁了出来。
  镇远镖局的人经过别人两次搅扰,可对方惊而不攻,的确多少磨掉了他们的一点耐心,增加了一点惶恐和不安。他们十人站在两口木箱周围,就算是上了十万分的小心,可也难保不出一点差错,心思时时刻刻紧绷,一个时辰尚过得去,但在如此敌暗我明,黑夜焦灼的情况下,镇远镖局的众位镖师的眼睛也有疲乏的时候。
  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其他客人亦是时不时地注意外面院子里的情形,这种时候,谁也没有心情去睡觉。况且听他们说是有来打劫的人,唯恐那些打劫的人打到他们自个儿头上,因此都分外留意。
  云北辰站在窗户口注视着院子里的程蟠等人,暗笑道:“鲲鹏堡的人好计策啊!”他想到猫捉老鼠的时候就喜欢先把老鼠慢慢玩死了再享受美餐,想来鲲鹏堡的人多半也正与此意。
  而注意院子里情况的还有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他们几个是住在客栈前边的几间房间。两个伙计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后忙去敲了掌柜的房门。他们掌柜一旦进入睡眠,外面发生再惊天动地的事情也无法把他吵醒,因此两个伙计只好闯进门去,将掌柜的从睡梦中拖起来。掌柜平日里脾气也算温和,唯独不喜欢在他睡觉的时候被吵醒,因此被伙计这么一闹,醒来后火气大得不得了,可当他知道了外面的情形之后,立即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从后窗向院子里望去,只见晚上来的十人都提着兵器站在院子里。
  其中一个伙计道:“掌柜,会不会出大事?”另一个伙计也很是担心地问着同样的话。
  掌柜坐在床沿,沉思片刻,又瞄眼看了看院子里的状况,然后猛地将两个伙计的脑袋一人一拍,“别管会不会出大事,你们俩谁出一趟门,快去把吴大爷给我请来,有他老人家在,我们便不会有事。”
  平日里招呼客人的伙计最为机灵,听后赶忙冲出去找吴大爷了。这位吴大爷就是白天渡云北辰和花不坠到猿声渡口的船家吴行舟。
  又过了些时候,院子里的上空突然有许多块砖头飞过来,正好齐齐地落在程蟠等人的脚前,他们急忙缩开了手脚。就当他们低头注意扔来的砖头之时,鲲鹏堡的人终于全部出现了。
  不过来的人一共只有两个,他们进攻的时候总是有一阵清脆的笑声在周围回荡,但在别人听起来却是非常刺耳。来的这两人,镇远镖局的镖师与之一交手便知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梧,使出的刀法刚猛有力,刀刀急向人的要害出砍。而那女子却是身材较小,一直在他们周围来回游荡穿梭,速度极为迅速,那笑声便是从这个女子口中发出来的。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这两人便已与程蟠等人交了百来招,等双方稍有休息,程蟠才发现自己的兄弟已经有八人被对方击伤,其中有五人被那女子所使的剑法给割破了身上的皮肉。
  镇远镖局中名叫陆彪远的镖师道:“那女人的身法古怪迅速,她使的剑法阴柔诡谲,叫人防不胜防啊!”他的腰上已被那女子割了长长的一剑,而且伤口狭长,他的半个腰都被割伤了,此时正不断地涌出鲜血来。程蟠见他腰际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被鲜血染成了另一种颜色,急忙道:“彪远,你有没有事?”彪远道:“二当家,我没事,伤口不是很深。”
  这时,有一个女声悠悠地道:“伤口虽然不深,也没有伤到要害,但是你若不及时包扎,恐怕到时候就要血液流干而死了。”说完,她又笑了,她说话的时候,笑的时候,声音都极为尖锐。
  女人身边的男人道:“你就喜欢这么慢慢悠悠地杀人,何不来个痛快的?”
  女人道:“谁像你们男人呀?打打杀杀时出的尽是狠招,我可不像你们。”语气娇柔,但是言语让人听起来却是不寒而栗。
  程蟠是个老江湖,更何况又与他们斗了这么久,早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于是说道:“两位莫非是江湖上的雌雄大盗,声如钟和笑银铃?”
  女人娇笑道:“程镖头果然见多识广,确实是我们两个。”
  程蟠惊讶道:“原来是你们,不是鲲鹏堡的人?”
  声如钟笑道:“程镖头的消息可真不灵通,我们二人在上上个月就已加入了鲲鹏堡,因此也算得上是鲲鹏堡的人。”
  程蟠道:“原来如此。”
  笑银铃道:“你若是识趣,就把这两口木箱留下,我们放你们安然无恙地回去,否则……”笑说之余,媚眼秋波,“各位可就要埋骨于巫峡畔的这个小渡口了,不过有这秀丽的青山绿水相伴,想必也是一件人生美事。”
  程蟠反嘴讥讽道:“人生美事?贤伉俪若是能天长地久地同眠于这青山绿水中,想必更是一件美事。”
  声如钟闻声大喝:“好你个程蟠,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刚落,一柄利刀就向程蟠胸膛飞去。他的刀法虽然刚猛,却也极为迅速,程蟠纵然也使刀,但是反应速度远没有声如钟的快,即使挡得了对手的两招,却也抵不过接下去的几招。待两人交手十来招,程蟠已经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地上,他身边的其他镖师纷纷上前,“二当家!”程蟠竭尽全力站起来,“你们只管看住镖物。”
  再瞧声如钟,他却是依旧气定神闲,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和程蟠打斗过,甚是得意地说道:“程镖头,可否还要继续啊?”
  程蟠抹尽额头上的汗水,道:“尽管放马过来吧!”
  他这一声说完,声如钟就已经飞步上前,持刀要去劈程蟠的脖子。其实程蟠此时已经心有力而身无力了,刚才在声如钟的几番强劲攻势下,他拿刀的手臂已在微微发抖,心中还不时地发出感慨:“这声如钟的刀法竟如此用力!”
  然而声如钟的这阵凶猛的刀法却没有伤了程蟠,原因不是程蟠移步躲开了,众人只听到“铛铛”几声的兵刃相接之音,有人突然出手替他挡去了那夺命的一招,这人拿着一把甚是丑陋乌黑的剑,挡刀之余,还对着声如钟嘿嘿地笑,此人正是花不坠。刚才他看程蟠八成躲不过声如钟的一刀,便急忙跳出来相救。
  声如钟道:“你是谁?你好像不是镇远镖局的人吧!?”
  花不坠笑嘻嘻地道:“不是。我只不过是个过路的。”
  声如钟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花不坠连忙接口:“否则那臭贼子和臭婆娘就要双双下黄泉咯!”
  笑银铃尖声道:“好生伶俐的口角,不知你的剑是否也这般伶俐。”说完剑穗上的铃铛叮叮玲玲,刹那间她的软剑唰唰唰地在花不坠面前飞舞。然而花不坠不管她的剑法有多繁复,花式有多美,只管以剑身左一剑右一剑地反击,正好格挡掉了笑银铃所有的剑花,然后再以甚是快速迅猛的一剑刺向笑银铃。
  声如钟看这小子绝不是泛泛之辈,笑银铃与他拆招,已然落了下风,赶忙上前相助。
  笑银铃无力躲过花不坠的一剑,还好声如钟出刀相阻,才救回她的一条性命。笑银铃被这半路杀出的臭小子击得玉容失色,面色惨白,再也无法笑出声来了,“好险!这人的剑法好生了得!”
  声如钟安定下笑银铃,正待上前,却被笑银铃拉住,“你的刀法虽然很是快速有力,但与他的剑法一比,还是得万分的小心,况且我看出他刚才对付我也没有使完全的力道。”
  声如钟朝花不坠狠狠瞪了一眼,“怎么就多出了这么个人挡在我们的道儿上?”
  笑银铃道:“既然答应了堡主要把那两箱宝贝带回去,我们可不能丢这个脸。既然我们单挑斗不过那个小辫子,就来个二对一,我就不信他能同时打得过我们两个。你攻他正面,我在他周身和背面偷袭。”
  声如钟道:“好。还是铃妹有主意。”
  花不坠叫道:“你们在那儿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要打就赶快打,何必说那么多的悄悄话?”
  云北辰此刻依旧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但他的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院子里,尤其是当那对雌雄大盗和花不坠出现之后。他看到声如钟和笑银铃说一堆悄悄话之时,暗暗叹道:“花不坠毕竟初涉江湖,经验太少,若是这次败在那两人手下,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只见声如钟持刀恶狠狠地朝花不坠正面攻去,笑银铃的身形犹如一条无骨的水蛇一般围绕在花不坠周围,时不时地要在花不坠身上割一剑。
  镇远镖局的人看到情况如此不妙,纷纷担心起来。陆彪远道:“二当家,我看这位少侠危险了。我们现在怎么办?”有人道:“对啊,那位少侠好心出手相助,我们现在应该上去助他一臂之力啊!”
  程蟠道:“小风和小金你们两个上去对付那个笑银铃,好叫那位少侠腾出全部的力气来对付声如钟。”
  然而笑银铃的身法如水蛇般灵动,她的剑法入落叶般飘渺,风镖师和金镖师上去总共没有出几招,就被她用剑割伤了手臂。
  程蟠看无法相助与花不坠,但他本着感激和侠义心肠,忍痛叫道:“这位少侠,您还是不要管我们了,就此住手吧。您的大恩大德,我程蟠还有镇远镖局的兄弟都不会忘记的。”
  花不坠尚在激斗中,说话声和兵戈声相互交替,“既然我出手了,就一定要有个结果,怎能半途退缩?”于是,又与声如钟和笑银铃斗了数十招。笑银铃的笑声委实有点扰乱花不坠的心性。
  其实,观看这场打斗的不仅是镇远镖局的人、住在客栈里的客人和掌柜伙计几人,房屋上还有一人注视着院子里的情况,这人便是掌柜叫伙计请来的吴行舟,他趴在屋顶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正好看到了花不坠出手之后的全部经过。迎着习习的凉风,他暗中笑道:“想不到这小子心肠不错,身手也不错。
  花不坠此时已经被笑银铃割伤了左手手背,右肩也被声如钟砍了半刀,虽然伤口都不深,但是再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他们以二敌一,自己到底是吃了亏的,因此决定来个快剑斩乱麻。他跳开原来争斗的圈子,跃出一丈外,以内力催动剑柄,乌黑的剑身在黑暗中闪现出片片冷光。不知不觉,花不坠的脚步已来到声如钟和笑银铃的面前。强敌面前,花不坠不得不使出从未用过的家传绝学——三锋九式。
  声如钟从未见过如此招数,眼前的明明是一剑,转瞬间又化为三剑。不,这是一剑,却是三道剑锋!
  “啊——”院子里响起彻空的两声尖叫,一个声音深沉痛苦,另一个声音尖锐中夹杂着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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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5 11: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声如钟在攻击花不坠的时候,胸口被花不坠使出的剑法以及随带的剑气伤中要害。声如钟身穿黑衣,但他的衣衫的前襟已经全部湿透了,红色的血染在黑色的衣服上虽然看不出颜色来,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湿透的衣衫上全部都是鲜红的血。笑银铃扑过去抱住倒下的声如钟,撕心裂肺地惨叫,比她先前的笑声更加让人浑身不适。
  笑银铃哭叫道:“钟哥哥,你……”她此时已悲痛地说不出话来,双手也沾染了许多血迹。声如钟的胸膛还在喷涌着鲜血,止也止不住。只听声如钟断断续续地说道:“铃妹,快走,你不是他的对手,快……快走……”不久,他便也说不出话来了,剩下的只有笑银铃的痛哭声。
  镇远镖局的人看到这个场面,俱是呆了,他们着实没有想到花不坠竟能使出如此厉害的剑法,能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盗声如钟杀死,笑银铃虽然是要劫镖的人,且伤了他们众多位兄弟,可是看到她现在如此伤心欲绝的模样,也不好忍心再杀死这个女人。
  只听笑银铃痛哭地喊道:“你们都给我等着,我要你们血债血偿!”沾满鲜血的青葱细指指向花不坠,“还有你,我会让你给我的钟哥哥陪葬的,你们都给我等着!”说着,她抱起声如钟的尸身,如一道影子般飞出了客栈,只留下地上的一滩血迹。此时,空中回荡的不再是她的笑声,而是她悲痛欲绝的凄厉哭声。
  镇远镖局的人看到强敌已退,纷纷上前向花不坠道谢,“多谢少侠相助。”
  花不坠摸摸自己坚硬的头发,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应该的。”
  “少侠剑法高超,不然也杀不死那可恶的声如钟。我们好生佩服。”
  “敢问少侠高姓大名。”
  “我叫花不坠。”
  “原来是花少侠……”
  北辰站在房间的窗户口看此时大胜的花不坠,暗笑道:“还真让他当上大侠了。”
  站在屋顶上的吴行舟拿起随身带来的竹篙,嘿嘿笑道:“有这么个厉害的少年大侠在此,还叫我来干什么?”说着跳下屋顶,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日,镇远镖局的人为了答谢花不坠,早已在酒馆里备好了酒菜。花不坠当然也义不容辞,去之时,还拉上了云北辰。花不坠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他姓云。”
  程蟠等人看云北辰穿着得体,面容俊秀,想他必定是大家出身,抱拳问候道:“云公子既然是花少侠的朋友,那就是我们镇远镖局的朋友。”
  云北辰含笑回礼道:“不敢不敢。”
  众人入了座,伙计抱了一个大酒坛过来,道:“这是我们掌柜请各位的酒。”他一开酒坛,顿时有一股浓郁的酒香飘出,使人心旷神怡,不一会儿那酒香便弥漫了整个酒馆,连门口蹲着的阿黄都闻到了香味,连叫不止。
  云北辰喜好喝酒,当然知道这是难得的好酒,笑道:“真是好酒,光闻一闻就知道这是陈年佳酿。”
  伙计笑道:“这位客官的鼻子真灵,想必是饮酒的行家。这可是我们前任老板留下的酒,是三十多年的陈酿,现在酒窖里剩了总共不过五十坛。”
  程蟠道:“如此佳酿,掌柜怎么舍得拿出来?”
  伙计道:“不瞒各位客官,昨日这位花少侠与雌雄大盗的决斗,我们都看到了,俱是佩服得很。我们掌柜最喜欢像花少侠这样的少年英雄,故此特地叫小的到酒窖里把这么宝贝的酒拿出来款待花少侠。”
  花不坠听伙计的话中颇有恭维之意,内心分外喜悦,拱手道:“那就谢谢你家掌柜了。”
  说着,众人举杯喝起酒来,当然喝酒之时,难免要说一些感谢佩服花不坠的话。花不坠也是满脸红光地全盘接受。云北辰有好酒相伴,自不予会花不坠与镇远镖局之人的话。
  酒过三巡,程蟠说道:“昨日花少侠所使的剑法实在精妙,竟然能在声如钟这样的高手还未来得及出手前就一剑刺破他的胸口。敢问花少侠这是什么剑法?花少侠是出自何门何派?以后程某若是有空,定当上门拜会。”
  花不坠喝了数杯酒,脸上红彤彤的,再加上他圆圆的脑袋,因此看起来更像是个红孩儿。他哈欠了一声,然后道:“这叫三锋九式剑法,其实我练得还远没有到家呢!昨夜我使出的只是三锋九式中的第一式而已。”
  镇远镖局的人一听,颇为惊讶,没有练到家,竟能有如此威力,若是练到上乘,那岂不是可以独步武林了?只听花不坠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剑法很厉害,有一次我在树林里碰到一只狗熊,它的身体可要比我大上好几倍,当它向我奔来的时候,我情急之下使出那套剑法,竟然能把一只那么大的狗熊给杀死了。我这剑法是家传的,你们肯定要问我祖上是谁,说实在话,我爷爷是位隐退了的侠士,说到他老人家的姓名么,恕我不能轻易透露了。”
  程蟠为人豪爽,且知得进退,当下举起酒杯,“既然花少侠不方便透露,那我们自然是不好再多问了。来来来,我们敬花少侠。”
  而此时,酒馆里不只他们几人。角落里坐着一人正慢悠悠地喝着酒,轻声叹道:“没想到花九乔那个老家伙有这么个好孙儿,剑法跟他家老爷子一样的好。”暗自说完,又吃了几粒蚕豆。这人正是吴行舟,他昨日看到花不坠杀死声如钟之后,便回了家去。不知怎么,今日一早起来就是没有心思去渡船了,在自家院里耍了一个时辰的棍棒,出了一身汗,后来又想喝酒。于是来到猿声酒馆,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酒香,一进去,方才知道是掌柜把酒窖里藏了三十多年的陈年佳酿给拿了出来,送给花不坠他们饮了。
  吴行舟坐在一个角落里,叫了一坛酒。看别人喝着上好的佳酿,而自己却喝着平平淡淡的烧酒,心中颇有些不快。他是个喜欢喝酒的人,每日渡船回到猿声渡口,必定要到这酒馆来喝上一壶。现在闻着那边桌上传来的酒香,连手指都醉得不住地在桌上击节,真想过去讨一杯酒喝,但想到昨日硬是收了花不坠和云北辰的银两,恐怕他们不会给他酒喝,因此才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酒心,心中还暗忖道:“若是那小子昨日没出手,我帮着打退了那对雌雄大盗,老齐是不是就会把那坛酒送给我了?”
  话再回到花不坠等人这边,镇远镖局中的一人说道:“林大哥可真是幸运,睡觉的时候被那贼人闯进来伤了手臂,没想到那婆娘的软剑妖里妖气的,竟然倒是没有伤到林大哥分毫。”
  林满天听了这话,脸色微变,不过马上恢复过来,笑道:“只是我有伤在身,所以尽量躲着笑银铃的剑锋而已。”
  程蟠说道:“小林的警惕心一直都是最好的,不然也不会在睡觉的时候就发现了声如钟。想来那声如钟是早就躲在了房间里,依他那精湛的刀法,小林竟然只有在手臂上伤了点皮肉,已经很不错了。”
  林满天笑笑说:“二当家谬赞了。”
  花不坠斜眼看了看林满天,通红的脸颊上浮现出喝了酒才有的笑容。可是林满天看到他的笑容却是浑身不自在,刻意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众人吃喝一番后,镇远镖局的人收拾好了行李,把那两口大木箱从院子里提了出来,重新放到马车上。程蟠道:“要不是我们有任务在身,真想和两位再痛饮一番。”
  花不坠笑道:“程镖头一路好走,路上小心!”
  待程蟠等人上了马,赶着马车远去后,许久沉默的云北辰说道:“当大侠的滋味如何?”
  花不坠转过头,脸上却没有了刚才的笑容,有的只是严肃和些许无奈,“恐怕我这个大侠还得继续当下去?”
  云北辰道:“怎么?你还想跟着他们,一路上保护他们?”过了一会儿,他又笑道:“你不会也看上人家的镖物了吧?”
  花不坠听着云北辰的鬼话,“呸”了一声,道:“我花不坠怎么能干这种龌龊事情?你不就是在提醒我还欠你十两银子吗?我告诉你,镇远镖局的这趟镖,路上准还有人会去劫。”
  云北辰问道:“哦?莫非是笑银铃死了男人之后,还要再去劫镖,一来是好完成鲲鹏堡主给的任务,二来也是为夫报仇。”
  花不坠道:“那婆娘是肯定会出现的,不过……”他顿了一会儿,又皱眉道:“程镖头心地坦白直率,恐怕要吃上大亏的。”
  云北辰道:“什么意思?”
  花不坠望着镇远镖局等人远去的身影,缓缓道:“他们镖局里有奸细。”
  云北辰惊讶道:“有奸细!你怎么知道?是谁?”
  花不坠转过身,向酒馆大门走去,“就是那个林满天,你没发觉这人刚才和我们喝酒的时候一脸的不自在吗?要不是做贼心虚,怎么会露出那种表情?况且,我还有这个——”说着,从腰带里拿出一张小纸条,“这是今天早上有人给我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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