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alice影

长篇-----天上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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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6 03:18:12 | 显示全部楼层
云北辰把白晓寒放下,眯着眼遥望远处,摇头说:“不对,那不可能是四方山庄。传闻四方山庄建在一处山顶上,占地广阔,气势雄伟,怎会是这样一间小小的房舍?”
  “你们快看,那几个是不是就是我们在茶棚看到的人?”白晓寒看见那间屋子外有人走动,指着说道。
  花不坠一听,连忙从树丛缝里左看右看,窜上蹿下,可是他们站的地方离那处房屋还有十几丈的距离,而且又有繁茂的枝叶挡住视线,还未等他看得清楚,人就进了屋子,“我还没看清楚呢!他们就进去了。”
  云北辰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飞上树梢去看看。”话音刚落,就脚尖一点地,飞上了树梢,攀倚在上头眺望,发现那处房屋竟没有想象中的小,粗略数一下,前后左右屋子竟有五六间,周围是一块较大的空地,旁边还有一圈花圃。就在这时,里面的人又走了出来。云北辰看得真切,确实就是前日他们在茶棚见到的那几人。
  他们在说话。云北辰动用自己的内力,倾耳一听。
  “看来今天齐姑娘很高兴啊!”
  “三爷给齐姑娘带来了那么多好看的首饰,她怎会不喜欢?你看那对翡翠镯子,水头足,通体碧绿无暇的,那可是三爷从吉古斋买来的上等货色。”
  原来屋子里面还有人,听上去应该是一男一女。探听到消息之后,云北辰回身一跳,稳稳地落在地面上,“确实是前两日碰到的那几个人,听他们的说的话,他们主子应该也在那房子里。”
  白晓寒道:“他们主子是谁?”
  云北辰道:“只听到他们称他为‘三爷’,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他能住在这四方山庄附近,恐怕跟山庄有点干系。”
  于是,三人穿过丛林,渐渐走近那处房屋。他们走得顺利,毫无障碍,看来此处房屋并没有像四方山庄那般在周围设置重重阵法。
  “请问主人在家吗?”云北辰道,“我们在山上迷路了,想借问一声。”原本是想像寻常客般上门问候,可那几个随从样的人却直愣愣地盯着云北辰的脸看。
  “你们觉得像不像?”
  “不是像不像,那个麻衣矮个子分明就是在害死了我们兄弟的那个人!”
  “那个穿白衣服的好像就是在神农镇和一众人大战的那个,此人武功高强,他来六盘山干什么?我们还是赶紧去禀报三爷吧!”
  几个人聚在一起嘀咕了半日,一个也没有上前,而他们的小声谈话被云北辰听得一清二楚,云北辰不禁暗暗瞥了花不坠一眼,皱起了眉头,心想:“今天真是遇到冤家对头了。”
  花不坠却还不知自己当初的一次拔剑相助,会留下今日的祸患,只当是自己杀了一个奸淫妇女的无耻之徒,而且那次事情发生在夜里,他没有看见“无耻之徒”的同伴就在附近,可那几个同伴虽然没有瞧清他的面容,却记住了他的身量,以及他的剑。
  在门口干等了半日,也不见这几日回应,花不坠忍不住想上前喝他们一声,却见这几日相觑了几眼,转身折进了屋子里。花不坠对此摸不着头脑,云北辰心想他们应该是给主人通报去了。
  不一会儿,那位三爷就在随从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只见这人中等身高,身材极瘦,一张长脸,五官还算端正,配上他穿着的一身灰色长袍,整个人看起来倒也不失为一位佳公子。跟着他出来的还有一位姑娘,身段圆润,穿着件藕荷色罗衫,但是说到样貌,还真不敢恭维,只见她眼睛细小如蝌蚪,左眉上还有一块如指甲般大小的红色胎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委实不相配。
  “阁下是这里的主人吗?”花不坠对他们的怠慢很不耐烦,“我们路过此地,想问问路。”
  “在下连莊,正是此屋主人。”为首的男子拱手一揖,简单地自我介绍过后,却陡然间神色一变,冷冷地扫视了三个陌生来客后,朝着花不坠的方向明知故问道,“你们之中是谁杀了我的手下小三子?”
  白晓寒一听,心里觉得好笑,他们叫这人三爷,想必是在家中排行老三,没想到他自个儿还叫手下小三子。什么杀人?白晓寒猛然觉得不对劲,这位连三爷的意思是他们当中有人杀了他的手下?
  见没人站出来,连莊接着道:“三个月前,我的手下小三子在浮梁县被杀了,凶手就是你们其中之一!”
  浮梁县?花不坠终于想起来了,没想到那个贼子会是眼前人的手下,于是坦坦荡荡地上前了一步,说:“那个人是我杀的,你想为你的手下报仇?”
  那个小三子虽然心术不正,为人下流,却是在几个随从当中最受连莊喜欢,只因这人聪明伶俐,办事干净利落。一旁的另几人深知花不坠的厉害,在连莊身边提醒道:“三爷,这小子剑法了得,我们,我们不能硬拼。”
  连莊见自己的手下竟是如此窝囊怕事之徒,怒喝道:“都给我在一旁站着,一群没用的东西!”接着,又对花不坠道:“我正是要为他报仇。”
  花不坠也不是个怕事的人,眼见连莊向自己宣战,上前三步,拔出黑铁剑,轻松地笑道:“我们来打个赌,你若输了,就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连莊一口回道:“好。但若是我赢了,你就要给小三子偿命!”
  花不坠道:“一言为定。”
  在一般人看来这两人的赌注太不合理,但云北辰和白晓寒并不为花不坠担心,想来这个连三爷的武功不会高于花不坠,见花不坠轻而易举地回应和连三爷的比试,还以为他早已把他们的目的给忘了,没想到他这个心思单纯的人也有计谋的时候。
  连莊拿出的兵器很是奇怪,是一片如鱼鳞般形状,又如手掌般大小的刀片,刀片的一端连有五尺长的链子。花不坠看他的兵器古怪,微微一怔,“那是什么玩意儿?”
  白晓寒看到连三爷的兵器之后,浑身一颤。云北辰问道:“怎么了?”
  白晓寒道:“那个姓连的使的兵器很像鱼里屠的鱼鳞白链刀,这种兵器一般人不会用。”
  云北辰道:“白宇说鱼里屠已经失踪半年有余了。莫不是和这人有关?且等到他们比试完了再详加盘问。”
  只见连莊的脚下斜侧跨出一个马步,而那把鱼鳞刀早已随着银链抛出,向花不坠袭去。花不坠闪身躲开,没想到刚一闪开,鱼鳞刀片又向他袭来,在他面上如一阵厉风般掠过。他有所不知,鱼鳞刀锋利无比,轻轻一碰,便可皮开肉绽。而且看来连莊挥使链子的功夫也是不可小觑,动作迅速,环绕不绝,犹如空中流云,又如一张由银链形成的天网,在攻击对手的同时,又把自己的门户守得水都泼不进。
  众人只见道道白光飞舞。前二十招当中,花不坠只一味地避开鱼鳞刀,他的剑远不及银链长,所以根本碰触不到连三爷的身子。到了第二十五招之后,花不坠方才发力。连莊的链子是至柔之物,而花不坠的黑铁剑却是至刚之物,人们虽常说以柔克刚,但刚也同时能克得了柔。花不坠一个悬腕,以剑去缠银链,黑铁剑和银链都是无比结实之物,两物一相缠绕,便听得“吱吱叮叮”之声。连莊见银链被困,不再挥动便利,先是一惊,后气得牙齿咯咯作响。花不坠手劲极大,控制住了银链之后,料对方对自己不再有所威胁,侵身而上,剑尖直指连莊的胸膛。连莊不肯舍了手中兵刃,又无奈被其牵制,只能抓着鱼鳞百炼刀,连连后退,最后退到一处石阶,退无可退,而花不坠的剑芒来势迅速。
  “连哥!”尖叫的女声正是由与连三爷一同走出屋子的姑娘发出的,她以为花不坠这一剑下去,会刺死连莊。可花不坠与连莊事先有约,他只想得胜,并不想伤人性命,所以就在他的剑尖触碰到连三爷的胸前的衣裳时,就停下了攻势。
  花不坠长剑在握,笑道:“阁下好生厉害的兵器,可阁下的武功不济,无法驾驭这等神兵利器。”
  连莊为人倨傲,听不得花不坠这种嘲讽的话,气怒得胸口起伏,目冲火光。花不坠看自己已经赢了,就悠哉地把剑一甩,那条银链如一条细细的银龙一般飞舞出去,挣脱了墨黑的剑身,随即鱼鳞刀“砰”的一声砍入房屋的木柱。
  就当花不坠要大声宣布自己赢了的时候,不料连莊从袖中抖落出一枚细长的飞镖,朝着花不坠飞割而去,“这场比武还没有结束呢!”
  说时迟那时快,花不坠往前一进,黑铁剑即没入了连莊的腹部。连莊不甘心就此倒下,仍拼着最后的力气将手中飞镖射出出。花不坠反身一个倒卷帘跟头躲闪,飞镖虽没有射中他的身体,却把他的短衫划出了一道口子,不禁骂道:“啐,卑鄙!”
  那位姑娘赶忙跑过去扶住倒下的连莊,用手绢捂住连三爷的腹部,白色的手绢立刻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连莊的手下围到他的周围,个个焦急得不得了,“三爷,三爷你怎么样了?”
  “赶快用金疮药给三爷止住血!”
  “对对对!快把三爷扶到屋子里躺下!”
  几个人忙做一团地把连三爷抬进屋里,放置在床榻上。花不坠冷眼旁观,“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看来早先被我一剑毙命的小三子是学了他主子的歹毒心肠。”骂完了后又徐徐进屋,冷笑说:“不用如此紧张,我的剑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死不了的!”
  连莊因为受伤痛得一脸惨白,看到花不坠只短衫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忍痛强笑,对刚才自己的又一次出手解释道:“阁下可不曾说过不能用两样兵器。”他的额头上已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那位姑娘用袖子给他擦汗,可擦了一遍之后,又有汗珠冒出来。
  他的手下给他上了金疮药,包扎好伤口之后,一切方才得以平静。云北辰和白晓寒也进屋子去看看,连莊伤得确实不重,性命无忧,只因剑伤失血和疼痛,他的脸才异常惨白。
  白晓寒左顾右看屋子里的摆设,发现这屋子外观上虽普通,里面却是十分精致,桌椅柜子都是紫檀木做的,客厅里桌案两旁的架子上各放置着两对一大一小的五彩琉璃花瓶,中间挂着一幅水墨山居图,单看这里的布局设置,看来这位连三爷不是个俗人。
  “连哥多出一枚飞镖做兵器,确实是他不对,还请少侠见谅。各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求不要伤害连哥。”连莊身边的姑娘对进来的三个陌生人祈求说。
  云北辰三人对此女的言语多少有些感动,看她虽样貌丑陋,心地却善良。白晓寒微笑着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与那位连三爷是什么关系?”
  “我叫齐莲儿,我和连哥,我和他是……”齐莲儿说的时候压低了头,面带羞涩的红晕。尽管她说的不算真切,可她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明眼人见了早已心中了然,但笑不语。
  可不巧花不坠却是个性子直爽的粗野小子,脱口而出道:“啊!你们俩是情人!”他这一说,齐莲儿越发不好意思,只见她满脸通红,羞容难当,也不知随口小声说了什么,攥着手里的帕子跑进里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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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6 03:26:51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晚间,云北辰三人仍旧在客厅里坐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连莊昏睡了一个时辰,才微微睁开眼睛,疲弱地问道:“他们说过什么话没有?”他想着比武之前双方的约定,结果他输了,不知对方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连哥,你醒啦!”连莊昏迷的这段时间,齐莲儿一刻都没离其左右,见到他醒过来,又是高兴又是心疼,“他们现还在厅中坐着,也不知这三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什么时候离开。自你受伤卧床,他们还未开口说过什么要求。”
  守在旁边的还有一个连莊的手下,“三爷,我看那三个人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的。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们或许是想在这里住一晚。”
  “天黑了!这么快!”齐莲儿诧异道。
  连莊道:“天色晚了,你不便在此留宿,还是赶紧回去把!不然山庄里的人要担心了。”
  齐莲儿当然知道自己不宜也不归宿,但再看一眼连莊惨白的面色,不由地握着他的手,担心道:“连哥,那你的伤……”
  “我的伤没事,你先回去吧!外面的那几个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伤害我的。山上的路你比谁都熟悉,想来是不会迷路的,我就不送你了。”
  “送什么呀?连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自己的伤。”
  齐莲儿万分不舍之下三步一回头地出了屋子,在经过前厅的时候,看到云北辰他们,微微欠了欠身,继续往门槛处走。
  花不坠望着远去的齐莲儿的背影,道:“她这是要去哪儿?”
  云北辰道:“估计是要回自己家去。”
  花不坠一惊,“啊!如此说来她来这里是和情郎幽会!?”
  白晓寒笑道:“就你这榆木脑袋,这时候才看出来。哎,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说完,一顿,脑中一丝电闪,忽又想起了什么,“她姓齐,四方山庄的庄主好像也是姓齐!那她或许就是四方山庄的人!六盘山的山脚下都是一些小村庄,民风淳朴,而齐姑娘身上的罗衫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家穿得起的衣裳。”
  花不坠拍腿跳起,叫道:“说的对啊!搞不好还是齐庄主的闺女呢!如此一说,怎能让她这么轻易就走了呢?我去把她抓回来!”说完,奋身一跃,追赶去了。
  “花兄,若是跟不上,就立刻回来,切莫在山林里迷路!”云北辰怕他出去了回不来,急忙在他身后喊着提醒。
  白晓寒站起来,看着越来越暗的门外景色,悠悠笑道:“恐怕这位小哥这次会无功而返,不要把自己困在山林里就已经很不错了。”
  齐莲儿和花不坠这前脚跟后脚地出去,早有人立刻在连莊面前报告:“三爷,那个把您刺伤的人竟然去追齐姑娘了。”
  连三爷现在半趟着,身后靠着一个大引枕,脸色依旧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淡淡道:“无妨。四方山庄周围的山林不好走,莲儿转几个弯儿,就能把人给甩了。”
  “连三爷,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连莊闻声往门外一瞧,见云北辰和白晓寒联袂走了进来。
  连莊的四个手下深怕他们又要对付连莊,倏地排成一排拦在面前,表现出一副誓死护主的样子。
  云北辰在四人的三尺外的地方立定,道:“我若真要动手,恐怕就凭你们三个还拦不住我。”
  四人面面相觑,心知此人说的话极对,就凭他们四人确实拦不住他,即使这样,他们也不敢松懈。白晓寒笑道:“花小哥还真不怕麻烦,费着脚力去追齐姑娘。我想只要连三爷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不怕到不了四方山庄。”
  “你们要去四方山庄?”连莊眉头微蹙。
  云北辰道:“不错。所以还请连三爷明天给我们带路。”
  “明天恐怕不行?我身上负伤,行动不便。”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暗,暗地里,连莊转了转眼珠子,心里想的是拖延的法子。
  白晓寒道:“连三爷莫忘了,你与花小哥比武之前打过赌的,输了可是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况且三爷受得并不是什么重伤,不要以伤痛来敷衍我们。你不是还有这四名手下吗?我看厅里的椅子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好生精致,只要在椅子上捆上两根木棍,再让你的手下把你抬上山,如此一来,连三爷就不用花半点力气了。”
  连莊咯咯轻轻笑起来,不慎牵动了伤口才止住,问道:“二位怎知我识得去四方山庄的路?”
  白晓寒道:“连三爷与齐姑娘情投意合,若我猜得没错,齐姑娘应该就是四方山庄齐庄主的千金。”
  连莊脸颊微侧,暗暗心惊。
  白晓寒看他偏头不语,似在思索,心想自己应该说得八九不离十了,“我们的要求已经说了,还请连三爷仔细考虑。”待云北辰和白晓寒出去之后,连莊的四个手下急忙问道:“三爷,这可如何是好?”
  连莊仰靠在引枕上,望着灰暗的帷帐,轻轻一叹,眼下他不是对方的敌手,若要安然无恙,只能听命,于是道:“就照他们说的办。”
  不料,云北辰和白晓寒又忽然折了回来。云北辰瞥了一眼床头银光闪闪暗透寒意的鱼鳞白链刀,问道:“再问连三爷一个问题,你这把鱼鳞白链刀是从何得到的?”
  连莊神色微变,而后又转为正常,说道:“没想到二位见识卓越,竟识得此鱼鳞刀。”沉默了半刻,脸上又浮现出一种神秘莫测的淡笑,“二位不是要去四方山庄吗?你们想要的答案就在那儿。”
  云北辰和白晓寒一听,都怔了一下。白晓寒心中揣测道:“难不成鱼里屠被四方山庄的人抓了,还是四方山庄也有鱼鳞白链刀这种兵刃?”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再多问。来到屋外,云北辰问道:“鱼里屠上次去执行任务是在什么地方?”
  白晓寒道:“哥哥说鱼里屠是在巢湖失踪的,可巢湖与这里相距甚远,又怎会与四方山庄扯上干系?”
  云北辰沉声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四方山庄也有像鱼鳞一般的兵刃。”
  连莊的手下接到指示之后,一人留在屋里伺候,另外三个到林子里去砍下两根约半丈长的木头,再把两根木头捆绑在一张椅子的两侧。不出半个时辰,三人就把抬椅做好了。
  这时,一个人影从树林中飞窜过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去追赶齐莲儿却无功而返的花不坠。只见花不坠怒气冲冲回来,擦肩而过时狠狠滴瞪了他们几个一眼。云北辰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白晓寒坐在他临案的一张椅子上,右手拉着云北辰的手,趴在桌案上睡了。
  云北辰见花不坠手里无人,道:“没追上吧。”
  花不坠大喇喇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道:“本来快要追上了,可那丫头绕了几棵树后,就连影子都不见了。我细想了一番,决定先回来。”
  云北辰道:“幸好你没有硬跟上去,不然恐怕你今晚就回不来了。”
  花不坠用袖手揩了嘴上的水渍,指指趴在桌案上的白晓寒,压低声音问道:“她怎么睡在这里?”
  这会儿,连莊的三名手下进来,其中一人说道:“三位若是想要休息,里边还有两间房。”
  花不坠道:“我倒是没关系,在哪儿都能睡。不过白姑娘自幼娇养惯了,还真难为她能睡在厅里。”接着,又对云北辰道:“我看你还是把她抱进去吧!”
  那三人中的另一人道:“二位武功高强,眼下三爷又受伤卧床,我们是万万没有那个胆子和能力来谋害三位的。”
  云北辰稍稍抬眼瞧了瞧那三个人,略一沉吟,站起身拦腰抱起白晓寒,轻声说道:“请带路。”
  客房在大厅的后侧,总共才两间。屋内整洁素雅,云北辰把白晓寒放下,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给他带路的人自觉地出去了。因为刚才的动静,白晓寒迷蒙地微微张开眼,咕哝着问道:“怎么了?”
  云北辰坐在她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小声道:“没事,睡吧!”
  客厅里,花不坠搬了只木椅放在前面,双脚搭在椅子上,抱着他的黑铁剑,仰头靠在椅背上休息。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们三个是不是要在这里看着我睡觉啊?”说着,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凛冽,如含雷鸣之光。
  其实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其中一人到连莊的门外侍候去了。那两人看到花不坠投来的目光后,浑身一凉,哈腰赔笑道:“不是。三爷让我们好生款待三位贵客。”
  花不坠身子矮小,窝在紫檀木椅子里转了个身,嘴角暗自弯起,道:“那你们就在这里看着吧。”说完,又把眼睛闭上了。
  次日清晨,山林里群鸟飞啼,薄雾朦胧,一轮红日映衬在树林中。
  连莊的手下把他从床榻上扶下来,搀扶至客厅,待众人吃过早饭后,他们又小心翼翼地把连莊扶到昨晚做好的椅子上。
  花不坠戏谑道:“我记得昨天只刺伤了你的皮肉,何至于用到你的手下抬你。”
  连莊今日的气色有所好转,但还是略显苍白。他沉声一叹,微笑道:“在下功夫浅薄,自是没有花少侠的底子好。受了点皮肉伤,也还是要手下抬我上路的。”
  花不坠瞪了他一眼,心想这厮还真会装蒜,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
  不料白晓寒阻止道:“再等一等。”
  花不坠素来没有耐心,道:“还等什么?”
  白晓寒道:“还要等一个人。”
  连莊道:“姑娘说的可是要等莲儿来?”
  白晓寒笑道:“不错。齐姑娘对连三爷非常关心,怎会放任你在我们手底下?我想她今日肯定还会再来看望你。”
  太阳越升越高,洒下的光线越来越强烈,有几缕正好射在连莊眼睛里,他眯着眼避开,“山庄里的规矩严,恐怕她想来也难以再来。”
  白晓寒眉眼一弯,道:“是吗?那我们等等看。”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齐莲儿果然来了。她见连莊没在床上好好躺着休息,反而坐在一张新做成的抬椅上,赶忙奔过来,蹲在他身前,问道:“连哥,你怎么不在屋里好好躺着,坐在这里干什么呀?”
  连莊侧身看到白晓寒脸上得意的表情,回头对齐莲儿说道:“云公子他们想上四方山庄,要我给他们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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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6 04:45:24 | 显示全部楼层
虽早有此料想,但齐莲儿听后,但还是惊得脸色发白,只见她慢慢站起来,正色道:“三位,庄主近日不在庄内,临行前特地命人将山上的指路亭全部撤掉,四方山庄方圆十里禁山。我劝三位还是请回的好。”
  云北辰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说道:“在下有事情想劳烦四方山庄帮忙。”
  这人是没听清她的话吗?齐莲儿再次提醒说:“我刚才说了,四方山庄现在不接待客人。”
  云北辰仍是不依不饶,道:“在下想请贵庄帮忙的是有关我家族存亡的大事,这其中并不牵扯江湖恩怨,还请姑娘通融。”
  齐莲儿冷色道:“各位求助于人的法子可不正派。”
  花不坠抢上前来叫道:“我与这厮的比试与云兄绝无关系,而且姑娘昨日也看到了,是你的连哥先使阴招在前,才不幸被我伤了。”
  “你的连哥”四字在齐莲儿的耳朵里一听,弄得她的脸颊顿时一红,羞得将刚才的冷漠一扫而尽。白晓寒也插嘴说道:“我们只想请齐姑娘或是连三爷给我们带路,齐庄主不在,还有四位部主在。齐姑娘也看到了,我们让连三爷的手下做了张抬椅一路抬着他,并不是像押犯人一般押着他。”
  一番请求威逼后,齐莲儿的心软了一半,欠了欠身,道:“我当然知道三位并非想要害连哥,否则昨夜我也不能回得了家。”她轻声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吧,我就带你们上山庄。但请各位不要肆意随处走动,再行一段路就到了迷阵林,若是哪位走丢了,可就不好了。还有,现在我爹爹不在庄内,庄务暂由司天部主代理,到了四方山庄,司天部主会不会接见你们,会不会帮你们的忙,我就不敢保证了。”
  云北辰拱手道:“多谢姑娘相助。”
  正当连三爷的两个手下要去抬那张椅子的时候,齐莲儿倾身按住扶手,示意他们两个先且别动,对云北辰再道:“我连哥身上受了伤,不宜劳累。我对迷阵林非常熟悉,还请三位留连哥在这里休息养伤,由我一人带三位上山庄去。”
  云北辰听后心中暗道:“没想到这位齐姑娘也不笨,可若是把她的连哥留下,她要是在半路耍诈摆脱我们,再偷偷去四方山庄报信找来一众帮手就不好了。到那时候,即使晓寒也识得阵法,面对众多高手,难免有吃亏的时候。把姓连的留在身边,还能以此威胁她,叫她不好轻举妄动。”思量着,于是说道:“姑娘的请求恕在下难以从命,听闻连三爷是贵庄管家的侄子,趁此机会去看望一下自己的舅子不好吗?”
  齐莲儿上齿轻咬下唇,手中攥着帕子跟自己较劲,踌躇间看了一眼连莊的脸色,见他微微点头后,于是无奈道:“好吧!”
  说着,由连莊的两个手下一前一后地抬起椅子,一群人从这个山间院落出去,往左拐就到了一条山路,由此往山庄的方向而去。
  六盘山地域广袤,山路曲折。白晓寒走了一个时辰多之后,就觉双脚乏力,抬头向前方望去却看不到尽头,但她实在觉得累了,便又要云北辰背她。云北辰考虑她的身子弱,也不管她是真的走不动了还是在撒娇,无奈让她伏到背上。
  花不坠看了之后,努努嘴,他已不想再说什么。齐莲儿见白晓寒和云北辰感情亲昵,非常羡慕她,只觉得这姑娘长得美貌,心思灵慧,还有一位翩翩佳公子对她照顾有加,真是一名女子莫大的幸福。低头想到自己的容貌,不禁手指触摸一边脸颊,默默无语,自卑酸楚不由地连番涌上心头,虽然连莊对她很好,但是一想到自己难看的容颜,总是心虚不已,暗恨上苍的无情。
  大约又走了一个时辰,太阳光照越来越强烈,不知不觉已经变得令人难以双目直视,看来差不多过午时了。一群人停下来,坐到树荫底下休息片刻。好在六盘山地处高势,又有茂密的枝叶遮天蔽日,因此与山下的酷热天气一比,便凉爽得多。算算走来的路程,他们已经走过四个盘路了,而四方山庄到底是在六盘山的哪里,齐莲儿始终没有告明。
  连莊的手下把他放下后,他把齐莲儿叫至身边,两人小声地耳语了起来。
  白晓寒隔着一小段距离看到齐莲儿眉头凝蹙,一张大嘴微微张起,似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便向身边的云北辰道:“你说他们两个在谈些什么?”
  云北辰拿出水囊,仰头喝了口水,哼笑一声,道:“当然是在谈论如何摆脱我们。”
  花不坠原本坐在他们稍远的地方,听他俩在讨论,于是挪动屁股挨到他们身边,道:“那个姓连的被椅子抬着,行动不便,若要摆脱我们可不是易事。”
  白晓寒瞪了他一眼,道:“被椅子抬着就是行动不便啦?别忘了,他只是腹部受了你的剑伤,而且不是致命的剑伤,他的两条腿又无碍,恐怕到时候逃起来比兔子还快。进了迷阵林,我们不是想追就能追的,况且我们的目的又不是追上他们,而是靠着他们找到四方山庄的准确位置。若他们真把我们给摆脱了,我们也不必追赶了。”
  云北辰望了望那边的连莊等人,沉声道:“晓寒说的没错。”
  由此一想,再次上路时,云北辰三人便格外注意齐莲儿的步子和身影。连莊坐在椅子上,双眼却时不时地瞅向一前一后的三人。齐莲儿走在最前面,云北辰与白晓寒走在她身后,接着是连莊和他的四名手下,最后由花不坠压阵。
  他们继续走了一段路,突然山林中响起一阵长长的嚎叫声,叫声悠扬凄厉。白晓寒被那叫声惹得浑身一颤,忍不住拉着云北辰的手,紧挨着他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齐莲儿脚下一停,解释道:“那是狼嚎。六盘山地域广阔,山上的飞禽走兽也多。白姑娘害怕狼?”
  白晓寒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淡然一笑,道:“有这么多人在,我何至于怕那畜生?”
  齐莲儿也报之以一笑,再走了百步路之后,他们到了一片黄叶林。只见满地堆积着重重黄叶,周围的树木都是笔直挺拔,高耸参天,一下子望去仿佛每棵树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粗细,一样的高度,一样的枝叶分布。树林中还不时地飘下几片黄色的叶子,犹如飞舞的枯叶蝶,美不胜收。齐莲儿指着前方说:“再过去就是迷阵林了。”
  眼前的这片黄叶林真的很美,就连平日里最无趣的花不坠都不禁被这里的景色迷住了,感觉自己宛如在一片秋天的仙境里。地上堆积的枯叶不知有多少厚,踩在上面犹如踏在被褥上,空中似乎总在飘零着片片叶子,永无止境,落到地面一点声息也没有。他们踏入林子,往前走了一段,黄叶自空中飘落,除了他们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清脆声,周围一片寂静。
  就在他们继续往前时,远方又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狼嚎,一听便知不只有一只狼。那几声嚎叫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仔细听辨,就能知道是从他们西北侧传来的。
  这时,连莊说道:“我腹部的剑伤处有些痛痒,可否稍停一会儿,先让我上点药?”
  黄叶林虽美,但花不坠总觉得其中透着一份诡异,再加上传到耳朵里的狼叫声,更是让人不禁毛骨悚然,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这厮别耍什么鬼主意!你的剑伤是我刺的,我还不知道你伤得有多重?你给我忍着!”
  齐莲儿跑过来,按住连莊的抬椅扶手,也不管花不坠的叫骂,只对抬他的人说:“你们把椅子放下来,先拿药给连哥涂上。”接着她又转身对云北辰等人道:“我们事先可说好的,不能伤害我连哥。”
  花不坠冷笑道:“我们现在有伤害他了吗?一点小伤要死要活的!不会是心里在耍什诈吧?”
  齐莲儿脸色微变,继而镇定地道:“连哥说了他的伤口有痛痒,就算是伤得不重也不能疏忽,要是等到发炎发脓就不好了。”
  忽然,只听得一声尖锐的短笛声破空而响。云北辰飞一般地跃到连莊身前,抓住他的手腕喝道:“你干什么?”
  连莊的脸上却显出了诡异而得意的笑容,视线越过云北辰,手指向不远处,道:“云公子现在警惕的该是那些狼吧!”
  紧接着白晓寒尖叫一声,害怕得连连后退,退到云北辰身边,叫道:“狼!姓连的,你竟然故意用笛声把狼引来!”
  连莊阴邪地嘿嘿笑了两声,“这几只狼是六盘山上的灰狼,凶残无比,齿尖爪利。而且狼可是群居动物,这会儿来的是三只,过会儿就不知有几只了?”说完,又笑了起来。望眼过去,只见来的三只狼通体灰白,头尖耳竖,双眼碧绿阴森,脚步慢慢悠悠地朝他们走来,似在伺机行动。
  就在云北辰三人愕然之际,连莊又吹出一串笛声。那三只灰狼仿佛得到了指令,猛然间毫毛直竖,张牙舞爪地飞窜了上来。紧急中,云北辰抱起白晓寒向上跃起,一脚登过一棵树干斜飞数丈落地。与此同时,连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喊一声:“莲儿,快跑!”
  这个时候,云北辰等人哪还有心思去管连莊等人,他们正被三只恶狼紧紧地盯上了。白晓寒被云北辰揽在怀里,浑身还在颤抖发怵。花不坠是在山林里长大的,他可不怕这些狼,早拔出他的黑铁剑,飞身向其中一只狼头砍去。面对步步逼近的另两只目灰狼,云北辰把白晓寒推至一边,左掌运劲而出。内力催动的风劲猛烈,引得地上黄叶轰然狂舞。只见那两只灰狼被风劲逼退,呜呜哀嚎地倒在一堆杂乱的枯叶里。没等他们爬起来,花不坠就飞身上前,一见三锋,割断了两只灰狼的喉咙,顿时血渐一地黄叶,就连在空中飞舞的叶子也被渐上数滴狼血。
  云北辰拉起白晓寒道:“我们快走,不然到时候这三只狼的同伴来了就不好了!”三人疾步往前飞奔,可他们发现怎么也走不出这片黄叶林,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满目的黄叶。
  白晓寒气喘吁吁地说:“还是被他们给算计了!”
  花不坠的剑拔出来后就没再回鞘,上面的狼血也没擦干净,“我自小在山里长大,豺狼虎豹都见过。倒不是怕了那些个畜生禽兽,但是被那个姓连的算计这回事,我就是气不过!”
  云北辰环顾四周,默了半晌,道:“我们跑了这么久,竟然还是没能出这个黄叶林。”
  白晓寒等气息渐平,说道:“齐姑娘说从黄叶林开始便是四方山庄的迷阵林了,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我们走出去的。”
  花不坠弯腰在地上随手捡了几片枯叶擦他的剑,“姓连的那几个人呢?跑的还真快!”
  云北辰道:“我在第一次躲过狼的攻击时,就看到他们几个人已经不见了,他们不会跑的那么快的。”
  白晓寒一步一步地踩在黄叶地上,只觉酥软清脆,伸出手掌,一片黄叶轻轻地落到她的手心里,“这片黄叶林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漫山遍野,我猜他们不是躲在树的高枝上就是躲在地下的枯叶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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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6 05:41:23 | 显示全部楼层
“躲在树上我能理解,可是这地上的黄叶……”花不坠说。
  白晓寒停住脚下的步子,抬起头说:“那你用剑拨开地上的落叶试试看。”
  说着,花不坠果真照办,黑铁剑把地上的黄叶削得四处飞散,可半天了还没触到下面的土壤,停下手叫道:“天啊,这地上的黄叶起码有三尺厚!”
  白晓寒笑道:“所以说,他们有可能钻到落叶堆里去了。”
  云北辰道:“且不管他们逃到哪里去了,我们在这里哪有时间掘地三尺找人,先走出这个黄叶林才是最要紧的。”
  花不坠指着白晓寒道:“她不是会五行术数奇门遁甲的吗?现在齐莲儿和连莊跑了,咱们就只能靠她了。”
  白晓寒朝着四周张望,聚精会神地看着树木的格局排列,发现的确是每棵树的粗细都一样,而它们的排列又是如此的整齐,仿佛是被丈量过后栽种的,每棵树之间的距离都是一般长短。观察过之后,她道:“我们再走一段路看看。”
  白晓寒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并且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头,似乎是在计算什么。云北辰和花不坠紧跟在她左右,在他们眼里,实在是看不出这片林子里的规律。
  “我知道这树林的排阵伎俩了。”白晓寒停下脚步,欣喜地说道,“从这里开始,隔六棵树向左转,再隔六棵树之后向右转,以此类推,估计便可走出这个黄叶林。”
  云北辰和花不坠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看了看白晓寒,就照她的说的做了。云北辰走着走着也发现了这其中的道理,原来每六棵树之间的距离才是一样的,而他们所走的中间道路上左右两旁的树木距离却要宽阔了一倍。
  他们走了约一个时辰,终于走出了黄叶林。黄叶林的尽头是一处碧绿清澈的水潭,汪洋宽阔,而水潭被群山环抱,山势雄险陡峭。沿着潭面望向对面,山壁上有一面瀑布倾泻而下,水浪冲石,激起千堆雪。如此好景色,云北辰他们却没有心情欣赏,因为他们发现前方已无路可走。
  白晓寒说想去水潭的上游看看,于是云北辰抱着她踏石攀岩而上。但一落地他们就听到几声奇怪的闷哼身,定睛一看,只见又有三只灰狼在他们前面,且悠闲地在溪水旁低头饮水,旁边还有两只被咬断了脖子的锦鸡。同时,三只饮水的狼也注意到了有人来,阴森森的狼眼朝他们看过来。白晓寒再一次看到狼,惊吓得躲到云北辰怀里,攥着他的衣襟不敢松手。
  云北辰皱眉,这六盘山怎么有这么多的狼出没?这一次,还未待它们窜上来攻击,他就已经挥手一掌击中溪水,掌中发出的真气化为寒气,渐到空中的水花瞬间凝成冰凌,云北辰白袖一挥,那几枚寒光闪烁的冰凌就朝着三只狼飞射去,恰好全部正中它们的颈部。
  就在灰狼哀嚎之时,又有一人跑上前来挥剑一劈。花不坠将剑在溪水中搅了几下,溪水被狼血染成了红色,顺着河床湍流而下,上游又有溪水流经,冲淡了颜色。
  洗干净了剑,花不坠就张口大骂这里的山势如何诡谲,如何折腾人。他的轻功不如云北辰,因此爬上来的时候颇费了些力气。
  白晓寒道:“小哥你别再骂下去了,小心水潭里的龙王发怒,从水里出来找你算账。”
  花不坠不明就里,“什么龙王?”
  白晓寒道:“这个水潭应该就是六盘山上的老龙潭了,我们刚才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个潭而已。”
  花不坠道:“先别管什么老龙王、老龙潭了,你先说说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此刻他们站在高处,向远处瞭望,先前经过的黄叶林尽数收在眼底。云北辰轻叹一声道:“看来我们寻到的出口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我想的不错,这黄叶林应该还有几条路可走。”
  老龙潭的上游还是在一片山林之中,可这里的地势却是千奇百怪,怪石纵横挡道,土丘随处可见,丘上灌木横生,错综复杂的蛇形小道上有棵棵形状张扬的松树。他们是沿着溪流走上去的,可是还未走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分出了两条路。老龙潭本是百溪汇聚而成,上游自然有许多源头。
  白晓寒道:“看来沿着溪水走也不是全无错漏的,若是想要找得到路,还得走那边的山间小路。”于是三人又朝着左边山林走去。这里的古松枝干苍劲横折,形态万千,灌木丛叶子绿中透白,稀疏不一。沿着小路来回绕旋,三人知道他们又迷路了。
  “这里的路比黄叶林更难走,我记得这里我们来过三遍了。”花不坠说。
  云北辰飞上一处较高的山头查看这里的路况到底如何,可是周围地势绵延起伏,小路被灌木丛挡去,盲区众多,看不出个中端倪。
  “为什么我们不一边走一边沿途做记号呢?”花不坠用剑砍下一根古松枝干,说,“这样我们就不用来回走老路了。”
  白晓寒笑着赞赏道:“没想到你这榆木脑袋还有聪明的时候。”过了一会儿,她嗅着鼻子,问道:“这是什么味道?淡香中带有一股酸味,你们闻到了吗?”
  花不坠道:“是这古松树枝的味道。”
  云北辰接过花不坠砍断的树枝,发现断裂处的细纹中带着一丝丝的青色,仔细一闻,那种香中带酸的味道更甚。他默默地提了一下内力,并无不妥,才扔下手里的树枝。
  他们每走几步路,花不坠就用剑砍下一段树干来做标记。可是这里的支路实在太多,眼见夜幕将近,他们还在小路中乱转。云北辰叫停道:“先别再走了。晓寒,你细想一下,转了这么久,可有发现什么规律或是特别的地方。”
  白晓寒靠在一块石头上歇息,暗自回想了一番,然后从地上拾起一枚小石子在她刚才靠着的大石头上一笔一笔地划。花不坠看得糊涂,问道:“她这是在干什么?”
  云北辰道:“应该是在画我们刚才走过的路径图。”
  花不坠惊道:“这记性也太好了吧!那么多的岔路,都能记住?”
  还未等云北辰回答,白晓寒就已经画的七七八八了,然而在石头上显现出的路径图非常杂乱,其中还夹杂了许多被他们否定的岔路。
  云北辰和花不坠上前仔细看,可两人都看不懂。太阳已落下了山,天色渐渐从湛蓝变成了深蓝,再过一会儿,深蓝就会变成藏蓝了。
  白晓寒就着最后的余晖光线,手指抚摸着石头上她刚才画下的线路,道:“我们刚才左右来回走了这么久,可是能到四方山庄的估计只有一条。”
  花不坠急道:“哪一条?”
  划线的小石子仍在白晓寒手里,她用了更多的力气,在这副路径图上划出一条深刻的弯曲线,“就是这条。”说完,她又添了几笔,补全了整张图。
  云北辰终于看明白了,脱口而出道:“太极两仪图!”
  白晓寒道:“不错。这里的路径应该就是根据太极两仪图设置的,你们看我们之前走过的那座大土丘,再看前面那座,正好是太极两仪图上的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两点。如此一来,这两座土丘也正好成了这里的山林指示标。”
  花不坠虽不懂五行八卦,但也听得满心佩服。云北辰看夜空中星辰点缀,说道:“天黑了,看来我们只能在此休息一晚了。”三个人想到之前的遭遇,为了安全起见,决定留一人守夜。花不坠自告奋勇,当起了守夜人。
  夜晚,山中风大,树枝沙沙摇曳,空中飞禽鸣掠。云北辰和白晓寒相互依靠,背着一块大石渐渐入睡。花不坠拿出火折子在旁边起了一堆篝火,迎着狂烈的山风,篝火跳跃,挨向一边,点点星火从木柴中飘窜而起。今天,他也行走了一天,杀了六只狼,觉得有些疲倦了,手脚不由地绵软发酸,心想:“以前随爷爷在山中走个两天都不觉得累,今日怎么觉得倦乏了?难不成是这里的古怪阵法所扰?”一想完,对边的土丘上又有两只野鸟扑腾着翅膀飞起。
  正当他睡眼惺忪时,肩膀上有人一拍,猛地惊醒,回头一看,发现是云北辰,怪嗔道:“荒山半夜,你没事吓唬人干嘛?”
  云北辰却毫无玩笑之意,脸色在黑夜和篝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沉,闷声说:“附近有人。”
  几只野鸟从旁边的土丘灌木丛中掠起,云北辰露出一个冷笑,“来了两个。”
  “阁下好听力!”话音刚落,就有两人自两堆灌木丛中飞出,落到他们面前。那两人向他们拱手做了个揖,其中一人道:“这么久以来,还未有人能闯过四方山庄的迷阵林,之前听这位姑娘的言论,想必已经参透了这里的路径奥秘,三位还真是不同一般人啊!”
  云北辰看了一眼睡着的白晓寒,说道:“我们要上四方山庄。”
  “四方山庄可不是随便让人进的。”
  花不坠道:“我们既能来到这里,就能上得了你们山庄。你们若想打架,我们可不会怕了你们。”
  那两人忽然呵呵大笑起来,一人道:“恐怕事情不能如阁下所愿。我们知道两位是武学高手,但是眼下你们已深重青丝松的迷毒,武功恐怕已经散了八九成了。”
  花不坠道:“什么青丝松?我们什么时候中了毒?”
  “你们把青丝松砍断以作标记,却不知青丝松的树枝内暗含迷毒香,稍微闻上一会儿不会有什么事情,可若是在这种香味中待上超过两个时辰,便会觉得越来越乏力,有武功的人会在这种香味中慢慢地散掉武功。你们看那位姑娘,想必她是不会武功的,就更受不住青丝松的迷毒香了。我们现在说话这么大声,也没见她醒过来。你们若再不信,可以暗提内力试试看。”
  云北辰忙跑过去叫白晓寒的名字,可是怎么叫也叫不醒她,又暗自提了一下内力,果真只剩下了一成。难道今日劳力心力,却要败在几株青丝松上面?一念及此,不禁咬牙不干。
  “两位现在还会说不怕与我们打架了吗?”
  花不坠口中“卑鄙”两字憋了很久,到底没有说出口,那青丝松是他自己砍断的,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而且还连累了两位朋友。
  云北辰道:“两位是想把我们送下山去?”
  “正好与阁下所想的相反,既然三位能走出黄叶林,又破了这个太极两仪林,就算这次上不了山庄,恐怕下次还是会来。司天部主有令,让我们带你们上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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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6 05:48:52 | 显示全部楼层
黑暗的石楼里除了微弱的灯火以外终于有了阳光,那束光线从顶端的圆洞中射下来,正好落入“寅”字格当中。云北辰坐在地上,背后石壁阴凉。他是最先醒过来的,瞧着这座古怪的石楼,石楼呈十二边形,每条边上写着一个地支,除此以外,空无一物。这石楼面积很大,正对角线约有八丈,楼顶离地约有二丈。
  “我们这是在哪里?”白晓寒靠在云北辰的右肩上渐渐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完全是一片陌生的境地。
  花不坠一醒便跳起来大骂:“四方山庄就是如此待客的?把我们带到这座石楼里囚禁起来?”
  白晓寒听“四方山庄”、“石楼”、“囚禁”三个词,知道不对劲,立刻坐直了身子,道:“我们在四方山庄了?”
  花不坠控制不住满身怒火,“对,说是他们的司天部主让人带我们上来的,可是一来就把我们关在这里。难道四方山庄的客房就是这没门没床的石楼?”
  云北辰站起来后把白晓寒也扶起来,没有急着说话,一边踏着地上的地支慢慢踱步,一边时不时地抬头往四周看。昨天晚上出事的时候,白晓寒已经陷入沉睡,就问道:“你们俩不是武功很高吗?当时怎么没做反抗?”
  说到此处,花不坠就不由地想起了青丝松,想起了那种香中带酸的味儿。一记起是因为自己砍断青丝松,才致使大家被困在这里,他浑身的气势立刻萎靡了一半,“你知不知道我们都中了青丝松的迷毒香了?就是我用剑砍下的那几棵古松,那古松叫青丝松,从枝干里发出的香味是有毒的。你不会武功,也就是多睡会儿的事情,但我和云兄闻了那种味道就会武功散失。”
  “你们俩武功都没了,那我们岂不是要任人宰割了?”
  云北辰仍是缓慢地踱着步子,沉声着安慰道:“那青丝松的迷毒不会在体内残留多久,等再过个几个时辰,我们的武功便会慢慢恢复的。”
  白晓寒道:“那你们现在还有几成功力?”
  云北辰道:“经过一晚,现在差不多恢复六成,不知花兄如何?”
  花不坠道:“我现在才恢复五成。”
  白晓寒抬头望着石楼顶上的圆洞以及从洞中射下的光线,接着再看地上的十二地支排列,细想了一会儿,说:“如此看来现在应该是寅时一刻了,这石楼被设计的如同日晷一般,地上画出地支,又以太阳的移动而使得光线投射方位产生变化,以此来判断时间。这石楼是十二边形,楼顶平层,若是如此,早晨和傍晚的阳光是斜射不到楼里的,看来上面还另有玄机。”
  云北辰道:“不仅顶端设计的巧妙,这石楼的十二面墙壁是用极厚极坚固的整块玄石累叠所造,就算我武功恢复十成,也不一定有那个能耐破壁而出。我记得昨夜被带来的时候,借着灯火之光依稀在石楼入口处看到‘双井楼’三个字,左右两边还有一副三字对联——‘井中井,笼中笼’。”
  “双井楼,井中井,笼中笼。”白晓寒嘴中轻声念着这几个字,以求能找到一点线索。
  花不坠在这石楼里沿着石壁走了一圈,沿途不断用剑鞘敲打石壁,看是否有出路,结果毫无发现,找不到任何类似于“门”的石块,每一面石块都坚硬异常,推不动丝毫,不知昨日他们是从哪一处走进这间石楼的。他叹一口长气,抱着他的黑铁剑靠在冰凉的玄石上,仰望顶处的圆洞,说道:“昨日我们进来之时,我记得左拐右拐,门中有门,那个走廊狭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
  白晓寒道:“这石楼有内外两重,中间有一条狭窄的十二边形走廊。”
  云北辰道:“而且这石楼上下就有好几层,我们这一层应该是第八层。”
  花不坠把剑重重地顿于地上,发出“铮铮”之声,“内外两重,上下八层!那我们怎么出去?”
  白晓寒道:“待会儿肯定会有人前来,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过了片刻,云北辰微微蹙眉道:“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花不坠和白晓寒侧耳仔细听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于是不解地看向云北辰。云北辰道:“很像铁链的声音。”
  花不坠虽说外家功夫练得不错,但此种凭内力增强听觉的功夫始终不行,白晓寒不会武功,自然更听不到了。云北辰凝神继续听,又道:“那铁链似乎在上下移动……”
  花不坠急道:“那铁链与这石楼有何关系?莫不是石楼外的声音?”
  白晓寒道:“会不会是这石楼里的机关?你们不是说进来的时候颇为费力,左拐右拐的吗?如此说来,这石楼里不仅是这十二地支设计的有古怪,其中必定还有其他机关。可是眼下我们走不出去,只有等到他们召唤我们或是给我们送食物的时候方可伺机而动。”
  三人在石楼里或坐或立,等到地上的光线到了辰时的方格中,石屋的一道石门突然打开,云北辰当下飞步过去要逮住石门背后之人,却迎面飞来一只竹篮飞,当他接住竹篮时,那道石门又立刻关上了。云北辰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拍打刚才打开过的石门,却怎么也推不动了。他把竹篮递给白晓寒,道:“你们先闪开。”说完,凭他现在恢复的六七成功力,一招朔风归云掌破势而出。气劲与石门相冲,石屋内一声巨响,但出招过后,石门却依然岿然不动。云北辰走过去一摸石门,竟然连石屑都没有掉下,然而刚才他的一击留下的巨响仍在石楼内嗡嗡回荡,过了片刻方才止住。
  白晓寒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打开竹篮一看,里面竟全是食物,有几个馒头和一只烧鸡,还有一壶酒,说道:“先别费力了,快过来吃东西。”
  他们昨日一天都在迷阵林中行走,吃得寥寥,到了四方山庄的这栋石楼之后又是一番折腾,三人肚中早已空空如也。正待花不坠拿起一个馒头,欲要放进嘴里时,突然停下了手,道:“这食物里会不会有毒?”
  云北辰和白晓寒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两人不约而同地吃起了东西,云北辰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说道:“他们若是想害我们,就不会给我们东西吃了,把我们饿死在这里岂不是干净。”
  花不坠看他们俩吃得起劲,于是也不甘落后,啃了一大口馒头后,又扯了一只鸡腿吃起来。三人酒足饭饱之后,都靠在石壁上休息起来。白晓寒问道:“之前石门打开之时,你看到石门背后的人了吗?”
  云北辰道:“没有,只看到竹篮飞了进来。”
  休息过后,云北辰又使了一招朔风归云掌,这回他吃了东西,比之前多了力道,可仍是打不开那道石门,无奈之下,暗忖道:“看来只有等到下一次他们给我们送食物的时候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云北辰盘坐在地上打坐,慢慢待功力恢复。白晓寒时而看着头顶的光线,时而看着地上的影子还有十二地支各指的石门,暗自沉思其中的规律奥秘,之前给他们递食物而打开的石门正对着的是戌时门,那是日头的光线照到了辰时的方格中,两者正好相对,不知这其中暗含规律,还是正好是巧合。
  花不坠在吃饱后直接躺地上呼呼大睡,等着下一顿的饱餐。
  过了两个时辰,头顶照射下的光线快要对上午时的方格,云北辰缓缓张开双眼,凝神看向之前打开过的那道石门,这一次可不能再错事良机了。而白晓寒却另有所想,她不敢确定之前的推测是巧合还是别有玄机,因此这回也只是试探性地观望,瞥眼看到睡得正香的花不坠,脑中闪出一个想法,于是走到他身边,说:“花小哥,快醒醒,有事情要做了!”
  虽然身处困境,但花不坠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好梦,被人叫醒还以为是石门开了,只一个劲儿地问:“什么事情?石门开了,有人来唤我们出去了?”
  白晓寒指指头顶的光线,道:“快到午时了,到时候你盯牢子时门,若是那道门开了,你就立即冲出去逮住门背后的那人。”
  花不坠抓抓脑袋,问:“你确定那道门到时候会打开?”
  白晓寒回头看到时候差不多了,来不及解释,连忙让花不坠站起来,“就是不确定才让你在那儿看着。”说着把他推到子时门前。
  待光线慢慢到了辰时的方格,果然不出所料,四方山庄里的人又来送食物了,一道石门准时打开,然而这回开的却不是上回的戌时门,正是白晓寒所推测的子时门。云北辰心头一惊,但等他回头奔到子时门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而花不坠看到子时门打开,一剑挡开抛进来的竹篮,趁着石门短暂的洞开时间,迅速飞到石门外,他终于出来了,但身后的石门却又立刻合上了。这一回,三人分在石壁内外,花不坠猛力敲打石门无果,内外声音被石门所挡,任他如何叫喊,云北辰也只能听到模糊的声响,而且那声音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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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6 06:57:37 | 显示全部楼层
花不坠抓住了给他们送食物的人,“快把门打开!”
  那人只哆嗦着说:“现在时候不对,石门是没法打开的。”花不坠至此未得明白为什么是白晓寒让他看住的那道门开了,而非上回打开的那道门。他不明就里,眼下又与云北辰和白晓寒分散,内心急于救出他们,便嚯的一声抽出黑铁剑在那人面前来回比划道:“你若是不说,小心你的狗命!”
  那人道:“请少侠饶命,现在双井楼的石门真的是打不开。下一次开门要等到正未时,少侠若是要让你的朋友出来,不能在这里等着,要转到丑时门的方向去。”
  花不坠把剑搁在那人的脖子上,厉声道:“那你还不快带路!”
  于是那人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一边往前带路还一边大着胆子问道:“我看刚才少侠待在子时门前,是否早已知道了其中的奥秘?”
  花不坠沉吟着不说话,心里却在暗道:“是晓寒让我站在子时门前的,或许她知道了这个中的玄机。如此看来,他们在石屋内,我在石屋外,里应外合,倒不足为虑了。”想完之后,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手中的剑却一刻都不敢松懈,喝促前面的人快点带路。这座石楼名曰双井楼,就是有里外两层的意思,花不坠和手里的人正好走在两层石楼中间那条狭长的走廊上,廊内昏暗,只有从外壁上的圆洞透进来几道光线。
  石楼内,云北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一次开的是子时门?”
  白晓寒道:“你且看地上的十二地支,第一次开门是在辰时,开的却是戌时门,第二次开门是在午时,开的是子时门,这时辰与开门的方向正好是相对的。”
  一经解说,云北辰终于有所明白,“依照此种规律算来,若是到了未时,开的就应该是丑时门。可是……”他走到丑时门前,用手摸索着石门上的纹路,只觉石壁光滑,找不到任何机关,“可是这边找不到机关,不知这石门到了未时是会自行变得易推开还是要按动机关才可?”
  白晓寒道:“若真要触动机关方可把门打开,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花小哥了。”
  花不坠挟持那人走了一段路之后,那个人却把他带到一段楼梯处,刚下了一个台阶,冷冰冰的剑锋就触到了他脖子的皮肤上,“你干什么?我的朋友被关的屋子明明是在这一层上,你为何要下去?”
  那人背对着花不坠,两人都看不见对方,但那人垂落两旁的双手颤得厉害,“少侠有所不知,石楼是会根据机关自行上下移动的,一个时辰便移动一层,待到未时,他们所待的石屋便下行到了下一层。少侠把剑搁在我脖子上,我怎敢说谎?”
  花不坠谨慎地暗想眼前这人在自己的剑底下,料他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而且这石楼上下内外皆是古怪,或许真如他所说,里面的屋子是会移动的。说着,跟他下了台阶。
  石屋内,云北辰和白晓寒面对丑时门,静静地等待时机,眼看光线快到未时方格之时,两人更是敛容屏息,身子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云北辰的右手握住白晓寒的左手,无形之中,似乎都给了对方一点力量。
  花不坠在丑时门外问道:“机关在哪儿?”
  被挟持的那人道:“没有机关,到了未时,丑时门前的机关就可自行移动了。”
  到了未时,白晓寒急道:“时候到了。”说着,云北辰的左手猛地一掌击出,与此同时,花不坠也是执剑对上丑时门。那道石门果真被推开了,四人乱哄哄地撞作一团。花不坠四脚朝天的跌在地上,见到朋友无恙,一脸欣喜道:“云兄,你们没事吧?”
  云北辰扶着白晓寒,两人从地上一起爬起来,“我们没事。”他的视线穿过石门,站在那里的人,问道:“这人是四方山庄的?”
  花不坠道:“对,就是他给我们送饭菜的。”
  云北辰道:“那就让他带我们出去。”
  那人看到云北辰一脸的漠然和冰冷,心里更加害怕,不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花不坠抵着剑尖让他带路。因为这里是四方山庄的地盘,虽然石楼内的玄机被他们探破,但他们怕石楼中间的走廊又设有机关,只得跟着那人走。只见他一层一层地下了楼梯,走廊中的楼梯造得也是按着一定的规律,到了底层,那人用袖子抹了一把冷汗,指着一面雕刻了两只雄鹰的巨型石门,说道:“各位,这里便是双井楼的出口了。”
  云北辰没有迈脚,阴沉沉地说:“我们刚才只走了四层楼就到底层了?我记得昨日我们被关在第八层。”
  花不坠道:“云兄你有所不知,我们被关的那间石屋是会自行上下移动的,我们出来之时,它正好在第四层。”
  白晓寒这才明了这“双井楼”的实际含义,能让一间那么大的十二边形石屋依着时间上下移动,其内里的机关想必是重重叠叠,一环扣一环,每一步都是精心计算好了的,她心里忍不住佩服起设计这石楼的人。
  一出石楼,云北辰就手疾眼快地封住了带路人的哑穴,好叫他不能嚷声喊人。三人出了石楼回头一望关他们的地方,俱是震惊,石楼外观与普通的塔楼无异,每一层都有飞檐和雕花木栏,想来那些都是障眼法,全是令人观看的无用东西,而其内部的设计全是用三尺见方的玄石所筑。
  就在此时,几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其中一人更是在远处就朗笑拍手道:“三位可真是智勇过人啊!没想到还未过一天的时间,就可从双井楼中出来。”说话的这人是一长须老者,头发灰白,面上却是焕发红光,有世外超脱之范。旁边还有两人,都是中年人,看年纪要比说话的人小一点。
  给云北辰推门带路的人见了这三人之后,立马低头跪下,他被点了哑穴,无法说话,神情却十分恭敬。
  云北辰看他们三人神态怡然,满脸红光智慧,对于他们的身份,当然会猜出几分。
  刚才说话的那位老者道:“三位别怕,我乃四方山庄的司天部主,这二位是敝庄的司地部主和司命部主。我们无意害三位,只想试试三位的胆量和智慧。”他微笑着看了看旁边的两位长老,又道:“还是给我猜对了,三位果然能从这双井楼中走出来。”
  花不坠冷冷道:“这就是你们四方山庄的待客之道?”
  司天部主一摞长须,慈眉善目地笑道:“非也,昨日请三位上四方山庄,又以不同寻常之礼请三位到双井楼,只因昨日清晨我依着地上的落花数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四方山庄会有故人前来。”
  花不坠道:“什么故人?我们可不认识你们!”
  司天部主伸手指着他们三人中的一人,和声道:“孩子,过来。”他指的正是白晓寒。
  云北辰忙拉住白晓寒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说:“别过去。”
  白晓寒朝他淡淡一笑,灵动清澈的眼睛仿佛在告诉他不会有事的,但她也没有上前一步,只是对着眼前的三位长老道:“不知长老有何吩咐?”
  司地部主说道:“你可是姓白?你父亲叫白则玄?”
  白晓寒早已料到他们说自己是故人,全因父亲与四方山庄的瓜葛,“先父名叫白则,我叫白晓寒。”
  白则玄,白则。司地部主仿佛是没有听出这两个名字的差异,只笑叹道:“果然是则玄的女儿,哈哈!”
  花不坠道:“就算晓寒是白老阁主的女儿,你们想怎么样?”
  司天部主笑道:“非也,既然是故人之女,我们理当善待,何来‘怎么样’之说?昨日把你们带入双井楼,只是想试探这孩子是否承袭了她父亲的衣钵。”
  云北辰道:“我们前来是想拜访贵庄,想请贵庄帮一个忙。”
  司天部主缓缓道:“不急不急。庄主去了洛阳,估计四天后才回来。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寻求帮助,找我们几个也无妨。”
  得到了司天部主的应允,云北辰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我们想请问关于天文地理变化上的事,想必以贵庄的能耐,必定能解我心中疑问。”但他没有把画有星象图的羊皮纸直接拿出来给他们。
  这时,另有人跑过来,“部主……”声音清脆优柔,来的是齐莲儿,她猜想来的客人可能是云北辰推门,但真的看到这三人之后,仍止不住一脸的惊愕,“你们怎么会在山庄?”
  花不坠冷笑道:“虽然你在黄叶林中把我们甩了,但我们也有办法破得了迷阵林!不仅如此,三位部主还把我们请上了山庄呢!”
  齐莲儿一听,不禁脸颊一红。
  司天部主问道:“莲丫头有何事情?”
  齐莲儿:“没什么事,只是听说有外人上了山庄,还被关入了双井楼,便来看看。”
  花不坠听后,不屑地转过头去。
  司天部主道:“你来的正好,先带客人到客房去休息。”说着,又对云北辰道:“公子的事情,我们明日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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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6 07:55:59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方山庄内布局精妙,齐莲儿带云北辰等三人到后庄的厢房休息,路上说道:“三位可不要在庄内随处乱走,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迷路的。”
  三人经过了双井楼一事之后,当然知道四方山庄的每一个地方都得小心,虽有白晓寒略通五行术数和奇门遁甲,但在这天下闻名的四方山庄,终究不敢造次。花不坠素来喜欢新鲜事,走过一段小路之后见一汪狭长的弯月形池潭,不禁好奇,“这水潭真像一弯新月。”
  走在前面带路的齐莲儿停下脚步,解释道:“这水潭名曰掬月池,并非人工挖凿而成,而是上天鬼斧之作。”
  “这池水不对劲。”云北辰道。经他一说,白晓寒和花不坠方才注意到其中诡异,这所谓的掬月池的另一端有氤氲水汽上冒,而另一端没有
  齐莲儿道:“池子的那一端下面有一股温泉涌出,而这一端却没有,所以才有这等奇观。”
  花不坠惊讶道:“竟有这等事情,就算池水下面有温泉,那这掬月池也不应该一冷一热啊?”
  还未等齐莲儿说明,白晓寒就已说道:“这大概是因为掬月池形状狭长,热度不散所致。”
  齐莲儿朝白晓寒投去一个佩服的笑容,“确实如白姑娘所说。”
  云北辰却在脑中暗想:“这跟云城的冰火两重天倒是有所相近。”
  过了掬月池便是四方山庄接待客人的厢房了,一到这里,花不坠就四下张望,道:“我看到院子门口写着‘迎松居’三个字,可这里怎么连一棵松树都没有?”
  齐莲儿道:“四方山庄已经很久都没有客人来了。没有迎松,又有什么区别呢?况且,三位在太极两仪阵林里不是见过山庄的迎松了吗?”
  花不坠叫起来:“什么?你们那古怪害人的松树也叫迎松?”
  齐莲儿正色道:“若阁下没有砍树枝,那青丝松也不会害人啊!”话一出口,花不坠立即无语。
  齐莲儿带他们到各自的房间看了看,又嘱咐了几句,离开前提醒说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拉动屋内的绳铃,自会有人过来。
  待齐莲儿一走,花不坠就一屁股坐下,喝了一大口茶水之后,说道:“没想到这四方山庄如此之大,与影阁的南屏山一比,简直就是大巫比小巫!”
  白晓寒道:“南屏山偏居杭州一偶,而这四方山庄却是雄踞六盘山脉之上,两者怎可相提并论?而且除了上山经过的道道迷阵林,这庄内也是四处机关,布局精巧,一不小心还真会如齐姑娘所说,会迷路的。”
  花不坠道:“那还用得着你说,一座双井楼就已经差点把我们困死了,还有刚才那一端冷一端热的掬月池,真不知道他们山庄内部还有什么厉害的机关。”
  齐莲儿接待过了客人之后,回屋之前特地去找了司天部主等人。他们三人此刻正在落花亭下,司天部主和司地部主坐着对弈,司命部主一手执壶一手执杯,坐在旁边看他们下棋,见到齐莲儿来了之后,问道:“把三位客人安置好了吗?”
  齐莲儿道:“嗯,遵照部主的意思,已经把他们送到迎松居去休息了。”
  司命部主虽五十有余,却是几个部主中最年轻的,且长相英俊挺拔,因谨遵道家之术,驻颜有方,在常人看来还像是三十来岁,他看齐莲儿驻地不走,似乎是有什么问题要问,于是放下酒杯,微笑着问道:“莲丫头,还有什么事情?”
  齐莲儿听司命部主这么一问,脸颊微微一红,道:“不知来的这三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部主会让他们到山庄里来?”她记得当初他们挟持连莊之时,说要请四方山庄帮一个忙,可如今依着部主的态度,仿佛是因为白晓寒的关系才对他们特别款待,不知这其中到底夹杂着什么样的因由。
  司命部主正要开口回答之时,只听司天部主手中棋子在棋盘上清脆一落,说道:“他们不是坏人,莲丫头不必担心,个中牵扯,等到成熟的时机,会和你说的。”
  齐莲儿听司天部主如此一说,深知自己不好再多问,便躬身行了个礼,离开了。
  司命部主见齐莲儿的红罗裙渐渐消失在杨柳中,轻叹了一声,说道:“庄主尚未回来,还是快些帮云公子解决问题,然后送他们下山去吧!”
  司地部主平日里不喜言语,这会儿开口道:“你们可知这位云公子出自何处?”
  司天部主和司命部主两人听后都是微微一怔。司天部主一摞花白长须,说道:“我看那位云公子器宇不凡,从他的呼吸吐纳和行走路数可以看出此人武功不俗,就是不知是出自天下间哪个大门派大世家。”
  司地部主手敲棋子,沉吟片刻后,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出自塞外长白山云城。”
  “云城?”司天部主和司命部主俱是一惊,两人异口同声道。
  司地部主点头道:“若真是云城之人,那他前来所问之事,我心里已有个大概。两位师兄弟可还曾记得几年前我曾推算了地质星象之后预言的事情吗?”
  司天部主道:“你当时也不是特别确定,如今云公子为了这件事情前来,想必此事多半成真。”
  司地部主道:“不错,经过我后来几年的观察和推演,这事必然发生,而且确切的时间我也已知道了。”
  夜晚,高山之上,露水凝重,凉风瑟瑟。四方山庄庄规甚严,眼下庄内众人都已回房休息,只剩司天部掌管的观星台上还有人为夜观星象而不眠。这偌大的四方山庄处于六盘山东部山脉的顶端,站在屋顶上观看,实是庄严肃穆。
  云北辰夜登高台,俯瞰山庄,也不禁心中感叹:“山庄方圆数里,四周见方,四方山庄这名看来是出于这里。”他们所住的迎松居位于山庄西北角,左前方的高大屋宇从后侧望去非常雄伟巍峨,应该就是四方山庄的主殿了,天地命理四部各居一方。从高处看去,四方山庄的格局十分简单,却不知其中藏着多少奇门之术。
  山庄上空一只长着宽大翅膀的猎鹰飞过,向云北辰迅速袭来,幸好他以极快的速度眼闪身躲过,可那只猎鹰一击失误之后,在空中突然折返,又朝云北辰斜刺俯冲而来。它的双翅又长又宽,且羽翼丰满,仿佛是两面巨大的黑云扑面而来,鹰眼在黑暗之中闪烁坚定,锐利而富有攻击性。
  云北辰心里猜测这只猎鹰应该是被人豢养的,难道四方山庄的人知道他在夜里窥探庄内,派出这只猎鹰来警告他?但眼下事态紧急,不宜多想,还是先躲过这只猎鹰的攻击为妙。云北辰飞落地面后,忽然听到一阵哨声,那只本来要向他袭来的猎鹰听到哨声后急速停住,飞到了屋檐上与他安静地对视。
  云北辰面容略带冷笑,内心却忖道:“这鹰还真是有灵性,不知控制它的人是谁?”一时好奇心上涌,云北辰瞥见旁边的水池中波光粼粼,于是单脚一踏,飞身掠过荷花池面,运气带出一片迷茫的水雾,朝猎鹰的方向飘去,刹那间水雾形成了一只鸟笼。
  猎鹰想要逃出水雾笼子,却又被云北辰的一记朔风归云掌挡住去路。猎鹰在云北辰的水雾鸟笼中四处逃窜,却又无处可逃,只能发出阵阵彻空的鸣叫。云北辰暗想:“我就不信你的主人不来救你。”
  果然,那个吹哨的人又吹出了一串的哨声,却是和煦安抚的声音,让猎鹰此刻安静下来。猎鹰扑腾了两下黑色的翅膀后终于安静了下来,犹如屋檐顶端的一座石像。而一直在暗中窥探并控制猎鹰的人终于从一处屋角后面站了出来,只见他在微风瑟瑟的屋顶上纵身一跃,飞落地面。
  这人身形不高,脸型竟如猎鹰一般棱角分明,眼睛中的瞳仁如黑曜石般闪闪发光。云北辰朝他仔细打量,竟没有看到他刚才控制猎鹰的哨子,或许是早已被他放进了衣襟里。
  这人先开了口,“你就是四方山庄新来的客人?”
  云北辰拱手道:“是。刚才诸多冒犯,还请见谅。”
  这人朗声笑道:“明明是我先冒犯的,却让你先道了歉,有趣。”笑过之后,他又说:“就算你先道歉,我还是要说声对不起,毕竟是我的鹰先攻击了你。在下孙阳冕,是四方山庄司天部的首徒。这鹰是我的朋友。可否请云公子放过我这位朋友。”
  云北辰笑道:“你的这位朋友灵性十足,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困住它。”孙阳冕回头一看,见困住的猎鹰的笼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吃惊之余,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道:“云公子所用的是幻术?”
  云北辰道:“是,也不是。若你的朋友没有像人一般有灵性,或许它就不会被困于虚幻的笼子里了。”
  孙阳冕听云北辰如此说法,想起之前他的猎鹰欲想逃出虚幻的水雾笼子,却又被一股强劲的掌力挡回,于是微笑道:“恐怕不是我的朋友有灵性,识得这虚幻的笼子,而是公子的掌力太过厉害,在不伤害它之余,又使它逃不出区区由水雾构成的笼子。虚虚实实,真是我的猎鹰分不清楚。”
  云北辰浅笑道:“孙公子谬赞了。那只水雾做的笼子说虚也算不上是虚,说实也算不上是实,有时候虚的东西也可以是致命的。在下也只是想认识一下以哨音控制猎鹰的人,全然没有伤害之意。”
  孙阳冕道:“我知道,不然我的朋友早就没命了。四方山庄许久没有外人上山,此次庄主不在,师父同意你们进庄,我一开始和其他师兄弟一样颇感意外。若是云公子不嫌弃,孙某倒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云北辰作揖道:“孙公子相邀做朋友,在下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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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6 08:40:36 | 显示全部楼层
云北辰等人休息了一宿之后,以为司天部主等人会派人来请他们过去,可是过了辰时还不见有人过来,甚至没有人过来给他们送早点,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花不坠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又想耍我们?不是说好拉了房间里的铃就会有人过来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来管我们?”
  白晓寒道:“昨天我们见到的三位部主在四方山庄是德高望重之人,这样的人断不会出言诓我们,我猜肯定是庄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北辰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一碗已经凉了的茶,道:“先且等等,若还是没有人过来,我们只好去庄子前面了。”
  “各位,庄主有请。”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人过来了。
  花不坠因为等了颇长的时间,此刻见到山庄的人,忍不住唠叨,“我们之前拉了多少次铃声,你们怎么都跟耳朵聋了似的,没一个听到的!”
  来的那人面色冷漠,语气也冷冷道:“怠慢各位是我们山庄的疏忽,不过眼下还请各位到前殿去,庄主和四位部主已经恭候多时了。”
  花不坠还想说他们三个早饭还没吃呢,不过看这架势,的确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们。
  他们跟随传话人到了前殿,只见整个玄明殿宽敞大气,大殿的正前方挂着一枚巨大的八卦镜。主位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面额宽阔,颧骨高耸,神情威严却淡漠,看来这就是四方山庄的庄主齐赋了。他的两侧各站着两人,其中三人正是他们昨日见过的三位长老,四方山庄有天地命理四部,剩下的一位想必就是司理部主了。另外还有四方山庄的众名弟子,云北辰注意到这些弟子当中并没有昨夜遇到的孙阳冕。
  他们前几日在上山庄的时候就被告知齐庄主不在庄里,要过几天才回来,今日怎么会出现在殿上?
  齐赋凝神看着站在玄明殿中央的三人,“他们三个就是前日上四方山庄的人,昨日还闯过了双井楼?”
  司天部主道:“正是,他们之中的云公子想请我庄帮一个忙。”
  齐赋居高而下地看着云北辰三人,当他看到白晓寒之后,脸色微微一怔,接着又恢复了他原本的肃颜,道:“那白家的姑娘到这里来又是所为何事?”
  “我只是陪我的朋友来。”白晓寒回答道,但这话一落,脑中又想起一件事,立即补充道,“不过除了刚才所说的求助一事,其实我还有一事想向贵庄求证。影阁的一名下属鱼里屠是否在贵庄?”
  说到鱼里屠的名字,齐赋和四位长老以及其他众弟子,均是脸色突变。齐赋沉声道:“你怎知鱼里屠在我庄内,这鱼里屠被我庄内弟子擒获,送到山庄已有半年有余,至今未送任何消息到你影阁,如果本庄主猜测不错,江湖中人也不知这鱼里屠到底去了何处。”
  白晓寒道:“是贵庄连管事的侄儿连莊连公子告知我们的。”
  一提到连莊的名字,站在一侧的齐莲儿脸色刷地成了白色,原本颔首的头也越发低了。
  齐赋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样,只对白晓寒继续道:“那你可知就在你们昨日住进迎松居的晚上,鱼里屠挟持连管事逃出了四方山庄,至今不知所踪。这事,你又有何解释?”
  鱼里屠劫持了四方山庄的连管事?白晓寒不由地心头一惊,镇静下来后,说道:“这事我确实不知。”
  齐赋右掌怒拍扶手,大声道:“你不知?可是鱼里屠逃走的时间正好和你们来四方山庄的时间相近!”
  “庄主请息怒。这或许真是个巧合,况且鱼里屠本不是我庄之人,困他半年有余,已经是对他的惩罚了,他想离开山庄的心思,也不是有一两天了。”司天部主忙站出来和声说道。
  齐赋勉强压下怒气,“可他还挟持了连管事,至今连管事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鱼里屠本是影阁里的杀手,生性凶残,连管事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白晓寒道:“连管事若是在鱼里屠手里,那他至少现在是不会有危险的。”
  司天部主问道:“你怎么知道?”
  白晓寒道:“我想问一下鱼里屠在贵庄的日子,你们可曾教他如何穿越山庄外的迷阵?”
  司天部主道:“当然不会。鱼里屠只在庄内做些杂役,就算是他耳濡目染,也断不会学到其精髓。”
  白晓寒倏地嘴角一笑,说道:“这就好了,既然你们说鱼里屠逃了,可是你们四方山庄庄内布置精巧,方圆十里又有机关重重的迷阵林,若不带上个人,他怎么能逃出去?所以说只要你们能及时找到他,连管事的性命还有的救。”
  齐赋道:“可是庄里的弟子在连管事的房里发现一滩血迹,这说明在鱼里屠挟持连管事出庄之时,就已经打伤了连管事,而且看那血迹的大小,连管事伤得不轻。”
  白晓寒着实没有想到连管事在失踪之前竟然被打成了重伤,眼下众多疑点都指向了鱼里屠,这下可有的麻烦了,不过事情尚未查得水落石出,或许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于是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鱼里屠和连管事。”
  齐赋道:“不错。可是在找到他们之前,可要委屈三位在庄内小住几日了。”说着,就让刚才带他们来的那人又把他们送回了迎松居。
  三人被送回了迎松居之后,迎松居周围立即多了几名看守人。白晓寒在窗户口看着外面的守卫,暗自佩服,这四方山庄派人看守都要把人布置得如同阵法一样。
  云北辰今天一直都没有说话。花不坠却已经气得坐立不安,问道:“晓寒,你说鱼里屠真的劫持了连管事逃走了?”
  白晓寒听到花不坠唤她的名字,方才从窗口转移视线,说道:“不知道。鱼里屠应该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若是知道,他不会不来见我的。但他若真的想要逃走,势必要挟持某人给他带路,可四方山庄守备森严,即使挟持了连管事,山庄内的人怎么会如此后知后觉?而且,还有一点,鱼里屠的兵器鱼鳞白链刀不在他手上,他的杀伤力并不大。”
  “据我所知,鱼里屠之所以能在影阁占有一席之地,全仰仗他的兵刃,如今他的鱼鳞白链刀不在手里,根本抵不过四方山庄的人。要知道,四方山庄的阵法可是天下闻名。”久不说话的云北辰终于开了口。
  “的确。”白晓寒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现在只有等四方山庄的人找到鱼里屠和连管事之后再说了。”
  这日夜晚,有人夜访迎松居,来的是司天部主和司地部主,后面还跟着司天部主的首徒孙阳冕。花不坠看到两位部主来看他们,以为事情有眉目了,急声问道:“找到鱼里屠和连管事了?”
  司天部主缓缓摇头道:“目前还没有。阳冕,你跟三位贵客说说你有什么发现吧!”
  孙阳冕道:“是。”然后对云北辰三人说道:“今日我带着山庄里的五十多人搜索了山庄外围的十里地,在两仪林阵里发现些许血迹,但是血迹到了后来就突然间没有了。跟着我去搜寻的还有我豢养的猎鹰和猎犬,我的猎犬平日里嗅觉最为灵敏,追踪功夫绝对在行,这会儿竟然也找不到连管事的踪迹。”
  白晓寒道:“你们难道就没有搜寻过庄内吗?”
  孙阳冕道:“庄内自然也有人查找,可是也没有任何发现。”
  花不坠道:“你们所说的两仪林阵就是根据太极两仪所部下的林阵吗?”
  孙阳冕道:“是的。”
  花不坠道:“我们之前过来的时候在两仪林阵里兜兜转转好久,你们在搜寻之时发现了连管事的血迹,会不会是他们还在那里,躲在了什么土丘山石的后面,或是用灌木丛遮起来了。”
  孙阳冕摇头道:“不会,如果是在两仪林阵,我的猎犬必然可以嗅到连管事身上的气味。”
  白晓寒道:“若是用另外一种极重的味道给掩盖了呢?”
  孙阳冕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听此一言,心中顿然明了,双眸突然一亮,道:“姑娘说的也是一种可能,而且两仪林阵的确是藏人的好地方。明日在下带人再去搜寻一番。”
  把搜寻之事说好之后,花不坠叹气道:“本来是为云兄的事情才上四方山庄的,没想到会遇上鱼里屠的事情。”
  再次说到鱼里屠,白晓寒问道:“两位长老可否告知,鱼里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贵庄,才以至于被贵庄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四方山庄做杂役的?”
  司天部主沉吟一声,道:“此事还得由阳冕来说。”
  孙阳冕想到这与影阁事务有关,眼前的白晓寒正是影阁阁主的妹妹,便觉不好意思开口,但是师父有命,他无法拒绝,于是说道:“鱼里屠本是你影阁中的一名杀手,他在洛阳执行的任务是杀一名朝廷盐官,正好当时我和师父出门去向朝廷禀告巴蜀地震之事,撞见了这事,师父便擒住了鱼里屠,并且带回了四方山庄,让其做些杂役,希望可以教化他。”
  原来如此,白晓寒心中暗想她影阁之事关他四方山庄何事,若是被其擒住,也不至于带到四方山庄啊!于是便冷言问道:“没想到四方山庄还管影阁的人?”
  孙阳冕道:“白姑娘,你可知影阁与四方山庄的渊源?”
  白晓寒道:“知道一点,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家父已经离世多年,我和我哥哥并不想与贵庄攀上关系。”
  孙阳冕很少会发怒,但这一次,忍不住皱眉道:“你……”
  司天部主摆手示意孙阳冕不要冲动,“姑娘可知你父亲原是老朽的师弟?”
  白晓寒道:“这又如何?”
  司天部主看白晓寒一脸的漠然,苦笑道:“既然姑娘并不关心其中的缘由,那老朽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回头对司地部主问道:“司地师弟,你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与他们的?”
  司地部主开口道:“云公子,你的事情,老朽还是会帮你解决的,但是要等到庄内的事情弄清楚了之后才行。”
  云北辰道:“依部主的意思,若真是鱼里屠伤害了连管事,也会帮在下的忙?”
  司地部主道:“是的。”
  云北辰抱拳谢道:“那就多谢部主了。”
  两位部主和孙阳冕要出门之际,忽听白晓寒大声问道:“鱼里屠的鱼鳞白链刀,是齐姑娘送给连三爷的?”
  孙阳冕闻言转过身来,眉头深锁,似有不解,问道:“鱼鳞白链刀?你说它在连莊的手上?”
  白晓寒灿然一笑,“现在这兵刃在我的手上,就是从连三爷的手里拿来的。怎么,你们对此事不知?”
  孙阳冕确实不知,“师妹怎么会把鱼鳞白链刀给了连莊?”
  花不坠跳出来大笑道:“哈哈,他们俩是相好的,齐姑娘怎么不会做这事儿?”
  孙阳冕震惊,“什么?你说师妹和连莊?”不仅是孙阳冕,就连两位部主也是一副惊愕的表情,看来对于齐莲儿和连莊的事情,山庄内的人都不知道。
  司天部主道:“好了,既然这兵刃又回到了白姑娘手里,那也就是说还是回到了你影阁的手中,等寻得鱼里屠,白姑娘仍旧可以把这鱼鳞白链刀还给鱼里屠。我们自是不会阻拦。”
  两位部主和孙阳冕离开了迎松居之后,花不坠道:“原来齐姑娘和连莊的事情,竟然还瞒着山庄里的人。”
  云北辰眉眼稍抬方又落下,道:“不然齐姑娘怎么会偷偷地去看连莊呢?”他说话的时候着重了“偷偷”二字,接着冷笑一声,“不过晓寒的话倒是给齐庄主和其他人添烦恼了。”
  孙阳冕一路低头跟着师父师叔走在园中,半声不吭,心头全是想着齐莲儿和连莊的事,就连前面两位部主停下脚步也不知,差点撞了上去。司天部主看他神色有异,问道:“阳冕,你怎么了?”
  孙阳冕道:“徒儿只是在想着师妹和连莊的事情,不解师妹是什么时候和连莊好上的?”
  司天部主道:“男女之事,向来都是不知不觉。不过这件事情最好告诉庄主,就算是暗下情愫,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行。”
  孙阳冕急道:“可是那连莊本是个市井之徒,说是连管事的侄儿,才被允许上得了山庄。”
  司天部主长叹一声道:“这等事情主要看他们二人还有庄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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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梅亭是一座五角茅草亭,位于四方山庄内的一座小土丘上,是山庄内风景最美的一座亭子,说其美倒不是因为它的外观,而是因为亭子所在的土丘上种满了红梅,待到冬日,漫山遍野的簇簇红梅翩然在雪海间,还有闻不到尽头的优雅香气。不仅如此,五梅之说,还隐含了梅花易数之意。
  但此刻时节,还未到冬季,所以也看不到令人心动的万梅齐放的景象,只有满目的纵横细枝。齐赋负手站在五梅亭中,看着夏日里的梅树,上面没有叶子,更没有娇艳的梅花,深吸一口气,闻不到馥郁的芳香。他的身后站着垂手而立的连莊和齐莲儿。
  今日一早,司天部主就把连莊和齐莲儿互生情愫之事禀告了齐赋。于是便有了这会儿的场景。齐赋沉声道:“连莊,你可否告知本庄主你为何喜欢莲儿?”
  两个年轻人肩并肩地站在一块儿,答话前,连莊偷偷地瞥了眼旁边的齐莲儿,接着小心地回答道:“莲儿心地善良,温柔宽厚,对晚辈也非常好,所以……所以晚辈觉得和莲儿在一起很愉快。”
  齐莲儿听了连莊这些话,心中一暖,只是当着父亲的面,不好表露得过分,然而带着微笑的红晕不久就浮上了脸。
  之后齐赋久久没有说话。连莊和齐莲儿因为面对的是他的背影,无法揣度出其真实意思。其实齐赋心里还有一些话要问连莊,无奈女儿在场,不好开口,又怕问不出连莊的内心想法。多年前,这个姓连的少年从家乡长途跋涉来到六盘山,又不惧艰难险阻上山寻亲,最终倒在黄叶林中,若不是有山庄里的人及时发现,恐怕早已送命于豺狼虎豹之口了。虽然连管事对这个从小未有亲近的侄子表现出了亲人般的厚待,但齐赋依然看得出其中夹杂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幸好这个年轻人并不在意这些,对待舅舅仍是孝顺有加,恭顺有礼。然而齐赋身为四方山庄的庄主,毕竟是有所城府的人,对人对事的看法不似年轻人般浅显,在他看来,连莊此人要么是真的仁厚孝顺,心地朴实,不然就是城府之深、隐忍之极得让人难以想象。
  齐莲儿见父亲久没有表态,还以为他正暗自发怒,要拆散她与连莊两人,一时心急,忍不住身子跪下,失声道:“爹爹,我与连哥两情相悦,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求爹爹……”
  齐莲儿因激动说得一时哽咽,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眼眶中滚落出来,还未说完,就见齐赋转过身来,亲手扶起女儿,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和言道:“女儿的幸福,为父怎会横加阻止呢?不过眼下四方山庄正值多事之秋,连管事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等找到连管事之后,我就与他商量你们俩的事情。”
  听父亲的语气,想必是应允了他们之间的事情,齐莲儿立刻破涕为笑,拉着齐庄主的手臂撒娇道:“谢谢爹爹,我就知道您最疼女儿了。”
  齐赋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脸颊,慈爱地笑道:“连莊还在这儿呢,还敢和爹爹撒娇?”齐莲儿一听,立刻娇羞地低下头去,满脸通红。连莊在一旁看着,也是暗自一笑。
  齐赋回头看向连莊,说道:“连管事的事情,山庄里的人正在全力查找,定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连莊垂首作揖道:“多谢庄主。”
  告别了齐赋之后,齐莲儿心情大好,一路上眉开眼笑,在山庄里一蹦带着三步跳,自对连莊芳心暗许之后,迟迟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唯恐他会不允许,但依今日的情形来看,父亲似乎并无此意,对连莊虽然谈不上大加赞赏,但也不讨厌。只要他老人家不反对,事情就有希望。
  比起齐莲儿,连莊似乎并没有特别高兴,反而若有所思,步子走得慢慢吞吞。齐莲儿停下脚步问道:“连哥,你怎么了?爹爹不反对我们的事情,你不高兴吗?不然你就是在担心连管事的事情……”
  连莊对齐莲儿堆出一个笑容,道:“我只是在想,庄主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情。你每次到山腰小屋来见我,都是偷着来的,连你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难道是姓云的那几个人说的?”
  齐莲儿道:“这我也不知道。”这时,正好罗逸从对面走来,他是齐赋身边的侍从,问一下他可能会知道其中的缘由,齐莲儿便招手把罗逸叫到跟前,问道:“今日一早可有人来见过我爹爹?”
  罗逸道:“回小姐的话,今日早上只有司天部主和孙师兄来见过庄主。”
  齐莲儿脸色微微一变,又一笑而过,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罗逸道:“若小姐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属下就告退了。”随着齐莲儿点头,罗逸就先行走了。连莊见罗逸的身影在长廊的拐角处消失了之后,却见齐莲儿此刻神情有些呆滞,柳眉微微蹙起,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于是道:“你怎么了?”
  齐莲儿这才缓过神来,道:“没事。听说昨日司天司地两位部主到迎松居去看了云公子他们,可能是从云公子等人处得知我二人的关系,今日说与爹爹听了。”
  连莊点头道:“应该是的。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先回去歇息吧。我去问问出去搜寻的人有什么进展。”
  于是两人就此分手,齐莲儿回屋休息,连莊打算到庄子前面去探听连管事和鱼里屠的消息,没想到刚走了几步路,就被一人叫住,回头一看,恰是之前遇到的罗逸。罗逸刚才去的是五梅亭的方向,只听他说道:“连公子,庄主有请。庄主现在还在五梅亭。”
  说完,罗逸带着连莊前往五梅亭。齐赋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看到他们来了,就挥挥手示意罗逸退下。此刻,空旷萧瑟的五梅亭只剩下齐赋和连莊二人。
  连莊对齐赋恭敬地行了个礼,作揖道:“不知庄主再次叫唤晚辈过来,有什么事情?”他半躬着身子,眉眼却偷偷地向上抬了抬,瞄到齐赋的脸色很是严肃,并无之前的和悦,心里便觉得不安起来。
  齐赋正色道:“之前有莲儿在,有一些事情我不便问你。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人,所以请你诚实地回答我。”
  连莊恭顺地道:“庄主请问。”
  齐赋道:“我要你明白,现在我是以莲儿父亲的身份问你话,并不是四方山庄的庄主。”
  连莊道:“是,晚辈明白。”
  齐赋“嗯”了一声,然后道:“那好。我且问你,你说你喜欢莲儿,难道就不曾考虑过她的容貌?我的女儿我知道,虽然山庄里的女子并不多,但是大家都知道莲儿长得并不好看,以前她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担心这孩子以后会嫁不出去。”
  “俗话说娶妻娶贤,容貌并非是最重要的,莲儿的善良贤惠,我想庄里的人都看在眼里。若是家母在世,也定会同意让晚辈娶这样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连莊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齐赋道:“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世间男子,有哪个不重视女子的容貌,所以我还要问你一句,也请你如实地回答我,你接近莲儿,是否有其他的目的?”
  齐赋说得深沉有力,仿佛是在逼供一般,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怎能不为之操心呢?连莊顿时跪倒在地,垂首道:“晚辈本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来四方山庄只是想找舅舅依靠。后来舅舅和庄里的人都对晚辈和睦友善,晚辈怎么会还有其他非分之想?说到底即使舅舅是山庄的管事,晚辈也算不上是四方山庄的人啊!所以晚辈和莲儿在一起,万万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齐赋听他说得真切,一时无语,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长叹道:“起来吧!我问你这些话源自一个父亲对女儿的责任,别无其他。眼下连管事的事情尚不明了,你们的事情也要缓一缓。若你真是别有企图,即使娶了我的女儿,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这四方山庄的庄主之位向来是能者贤者居之,并非独我齐家一脉。好了,我问也问了,你先回去吧!”
  连莊道:“是。”于是便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待他走出五梅林,头上已是一层细细的冷汗,左顾右盼发现四下无人,这才敢用袖子拭去,口中缓缓呼出一口气。
  齐赋看连莊走远了之后,方从石凳上站起来,负手而立,望着夏日里满目苍凉的梅林,自言自语道:“天地万物皆有规律,唯独这人心啊,就是依人而定,依时而论。”
  五梅林的小山丘旁有两棵参天的古树,追溯其年岁,恐怕是和四方山庄一样久远了,这两棵古树上的树叶在夏日里格外茂盛碧绿。齐赋主摸着其中一棵树上的外皮,神情落寞,思绪不由地飘向远方,喃喃道:“应该是这棵吧!”原来这棵古树的表面有一张皮曾被人剥落过,然后再用小石子在上面写下了“道可道非常道”六个字。这原本是齐赋和师兄弟们少年时期的一段顽皮趣事,没想到过了数十年,这几个字还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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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6 10:06:37 | 显示全部楼层
云北辰三人现在依然被软禁在山庄的迎松居之中,院落外面有五人时刻守卫着。然而奇怪的是,这五个人与院落里的五棵树的位置正好交相辉映,乍眼一看,仿佛是由十个人在守卫。眼下正值酷夏,幸好六盘山高耸入云,否则可真要苦了这些从早到晚守卫在这里的人。花不坠不耐烦地看了看外面院子里的人,个个都是面无表情,仿佛一座座石雕一般,不禁闷哼了一声,道:“这五个人在这里站得简直就跟那几棵树一样笔直了,你们说他们会不会石化啊?”
  白晓寒笑道:“或许他们和那五棵树就是一样的。”
  云北辰被白晓寒的这句话提了兴趣,道:“这两日,我看他们五人站的位置和之间的五棵树正好相互映衬,不知这是不是有个中缘由?”
  “的确,若我没看错的话,他们几个人和那五棵树正好形成了一个阵型。”白晓寒浅笑回眸道,“若到了紧急关头,我们到时候面对的就不是五个人,而是十个人。你们且看,他们五人腰间都围上了一段绳索,或许这就是人树阵法的奥秘所在。”
  花不坠又哼了一声,不屑道:“我这把剑砍人在行,砍树更是在行。”
  白晓寒瞟了他一眼,轻笑道:“五棵树是静,五个人是动,动静结合,到时候就不是砍人砍树如此简单的事情了。”
  云北辰道:“我只希望山庄派出去的人能尽快找到鱼里屠和连管事。否则我们就真的要和那五棵树五个人相斗了。”
  孙阳冕自与云北辰交上朋友之后,一直对他们是以礼相待,他负责对鱼里屠和连管事的寻找,每日傍晚,必定要到迎松居来告知他们事情的进展。然而一连过了两日,孙阳冕的答案都是摇头。这一日吃过晚饭之后,三人等着孙阳冕过来,不料来的却不是孙阳冕,而是另一个人,此人头大如钟,身材魁梧,黑目红脸。云北辰见来的不是孙阳冕,不禁暗自担忧孙阳冕是不是出了事情,亦或许是有重大发现,才托另一人前来通知他们。
  只听这人声音洪亮、话语铿锵:“在下是四方山庄司地部的秦东,孙师兄和其他几位师兄弟今日遭了难,被山下的狼群攻击,所幸最后都捡回了一条命,但孙师兄右腿却被狼口咬得是血肉模糊,另外几个师兄弟也是身受不同程度的伤,庄里的部主现在还在为他们诊治。最难受的应该属孙师兄了,他的两只爱犬在激斗中被狼给咬死了。”
  听闻孙阳冕被狼群袭击,身受重伤,三人脸色大变。花不坠大声道:“我们上山之时,也遇到了好几只狼,其中还有几只死在了我的剑下。我原本还以为那些狼是你们山庄豢养的呢,没想到今日竟攻击起你们山庄里的人来了?”
  秦东道:“六盘山上有豺狼虎豹,这的确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让人不解的是这些狼似乎是有人操控的一般,对孙师兄等人是群起而攻之。早在前几个月,就曾听闻山下村庄里的人说六盘山越来越古怪,已经有好些人莫名其妙地葬身于狼腹了。”
  花不坠拍拍胸脯,吞了一口唾沫,庆幸道:“幸好我们三个走运,不然就要为你们六盘山再添三个冤魂了。”
  秦东道:“经过今日一事,孙师兄他们必然要养上一段时日才可痊愈。不过经孙师兄他们这两日的调查,发现两仪林阵的血迹有些蹊跷,虽然有连管事身上的布料为证,那些血迹应该是属于连管事的,可是血迹到了两仪林阵的半路就没有了。之后在其他地方便再也没有见到血迹。”
  花不坠道:“这有什么蹊跷的?或许是鱼里屠在半路给连管事包扎好了伤口呢!”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迎来了白晓寒愠怒的目光,仿佛在警告他说:“鱼里屠不是凶手。”未免伤了和气,花不坠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不等秦东再说,白晓寒就道:“秦公子的意思是那些在两仪林阵的血迹实际上是障眼法,用来掩人耳目的,而真实的情况是——他们还在山庄里面!”
  秦东闷声地点头道:“白姑娘说的对,这个猜测,还是孙师兄跟我说的。从明日开始,需要加强对山庄内部的寻找,前两日因为怀疑鱼里屠带着连管事早已逃出四方山庄,进了迷阵林,所以对山庄里的各处地方查得都不仔细。”
  云北辰道:“若是除了鱼里屠,还有人牵扯到连管事的失踪呢?”
  秦东惊道:“云公子的意思是山庄里还有人牵扯在内?”说着,他把目光投向了眼前的这三个人。花不坠见秦东把他们三个看成了贼人,立刻身心不爽,脱口道:“喂,若是我们三个是帮凶,云兄还会提醒你吗?”
  秦东心觉也是,这才收回了怀疑的目光,赔礼道:“虽然庄主让三位小住在这里,可是在下向来与孙师兄交好,孙师兄的眼光素来不错,他认为的好人,在下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花不坠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道:“眼光素来不错!好像你们四方山庄就是以占卜算卦出名的,这一回,怎么不让你们长老占个卦,算一算,这鱼里屠和连管事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啊?”
  花不坠说话的语气甚是轻蔑,不经意间惹恼了莽直的秦东。秦东正欲发作,云北辰却及时赔礼道:“秦公子,请别误会,我这位小兄弟性子直爽,又好奔东走西的,连着两日被禁在一个地方,实在是憋闷得慌,方才出言不逊,还请秦公子见谅。”
  秦东虽然长相粗犷,但并非蛮横不讲理之人,觉着云北辰说的话言之有理,当下拱手作揖道:“是敝庄有所失礼了,还请三位贵客见谅。”
  晚上子夜时分,守在迎松居外面的人早已换了一批,但还是装扮一致,每人手持一柄长剑,腰间束着一捆绳索,站在固定的位置上,与那五棵树相互照应。今夜无月无星,迎松居中的灯早已熄灭,人已入睡,只有院子里的几盏灯笼还在照耀着。山上夜里清冷,时不时会有清风掠过,摇曳起挂在树枝上的灯笼。
  忽然,院落里刮起一阵强风,连卷地上的尘沙落叶,使人瞬间睁不开眼睛,而且还一下子吹灭了五盏灯笼中的三盏,使得整个迎松居顿时又暗了一半。但是过了一会儿,这阵突如其来的妖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守的一人垂下遮目的双手,四周张望道:“怎么回事?这阵风好似从屋子里刮出来的。”
  另一人道:“先别管风从哪里吹过来的,谁带了火折子,赶紧把灯点起来。”
  待有人把灭了的灯笼重新点亮之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亮度。五人再看眼前的屋子,并无异样,依旧是漆黑一片,里面并无动静。
  可五人却不知那一阵从迎松居一面陡然刮过来的风正是云北辰所使的朔风掌,一掌掠起,顿时狂风呼啸,犹如北风朔来,尘沙起,落叶卷,而他也正好趁着这阵风从屋内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出。不一会儿,便素衣萧萧,飞落一处静院,这里正是司天部弟子所住的院落。
  深夜中,只见一人由另一人推着一辆木质轮椅从房间中走出,轮椅上坐着的正是孙阳冕,他的手中还抱着一个陶罐,不知里面放着什么。只听在孙阳冕身后推椅的那人道:“师兄,都这么晚了,为何还要出门?”
  孙阳冕的脸色在黑夜之中让人看得不似清明,只是缓缓地说道:“我的腿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了,但是夜里还是疼得厉害,睡不着觉。我想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把巴奇和巴异的骨灰葬了吧!”
  原来孙阳冕手中抱着的陶罐里装着的竟是他两只爱犬的骨灰,“巴奇”和“巴异”是这两只猎犬的名字,它们于今日晌午被狼群咬死,若不是孙阳冕奋力抢夺,就连这猎犬的尸体也要不会来。在他疗伤之时,他的师弟就把这两只猎犬的尸体给火花了,知道孙阳冕爱惜猎犬,就用了一只精致的陶罐装着,没想到孙阳冕竟会在深夜里埋葬猎犬的骨灰罐。
  四方山庄内部方圆数里,四部院落范围清晰,孙阳冕要他身后的师弟把他推到掬月池旁,池子的一端在夜色中水汽蒸腾氤氲,另一端却安静祥和。孙阳冕道:“师弟,在池子的旁边挖一个坑,我想把巴奇和巴异葬在这里。”
  孙阳冕的师弟却不解,问道:“师兄,为何要把它们葬在这个地方?”
  孙阳冕嘴角默默地往下一弯,神情落寞伤感,甚至是悲痛,“它们在的时候,最喜欢在掬月池旁边戏耍游玩了,如今当然要把它们葬在这里,好叫它们不觉着寂寞。”在他的脑海里,仿佛浮现出他的两只猎犬在掬月池旁嬉戏的情景,它们是那么的欢快、单纯。
  孙阳冕的师弟兀自点了点头,闷嗯了一声,就蹲下来用准备好了的铁锹挖坑。而在这个时候,孙阳冕坐在轮椅上,依旧抱着两个陶罐。他抱得很紧。
  云北辰躲在树上看到这副画面,心想孙阳冕原来是一个如此性情中之人,他对动物的关爱远远超出了对人的情感。或许是人太复杂了,亦或许他是一个清高的人吧。
  待师弟用铁锹挖好了坑,孙阳冕却没有把手中的陶罐放下去,而是道:“我给他们准备了一点吃的,刚才忘了拿过来了,厨房的人把他们放在了我房间的桌子上,师弟,麻烦你去拿一下,那是给巴奇和巴异在路上吃的。”
  孙阳冕的师弟听到师兄说给猎犬准备了陪葬品,一时诧异,甚至觉得有点麻烦,但是想到平日里的师兄对自己的照顾、他对巴奇和巴异的爱护,又想起了今日师兄两只爱犬的惨死场面,于是又心下不忍了,不说二话就去拿了。
  然后孙阳冕面色苍白,眼睛如死灰般地望着掬月池的池水,灯笼的微光隐约地照耀在池面上,但是它太微弱了,完全比不了月华的光芒,可惜,今晚没有月亮。孙阳冕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云北辰白衣飘飘,从树上一跃而下,惊得孙阳冕猛地睁开眼睛,苍白无力的脸上因为惊吓顿时沁出细细汗珠。孙阳冕待看清了来人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惶恐道:“云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话音未落, 他的猎鹰长啸一声,从山庄上空翱翔滑落,停落在树枝上,炯炯有神的鹰眼注视着他的主人和另外一个穿白衣的男子。
  云北辰眼神上瞟,看到这只灵性十足、前来护主的猎鹰,嘴角冷笑道:“孙兄对于豢养训练鹰犬还真是有一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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