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当家【刀口岁月作品】

慕容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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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口岁月

　　

　　我跟黄莹莹就近找了家酒店，然后寻到了一个没有人居住，也没有其他鬼先到的客房——是的，我们进了一间客房！
　　我确定我早已经没有了邪思歪想，我也确定黄莹莹对我也没有了不必要的戒备——羞廉寡耻？对不起，这是虚伪的人类为了给自己的肮脏思想和行为准备的遮羞布，我们鬼，不需要，也没有！
　　进了房间，我问黄莹莹:“我现在想到了——其实你那天跟我们坐的飞机后，也跟我们到了那个酒店，而且也是在那个酒店住的。对不对？”
　　黄莹莹侧过头来看了看我，说:“反应还挺快！看来读书不一定会把人读傻。嘻嘻嘻……”
　　我还是纠结为什么就我一个没被鬼事管理局带走，但我这次没问。我相信黄莹莹不说可能有她的道理，我知道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可能要一起度过，时间对我们来说，会是一种折磨——如果没有了任何的新奇，那该多难熬！
　　又想到了黄莹莹说要去东关市，我问黄莹莹:“你在东关市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黄莹莹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睁大眼睛看着我，然后说:“男的——我男朋友！”
　　她说完这话，我也睁大眼睛看着她，不是因为我不相信鬼也需要男女朋友，也不是不相信黄莹莹有男朋友——那么，我究竟是什么原因要睁大眼睛望着黄莹莹呢？后来我想明白了，好像是我不希望她有男朋友！我为什么不希望她有男朋友？我还来不及问自己，黄莹莹的笑声就打乱了我的思考。
　　“嘻嘻嘻——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男朋友了就不想理我了呀？”黄莹莹嬉皮笑脸地坏笑着问我。
　　“黄小邪！你觉得你没事儿就这么欺负一个无知善良的鬼良心不会痛吗？”意识到又被黄小邪戏弄，我假装发怒地大声对她这样说。
　　“嘻嘻嘻——好了，不逗你了！我就喜欢看你心里对我不爽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嘻嘻嘻嘻……”黄莹莹这次笑得更开心了。
　　其实，我心里有句没说出来的话:要是这样真能让你开怀地笑，我愿意——因为黄莹莹笑的时候，我也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和快乐！
　　我是不是做鬼以后开始有了喜欢受虐的倾向？
　　黄莹莹后来跟我说:在东关市，也有一个女鬼，是她的朋友——那个女鬼一直在她还活着的父亲身边，那个活着的父亲叫财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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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口岁月

一个人死后可以做鬼逍遥地守在自己亲人的身边？！
　　黄莹莹的话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致，自私猥琐的我实话实说：我的第一念头不是去想为什么会是这样，而是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回去到我的家里，陪着我不到三岁的女儿一起，看着她成长……
　　但我已经知道了鬼事管理局这个鬼域衙门，这么说，黄慧玲大约给我一样，应该也是没有被鬼事管理局带去注册的鬼！那么，是不是也是刚巧也有黄莹莹在场呢？这个黄莹莹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她应该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鬼！至于具体，我认为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也没问，就问黄莹莹：“黄小邪——你说你朋友叫什么？我刚没听清。”
　　黄莹莹白了我一眼，又跟我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黄卉灵——跟我一个姓，金黄的黄，花卉的卉，精灵的灵。记住没？笨三儿。”
　　——从这次谈话之后，我与黄莹莹互相的称谓都有了一个专属的平衡定式：我叫她黄小邪，她叫我笨三儿。在以后的文字里，黄莹莹我也直接用黄小邪来代替，因为，顺口了。
　　“黄小邪，你跟那个黄卉灵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在鬼的世界里，还有多少像我这样，没有去鬼事管理局登记的黑户？”我决定采用迂回战术，慢慢渗透的方式了解黄小邪，我必须了解她！她现在是我唯一的依靠——
　　想不到做人的时候我特别鄙视吃软饭的男人，如今做了鬼，我却好像要吃软饭一样……
　　黄小邪似乎永远把持着她心里的固有节奏，什么话说，什么话不说，都似乎提前做足了准备。听到我的问题，他没有马上回答我，反而问我：“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想进鬼事管理局当差？”
　　如果做人的时候，她的这话可以让我笑喷——做鬼的我听到那话，马上回怼了她：“我没有话语权就算了，难道连知情权也可以被随意剥夺？”
　　黄小邪嘻嘻一笑，然后说，“好吧，我明天在回去的飞机上跟你说关于我和她的故事。今天，我先给你说说她父亲……”
　　做人和做鬼有一点是绝对一样的，害怕孤独！黄小邪开始讲述关于财叔的故事，我在那里认真地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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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口岁月

那一晚，除了沉默，就是黄小邪在讲说，我基本没有说话——因为关于财叔的事情在我听来，是一个让我足以沉痛的故事！
　　财叔是湖南省桂阳县塘市镇人，这个地方，除了渊博的地理学者和本地人，外地人几乎没有多少知道了解的。
　　——财叔的女儿，也就是黄卉灵在生前，是一个继承了财叔善良和本分的女子，财叔倾注了所有父爱和精力，看着小女孩儿渐渐长大，变成大姑娘。
　　原来对生活既没有苛求也没有苛责的财叔，打算和多数人一样，平凡地活着，死去——直到，一个本该在鬼域存在的人出现在了黄卉灵的生活里，让原本该有的剧本被彻底改写。这个人还活着，也在东关市，在一个叫玛利亚的医院做着业务员的职业，他叫龚波涛。
　　龚波涛倚仗自己的皮囊相貌和花言巧语，轻易就获取了从农村出来的黄卉灵的一片痴心，两人结婚，财叔没有收一分的彩礼，只求龚波涛会对女儿好，让女儿幸福。
　　如果，如果没有后来黄卉灵遇到的一场病变，这所有的不幸也许不会——至少不会立刻降临在财叔身上。
　　两年前，黄卉灵突然从医院查出自己患有白血病——这种病，在全世界基本等于都是宣判死缓——区别只是缓1年，两年，还是10年……
　　没人知道黄卉灵为什么会被这个病魔盯上，但是活着的人有的时候已经开始显露了魔鬼的本质：没有人性的龚波涛居然不远千里，从广东将身染重疾的妻子黄卉灵用车载回偏僻的湖南农村，丢弃给财叔便不闻不问……
　　直至黄卉灵告别人世，那龚波涛也再没有出现过一次……
　　在女儿离世后，财叔也去了东关市，并在那里的一个家具厂找了一份靠气力挣钱的工作。
　　算起来，已经60多岁了，在多数人同龄人都在做一份轻松差事靠退休金过日子的如今，财叔还在东莞市的一个家具厂里打工——不单是为了生存，也为了心中的一分期冀，更因为善良的财叔尽管经历了犹如五雷轰顶的灾祸，但财叔仍然相信：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刀口岁月

我开始有些理解做鬼的悲哀了：我们能看到，能听到，也有思想，但人世间的事情，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好像也改变不了……我们的呐喊，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同类可以听到。
　　想不到我做鬼的第一个夜晚，就这么难熬！黄小邪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看我的样子只是淡淡笑笑，有时候她还会看我思考的时候自己跑出去其他房间，因为我们的身体是可以穿墙穿门而过的，我开始以为她是无聊找乐子，后来回来她才跟我说：“我要知道这酒店谁明天去机场，我们坐顺风车啊！不然我们随便上一个出租车，你能跟出租车司机搭上话啊！傻三。”
　　我不是傻，只不过她跟我说财叔的事情后，思绪一直沉浸在这个事情中，所以没有想别的……
　　也挺好，现在自己做个鬼界的小白，让黄小邪当家做主，我做个小跟班——反正，直觉告诉我，黄小邪不是恶鬼，不会害我，也不会想着怎么害人。
　　黄小邪说话的间歇，我也会想：黄卉灵会是怎样的一个女鬼？去到东关后见到黄卉灵我说什么？还有那个财叔，他会是怎样的一个老人……
　　时间过得很慢……所有的鬼都没有睡眠功能！但我们会学着活着时候的样子，把自己眼睛闭上——我记得活着的时候听过一首歌，歌名是《闭上眼睛就是天黑》——这句话其实对我们鬼而言才更贴切，只有闭上眼睛，我们才会看到没有光明的世界。尽管，我们头脑的思绪从未停止。
　　黄小邪进进出出了我们所在的酒店空房好几次，总算，等到了黄小邪说：“笨三，我们一起去看看，应该差不多要吃东西去机场了……”
　　我应了一声，就翻身起来了——我看了一下那张我躺着翻滚过一晚的床铺，好像一点的变化都没有——想到这里，我也在窃笑，其实人，哪里会知道自己身边躺着的是人是鬼？或者，有没有有个鬼一直躺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