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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醉花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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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2 07:42: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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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定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言夙,字无懈,年十七。
我父亲言恪乃是当朝丞相,总理内阁,圣眷隆重。虽现已年过半百,但当年亦是风流倜傥、名动京师的探花郎。虎父无犬子,世人皆夸我乃天之骄子,风华绝代,出门时虽不至于掷果盈车、万人空巷,也还是能收获不少香笺秀帕、诗文唱和。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真是陌上少年足风流啊!”我在太学中的一些好友每每与我一同出行,都会不无嫉妒地说。我总无奈一笑了事。
有人说我像前朝权相纳兰明珠之子纳兰容若,一生富贵又才华横溢,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我纵览纳兰生平,也觉此言有理,但是相比之下,我还有一件生平憾事自认比不得他。纳兰一生,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虽留下不少遗恨,但终归尝过此中苦乐,而我至今也没遇到心爱的那个她。
春日的一个早晨,我起床后站在院子里读书,看着庭前一颗梨花树,纷纷扬扬地洒落花瓣,突然想起纳兰的一首词,便脱口吟了出来:“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有好事者将之传到我母亲的耳朵里,可把她老人家给吓坏了。母亲身子不好,年近三十才得了我一个孩子,自是宝贝的不行。说我似纳兰性德的传闻,本是对我才华的赞誉,到了母亲那里就只剩下纳兰三十而亡的凄惨伤情。
我并不认为自己会英年早逝什么的,但是却也想像纳兰容若那样觅得自己心悦的女子。说起这个,有件事我必须说一下,那就是我其实已经有了妻子。

我的妻子叫何睦,安阳县令之女。说起我们两个的婚事,那也实在是个巧合。
半年前,何睦的父亲何清因治理黄河水患不力,令治下百姓伤亡甚重而被押解进京,判处午门问斩。不料行刑当日,其女何睦带着安阳县百姓画押的万人书到刑台前鸣冤,民愿不可违,监斩官不敢擅自做主,遂派人进宫请陛下定夺。陛下大笔一挥,收押再审。一时间,何睦再世缇萦之名在京城传开,大家都对这个暂时被羁押在廷尉的女子颇为好奇。
圣上对黄河治理十分重视,今年为防水患,早早将治水物资派发到各县,但是百姓伤亡还是很大。因此消息传来,龙颜大怒,下旨即刻查办治水的官员,身为水患重点县安阳县的父母官,何清首当其冲。遂就有了下面的事情。
看了万民书和何睦递上的状纸,原来治水物资有不少被调换成劣质品,导致其父安阳县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竟然有人将主意动到救灾物资上,皇帝震怒,命丞相言恪主审此案,务必揪出幕后主使。
本来即便我爹主理此案,于我也无甚关系。我不过是得知此事后,感佩于此女的孝心和毅力,向我父亲建议应该好好善待此女,廷尉之所,实在太过阴寒。父亲沉思了片刻,同意将她安置在驿馆里,派我去保护她的安全。
我也明白父亲要我去看守的原因,驿馆比不得廷尉戒备森严,此事摆明了有权贵者牵连其中,难保人家为了自身安危而杀人灭口。我于是就住到了何睦的隔壁。
果然接下来发生诸多事端,比如何睦出门时差点被马撞,因我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就纵身接住了她,这一来动静就有点大,街上行人众多,都看见宰相家公子当街抱住了一个女子,还是那个救父的“缇萦”,不知怎地还被传为了佳话。
我惊讶于三人成虎的可怕,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从小到大,与我有关的留言多了去了。但是事情还没完,当天夜里,子时刚过,就有一伙黑衣人来行刺。正好当时我有事回家,贼人想来是一直在监视我,得了机会就要下手。
待我回来,驿馆的守卫正与刺客酣战。我暗道不好,急忙拔剑冲到何睦住处,只见一个贼人正举刀砍向她。我慌忙从袖中取出一颗弹珠弹了出去,正中贼人手腕,他的刀咣一下掉到了地上。趁此机会,我几步上前拉过何睦藏到我身后,与那贼人打斗了起来。
别看我是文人出身,但我从小向往游侠生活,因此下狠功学了武功,也算小有所成,几招之后,那贼人终于倒在了地下。屋外的贼人也渐渐不支,为首的一招呼,就开始撤退。守卫中我派了几个羽林军精锐在里面,奋力留下了一名贼人,加上我脚边这个,一共两人。这下对方可是折了夫人又赔兵,我十分有信心从这两人口中撬出点什么。
我吩咐人把屋里这个拖出去,收拾好驿馆,才回过头来看何睦,一看之下,却不得了,只见她只穿着一件亵衣,想来贼人进来前她已经睡下了。方才打斗间,拉扯之下,她的衣服扣子被扯出了几个,里面的红肚兜半隐半现。我目光一触便把头转向了别处,从床边拿了件衣服递给她。
她显然是受了惊吓,哆哆嗦嗦地道了谢,又哆哆嗦嗦地把衣服穿上。我看了眼洞开的大门,暗暗懊恼,不该直接让人进来拖走那个人的,岂不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好在军营出来的糙汉子,应该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我抱拳道了句“姑娘受惊了,早些休息,以后定不会再出现此等事。”便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案件的审理很快便有了进展,这还得多亏了那两个被抓住的贼人。要想从人嘴里撬出真相,无非刑讯与攻心,只要人有弱点,就不怕攻不破。原来,幕后主使竟是工部郎中徐秩,他指使手下将救灾物资换成劣质品,中饱私囊,再把责任推卸到地方官身上。
案件水落石出,徐秩一党被连根拔起,何清身为安阳县令,勤政爱民、深得人心,虽对黄河水患也有救治不力之过,但因其一直坚守在抗灾的第一线,与百姓同吃同住,遂不予追责,且经查,何清为官多年,政绩卓然,两袖清风,实在难能可贵,因此右迁南阳知府,也算因祸得福。
这事最大的功臣还的是何清之女何睦,若不是她,徐秩这只大蛀虫还不知要侵吞多少民脂民膏。皇帝大喜,赏赐了何睦一大堆珍宝。
朝中有一些好事者向皇帝谏言,称赏赐何睦金银珠宝太过寻常,像这样堪比前朝孝女缇萦的奇女子应该得到更大的赏赐方能显示皇恩浩荡。那什么赏赐好呢,听说丞相公子,新科状元,翰林院修撰言夙与那女子有几次肌肤之亲,这定是天赐之缘,陛下应该给二人赐婚。
提此建议的当然是我爹的政敌,想膈应膈应我家,谁知陛下也萌发出月老之心,风姿绰约的才子和孝感动天的佳人,看起来真是天作之合,欣欣然便下了赐婚的圣旨,想要成就一段佳话。听说我爹脸色变换几次,终是接下了圣旨。
既然圣旨都下了,不管我的心里作何感想,我们也只能择日完婚。就这样,草根出身的安阳县令莫名其妙地和定国顶级豪门言家成了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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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我和何睦的感情,那肯定是没有的,完婚前,我们也不过几面之缘。我还记得要找真爱的梦想,大婚当晚,我就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要说我负心汉,我也认了,但是我实在没办法愧对自己的心。我这一生,除了济世救民这个天生的使命,也就剩下找个心意相通的意中人这个小小的心愿了。好在何睦知情识趣,一下子就答应了我的请求,并且在我父母面前丝毫不显,令我母亲老怀安慰。
完婚后我们俩的关系表面上当然是和和睦睦的,但也就仅止于和和睦睦了,关上门,我们都是各干各的事,互不相扰。我也细细观察过何睦,她除了救她父亲那次的英勇无畏,活像花木兰之外,平时都是一副温柔娴静的样子,与其他的大家闺秀毫无区别。
而且她一直非常听我的话,我说让她没事别来找我,她就真的一次也没来找过我,我说晚上分开睡,她就自觉地在临窗的矮榻上铺上了自己的铺盖,早上起来再收掉。我觉得很奇怪,想其他未嫁女郎见了我都恨不得扑上来,而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就真的对我一点想法也没有?还是她之前心里已经有人了?
我摇摇头把这些念头驱逐出脑海,想这些做什么呢,这样岂不最好,我就可以放心地去邂逅我的伊人。我也想过,会不会上天让我俩成婚,是在暗示我她就是我的命定之人,我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半年来,我也多方努力,想培养出与她的感情来,虽然她温顺乖巧,毫无可以指摘之处,但是我心中就是没有心动之感,哎,上天哪会对我如此之好。
科举入仕之京官,前两年都会在各部门打打下手,之后再根据考核授官。翰林院生活十分清闲,无非是整理整理书籍文件,抄抄奏章文牍。我平日接触到的都是翰林院里的大老爷们,已经娶妻了也没人再给我说媒了,我又不爱去那些歌楼舞馆,看来今生想要得偿所愿还有得等呀。
下了衙,同僚请大家去喝酒,我因闲来无事,便跟着去了。去的是京城最好的酒楼“醉西楼”,这种文人间的饮酒作乐,通常都会请歌女来唱上几曲。听着歌女悦耳的歌声,我心中烦闷不减,几杯烈酒下肚,就有了醉意。人一醉,就爱说实话。我就拿着酒杯,吟了纳兰容若的半阕诗:“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我是被人抬回家的,我从来没有醉得如此彻底过。等我头痛欲裂地醒来,床边坐着的是我的小厮言实。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我有些生气,问道:“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言实昨天没跟我出去,大感懊恼,抱怨道:“公子,您昨天酉时末才回来的。您昨儿就不该不带我去,言墨那小子也不劝您少喝点儿。”
“父亲母亲那里有没有打过招呼?”
“嗯,少夫人去说过,说会好好照顾您,让二老别担心。”
“哼,她就是这么照顾我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嗤笑了一声。
“还不是因为您在梦中口口声声喊着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少夫人才走的,少夫人照顾了您整整一夜呢!”言实是知道他们其实是名义上的夫妻的,此刻却帮着何睦鸣不平:“也不知少爷您的一心人是谁?”
我呆住了,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从此以后,何睦待我更冷淡了。但我的生活却热闹了不少。无他,就因为我那天在酒楼表现出的情场失意,经我那些同僚散播出去,就变成了言夙公子与妻子不和,想要另觅佳人。一下子,京城里那些本以为自己没戏了的少女甚至少妇都闻风而动,毕竟自己当妻没条件,但为妾可是没什么标准的,若是能入得了才貌无双的言公子之眼,那就不枉此生了。因此,托人递情书的有,当街拦人表白有,甚至跑到我家门口称怀了我孩子的都有。一来二去,不仅我自己焦头烂额,也惹怒了我脾气温和的父亲大人。
我爹抿着茶水,眯眼看向立于下手的我,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果然,我爹转了转杯盖,说道:“看来是太闲了,也罢,我替你向皇上讨个差事。南阳那边正在均田,你跟着屯田令去打个下手吧。”我舒了口气,这样也好,远离京城这些是是非非,又可以出去见识一番。
我说父亲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是要我带上何睦,美其名曰回乡省亲。我骑着马跟在屯田令的马车后,再看了看身边坐着何睦的马车,心中不无郁闷。这小妮子近来都不怎么跟我说话,这么长的路,光是想想就很尴尬,只盼望早点到南阳,把她放在岳父家里,自己借口有公务要忙就不用天天对着她了。
屯田令陈其佑陈大人是我父亲的学生,一路上对我俩很是照顾,还多次夸我们夫妻恩爱,令我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出了京,何睦倒变得活泼了起来 ,几次不经我同意,便换做男人装束,不肯坐马车,而要在集市上走走。
一开始我觉得有些麻烦,但看她小脸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便鬼使神差地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同时心里又不免叹气,她在京城家中从未如此开怀,是因为京中生活拘束呢还是因为想家呢,我发现我之前竟从未关心过此事。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小姑娘不过豆蔻年华,孤身一人嫁在京城,离家千里,丈夫的心还不在她那里,又要瞒住公婆,骗过外人,当真是辛苦。这样想着,我就想给她买点什么弥补一下。
左看右看,看中一个买首饰的小摊上的一只木兰花玉簪,雕工不见得多么精细,但胜在古朴自然,倒也颇有意趣。我买下来藏于怀中,思索着什么时候给她好。
晚上住在了驿馆,我叫言墨拿着一堆白天在集市买的东西随我到何睦房里,待言墨将东西都放到了桌上,我才随意地说道:“喏,这些是白天在街上买的小玩意儿,我那边堆不下了,这些就给你吧,看着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你就随便处置了吧。”
瞥了眼何睦,见她正坐在镜前梳妆,也没说什么,便转身走了。伺候何睦的侍女撇了撇嘴,走到桌边翻了翻桌上的东西,噘着嘴回头对何睦说道:“姑爷这是唱的哪出啊,送东西就送东西,倒弄得是他用不了了拿来丢给小姐您似的,真是气人!”
何睦梳着头发浅笑道:“他不是一直这样吗,你别理他,收拾收拾,看看哪些是路上能用的就留下,用不上的,就赏了外面的穷苦人吧。”
“是,外人都说少爷多么沉稳持重,我看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在驿馆门口准备启程,何睦上马车时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并未戴我送的那只发簪,我眯起了眼冷冷地盯着她,直到言墨催促我,我才愤愤地调转马头。
午饭是在郊外的山坡上吃的,架着石块,十分简单。何睦没有下马车,我踱到她的马车旁,咳了一声。丫鬟小月撩开了车窗的帘子,躬身跟我问好。何睦拿着筷子转过了头,目光里满是询问,因为正在吃饭,小嘴上还沾了糕点的残渣。我别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昨儿送你的东西可都看过了?”
何睦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道:“昨儿我有些累了,叫小月收拾的,大部分都送给路边的乞儿了。”
“什么,我送你的东西,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送人!”我气得差点把车帘揪下来。
小月奇道:“昨儿不是姑爷您说随意处置的吗?”
我语塞,半晌,不死心的问道:“我送你的簪子,你不会也送人了吧?”
“簪子?我没看到啊,还有簪子吗,等下到了驿站,我们再好好看看。”
“你!要是让我知道你送人了,你就别指望我再给你买任何东西!”我恶狠狠地道,甩了帘子回去吃饭。
“小姐,姑爷是不是特意给你买的簪子啊?我说您今日该带上的吧。”
何睦心里五味杂陈,从袖中摸出那枝木兰花簪,用手轻轻抚了抚,半晌,叹了口气道:“他总归要去找他的良人的。”
“小姐,什么良人,你就是他的良人,趁姑爷还没有对旁人动什么心思,您应该主动点儿,主动去抓住姑爷的心。您看她也愿意向您献殷勤,这就是好的开始啊!”小月年纪比何睦还小几个月,虽不太懂他家姑爷的弯弯绕绕,但是自家小姐是个什么想法她还是知道的,无非是觉得这桩婚事里,姑爷也是委屈的,便想凡事顺了他的心去。
小月见小姐毫无波动,有些着急地说道:“感情都是要培养的嘛,姑爷虽说对您不冷不热的,但您对他未尝不是如此呢,我想男人的心是要女人去焐热的,他可是您一辈子的依靠啊,小姐您可多上点心吧,时间久了,少爷那样的人物,难保别的女人不贴上来,少爷为什么离京您还记得吧。但是老爷夫人肯允许您同来,就可以肯定他们心里是认你这个儿媳妇的。”
连小月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何睦又何尝真的不清楚呢,只是她还是忘不了大婚那夜,他对她说的话。“何小姐,这桩婚事虽是皇上赐的,但是我对小姐并无非分之想,人言可畏,我也不愿拒婚令小姐难堪。但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厮守终生,我也不会拘束了小姐。希望小姐能明白我的意思,两人能各生欢喜最好。”

不日便到了南阳,何父何母早早地便在门口等候,父女相见自是欣喜,几个女眷更是激动地流泪。何睦还有一个哥哥,名叫何瞬,年纪比我大两岁,年前刚考上了举人,言语间对我很是崇拜。这个大舅子一看就是很憨厚老实、没有心机的那种,这倒很符合他们一家子的品性。
进了厅堂,互相见过礼,我笑着和他们寒暄着。突然门外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打扮得妩媚动人的少女款步而来,后面还跟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我看了何睦一眼,见她面上极是冷淡,眉头一皱,就见那女子上前给我行了个大礼,娇声道:“小女子何眉见过言公子,言公子文采风流,小女子久仰大名!”这女子一举一动风姿绰约,倒是个美人坯子,如果何睦是出水芙蓉,那她就是风中海棠,娇艳明媚,她也姓何,想必是何睦的亲戚。
果然,我的岳父大人咳了一声开了口:“贤婿,这是我的侄女,让你见笑了。”又指着那妇人道:“这是阿眉的母亲。”我只得又一一见礼。闲聊过一番,我将自己的来意作了说明,因公务在身,要回驿馆居住,就将夫人留在娘家,还望二老照顾如此如此。
岳父岳母自是极力挽留,不过令人纳闷的是何眉也上前极力劝说我留下,竟比何睦还主动不少。我看着她那娇花一般的面容和水波潋滟的目光,心里嗤笑一声,想我言夙,从小到大,也见惯了各色各样的女人,这个何眉是什么样的心思,我还能不明白。不过,倒是小看了我言夙,这样,我就更非走不可了。
夜里,我躺在驿馆的床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事。何眉一看就是那种善于争宠的女孩子,光凭她对甫一见面的妹婿表现出的举动我就可以断定,此人定是个很有心机和野心的女人。再结合言实的调查,何眉的丈夫也就是何清的弟弟早亡,孤儿寡母全靠长兄扶持却不安分守己来看,自己须得离这个女人远远的,不然不定被她给阴了。我言夙第一次婚姻被人乱点了鸳鸯谱,可不想再有第二次。如此一想,又想到了何睦,这个女人,连她堂姐都想我留下来,而她却无动于衷,他是不是在老家有什么青梅竹马,不行,我得派人好好查一查。
此次出门,并不是来玩的,我最重要的任务还是配合屯田令查看均田的进度和百姓的反响。均田令是半年前由朝廷颁布的,我父亲和朝中一班大臣都参与了拟定,是定国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田亩改革,陛下十分重视,因此,父亲派我同来,也是给我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要知道,想要真正经世济民,整日端坐朝堂可不行,埋在翰林院纸上谈兵更不行,还是得外放才能积累与民有用的经验。唉,肯定又有人要我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了,管他呢,确实是好乘凉嘛!
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去,我感到非常充实。均田是要下乡的,我跟着陈大人一村一村地跑,又找到了当年考上举人后外出游学的感觉了,整个人热血沸腾,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百姓们对均田还是很有热情的,因为在此之前,由于人口的增减、土质的改变,以前分的田现在已经多有变化,显得不公平了,所以一听到均田,大部分老百姓都很赞同也很配合。我跟陈大人一行人渴了就喝井水山泉,饿了就到老乡家里吃,也不觉得辛苦。
有一天,我正挽着裤腿在田里帮着丈量土地,只听得有人喊我:“言公子,言公子。”我心里一喜,肯定是何睦来看我了。转过头发现何睦和何眉两人站在田垄上,后面还跟着两个挎着篮子的小丫鬟。何睦静静地站在那里冲我微笑,微风吹起了她的乌发,樱粉的襦裙和她背后的桃花相映成趣。我承认我看呆了,任凭她身边的何眉如何挥舞着手臂,如何扯着嗓子喊我,此刻我的眼里只有何睦。
我心满意足地吃着何睦送来的午饭,何眉在一旁说个不停,这道菜是她做的,那块糕用了什么料,我只微笑地看着何睦。这下我清楚地看到何睦的脸一红,站起来说要给那边的老乡也送点吃食,就飞快地跑开了,连食盒也忘了拿。我心情大好,畅快地笑了出来,何睦听见了笑声,跑得更快了。一转头,发现何眉一脸爱慕地看着我,我浑身一抖,向言墨使了个眼色,言墨会意,叫了几个村里的姑娘过来,哄骗何眉去挖野菜,她本来还不情愿 ,我一脸赞许地看着她,她就红着脸跟她们去了。
吃完了午饭,听说何睦去帮着老乡插秧了,我惊讶于她居然还会干农活,便也起身继续去量土地。干到了日渐偏西,今天的活告一段落。我舒展了一下筋骨,问言墨,何睦去了哪里。
我到溪边时,何睦正背对着我,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洗头,小月陪在一边给她倒水。我站着静静地看了一会,突然玩性大发,拿起一块石子走到何睦身后,把石子扔到她前面的水中。“扑通” 一声,何睦吓了一大跳,慌忙站起来,一个不稳就要栽进水里,我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她惊叫一声转过身,我们的脸就那样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我感到有些燥热,她也由惊吓转为害羞,短暂地失神后挣开了我放在她腰上的手。
何睦又羞又恼,一只手提着湿哒哒的头发,歪着头质问我:“你要干什么?”看着她这个样子,我觉得煞是可爱,摊了摊手说道:“抱歉。”
何睦气恼,转身叫小月拿干布巾来,却见小月早已退得远远的了。这丫头!何睦脚上没穿鞋,只能颤巍巍地去够布巾。我叹了一口气,一手扶着她,一手去拿布巾。我把布巾递给她,无奈道:“就不会叫我帮个忙吗?”
她斜了我一眼,坐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擦头发。她有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长长的直垂到腰际,没有小月的帮忙,颇有些顾此失彼。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她身旁,蹲下说:“我来帮你吧。”她迟疑着,我夺过她的布巾,帮她擦了起来:“不是我非要帮你擦,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总不能让大家都等你一个吧。”
刚洗过的发丝有一股皂角的清香,虽比不得京中贵女惯用的那种香露精贵,但却有股清新舒适的香气,我忍不住凑近闻了闻。何睦应该是发现了我的举动,因为我看见她的双手如麻花般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我拿着布巾,一寸一寸细细地擦拭着,晚霞渐渐铺上天空,大地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这里只有我和何睦,我们被霞光温柔地包裹在了一起,溪边的柳花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发顶,我的肩头。我突然生出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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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洗头之后,何睦对我的态度有所缓和,我也开始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发现我并不讨厌何睦,与她相处时还有点小欢喜,既是这样,与她好好过一辈子倒也并不坏,其他的,都随缘吧,过分地想追求什么真爱,可能只会引来一段孽缘,就像何眉那样的。
这些天,何睦天天来给我送饭,老乡们都打趣我取了个好媳妇,我听了也挺开心。何眉已经好久都没跟来了,是那天让她摘野菜伤到了她的纤纤玉指还是感觉到我对她没意思而放弃了,不管是哪种原因,都是好结果。
但是转天,何眉又来了,而且是她一个人来的,我问她:“何睦呢?”她支支吾吾地,最后还是告诉我何睦远房的一个表哥来了,他们正叙话呢,所以来不了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从来都没有。虽然也知道不该听何眉的一面之词,应该当面问问何睦跟她那个表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一想到何睦可能真的有个青梅竹马时,我发现我控制不了自己,根本控制不了。我摔了碗筷,叫何眉转告何睦,以后不用来给我送饭了。
第二天,何睦就来了,照常跟我打招呼,照常给我摆好碗筷,我盯着她的脸,发现她神色如常,毫无异常,我顿时大怒,好你个何睦,原来你的城府那么深,深到昨天刚跟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今天又可以照常来讨好我,当我是傻子吗?我推开了她递来的碗,问她昨天她去见了谁。她显然没有意料到我会这么问她,一时间有些慌乱,说让我别误会。
我的心都凉了半截,一个女人这么说的时候一般都是确有其事,只要是确有其事,我觉得不管她跟那个男人说了什么都不重要了。我言夙接受不了一个以前喜欢过别人的女人。
我紧紧握住拳头,哑着声音对她说:“何小姐,你以后不用来了,我说过我们可以各生欢喜,是我逾越了,你走吧。”何睦还想说什么,我大怒,吼道:“走!”何睦红着眼眶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走了。
之后的半个月,何睦果真没有来。我只能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以为每天累到倒下就能睡,就没时间想着她了。可是,每每累到不想说话,却还是忍不住想她,我觉得我可能是喜欢上她了。我盘腿坐在漆黑的农舍里,眼睛盯着前方的黑暗久久不动。一直以来,何睦都是顺着我的,成亲而不圆房,不跟父母道出实情,人前和睦人后冷淡,我还满心愧疚,却原来是她另有所爱。我狠狠地捶了土炕一拳,该死的女人,把我骗得爱上了你,而你却另有所爱!我发现我在南阳已经待不下去了,好在均田就要结束了。回到京城,就与她和离了吧,本来她也没有对不起我。
今天是均田的最后一天,我一直跟在陈大人身边做着最后的记录,这一趟,对于农事收获很大,陈大人夸我不骄不躁,是个做实事的。是啊,收获很大,唯独失了所爱。
突然,几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说后山那里来了好几头狼,何睦为了保护一个孩子与狼对峙着。我脑子嗡地一声,强打起精神随那些村民赶去后山。路上我问,何睦怎么突然过来了,村民讶异地看着我说:“何小姐不是每天都来吗?”呵,原来她每天都来,只是不来见我。
感到后山,我远远便看到何睦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面对着足足五匹狼,旁边的村民们拿着火把围在外面却不敢上前。我的心狠狠地揪痛着,背上箭筒,寻找着适合射击的地方。我召集了村里箭术好的猎户,部署了猎狼的计划。我的手心都是汗,但是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千万要镇定。我一声令下,几支箭嗖嗖射出,分别射中五头狼,狼应声倒地,村民们发出了欢呼声。
孩子的母亲哭着抱过孩子,不住地跟何睦道谢。我站在人群中,看着何睦,她被冷汗浸湿的脸上满是坚毅,这样的神情我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在法场上。
突然,何睦背后的一只狼挣扎着站了起来,原来那只狼并没有被射到要害。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何睦一回头,那匹狼就扑了过来,电光火石间,我冲上去护住了何睦,狼爪在我背上抓出几道深深的伤口,我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何睦惊叫了起来。我没有多想,转过身反手对准狼的心脏狠狠就是一箭,狼呜咽了一声就气绝而亡。
陈大人吓得赶紧叫人检查狼是不是死透了。
我转身看向怀里的何睦,只见她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恐,我柔声安慰道:“别怕,没事了。”她推开我,我看到她的手上紧紧握着的分明是我买给她的木兰花簪。一个女人在危急时刻握着的东西只能是他心爱之人的。我震惊地看着何睦,她并没有察觉我的异样。她敛着眉,带着惊惶未歇的语气对我说:“无懈,等回到京城,我们就和离吧。”半晌,没有听到回音,她抬头看向我,发现我正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待还要说什么,我用手指轻轻地制止了她,拿过她手中的木兰花簪温柔地插在了她的头上,然后便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回京的路上,我告诉何睦,喜欢的感觉有时候真的不是一见钟情就能有的。当我触了你的指尖,抚了你的眉眼,吻了你的脸颊,才明白,那是喜欢,是心动,是想要天长地久。
原创简介
作者简介:临风诵书,来自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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