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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里的长安春天
古都西安是唐诗的故乡，文化底蕴丰厚，充满诗情画意。春天来了，渭河堤上，芳草萋萋；浐灞两岸，桃红柳绿。想起了几首描写长安春天景色的唐诗，意境深遂，感同身受，仿佛梦回大唐。
韩愈的那首七言绝句《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刻画细腻，构思新颖，把早春的长安描写得十分传神，给人以美的享受和无限遐想。试看这首小诗：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此诗作于唐穆宗长庆三年早春。当时韩愈56岁，任吏部侍郎。此诗是写给时任水部员外郎的诗人张籍的。张籍在兄弟辈中排行十八，故称张十八。韩愈约张籍游春，张籍以事忙推辞，韩愈于是作这首诗寄赠，极言早春景色之美，希望触发张籍的游兴。
诗的大意是，京城的街道上下着小雨，淅淅沥沥，湿润如酥。遥望远处的草地一片黄绿，到了跟前却显稀疏。一年中最美的就是这早春的景色，远胜过绿柳满城的暮春。
作者观察事物细致入微，遣词造句恰当妥贴。初春的小雨，以润如酥来形容它的细滑润泽，准确地捕捉到其特点，造句清新优美，同杜甫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早春的草色观察描写也是如此，小草刚刚发芽，似有似无，远看小草连成一片，呈现淡淡的绿色，到了跟前局部细看，似乎就没有那样的淡绿色了。早春时节，在野外郊游，我也曾有同样的感受。同样的感受还体现在对初春柳色的观察上，远近不同，亦是如此。
多数诗人都习惯于描写柳暗花明，草长莺飞的晚春，这首诗却单独咏叹早春，认为早春比晚春景色更美好，可谓别出心裁。其实这是诗人的一种心理状态。严冬刚过、春寒料峭，一场小雨过后，突然看到大地复苏的一片草色，心里不由得又惊又喜。因为“遥看近却无”的草色是早春时节特有的，它象征着春回大地，万象更新的起始。而到了暮春三月，色彩浓重，烟柳满城皆是就不稀罕了。像这样别出心裁，运用对比手法，写出早春的特色，更加深了读者的印象。加上该诗文字洗练，音节响亮，读起来朗朗上口，因此，韩愈的这首咏叹长安早春景色的小诗深受读者的喜爱，成为描写古都长安春景最为著名的唐诗之一。
写长安春天的另外一首著名的唐诗是崔护的《题都城南庄》，这首诗朴素自然，明白如话，反映了作者春日在长安发生的一段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与由此产生的惆怅心情，读来让人心驰神往。请看这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此诗的创作时间史籍没有明确记载。唐人孟棨的《本事诗》和宋代的《太平广记》则记载了此诗的创作情形，说是崔护到长安参加进士考试落第后，在长安南郊偶遇一美丽少女，次年清明节重访此女不遇，于是题写此诗。
在我的想象里，青年时期的崔护英俊潇洒，文才出众。不过，他的运气不大好，进京参加考试却落榜了。清明这天，春风和煦，阳光明媚，他信步到城南游玩。在一庄户人家门前，一株盛开鲜艳花朵的桃树，引起他的注目。更妙的是，有一个妙龄少女正在欣赏把玩着桃花，那娇美的面庞和鲜艳的桃花交相辉映，让诗人不禁怦然心动。他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朝花丛中的美少女投去艳羡的目光。时间悄悄流逝，那少女觉察到有人在偷看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脸颊上不禁泛起了红晕。这时，崔护有些不好意思，又想上前搭讪，但少女有几分谨持，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他只好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这次不期而遇，给崔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来年清明，崔护心中思念那位美貌的少女，忍不住旧地重游，期望能够再次遇到那位美少女，并鼓足勇气与她攀谈，希望能够打动少女的芳心，收获美好的爱情。遗憾的是，在那处庄户人家门前，他驻足良久，春风吹拂，桃花依旧，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位让他魂牵梦绕的美少女。他心中悔恨无比，于是，在门上写下了这首让他名扬千古的《题都城南庄》。
这首诗诠释了一种普遍的人生体验：偶然遇到某种美好事物，当时没有把握住，而当有意去追求时却不可复得，心中只能留下无尽的惆怅。如同雕塑断臂美人维纳斯，残缺的美更具魅力，也许这正是该诗保持经久不衰艺术生命力的原因所在。
来京参加进士考试的还有诗人孟郊，他也留下了一篇与长安春天景色有关的七言绝句，而且很有名，那就是《登科后》。诗曰：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意思是，以往生活的困顿与局促不值一提了，今朝金榜题名，长期的郁闷风吹云散。在春风的吹拂中，策马奔驰在长安道上，马蹄轻盈，心中欢快，一天就把长安的似锦繁花都看完了。
诗人命运坎坷，仕途多蹇，唐贞元十二年，年届46岁的孟郊第三次赴京科考。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这次他终于如愿以偿登上了进士第。放榜之日，孟郊喜不自胜，当即写下了这首堪称其生平第一快诗的《登科后》。
诗言志。言为心声。封建时代的读书人以参加科举考试金榜题名仕途腾达为第一要务。诗人命运不济，两次参加进士考试名落孙山，一直到46岁第三次参加考试才得以高中。苦尽甘来，就像在沙漠中长途旅行，终于看见了绿洲，喜悦之情可想而知。按唐制，进士考试在秋季举行，发榜则在次年春天。这时的长安，春风吹拂，春花盛开。诗人在得到自己进士及第的喜讯后，如沐春风，直抒胸臆，在诗的开头直接倾泻心中的狂喜，说以往的失意不值一提，而今的我终于扬眉吐气，仿佛从苦海中一下子被超渡出来，登上了欢乐的峰顶。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活灵活现地描绘出诗人神采飞扬的得意之态，酣畅淋漓地抒发了他心花怒放的得意之情。因而，这两句诗成为后人喜爱的名句。
与孟郊的春风得意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诗人卢纶，他和孟郊一样，为了功名，也来长安赶考。但是他命途多舛，屡试不第，情绪低落。春日里，信步漫游，登高望远，萌发思乡之情，写下了一首《长安春望》：
东风吹雨过青山，却望千门草色闲。家在梦中何日到，春生江上几人还？川原缭绕浮云外，宫阙参差落照间。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
诗意为，东风吹雨洒落青山，远眺长安，房舍叠嶂，草色青闲。梦中故乡何时归？春江往来舟，几人得以还？长安城外，河流纵横，原野交错，浮云缭绕。长安城中，宫阙参差，斜晖映照。谁能理解我这读书人，生逢乱世，鬓衰憔悴，独自漂泊在秦地。
长期漂泊，羁旅在外，更兼长安遭受吐蕃之乱，自己逃避战乱，来到长安以南，加上屡试不第，前程黯淡，在春日登高望远，引发联想是自然而然的。这首诗抒发了诗人在乱离中的思乡之情，表现出浓重的悲哀情绪。本来，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春天里的长安应该是阳光明媚，生机盎然的。可是，景由情生，心绪低落的作者眼中所见，心中所思，却都是伤心之景，悲哀之情。浅吟低唱，一咏三叹，读后让人不禁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忧伤，并对诗人报以同情与怜惜。
还有不少吟咏长安春天的唐诗，各具特色，比如白居易的《长安春》：“青门柳枝软无力，东风吹作黄金色。街东酒薄醉易醒，满眼春愁销不得。”诗中把长安的春柳枝条拟人化，形容为软弱无力，很是传神。比如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前两句诗清新动人，具有画面感，仿佛那雨后地面湿润，青青柳色掩映的客舍就在眼前一样。
沐浴着春风，漫步在文化底蕴深厚的古都地面上，吟诵着歌咏长安春日的唐诗，脑际中似乎浮现出一个个唐代诗人的影子，仿佛自己也来到了唐朝......
2021、4、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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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6 05:0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