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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提宝贵意见:《侠幽之侠影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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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5 05:00: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现在似乎没什么人纯写武侠了,试下水,走传统武侠路子,请多提宝贵意见。故事已经写完了,是个系列,如果有人看,我就都发到这个帖子的回复中,没用过天涯不知道规则,高人指路。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老镖头收养的三个义子,随着风云变幻而各自走上了不同的方向,有悲喜、有起伏,通过他们的各自经历,展现出明暗两个世界,他们不单纯是通关打怪,面对抉择是他们更重要的事。)
  ——————————————————————————
  第一章【角怒臂:东京城的万二寿】
  
   月如钩,东京城,纤云夜。
   人头攒动的城东,瓦子夜市里,摆摊的、卖艺的灯火通明。
   万二寿和小他一岁的司空大鸟如鱼得水般的在人群中乱窜。
   从左脸看万二寿是个英气俊朗,右脸嘛,颊上那三道锯齿状伤疤怎么看都是骇人的。
   他家是走镖的,今天是万二寿走镖整整两年的日子。
   义父楚天风今晚特意为刚刚走镖回来万二寿摆酒接风,府上一片喜气,心里高兴喝得大醉。
   楚天风江湖人称“紫极苍龙”,在走镖行当中,是响当当的人物,对待自家的儿郎也是约束极为严格。难得他老人家有个吃醉酒的机会,由此得了空隙,万二寿带着司空大鸟猛虎出闸似的跑进城东夜市  。
   “惠而不贵”是城东瓦子的特色,衣、食、住、行、玩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卖不出的。
   先是在北棚子里听了会风闻,那说书人念词是极其的生动,题目也是招人:什么溅血的探丸少年相府来去无踪,什么虹桥胡僧绳子戏法通天入地,什么洛阳仓库坊大火三天三夜断壁残垣,什么女飞贼夜访潜龙邸盗走前朝牡丹种,什么北庭剑宗十步杀人千里不留行,什么铜头巨狮子夜现皇城司妖气冲天……,说得有头有脑,唬得听众真假难辨。
   饮饱了几碗茶汤,一番走东闯西的买买买之后,万二寿的褡裢鼓囊囊的:范阳的斗笠、黄州的葫芦面壳、震泽的桃花绣、棠溪的匕首,全都入袋。
   瘦高的司空大鸟也不得不帮分担了一个大包囊。
   -*-
   “大鸟,快看这儿有名家写的扇面儿。”万二寿展开一高丽泥金大折扇看得兴高采烈,大折扇这玩意儿早几朝时荆楚一带就有了,原叫做腰扇,但没高丽人做得精致。
   司空大鸟已经没了兴致,他担心出来时间太久了回去晚被责罚,催促道:“出……出来太久了,回……回吧,要是铁娘子拴门,就……惨了”司空大鸟仪表出众,从小和万二寿一起长大,有点轻微的结巴。
   万二寿对铁娘子也是颇为忌惮,啧了一声,心有不舍地狠砍了一价,那卖扇子的翻了个白眼接待其他客人去了。
   -*-
   两人从喧嚣的瓦子出来,顿时耳根清净,街巷肃静没有人迹。
   过了单将军庙奔旧曹门拐弯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巷子那边呼喊:“拿贼呀!拿贼呀!”
   衣袂翻空的声音传来,单将军庙的房脊上闪过一道扛着大包裹的黑影。
   “三……郎!招呼他!”
   万二寿一抖手,飞出三枚飞蝗石,夜行人“嘿”了一声窜向庙后的枣林,显然中了万二寿的暗算。
   一旁的司空大鸟飞身扑了过去:“野……毛贼,吃我太保神拳!”
   那黑衣人身手不弱,虽被飞蝗石打中大腿上的穴道,依旧拿桩稳固,穿掌迎战司空大鸟。
   拳脚交错,万二寿看司空大鸟不会吃亏,便蹲下身去查看黑衣人抛下的大袋子,触手香软,嘤咛有声。
   万二寿低声道:“大鸟,是个采花儿的!往死打他!”
   司空大鸟身形一展,全身骨骼一阵爆响,化拳为爪,用的是正宗错骨分筋手。
   “大鸟!踢他下三路。”
   司空大鸟一招“挽弓射日”,右拳横冲,偏不用脚:“我……我会打架,你不要聒……聒噪!”他的武功没有师承,仗着脑瓜聪慧,镖局里镖师操练武功时,在旁偷学,生生无师自通把外门武功练得有声有色。
   “哼哼,你太笨了,要是我十招之内就能踢翻他。”
   “我用五……五招就可以!”
   “好!我来查!一招!两招!三招!嘿,飞镖射贼儿眼!”万二寿一边耍嘴皮子一边吓唬贼人。
   司空大鸟被激得拳脚生风,势如猛虎,黑衣人相形见绌,从怀中拽出一柄明晃晃的短剑,反手闪电般撩起,司空大鸟叱喝一声,两臂一展,向后急跳。
   黑衣人意在脱身,斜刺窜向树林,可万二寿早就算好他的退路,伏身一记扫堂腿,黑衣人抬腿腾挪之际,司空大鸟又扑冲了上来,脚不着地的飞起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
   这时,一群人叫喊着举着火把、灯球追赶过来,万二寿脚踏黑衣人的背心喊道:“贼人在这儿,快拿绳索捆了。”
   众人一哄而上,黑衣人被绑个结实,护院装束的最是愤恨,按住黑衣人就是一顿狠捶。
   “住手!何事喧哗?!”一声低沉的断喝,立刻让人群静了下来闪到两边,一个穿黑靴的公人带着两名逻卒从暗处中走了出来。
   万二寿识得这人,他是皇城司的察子头沈焕,专门探查旧曹门周边一带的公人,为人诙谐有趣,常与浪荡子弟打成一片,万二寿以前也没少被他吃请。
   人群中一个事主忙上前向沈焕禀道:“在下是左近赵员外家的管家,府上遭了飞贼,幸亏两位少侠援手,拦下了贼人。”
   沈焕面如满月两撇短须,斜眼撇向万二寿嘿嘿笑道:“原来是楚家的儿郎,有两年不见你胡闹了。”
   -*-
   镖局的人虽然被武林人沦为末流,但与官府泾渭分明是武林人的秉性,京城中的镖局除了天下镖局和官府有连带,其他的都是敬而远之。
   万二寿自走镖以后,便也自觉的疏远了沈焕,边想着如何脚底抹油边拱手道:“劳沈头儿分神了,家严等我买鹿头酒回去撤宴,这就先告辞了。”
   沈焕却不等,迈步上前一把拉住半是威胁半是玩笑道:“好久不见怎么生分了?先别着急走,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沈……沈头儿!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呀。”司空大鸟着了急忙上前道。
   “呦!花腿大鸟也在!你别急嘛,哥哥我今天不留客。”
   花腿是司空大鸟的纹身。
   是他在‘锦体社’找名匠在自己大腿上纹了两条雨龙盘柱。[注:自臀而下,雕青至踝,谓之‘花腿’。]
   -*-
   沈焕是出了名的绵里藏针,越是说得轻松司空大鸟越觉得没底。
   “察子头”沈焕把万二寿拉到一边嘀咕了一番。
   问的都是京城武林同道的消息。
   万二寿一会摇头,一会装傻的发怔,最后干脆胡扯应付。
   过了一会沈焕脸色嫌弃地摆了摆手,万二寿嘿嘿一笑向司空大鸟一招手,两人走了。
   -*-
   已有人将袋中的女子搀扶出来,但见女子眼神涣散,身软无力,模样颇为俊俏。
   沈焕凑前观察,显然被用了迷香,看无大碍,扭转身吩咐事主道:“速回府取轿子来接人吧。”
   一个家丁小跑去了。
   沈焕双手合十向单王庙拜了拜,也不管采花贼这档子事,带着两个逻卒走了。
   不一会儿,一顶小轿飞也似地跑来。
   月色渐清,一行人抬着小轿,押着采花贼桀桀而去。
   -*-
   一钩天畔月,徐吐清辉。
   单王庙香案的布帘被一只小手撩开,一个小小的乞儿从下边爬了出来,暗影中大眼雪亮,沿着道路张望了一会,顺着刚刚万二寿和司空大鸟的去向瑀瑀行往。
   -*-
   司空大鸟好奇沈焕向万二寿打听什么,万二寿一笑道:“瓦子里说书的真是消息灵通!皇城司的事儿居然是真的!沈焕问我就是遭贼的事情,可是咱们江湖人知道不知道都是不知道!嘿嘿!”
   “对……对!咱们是江湖人!”司空大鸟深以为是又颇为在行说:“下回我带你去喷芳社,那儿说书的张铁嘴更精彩!”
   -*-
   长风镖局的金字匾额在挂灯下熠熠生辉,大门已经紧闭,只有两只大石狮子威风十足地矗在两旁。
   万二寿和司空大鸟隔着门缝轻声叫了半天,门房应是听了命令没人理睬他们,两人骂了声:“郑五你混蛋。”
   只能踅到后院翻墙而入,先下去的是司空大鸟,脚还没着地,便听“呜”一声鞭响,司空大鸟想拧身窜开却已不及,“啪”的肩头结结实实着了一下。
   万二寿看得真切,轻呼道:“嫂嫂神鞭无敌!”想踩着空挡躲过鞭打,谁知那长鞭在地上扭滚起来,鞭头昂然如同活蛇一般射向万二寿!
   万二寿也不挣扎,夸张地“诶呦”一声,任鞭子卷住摔下墙来。
   使鞭的是一玄衣女子,名叫铁娘子,是万二寿的大嫂,秦庭的夫人。
   -*-
   铁娘子叉着腰站在一丈开外演武场,那两条长鞭晃荡两下,如灵蛇归洞一般逶迤穿过两池牡丹盘回到她裙下,所过之处竟不碰花叶半分!
   万二寿也不拍身上尘土,猴儿一样弹跳过花丛,一手托着褡裢,一手擎起大拇指道:“嫂嫂您的鞭子越来越神啦!庆州的呼延神鞭都不如您!”
   铁娘子比万二寿长一岁,从小都一起长大跟姐姐一般,对万二寿最是疼爱,啐道:“趁爹爹醉酒就溜出去捣蛋,哼,还把鹰哥儿也拐出去,说怎么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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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大鸟小时见万二寿改名,自己也想了一个名字--------司空鹰。
   万二寿当时听了他新名直咧嘴,指着盘旋在高空的飞鹰道:“等你轻功高明了我就叫司空鹰!你看看鹰飞多高!鸟飞多高!”
   揉了揉自己的小肥肚腩,司空大鸟很有志气地回道:“你……你等着!”
   -*-
   万二寿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脯:“老规矩!大鸟挖一桶土,我打一百个香头。”
   “两桶土,二百个香头!”
   “铁娘子!您这是要我俩的小命呀!”万二寿嘴上嘟囔,手脚上但却立刻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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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到墙边点了八束线香,然后分别插到沙盆里,退后十二步,马步扎下,两拳束在腰间,只听“呲呲”轻响,不见动作,那星星点点的香头竟然开始掉落!原来万二寿捏着米粒般的沙粒用手指弹出,把香头一个一个打断,眼力之好可见一斑。
   司空大鸟见了铁娘子如鼠儿畏猫一样的老实,把包囊放在边上,低着头不敢作声跳到墙角的深坑,不一会儿蛙跳出来,两手背负,嘴上叼着一个铁勺,挖着一丸泥土倒进坑旁的木桶里。
   这司空大鸟练的是家传本事,他爹司空鹘江湖人称“天勾”,普天之下没有他上不去的地方,轻功提气术独步江湖!
   司空鹘本是西北道上有名的独行大盗!楚天风走镖的时候与之不打不相识,成了过命的兄弟,后来司空鹘触怒了敦煌王,被挑了一只眼睛,便将尚在襁褓的司空大鸟托付给楚天风,匿身江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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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万二寿练的暗器,主要是因为他喜欢偷懒。
   楚天风年轻时候喜欢的一个师妹嫁了他人,自此便孑然独身,苦练道家清修功夫。先是收养了孤儿秦庭,后来又收养了两个孤儿,一个叫周衣,一个叫万重,也就是万二寿。
   楚天风教周衣和万重武功时,先让他俩自己去兵器架上选兵器。
   周衣摸了青龙大关刀,轮到万重他却不去选,反而问他爹什么兵器不用动,躺着也能练?
   楚天风说没有,万重背着小手大声说:“有!扔飞镖!”
   楚天风哈哈大笑,在外边楚大镖头威严持重,可对家里这两个娃儿却宠溺得很,许多事情都不较真。
   周衣勤奋聪慧,练得十分认真上进,而万重东练一下西练一下,偷奸耍滑没练出什么功夫。
   后来楚天风忙于镖局事务渐渐分身乏术,就又把小哥俩送到龙门山伊阙观求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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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阙观铁翼道人的翻云剑法独步关东,龙阙一气功更是武林一绝。
   大哥秦庭也是师从铁翼道人的,深得真传,十四岁年纪就凭手中快剑在江湖中闯出了自己的名号:急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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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衣学武有天赋,一点就透。但对于万重,铁翼道人无论怎么循循善诱、谆谆教导都不好使,最后干脆无为而治,放任小万重天天往伊水扔石头,等他玩腻了再教导功夫。
   谁知上山的第二个年头,铁翼道人的仇家寻上门来,赶巧铁翼道人云游在外,盘桓几日没了耐心了,竟把小万重拐走解恨。
   铁翼道人这个仇家叫“万里阴寒”戚苦雨,性情极为乖戾,他本是南海门的一流高手,因其痴迷邪派武学被逐出门墙。
   为了找小万重,铁翼道人和楚天风联剑南下,南海门也帮忙缉拿,可戚苦雨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音讯。
   寻找了三年无果,楚天风给万重立衣冠冢,一家人哭得稀里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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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四年,万重突然回到开封,虽然灰头土脸像个乞儿一样,但难以掩盖他一身的精悍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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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万重却只记得一点戚苦雨折磨自己的事,再以后的事情脑海一片空白,失去了记忆。
   万重回到家中本来一切都好,但到了雷雨天气,万重就会性情大变,发疯发狂力气大得惊人,就连天生神力的周衣都制不住他,庭院里的假山万重一拳便打得粉碎。
   每到这个时候,家人发现万重的后背现出狰狞可怕的图案!
   他后背中央是一血红的龙面饕餮纹,四周布满云雷回纹!细看之下,那卷云之中隐然有八只尾内头外的蝎子!举着巨螯冲着八方!诡异而狰狞,极为可怖!
   更惊奇的是待万重安静下来,那些图案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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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风带万重去医王谷找神医曹景炀求治,曹景炀是医王谷群医中是首屈一指的,他看出万重背上纹身的来头,那是岭南巫教的祛毒、镇恶的秘法。
   那岭南之地鄙远荒蛮,多蛇虫毒瘴,当地人以芒针浸泡百毒刺肌纹肤以御毒害,这种古怪的防毒方法虽然有效,但受针者需要连扎七七四十九天,每天都要和毒药相抗,却是九死一生的折磨,堪比酷刑。
   楚天风讶然问万重:“我儿这些年是在南荒苦地?!”
   万重脑海闪过崇山峻岭中楼台耸立的影像,但模糊不清,再要深想却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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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神医接着诊断万重有两种病症,一种是雷雨天发狂的癫狂症,一种是失去记忆的离魂症。
   这癫狂症的原因是万重修炼武功导致的,因为失忆忘记了运气的方法,真气无法约束便如洪水泛滥一般乱撞导致他癫狂,寻访到万重练气之法,这样才能彻底根治。
   在这之前可修炼道门或者佛家的练气法平和戾气,楚天风本就修炼道门的功夫,立刻传授心法,日夜监督万重修炼,果然如神医所料,没到三个月便有了成效,天上有雷声时万重只是焦躁,并未癫狂。
   但万重的离魂症,曹神医说是心病,需要万重慢慢的记起,之所以失去记忆应是万重内心深处抗拒回忆,想必那段记忆对于万重来说是极为恐怖,不记起来也未尝不是好事。
   时光荏苒,随着道门功夫的厚实,万重果然再没有爆发狂症,那狰狞的纹身也不再出现了。
   -*-
   万重就是万二寿,这名字是坊间叫出来的。
   经历劫波,楚天风对万重极为娇惯,除了每日督促练气甚严外,其他事情都不加管束。
   万重整日带着司空大鸟撒了欢的野跑,小哥俩最爱闯祸闹腾,先是搞得镖局上下鸡犬不宁,后来跑出去,聚集一群恶少年牵黄擎苍,跑马卷平冈。
   旧曹门一片儿被他们搅得鸡飞狗跳,坊间邻里嫌恶在心,暗地里皆呼之“万恶小郎”。
   厌恶至极便忍不下去,哄出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者顿着拐杖坐在长风镖局门口对着楚天风教训:“楚当家的!你怎么管教儿郎的?!你看看他做的事儿!狼奔豕突没有一丝家教!真真是万恶至极!野兽!野兽!祸害闾里你得管哪!呸!呸!呸!子不教父之过也!”
   楚天风一边抹喷到脸上的唾沫,一边给给人家赔礼道歉。
   也跟着喝骂:“万恶兽!祸害!孽子!自己不学好,还带着司空乱跑,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楚大镖头发起脾气来地动山摇,长老在旁边听得头昏眼花,跺跺脚悻悻怒去。
   楚天风一怒之下把万重禁了足,咬着牙说:“从今往后,你就叫万恶兽好啦!”
   自此万重变成了万恶兽,镖局上下、邻里周边到是口德仁慈,渐渐叫成了“万二寿”。
   即使后来收了心,跟老爹走镖,不在胡作非为,万二寿逢人就央着叫回他万重的名字,怎奈何人人都遭受过他的“万恶行径”,皆咬牙切齿不遂他的心意。
   -*-
   天色渐亮,香头难打了起来,司空大鸟早已经挖足两桶沙土,拉着地上的褡裢、包裹哼着小调自顾去睡了。
   铁娘子看没剩下几支香火便到前头忙活去了,让几个早起的镖师监督。
   待铁娘子前脚一走,万二寿便收了架势,反客为主的监督镖师们练功,但听老爹楚天风的声音:“三郎,跟爹遛马去!”
   -*-
   楚老镖头年近六旬,一身亮蓝缎袍,两撇修剪整齐的胡须,像标枪一样站在月洞门口。
   自从秦庭和铁娘子成婚后,楚天风就宣布金盆洗手,把镖局的生意全都交了出去,总镖头让给了秦庭,柜上是大掌柜石南星和铁娘子主持,老人家撒手什么也不管,天天跑马喝茶乐得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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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二寿一听来了精神:“老爹,今天我们赌个彩头可好?”
   楚天风哈哈问道:“什么彩头?上次去青州进项是多少银子?”
   万二寿面目一黠:“爹你可要说说铁娘子和石掌柜了,克扣得厉害!不如赌台子楼一桌酒席吧。”
   “哼哼,那你输定了。”楚天风步伐迈开,流星似地直奔马厩。
   “呦!您等等我呀。”万二寿冲着剩下的香头撒了把沙子,跳过树围追了上去。
   马厩里养着十来匹骏马,楚天风挑了匹“踏雪连钱骢”,直接翻身上马。万二寿牵了匹“刀耳儿刀肋黄”,又揽着连钱骢的缰绳从镖局侧门出去。
   马匹的名字是楚天风给取的,那“踏雪连钱骢”通体铁色杂合菊花青纹,四蹄雪白,而“刀耳儿刀肋黄”是匹黄骠骏马,耳朵又直又大,这马无论怎么喂都瘦骨嶙峋的,脚力却是极好,故而得名。
   绕到正门街上时,听到门房郑五的公鸭嗓子再高声喝叱,马上的楚天风皱了皱眉头喝道:“大清早的,狼叫什么!”
   顿时声音寂了,有家人跑了过来,向楚天风揖了个早安道:“是个小乞儿捣乱,郑五吆喝几句,撵他走。”
   正门被大石狮子挡着看不清楚情况,见郑五小跑绕了过来,笑着打了个揖道:“大当家的您遛马去呀?”
   楚天风也不说事:“施两个馒头,休扰了邻居清净!”说完拍马慢踏着向新曹门而去。
   郑五连声称是。
   万二寿上了马张了张门口,见一窈窕玄裙迈出高门槛,对郑五坏笑道:“铁娘子出来了,有你好受的!”
   郑五“哎呦”吐了吐舌头,返身一路小跑的回去。
   -*-
   铁娘子是童养媳,自小就帮楚老镖头打理镖局柜上的事情,心思缜密,做事决绝玲珑,很让楚天风放心。
   她刚才在前堂和石掌柜说话,听见外边动静便出来看。
   但见门口一脏孩子抱着石狮子不让看门的下人拉走,便怎么回事,恰在这时郑五折了回来禀道:“一小叫花的,我这就去拿俩馒头打发走。”
   -*-
   这时一个童声很是脆亮:“我不是要饭的!我要投镖!”
   众人“哄”的一笑。
   铁娘子看了过去,那声称投镖的小孩只有八九岁年纪,丰颐大眼,唇红齿白,只是头发散乱,衣着褴褛,满是草屑,小小的身板显得脑袋出奇的大。
   轻轻咳了一声:“请客人到柜上说话。”
   门口的家丁立刻正经起来,躬下身子做请。
   小孩大眼“骨碌”仰望了下周边,慢慢从狮子上下来,跟着铁娘子进了镖局。
   -*-
   出了城,楚天风的连钱骢知道主人的习惯,迈开步子流星般向南奔了起来,万二寿连连挥鞭后边紧紧追随,一阵风地上了杨柳堤。
   河风清爽,汴河水涨,偌大的河面上,官艘贾舶,联翩不绝,一派繁荣景象。
   万二寿催马上来,楚天风把鞭头一指:“汴水横亘神州,首承黄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富,并山泽之百货,都由此路而熙熙攘攘,前些时候秦庭说要开水路,你觉得如何?”
   从青州回来的路上,万二寿正碰上大哥秦庭的镖车,两兄弟匆匆一晤,秦庭对他说过这个打算,并央他和老爷子通通气。
   万二寿道:“老爹您就让大哥放手去做吧,他做事稳健,绝对错不了的。”
   楚天风瞄了一眼万二寿“哼”了一声道:“你到好说话!你猜二郎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我大哥这个打算有利无害呀,水路轻快,买卖又多。”
   “唉!这就是你和秦庭不如衣儿之处!做事只看利害,终是太浅!”
   万二寿笑嘻嘻道:“那二哥怎么说?”
   “衣儿说,欲下水路,需媚陶公。”
   “陶千秋?!”
   楚天风盯着樯立帆张的纲船出神没有回应。
   万二寿折了根柳枝,叼在唇角也没了声音,东京城的水路有四个排岸司,陶千秋关节打通吃得极开,官船往来他沾不沾边,但要是民商船只靠岸都得看这个人的眼色。
   -*-
   陶千秋,五十多岁年纪却不长胡子,人后都称之为“陶公公”。
   号称“京东第一楼”的樊楼,便是陶千秋的产业。
   说起陶千秋这人,手段极为通天,京东很多行业都在他的把控之下,就连大内将作监的生意都能揽得下,但鲜有人知道他的来路。
   更奇怪的是他武功奇高却从不显露,若不是一次酒宴上迫不得已露了一下身手,谁也不会知道他会武功。
   有人说他是江洋大盗换了个走私白矾的出身,有人说他以前是大内的太监,有人说是王侯府的近信,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这人也曾动过镖局心思,但京城八大镖局在这个事上是前所未有的团结。
   这是京城的镖局一个特色,平素互相踩脚抢生意,但一有动行内的事儿发生,立刻铁板一块地同声共气。
   陶千秋和八大镖局之间明枪暗箭的发生过一些事情,知道了彼此利害,最后以陶千秋收养了天下镖局总镖头的遗孤为义女而息事宁人。
   -*-
   万二寿凡事总和二哥周衣暗中较劲,说到根就是周衣的聪睿让他不自在,很有一时瑜亮的郁闷。
   在这件事他是认同周衣的顾虑,可是想到大哥秦庭一心想壮大镖局的豪气,忍不住对楚天风说:“听说永胜镖局的任胖子与西司的勾当官打通了关节,可以不经过陶千秋下水。”
   -*-
   楚天风道:“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任胖子可下水了吗?”
   万二寿一怔,任胖子的事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到现在已经四五个月了,还真没听说到永胜镖局走水路,恍然道:“我的老爹!怪不得您天天跑堤上看船呀!”
   楚天风哈哈大笑,调转马头,猛地一鞭子驰骤下去,边跑边道:“韩二开了几腔羊,去吃他家羊血汤!”
   万二寿心思来的快:“我等大哥回来,也带他来看帆船!”
   三个义子都很好,就是彼此间有些东西需要不断的调和,这是楚长风最关注的。
   楚老镖头笑声更加畅快,爷俩一前一后骏马翻蹄,纵缰驰骋。
   -*-
   爷俩回到镖局已经日上三竿,楚老镖头直接回后院喝茶,自从他退隐后,从来不去前院转悠。
   万二寿牵着两匹马交给马倌,亲手拌了草料,还碎了些果子给马槽上的小猴儿。
   这猴儿是司空大鸟从箕山抓来的,山上有个仙人洞,传说壁刻石径内含神仙秘笈,常引人一探究竟。
   -*-
   司空大鸟练的是轻身功夫,除了必须的脚力,还需要有提气法门才能登堂入室。
   他爹司空鹘留给他一薄册子,所说的提气门道言语古怪,偏偏楚老镖头不准别人看大鸟的册子,因为这件事万二寿没少受用家法。
   这册子也成了大鸟小时候的护身符,一旦被万二寿欺负着了下风,大鸟便从怀里擎出册子大叫,万二寿顿时失了威风抱头而逃。
   楚天风从小指点过司空大鸟道家练气轻身的法门,但和司空大鸟家传的门道迥异,甚至完全相违,由此司空大鸟轻身功夫长进十分有限。
   万二寿从隔壁的小沙门那里听说,神仙都会轻身法,于是就怂恿司空大鸟溜出去到箕山神仙洞玩。
   然而神仙洞的壁刻并没有什么关于轻身法的记述,两人倒是从山上抓了一只猴儿回来,楚老镖头就让养在马厩里。
   猴儿佝偻瘦小,但和高头大马确是投缘。
   骏马温顺,对猴子的窜上跳下的撩拨顶多是打个响鼻以示不满。
   有趣的是自从有了猴子作伴,马厩里的马少有害病的,毛色愈发油亮,体态愈发遒劲。
   -*-
   猴儿蹲在万二寿的肩头捧着果子啃,汁液乱溅出来,万二寿抖着肩头却甩不掉。
   正在狼狈的时候,一个童声道:“咦,小猴子!大鸟哥哥我们快过去看呀。”
   万二寿扭头一看,但见司空大鸟脖子上骑着一个八、九岁的大头娃娃从门口探进半边身子。
   万二寿问道:“哪里来的熊孩子?”
   司空大鸟眉毛拧着劲,头发都被抓乱了:“铁……铁娘子交代下来的客镖,明……儿要你送他去并州。”
   万二寿走了过去,突然伸手捏住大头娃娃的脸蛋:“肉蛮软的嘛,是个小少爷呀!为什么要去并州?!”
   那娃娃被捏得不敢动弹,咧着嘴道:“好汉儿糟爷爷饶命,大侠儿高抬贵手。”
   “哎呀!油腔滑调张口就来,你是在哪儿学来的?!”小娃娃说出的话和他小小年纪毫不相符,并且说“好汉爷爷”“大侠”字眼时,舌头打着滚,像极了地痞求饶时含糊不清带着脏字,只是鹦鹉学舌一样,小孩根本不明白脏字所指。
   娃娃吃不住疼,摇手咧嘴,大眼迸出泪花道:“跟城根儿小乞丐哥哥学来的,好汉爷爷你放手。”
   “什么不学,学这怂话!”万二寿笑嘻嘻地还想继续追问,这时听见郑五的声音。
   “三郎、司空少爷,铁娘子让你俩到前头儿去。”
   “什么事?”
   “是有一个官人上门…啊…哈哈哈……”郑五性急,几步跨进马厩,猛然见到脖子上骑着娃娃的司空大鸟和肩头上蹲着猴儿的万二寿模样滑稽,捧着肚子笑出声来。
   万二寿扔下猴子,上去一脚:“快说什么事!”
   “是……是来拜谢您二位的。”
   -*-
   长风镖局的前堂宽绰明亮,地上铺就水磨青纹石,待客的座椅也是考究的檀木所制,这是开门做买卖必要的场面派头,高悬的匾额“重诺始终”更是把镖行的宗旨交代得明明白白。
   铁娘子侧身坐在主位,客位坐着一位宽袍老者,他身后站着的那人,万二寿和大鸟认识,是昨晚那个管家。
   那人见万二寿两人进来起身微笑颔首,铁娘子道:“三郎、鹰儿快过来,这位是城东赵员外,说你俩昨晚做了好事,送来谢礼感谢你俩。”
   客座的老者寿眉美须,起身拱手:“老夫赵九林,感激两位小相公仗义相助,今日特来拜谢。”
   万二寿二人上前见了礼,铁娘子起身请大家落座。
   -*-
   赵员外再次言谢也颇健谈,连番夸赞二寿两人英气仁风,长风镖局的上下整齐,极是敬仰,铁娘子应对辞令流畅,大家相谈甚欢。临走时,赵员外还邀请长风镖局的镖师帮助护院,说他是陈留人氏,新近在东京城置办了宅院,特别担心安全问题,铁娘子以镖师都派出为由推了,但答应帮他培训护院,赵员外连连感谢,方才告辞去了。
   之所以推脱护院的生意,是因为入户做护院得镖行行头首肯,甚是麻烦,镖行和其他行业一样,都有一个和官府话事交接的人,被称为行头或者行老。
   -*-
   一转身,娴静淑雅的铁娘子便横眉立目:“你俩跑出去耍就算了,怎么乱伸手?!”
   万二寿连忙服侍铁娘子坐下,比划了个手势:“我俩知道分寸,昨晚那贼可恨,是做那个的。”
   铁娘子一怔:“哦,怪不得赵员外的礼这么重,但以后你俩也要不要乱管闲事,爹爹的教导忘记了吗!尤二当家的事你们不晓得吗?!”
   在东京城做镖行的最憋屈。
   因为有两个铁规矩:敬事、畏人。
   走镖的大多是为了口饭吃的武林中人,算是折了骨气的江湖人。
   江湖人崇尚快意恩仇,洒脱无畏,可入了镖行就不能那么自由自在了。
   故而江湖人看不起走镖的,而走镖的同行则看不起在东京城开镖局的,多是因为这两个铁规。
   东京城出去走镖的也觉得低人一等,自惭形秽的低头做事,都是因为这两个铁规使然。
   有的镖局喊镖的口号干脆就自暴自弃的来----“身在江湖中,不惹江湖事。”
   江湖道上龙蛇蔓延,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做镖行要想大旗撑得住走得远,无论实力多么叫硬,都需低调做人左右逢源,靠边走路,这也是所有镖行人的不痛快和不得已。
   宁远镖局的二当家尤如雨,练的是苍南铁掌功夫,行镖千里罕逢敌手。可就是在城外虹桥上抽了混混一巴掌,结果折了半个家业进去。
   宁远镖局总镖头尤如云呵斥他弟弟的几句话在传播特别广:“东京城比江湖道上险恶一百倍!一千倍!在这儿你得盘着!蹲着!”
   最后宁远镖局远走江南,退出了京城。
   -*-
   宁远镖局的事件轰动一时,万二寿两人立刻做出理解状,长嫂如母,这也是他们特别听话的原因。
   铁娘子看二寿两人低眉顺眼,换了语气:“三郎,有单客镖,明儿个你得去趟阳曲镇。”
   客镖护送不是财物,而是人。
   万二寿道:“就是后院那个小孩儿?”
   “对,那孩子叫柴千儿,是早晨投上门来的小乞丐。”
   “乞丐?!白跑到并州去?”
   “也不是,这小孩挺怪的,他说是晋阳富户的儿郎,过黄河翻了船,家人都不见了,如果能他送回老家,酬金双倍。”
   “那么小的娃娃,掉到黄河还没淹死?大嫂你别被他骗了。”
   “不会的,你看这个。”铁娘子抽出一卷纸轴,展开一看是幅整齐的楷书,上面写着:生意要勤快,切勿懒惰,懒惰则百事废。接纳要谦和,切勿暴躁,暴躁则交易少……
   “这是什么?”
   “那孩子写的,三郎看出什么了?”
   “唔……,字写得很好,用笔严整,所写内容也不是私塾里教的,像是有家学的样子,但富家子弟这么小怎么会下苦功?这也可能是寒门的童子功。”
   “石大掌柜说这是并州大户的子弟经,寒门傲骨学以致仕怎么会学铜臭内容?早晨我想怎么证明他不是诓我,便让他写幅字看看,石大掌柜看了也同意我把镖应了。”
   万二寿的小心思是在家多玩几天,但又找不出借口:“哼哼,嫂嫂您可真是疼我呀,去阳曲又是过黄河,又是山路,一来一回得百十来天呢,并州那么远,我可没去过呀。”
   “那用得了那么多天,让鹰儿和你一起去,路上有个照应,我也放心。”
   两人正说话间,那个明眸皓齿的大脑袋瓜又从门口探出来窥视。
   -*-
   楚天风没有子嗣,秦庭在花烛夜那晚和铁娘子商定:第一个男孩姓楚。
   铁娘子对小孩格外的喜欢,便招手让“大脑袋瓜儿”进来,“大脑袋瓜儿”自来熟地奔了过来,“厚颜无耻”地抱着铁娘子的大腿爬到她怀里来。
   铁娘子很是疼爱:“这孩子特别讨人喜欢,和三郎小时候一样机灵。”
   万二寿皱了皱眉,嘟囔道:“怎么可能像我小时候……”
   那“大脑袋瓜儿”一脸舒坦地瘫在铁娘子怀里,小手捂着鼓鼓囊囊的衣襟不让里边的东西掉落出来。
   铁娘子问道:“这是什么呀?”
   大脑袋瓜眨眨眼,掏出一个赭红的漆木匣子,甚是精致。
   万二寿叫了一声:“你这小毛贼!怎么进我房里了!”
   铁娘子一听来了兴趣,接过盒子边打开边说:“三郎,这孩子太小,我让他住你和司空那儿住。”
   万二寿无奈的打了个哈欠,眼光扫着“大脑袋瓜儿”鼓囊囊的肚子。
   “这是什么?”铁娘子的玉指从盒子里捏出一个寸长的瓷人。
   “是……是我和三郎从神仙洞的墙缝里挖出来的。”司空大鸟接言道。
   -*-
   “别是贵件古董吧?看样子是前朝的乐伎俑。”铁娘子捏着瓷人横看竖看,那瓷人光彩润泽,是一个盘坐着捧着笙箫鼓吹的高髻乐者。
   “嘿嘿,说不准真是值钱货呢,嫂子和大哥成婚,我和大鸟没送什么礼物,这个就算补礼吧。”
   “哎呦!我听你哥说,在喜宴上你脚蹬着锦墩儿,拍胸脯豪言说将来一定补个大礼,这个破瓷人就是大礼吗?!”铁娘子佯怒道,嘴上嗔怪着却也把瓷人儿收下了。
   “哈哈,您刚才不是说是贵件古董嘛。嫂嫂若不喜欢,我就留着给二哥做贺礼。”
   一提到周衣,铁娘子叹了口气:“二郎和大郎一起出发的,但数二郎这次走的镖真够麻烦的,四家联镖。你们小时候,黄叶观的道长给算过命,说周衣苦命,你大哥是操心命。”
   “是嘛,还有这一说呀,我呢?一定是上等命吧!”万二寿把“大脑袋瓜儿”从铁娘子怀里扯了下来,一边搜身一边问道。
   “嫂子,我有没有呀?”司空大鸟也问道。
   “你是憔悴命!三郎是累命儿!”
   “都没个好的,但我就要累极必逸啦,咦!这小孩是个毛贼啊!铁娘子你看见了吗!”万二寿从“大脑袋瓜儿”身上搜出的藏货颇多----雉尾羽毛毽子、象牙剜耳匙、犀骨骨梳、五彩琉璃珠子、雨花玉石子、满是粉土的长布袋子……各种各样的小物件被他顺了一堆!
   -*-
   铁娘子也皱起了眉头,走过来蹲下拉着“大脑袋瓜儿”的手问道:“柴千儿,这是怎么回事?”
   柴千儿低着“大脑袋瓜儿”怯懦的说:“是...是乞丐哥哥教我捡东西,可以换肉包子吃。”
   万二寿被气笑了:“哼哼,这是真话,东京城里的乞儿一个比一个胖。”
   铁娘子推了一把万二寿,眼圈红了:“这孩子命真苦,掉到黄河里一个人爬出来,不用点手段怎么活呀,可是那些乞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这么小的孩子手臂上还烙铜钱印子。”
   说着撸起“大脑袋瓜儿”的小手臂,胖滚滚的前臂,赫然有个铜钱烙印!
   -*-
   万二寿没想到素来刚强的铁娘子情感变得这么脆弱,忙道:“嫂嫂,我错了,你别不得劲,回头让柴千儿到我房里去捡东西,随便捡,明天我就出发去并州。”
   铁娘子“噗呲”笑了,纤指扫了下眼角:“就你会说,快去准备准备明儿好动身,先和爹爹说一声,你这次路过洛阳和吕梁山,那里爹爹朋友多,看看他捎不捎些礼物去。”
   -*-
   走出前堂,万二寿鬼头鬼脑对司空大鸟说:“大嫂可能是有喜了。”
   “你……怎么知道?”
   “笨蛋,你想啊大嫂多么刚强的人儿,如今为一个外人掉眼泪,从没有过的事儿呀,能这样实打实是有了!”
   司空大鸟挠了挠头发:“还真是呀,要不要去告诉楚伯伯?”
   “嘿嘿,要说你说吧。”
   -*-
   万二寿到后院和楚老镖头说了去向,事情经过细禀了。
   正在擦拭宝剑的楚老镖头不高兴道:“不是告诉过你们么,走镖的事儿不要到我这禀报。”
   万二寿“嘻嘻”道:“那也得跟爹爹磕个头,道个别嘛。”
   “不用,不用,用心走你的镖,就是孝心。”
   万二寿知道,楚老镖头年纪渐长,对别离分外敏感,便说:“爹,我听说并州的马鞭特别好用,回头我给您带回几个。”
   楚老镖头没言语,只是擦他的剑。
   在万二寿出了房门时,突然觉得应当给义父找个伴儿,听说并州的番婆娘极有风情,顺便觅一个回来陪老爹也是不无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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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2-5 05:58: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云散卧:司空大鸟的第一次走镖】
  司空大鸟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华服,腰间挂着紫葫芦,精神抖擞地向着巍峨的新曹门走。
  紫葫芦里是他在大相国寺买来的秘药----轻身丹,据说日服一粒轻身一两。
  这也是司空大鸟无法练出家传绝学闹的。
  这是他第一次走镖,楚老镖头当家时不让他入镖行,说会对不起他爹,现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由着司空大鸟自己定夺了。
  这次跟着万二寿跑出来,司空大鸟特意挑了匹“雪粒黄骠透骨龙”,这是镖行的一个好处,可以民间养马,战事发生充公军用,只要没战事就可以自用。
  “大脑袋瓜”柴千儿舒服的靠在司空大鸟的怀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他穿着一套铁娘子打扮的簇新锦袍,头上戴着黑纱帷空顶斗笠,这是小家伙把万二寿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的战果。
  司空大鸟觉得这小孩挺可爱的,和他说话经常会出现蠢笨的模样,迷惘的眨了眨眼睛,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即使不懂也会旋即咧开嘴开心的笑起来。
  唯一有点古怪的是,一到铁娘子或万二寿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他就机灵鬼一样讨好,嘴甜如蜜人精一个。
  -*-
  万二寿骑着他的“刀耳儿刀肋黄”坠在后边,捏着纸琢磨柴千儿写的字。
  字的法度森严,是经过名师指点的,笔力虽然稚嫩,但就柴千儿的年龄来说,是很难得的了。
  内容是商家入世的经验之谈,只能说明柴千儿确是在商人世家长大的,其他的万二寿委实研究不出什么。
  正在不得其解间,突听一阵喧闹,原来曹城门根堵住几辆镖车,往来人多拥在门口一时塞住了。
  大宋的天下,穿州过县是自由通行的,但东京城的城门和重要关隘是需要关照路引的。
  万二寿往前一打量是两家儿,一个虎头赤旗,一个玄黑义字旗,不用说德威镖局和大通镖局两家又杠上了,远远听见两边镖师在前头争吵都说自己先投的关照。
  -*-
  德威镖局是“下山虎”宫溯阳创下的招牌,是东京城第一家开门的镖局。
  大通镖局的总镖头“闭门云掌”张一航原是宫溯阳的把兄弟,曾是德威镖局的大掌柜。
  不知什么原因,宫溯阳使人顶了张一航的位置。
  张一航一怒之下自立了门户,创下大通镖局,专门抢宫溯阳的生意。
  正是这段宿怨,两家镖局碰到了就掐架斗气。
  德威镖局押在后边的镖车上,坐着两男一女没去凑热闹,万二寿都熟识。
  女的体态妖娆,黑衬领内衣上罩着缀有金丝花纹的红绸窄袖,杏仁脸光彩动人,她是宫溯阳前年娶的娇妻“红娘子”,年龄和铁娘子长三岁,一身好功夫,善用十三根透骨钢针。
  旁边紫脸盘,总是像没睡醒的汉子,叫舒至阳,是红娘子的哥哥,武功高强,为人宽厚,江湖人称“仁风剑”。
  斜依在镖车上嗑甜瓜子,一身褐衫短打扮的瘦脸汉子,是德威镖局的趟子手“快腿”杜乘风,他是宫溯阳的徒弟,脚力出了名的好。
  -*-
  长风镖局的铁娘子,德威镖局的红娘子,天下镖局的诸葛娘子,江湖人称“镖行三娘子”,是江湖好汉倾慕的对象。还有好事儿的绿林草莽嚷着要专拦这三家的镖,就是为了一睹她们的芳容。
  可惜铁娘子、诸葛娘子坐镇镖局从不走镖,红娘子虽然走些近程的镖,但她手中透骨飞针毒辣,草莽汉子只是过过嘴瘾了事。
  由此还流出一曲儿----
  京师有女初长成,细眉纤指调锦瑟,丹唇含雪曹门外,最恨莽虎霸细腰。
  细眉纤指说的是诸葛娘子,丹唇含雪是铁娘子,莽虎是指宫溯阳,细腰自然是红娘子了。
  -*-
  红娘子和万二寿、周衣是从小玩到大的,爱当大姐头。
  万二寿她欺负不住,就役使周衣,周衣也是好脾气,跟着红娘子到处找万二寿麻烦,所以万二寿一见到红娘子就头疼。
  “万恶三郎!起这么早干嘛去!”红娘子在车上一边说还一边用瓜子皮扔他。
  万二寿苦笑一下,陡然想明白了往日被他调戏的踏春小娘子们的心情。
  遥想当年轻狂,陌上春风熏熏,少年猛如龙。控马追香车,展扇平掠众云鬟,以为佳人窃喜,却是人家恼恨自己无礼!不由有感而发:“今日天道轮回,我的报应耶!”
  红娘子白了万二寿一眼:“嘟囔什么呢!我问你,很久没见到周衣了,他在东京城没?”
  万二寿道:“走镖还没回呢。”
  “年底洞庭商帮的千金在许州比武招亲,记得让他去,那女孩叫殷瑶,万里挑一脸蛋,我看了都爱!”
  “我的姐!万里挑一你让二哥去,我呢?!”万二寿佯怒道。
  “你着哪门子急!南桥的小姐,北楼的爱卿,你随便选!”红娘子说得高兴,“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万二寿冲舒至阳道:“舒老大!你管管你妹子!二寿的清誉要毁在红娘子嘴上呢!”
  舒至阳不置可否,“呵呵”一笑也不答话。
  这时“快腿”杜乘风帮拦住话头:“三郎,你这匹马金贵!牙口不大,夜眼却出得这么好!”
  红娘子好奇问道:“什么夜眼?有什么用?”
  杜乘风极爱和红娘子说话,用手指出万二寿坐骑前腿的一个位置,转头对她说道:“这里便是夜眼,你看这眼是生长旋的,这叫‘生风旋’,三郎这匹马定可夜行八百。”
  红娘子看那地方丑,皱着眉头道:“真难开,我看驴子、骡子也有这玩意,乱扯淡!”突然一笑对万二寿道:“万三郎!听说楚老爷子的胭脂马怀驹子了,是真的吗?”
  “已经产下了,毛色特别漂亮,像桃花一样,但是已经许给陶公公了。”
  “屁嘞!我又没想要!”红娘子叉着腰停了一会说:“准是给诸葛丫头的!”
  杜乘风说道:“诸葛娘子又不爱红,胭脂马佩红娘子才好看。”
  红娘子听了更是气愤,对着前边喊道:“宫溯阳!宫溯阳!你给我回来!”
  正斗嘴起劲的宫溯阳听到小娇妻一喊也不吵了,对大通镖局的人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先走,大步流星走了过来道:“怎么了?娘子。”
  红娘子跺着脚道:“我们去朔州买马去!”
  宫溯阳捻着大胡子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万二寿同情的向他拱了拱手,催着马先走了。
  -*-
  出了城,见司空大鸟骑着马已经三里远了,万二寿便不紧不慢的在后边坠着,一边琢磨着心事一边逐个盯着司空大鸟身后的行人,这是走镖的惯例。
  路上商贩往来,不便驰骋,向西过了万胜镇,商贩多改道去了南边的汴河码头,道路才顺畅起来,此时已经日斜西山,万二寿拍马追上司空二人,又向前赶了一程,才找了个村店歇下。
  第二日依旧向西,离大河已近,虽隔二里路已能看见浩浩荡荡的水面。
  司空大鸟依旧骑行在前,走过一个岔路口,见两匹骡马拴在道边的树上却不见人,四周树木参差,十分的荒僻。
  他刚过去不久,从林子里窜出两个青衫大汉,跳上马尾随了上去,这一切尽落在后边万二寿的眼里。
  客镖的保法叫阴阳趟,说的是两镖师一个在前护客人,另有一名镖师暗中殿后策应,这种一明一暗的方式,即可以提防被跟踪,也能冷不防突袭劫贼。
  -*-
  远处的司空大鸟听到动静向后张了张,骑骡子的二人经验老道,早就提前在拐弯处勒住了马。
  司空大鸟没看到万二寿上来,慢下脚程,见到前边有个茅草搭的茶寮,便抱着柴千儿下马去喝茶。茶寮很冷清,除了烧水的老汉,只有门口蹲着一个赤须青衫汉子托着一碗白水喝,司空大鸟两人在门口落座,那汉子拧着眉头看了几眼便转过身去。
  万二寿看见前边两个骑骡子在林道拐弯处跳下马,一个人坐在路边盯着,另外一个牵着两个骡子进了道边的树丛。
  万二寿的眼神极其是好,一打眼那两人下马的身形,便看出是身手了得的练家子,当下夹着马小跑过去。
  那两人显然不知阴阳趟的门路,只是拿眼睛盯着茶寮里的司空大鸟二人,并未留意从旁经过的万二寿。
  马跑出一箭之地,快要近了茶寮,万二寿嘬嘴一声鸟哨,这是他和司空大鸟常玩的把戏,和“风紧!扯呼!”是一个意思。
  司空大鸟闻声知变,反应也是神速,把柴千儿夹在腋下,平掠出来。
  万二寿初时也拿不准,那两个骡子乘客是否有问题,当司空大鸟掠出茶寮时,登见那路边的那人焦急的向林子里招手呼喊,然后施展“八步赶蝉”的功夫扑将过来。
  -*-
  万二寿大喝一声:“好得很!”从褡裢里拽出一把雪亮的飞刀。
  手一扬,“哚”地钉断了司空大鸟坐骑的缰绳。
  司空大鸟此时已近坐骑,正要翻身上马,那知蹲在门口的身着青衫子的汉子突然发难,那人两手抓着茶寮里的破旧桌子呼啸横扫过来,司空大鸟躲闪不及只能护住柴千儿用背硬扛,“嘭”地一声木桌拍个粉碎。
  突发变故,万二寿一勒缰绳,他的“刀耳儿刀肋黄”长嘶一声,扬鬃跃起,碧蹄如印,向那青衫汉子猛踏!
  霹雳一声,尘土飞扬,那青衫汉子被马蹄当胸踏中,身躯撞破茶寮的草墙一个大洞倒飞出去。
  -*-
  司空大鸟已上了坐骑,一边唿哨一边策马狂奔。
  万二寿回手给“八步赶蝉”冲来的那人一蓬银针,距离近那汉子根本无法躲闪,一声惨嚎捂着脸滚倒在地!
  掉转马头,还没起步,就听脑后一声风响!
  万二寿抓住马鞍大头栽下,堪堪躲过后边骑骡子那人射来的红缨斤镖。
  -*-
  “刀耳儿刀肋黄”咴咴长啸,万二寿猛地坐回马鞍,向后一挥,不知从那里拽出一个扁长袋子顺风抖开,一股红烟般的粉末罩向追过来的骡子。
  扁袋子里装的是“蛱蝶社”有名的“天马烟罗”!
  这“天马烟罗”是种马引,含有使马发春的药粉,无论多么健壮的骏马,只要吸入鼻中,就会狂野乱窜!是东京城恶少年赛马时用的阴招!
  果然,那骡子怪叫着起跳刨地,骑它的汉子猝不及防地被甩得老远!
  -*-
  “耳草叶儿黄”此时已经撒开步子如猛龙般冲出,万二寿一声畅笑,身影没入翻滚黄尘之中。
  司空大鸟并未跑急,等到万二寿冲到,才抖着缰绳狂奔。
  “怎……么回事?”
  “这孩子有鬼!你挨的一下如何?”
  “没事!”
  司空大鸟身上穿有铁钱金丝背甲,是万二寿和诸葛娘子打赌赢来的,因司空大鸟是第一次闯荡江湖,所以特地让他穿上。
  诸葛娘子是“三娘子”中最足智多谋,虽不善武功,但精于巧思,即使大内将作监的能工巧匠都是对她另眼相看。
  这铁钱金丝背甲,是用108枚西蜀铁钱和滇南乌金丝,再杂合出水寒龙蚕丝编就,内外各一层削薄糅软的猪皮,再以山蜘蛛丝液粘合一层小牛皮,内衬上等软绸。
  漠北的契丹人视三件东西最为宝贵——烈马、弓箭、丝绸内衣,丝绸这东西看似软滑却最是抗箭,即使中箭,也是连绸子一起射进身体,轻轻拉出创面比没有丝绸的伤口要小很多。
  铁钱金丝背甲轻便坚韧,两石强弓都莫之奈何,普通的刀剑更是不在话下。
  两人一边疾驰一边呼喊,满身木屑的司空大鸟吃惊的看了看怀中的柴千儿。
  突听一声锐响,回头看出,一支响箭拉着长音儿冲天而起,升到高处“啪”的爆裂,炸出青、赤、黑、白、褐五道彩烟!
  “是……洛阳五花帮的信号!那……几个人原来是洛阳来的!”
  “大鸟,等会前边下官道,顺着河堤往东跑!去野渡口!”
  “知道!”
  两匹骏马流星般一前一后沿着官道向西北飞驰,转过几趟林子,才收住脚力,小跑着下了大道,钻进柳树丛沿着黄河边转向东进。
  一路上马不停蹄,走的都是小路,马跑的并不快。
  司空大鸟见万二寿阴着脸,心中的疑问也不敢问。
  到了野渡,船家还没返回,万二寿让司空大鸟先把马匹匿起,揪着柴千儿走到河边道:“你什么人?!五花帮和你是什么关系?!”
  那柴千儿垂着大脑袋默然不语。
  “你不说,我便无法保你了!但毁了诺,会砸我长风镖局‘重诺始终’的招牌。”万二寿用手指推起柴千儿的额头,让他看着自己道:“你跟我抖机灵是不是,你这个镖没有托主,你知道我怎么做会两全其美吗?”
  那柴千儿先是呆呆的装傻,可看着万二寿的眸子一会儿,他眼珠活泛起来,突然尖着嗓子喊:“大鸟哥哥!大鸟哥哥!”
  万二寿目露凶光,缓缓箕张大五指,作势要抓他起来。
  柴千儿惊骇得眼泪和鼻涕泡一起出来,嘴如连珠的说道:“我爹是五花帮的账房,库房失了大火,他们杀了我全家,我爷爷在阳曲镇,我想找爷爷,可是那些坏人到处搜我,前日我在单王庙听见你和大鸟哥哥打抱不平,想你们会帮我,所以……”
  “库房在哪里?”
  “在洛阳城北,叫如意坊。”
  “如意坊还是如意仓?”
  “对,是如意仓!”
  “你们东家姓什么?!”
  “姓贾。”
  “你爷爷在阳曲做什么的?”
  “卖蜡烛,贩牛马驴,什么都干的。”
  “你是怎么从洛阳流落到开封的?”
  “跟着丐儿哥哥,他说东京城能天天吃肉。”
  “阳曲在洛阳西北,你为何往东南来?”
  “五花帮的坏人非常多,渡口都是他们的人,我不敢。”
  “为何向铁娘子说谎!”
  “我怕人多嘴杂,让五花帮的人知道。”
  万二寿又问了几个问题,柴千儿回答都很流利,便不在问他,对着脉脉江水望着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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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2-5 06:57: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峰峦渺:半城香风丁白练】
  白日西斜,船家回来了,由于有两匹马,往返两次才过了江,最后,万二寿对船家叮嘱道:“如有人询问我们的踪迹,千万不要泄露。”
  船家咧嘴一笑:“我今晚就在这边生火,不回去了。”渡口也是老江湖,知道怎么办对人对己两面见光。
  万二寿抱拳谢了,这才起身上马向西行。
  -*-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两人想是五花帮盘踞大河之南,应当过不了河来。
  这样连跑了两日,来到了温县地界,前边一个土岭子突兀出来,一半有树林一半荒着,大约四五丈高。少年心性,两人快马加鞭上去,勒马鸟瞰,但见岭岗环抱着一片村落,炊烟袅袅,农翁童子往来于阡陌间,一派田园景象。
  司空大鸟看见地上的一方界石,似有所感地“唔”了一声。
  万二寿不解,看那石头上有“清风冈”三个古篆字样。
  司空大鸟鞭子指着村落道:“这……这里便是司马懿阴藏死士地。”
  “你怎么知道?”
  “哼哼,说…………书棚子里听来的。”
  “哈哈,你是去听张春华的吧。”
  司空大鸟得意地摇头晃脑哼道:“庭前----纷纷花满----树,张----令三----赞春风。风----载----逸响----凤婉----啼。山氏诞----宣穆,水波细纹----青。厨下杀婢----狠毒,脂腻----红玉----软匀。怎个----美----人迟暮----老东西。白发萧萧----嗔----犬子,司马老贼得垂头----”
  词话是张春华人老珠黄不受司马懿待见的故事,最令万二寿不明白的是司空大鸟唱小曲时,流畅自然,一点也不口吃。
  -*-
  正哼唱间,突听远处“啪”的一声轻响,只见空中绽出一道五彩烟,正是五花帮的信号箭。
  祥和、宁静的村落沸腾了,有人敲锣,有人从屋子里奔出,有人从田间跑上来,不一会结成两队,各有两个褐衣人带领,一路向西,一路向北而去。
  万二寿“诶呦”一声,赶紧滚下马鞍去,司空大鸟也抱着柴千儿跳下马。两人蹲低身窥望,只见那两对队人行动极为迅速有序,一会功夫便各自跑远了。
  万二寿道:“乖乖!一村人都是五花帮的!还以为五花帮只是盘踞在洛阳一带,没想到过了黄河还有他们的势力!”
  司空大鸟道:“据……据说五花帮有了新帮主。”
  万二寿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司空大鸟道:“你……你在青州走镖那会儿吧。”
  万二寿道:“从哪儿听来的?”
  司空大鸟道:“是……是石大掌柜和铁娘子聊天听来的。”
  万二寿道:“唔,石大掌柜说的,那绝对是可靠的,他还说了什么?”
  司空大鸟道:“石……石大掌柜说新帮主叫澹台什么,哦,澹台春水。”
  万二寿道:“澹台春水?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呀。还说了什么?”
  司空大鸟道:“说……说这澹台春水做事低调,但手段了得,当上帮主没多久,连横合纵顺昌逆亡,吸收了不少小帮派,就连“洛阳三鼎”都主动向他示好。”
  万二寿心下一惊,洛阳三鼎指洛阳城三个最有势力的武林人物,能向扔铜钱骗赌起家的小小五花帮示好,可见澹台春水的能力,便问道:“怎么个示好法?”
  司空大鸟道:“那……那就不知道了,石大掌柜说澹台春水来路很蹊跷神秘。”
  “看来前边走轵关这条路是走不了了,不知道去二贤庄的道能不能过去,我们走吧。”
  -*-
  万二寿和司空大鸟猫着腰拉着马,带着柴千儿溜下山丘,循了一条往北走的路,谨慎慢行,见人就躲,也不敢投宿,走偏绕远,行了两天,才到了通往泽州的大道。
  此时已经满天星斗,四周林木茂盛,通往关口的道边有一简陋的歇脚店,迎着风晃荡着一个灯笼。
  万二寿三人隐在树林暗处看了半天,没听到客人的喧嚣。
  司空大鸟道:“不如我们今晚住店吧,看样子没什么人。”
  万二寿也有些犹豫不决,司空大鸟从小就待在楚府优生惯养,这是他第一次出来,本来当做一次游玩,可没想到这趟镖并不那么简单。
  正想应承去住店,却听见从东边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见几个火把从林路上驰骤过来。
  当头的骑客在三岔路口勒住奔马,后边跟上的十几匹马也相继停了下来,那人沉声道:“就是这里,河北边儿的兄弟飞鸽传书说,那孩子被两个少年带着往这边走,前边的关口,褐梁堂的兄弟已经派去人了,李三、李四你二人在去前边埋伏,其他的人进店歇脚。”
  火把晃动,映出说话那人半边身子--虬须青衫,是个骨骼粗壮的大汉。
  万二寿等心中暗惊,这人说话中气十足,肯定是练横练功夫出身的。
  又见跟着大汉的人手人马踊跃,自己和司空大鸟两个,还带着个大脑袋娃儿,硬碰硬是傻子才干的事儿。
  一伙人闹哄着进了店,另有两人快马向前去埋伏了。
  -*-
  万二寿心下恼怒,拎着柴千儿的脖领扔了出去。
  那柴千儿两脚凌空,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不叫出声来,待落到地上,立刻五体投地的趴下身子,然后晃着小屁股,像个肥虫子样地鼓涌往回后退。
  司空大鸟吓了一跳,忙抢身把柴千儿抱回,困惑的望着万二寿。
  “看见没?!这大脑袋不是孩子!是个人精!专门坑你我的坏种!”
  柴千儿紧抓着司空大鸟的衣襟,半只脑袋藏进司空大鸟的怀里。
  “你……你干什么,跟个孩子撒什么气。”
  “孩子?!哼哼,这是一个妖童!跟诸葛姐姐小时候一样!”
  ----万二寿讨厌这孩子,他自己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只是觉得柴千儿的小聪明都是他小时候玩剩下的,换句话说,就是柴千儿和他是同一种人。
  -*-
  司空大鸟吃惊的扳起柴千儿的大脑袋左右细看,但见柴千儿,小嘴一扁,眼泪打眼圈的可怜:“不……不会吧,诸葛姐姐可是万里无一的神童。”
  万二寿狠狠的挠了两下头没去理他,心下盘算着:西进不成,北上不成,只能去汤阴县入山了。
  挨到歇脚店那边没了声响,万二寿三人钳马衔枚,骛行潜掩脱了路口,连夜骤骑直奔汤阴县。
  荡水微温,故名汤阴。
  这是一个凝聚圣贤气的地方,也是悲风回肠的地方----比干剖心,文王囹圄,扁鹊伏道!
  万二寿取道汤阴县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汤阴县西北有一古道,虽然难行但蜿蜒能过太行,另外一个原因是这里有一个世交----白马镖局徐家。
  路上虽然九转十回,好在没有碰到五花帮的人,往北的去路十分通坦,两匹骏马飞驰得痛快,直跑得繁星满天,见一林子旁有一矮庙,这才拉住了马儿。
  那是一座伯公庙,前面无墙,用木板做的栅栏墙,上边涂了新漆,门柱上有副对联:公公十分公道,婆婆一片婆心。供奉的是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
  庙前有块很干净的空地连着大道,栅栏边上还有一口盖了盖的水缸,想是附近质朴的村民供路人取用的。
  -*-
  万二寿把马拴在林子里,扫了几蓬青草,豆袋里到出豆料撒在一起,马儿咴咴,吃得甩尾。
  回到庙里,见司空大鸟和柴千儿一大一小,坐在台阶上捧着胡饼正啃,便也揪了张吃。
  半张饼还未吃完,听见远处有人说话声,接着见两个骑驴人“嘚嘚”而近。
  担心五花帮的人追来,三人连忙钻进庙里。
  万二寿借着月光从木栏窥视,骑驴人由远及近,前边是一个弱冠少年,穿着大袖襕衫,手里摇着一把纸扇,瘦白脸粗眉大眼,眼下的淡蓝色卧蚕显得人有股子邪气。后边的披着一道衣,年纪在二十三、四之间,眉清目秀,仪表俊朗,与大袖少年一比更是有种儒雅华贵的气质。
  但听那大袖少年道:“金兄,前边有一歇脚处,我们去喝口水吧。”
  “刚刚见有人影晃动,贤弟留意则个。”
  “想也是赶路人,这一带离汤阴县不远,民风质朴,地方还是太平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庙前,那大袖少年先往庙中张了张,然后拿着水囊从水缸里灌水,灌水的时候突然说道:“好马,好马,两匹好马。”
  听得万二寿心惊,两匹马拴在林子里,离庙甚远,自己怎么凝神细听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这人耳力超人,不由手探入褡裢摸着暗器。
  那道士打扮的青年没听清,问道:“什么?”
  大袖少年仰了仰手臂,把袖子堆在肩头,捏着水囊走了回去,见道士并未下驴:“金兄来喝口水吧。”
  青年道士说:“我们还是走吧,女魔头追来就不妙了!”
  大袖少年自己仰了口水:“总是一味逃避不是办法,等会看我的吧。”
  万二寿心下一松:原来他们是在躲人。
  正暗想着,发现柴千儿模样有些古怪,藏到了司空大鸟身后,心下一笑:这个大头鬼看是被吓破胆了。
  -*-
  突听大袖少年低声道:“来了!”
  道士忙跳下驴,抢进土地庙,走得慌忙,被门栏绊了个跟头,和庙里三人互相都吓了一跳。
  这时传来一个娇嗲好听的声音:“怎么不跑了?”
  再看外边,一道白影踩着林木的枝条凌空而来,婷婷袅袅落在大袖少年身前,髻挽乌云,玉面雪肌,体态极为颀长,生生高出少年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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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袖少年抬头亢声道:“丁仙子,我敬仰您是武林前辈,所以才一再避让,你苦苦相逼是欺我手段不硬,当我怕你么?!”
  那丁仙子娇声说道:“小郎君,莫动气,别把姐姐说老了嘛,我请金郎去浣纱山庄游玩几日罢了,到时肯定放行,还不行吗?”
  丁二寿悄声对趴在旁边的司空大鸟道:“快看!那美人就是三仙门五绝中的素绝,“半城香风”丁白练!”还无耻的仰着鼻子吸了几口,虽然并没闻到什么香风。
  司空大鸟完全没听见似的,他见刚刚“半城香风”踏空而来的轻身功夫,是超乎他的眼界的,自己引以为傲的轻功与之一比有云泥之别,他觉得这是一丝参透家传秘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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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似乎都钟情“半城香风”,洒出的清辉让庙前的阔道上异常的明亮。
  大袖少年也不说什么,身形一晃,突然将手摸地,右腿贴地闪电般扫出。
  “嘻嘻,你脾气太大了,怎么动手打姐姐呀!”“半城香风”身形起浮,躲避之间纤足剁踹少年的膝盖,翩然若舞出招却是极准极狠的!
  那少年却不躲避,左腿如鞭连环扫出,“半城香风”见他身手敏捷,便静气凝神仔细应对,少年追着她扫了一圈,地面滚起土尘,“半城香风”素爱干净,顿时有了恼意,拧身一盘,玉足对着大袖少年的膝盖踹去。
  少年单膝提起,身子一长,左穿掌直奔“半城香风”的咽喉。
  “半城香风”退步横踢,少年叠臂拦住,“蓬”地一声,退出了半步。
  “半城香风”哼一声:“不弱嘛。”说话间,抢步连环踢,只见白裙舞动,快得惊人。
  少年被踢中了三脚,最后一脚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半城香风”掩口轻笑,一挥纱袖转身走向土地庙似是不把少年放在眼里。
  -*-
  大袖少年猛地从地上跃起,拧步转身,双掌朝天,身子如陀螺般旋向“半城香风”,口中念念有词,都是听不懂的古怪祝文,念得越快,身形旋转越快,浮尘也跟着他旋转龙卷而起!
  “天魔掌!”丁仙子声音有一丝惊慌,急忙间抽出两柄短剑护着身子向后激纵。
  只听“呱”地一声怪叫!
  大袖少年身形快如鬼魅,陡然欺到丁仙子眼前,双掌闪电般排出!
  烟尘一震顿时涤荡无踪!
  银剑“乒乒”一声被震成两段!
  “半城香风”身子不再轻盈,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撞在路旁的大树上跌落在地,“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那少年黑发披散,身上的衣衫烈烈激荡,一步步走向“半城香风”,每踏出一步,地上都印出一个清晰的脚印!
  -*-
  那少年“呱”地一声怪叫时,万二寿骇如木鸡,脑海里闪出恐怖的一幕“雷火炼殿”记忆----
  夜沉雨注,电闪雷鸣,从上到下皆是铜铸的大殿。
  紫光穿梭如千万条龙蛇游走于殿外,时而化成烈焰扑朔扩展如网,时而灿如火球滚上殿阶轰然炸裂,又悚然一股蓝烟消失不见,大殿中央有数十个兀起的青石台,上边坐着几个白衣童子,有的双目紧闭,有的口中喃喃祷祝,不时有孩童五窍出血的从青石台上跌落!
  那童子口中喃喃的咒文和眼前大袖少年的咒文一模一样!倏然间那些咒文万二寿在心底竟然能念出来,一阵剧烈的头疼让万二寿眼前一片银白,险些站立不稳。
  -*-
  身旁司空大鸟对外边电光石火般的交手看得目瞪口呆,犹自不信:“这……这是什么功夫?!”又突然跳了出去,喊道:“住手!不要伤她!”
  万二寿被司空大鸟的喝声惊醒,才发觉自己汗湿重衣,骂了声“傻瓜”起身也要跟出,大腿却被柴千儿紧紧抱住。
  “你放开!大鸟不是他的对手!”
  那柴千儿目露恐惧,盯着角落里的那个青年道士兀自不放手。
  万二寿顾不得多想,只得抬腿拖着柴千儿踏出庙去,边走边喊道:“大鸟!别莽撞!”
  -*-
  司空大鸟的惊扰,让大袖少年转身向他!
  月光照在少年脸上,只见眼赤唇黑,面色惨白泛青,眉心散着一道殷红的赤痕!
  司空大鸟被唬得一窒,不由顿住脚步。
  此时,万二寿拖着柴千儿冲了过来,大声道:“别动手!别动手!误会!误会!”
  那大袖少年看到万二寿右脸颊上的三道伤痕,猛地顿住了身形,身体一阵摇晃,又向前走了两步,才停下了身形,垂下头黑发覆面,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又是一阵喘息,撇了一眼远处的丁仙子低声道:“金兄,我们走!”
  -*-
  那庙里的青年道人快步走出,拉着两头青驴跟着少年走了。
  万二寿抖下腿上的柴千儿,对司空大鸟怒道:“你干什么!”
  司空大鸟还心有余悸,吞了口气道:“我觉得……我觉得,半城香风的轻功身法,跟……跟拳谱里的很像。”
  “像你个大肉丸子!不要命了?!”嘴上虽然说得狠,脚上却跟着司空大鸟走向远处的“半城香风”。
  -*-
  那“半城香风”歪身靠坐在树下,胸前的纱衣喷的都是鲜血,见二人近前,依旧笑着说:“两位小……郎君,能扶姐姐起……来吗?”
  万二寿离她三步远站住,盯着她说:“司空要救你,你莫伤害我俩!”
  “不……不会,谢谢你们俩啦。”
  万二寿退后一步:“大鸟,你扶丁仙子起来。”
  万二寿在褡裢里摸了摸,找出两块药饼:“我只有金创药,你吃吗?”
  “姐姐有药,扶我走几步就行。”半城香风左臂无力垂在身边,想是断了。
  -*-
  司空大鸟轻轻架起“半城香风”,扶着她慢慢走向土地庙。
  那“半城香风”一边慢走一边吞吐气息,一股淡淡的兰香弥散开来。
  说也奇怪,“半城香风”走出几步,初时佝偻的身形逐渐展开,待走到庙中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司空大鸟取了些水,“半城香风”让他从自己身畔的白貂囊中取出几个小胆瓶,挑了一个玉脂瓶子把药丸吃了,便趺坐凝神调息。
  司空大鸟拿出一块胡饼放在她身旁,拉着柴千儿坐到门口,却见万二寿拿着两块树皮回来。
  -*-
  “她怎么样?”
  “刚……吃了药,在打……坐,这树皮是干什……么?”
  “丁仙子的手臂断了,我给她医医。”
  “还……还是待天亮,到前头找……个郎中瞧治吧!”
  “放心,我最会医折骨伤了,戚老鬼把我打骨折好几次,都靠我自己医好的呢!”
  “半城香风”好听的声音从庙里传来:“小兄弟,你进来。”
  万二寿夹着树皮进去:“嘿嘿,你怎么不叫小郎君了?”
  “你年纪轻轻,心机却诡,叫小郎君怕你心疑。”
  “嘿嘿,仙子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听你声音像是好了许多。”
  “呵呵,你想学吗?想学我教你呀。”
  “我就算了,回头你指点指点司空吧,他仰慕你的轻功紧着呢。”
  -*-
  万二寿从他的宝贝褡裢里翻出一堆东西,有一截蜡烛,几根牛毛银针,一块金创药,一卷皮子裁成的细绳。
  司空大鸟按二寿的指挥把金创药化开,把银针在火上烧,连柴千儿也跑来跑去帮着端水。
  万二寿用小刀在树皮细刮了几遍,然后扶着“半城香风”的手臂道:“等会我要用手指把你臂骨细细捏一遍,会很疼,你要咬着点东西吗?”
  “半城香风”展颜一笑:“莫小瞧我,尽管上手。”
  万二寿对着烛光拉开“半城香风”的衣袖,莹白的小臂中段硕然鼓肿,情景十分的可怖。
  万二寿先用银针刺了几个穴位,降低“半城香风”的痛楚,然后顺着纹理慢慢的捏,还好没有什么碎骨,那“半城香风”额头泌出细汗,却是一声未吭。
  敷上了药,裁剪树皮把手臂裹好,又用皮绳绕上,一番忙完,天色已经大亮。
  -*-
  “半城香风”盯着两个少年忙碌照顾,自己从小到大命运多舛,几经拼搏才有人怕、有人敬,但都有所图。而这两个少年简单干净,自己还是头一次遇到,心中有丝感动。
  -*-
  万二寿长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好啦,仙子你在这附近可有朋友?”
  “半城香风”明眸皓齿,回的是十分的干脆:“姐姐没有什么朋友,你们不要扔下我不管。”
  万二寿没想到被封口,无法找由头走人,顿了顿道:“我在汤阴县有个世交,叫徐洞,白马镖局就是他家的,我把你带到那里养伤可好?”
  “好吧!悉听尊便。”
  -*-
  多了个“半城香风”丁白练,行程慢了下来。
  过了晌午,才见了一个市镇,找了家医馆给“半城香风”重新诊治一番,万二寿从外边买了件披风和一顶垂纱斗笠和一包吃食,递给“半城香风”,雇了驾牛车再次上路。
  牛车堆着金黄稻草,“半城香风”靠在上面十分的舒适,一边吃东西,一边问他们怎么不吃?
  司空大鸟说他们是走镖的,在外边只能吃自己带的食物。
  “半城香风”问这问那,司空大鸟知无不言的告诉,连保镖去哪都说了,气得万二寿咬着牙根跑到前边去探路,另外让他心烦的是总有些零碎的记忆不时的冒出,那些记忆都是阴森血腥的。
  “半城香风”的眼睛流波一样看了一会司空大鸟怀里的柴千儿:“小郎,你叫什么?”
  柴千儿蔫得厉害,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他叫柴千儿。”司空大鸟回道。
  “哦,柴……千,这个名字真不好听,要是姓金还挺顺耳的。”半城香风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柴千儿,只见这大脑袋小孩,硬闭着眼皮不睁眼,嘻嘻笑道:“金小郎,你在装睡吗?”
  司空大鸟以为她再逗柴千儿玩,跟着呵呵直笑。
  -*-
  跑马只需三天的路程,牛车走了近十天。
  一路上半城香风极为可人,不但指点司空大鸟轻功门径,还大谈江湖事故,听得三人津津有味。
  万二寿心想,要是让她做爹爹的内室,每日和老爹谈谈话,说说江湖事,肯定很好。
  虽是这么想,但万二寿还是心藏戒备,而那柴千儿则一反常态的不去腻女人,一路上除了听故事,就是吃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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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望见汤阴县南的白马庄已经是晌午时分,庄前的旗杆上悬着一面锦白大旗迎风招展,火焰的红边,旗面上用金线绣着一匹奔马,只是日光太强,飞马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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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镖行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晴天锦云藏白马,细雨清风映金花。
  前边那句说的就是白马镖局的镖旗,后边说的是天下镖局的青花旗,天下镖局的青花旗只要淋上雨,就会显出一朵金丝牡丹来。
  白马庄的瞭望塔楼有人影晃动,万二寿撮嘴一啸,不一会看庄门大开,奔出一匹枣红马来,司空大鸟看得好奇的是那马上驮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又圆又肥的大球,那马本壮但被身上的大球一比格外的娇小玲珑,马驰渐近,竟是一个巨胖女孩!
  万二寿轻轻咳了一声,暗示司空大鸟收起吃惊的表情,嘻嘻笑着鼓掌道:“九儿妹妹的骑术愈来愈俊了。”
  “三哥,就你一个人来吗?”那大胖女孩身躯虽然巨大,但眉眼确是极为精致,左右顾盼间明眸皓齿。
  “啧啧!哪里一个人?你小妮子是想问周衣吧!”万二寿暗中好笑,心想二哥今年是桃花运爆棚了。
  “这个童子好可爱,这是谁呀?”胖女孩脸蛋一红,不接万二寿的玩笑指着司空大鸟身前的柴千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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