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

chunzai

脂本77回司棋被逐之前，王夫人已同意她娘请求让她自由嫁人：“（周瑞家的）回迎春道：‘太太们说了，司棋大了，连日他娘求了太太，太太已赏了他娘配人，日叫他出去，另挑好的与姑娘使。’说着，便命司棋打点走路。”眼看就可与表哥成双，按理，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好事，理应欢天喜地地走出去，为何还哭，苦苦哀求？真是令人费解。而程乙本没有上面这句就比较合情合理，脂本明显逻辑错误。王夫人显然赞成周瑞家的“不过打一顿配了人”方案，而非“赏了他娘配人”。按照前方案，司棋难免被卖，与表哥的终身大事将完蛋，还可能嫁给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或丑八怪也说不定。司棋比晴雯聪明，所以苦苦哀求宝玉到老太太那里为她说情。根据司棋的性格，很可能会有一番折腾，最后斗不过“纲常”，象金钏一样跳井，让贾政再一次没面子。
　　此段情节相比之下程乙本更好。司棋与表哥潘又安也是青梅竹马，早有感情，性质与宝黛一样，作者另用一副笔墨，也是一段风流公案。表哥怕事逃走，并非做贼，看看没事就会回来的。司棋并非恨表哥变心扔掉她，是恨他不坚决。迎春不久嫁中山狼，司棋也不会象宝蟾或平儿那样成为山中狼的妾，她压根没想做妾，所以没有留下去的理由，否则表哥“这样识相！”逃走她应松了口气才是，她的哀求大叫“救命！”，实在是发自生命的本能。
　　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本来理应是“赏”放生的，只因那老鸨王善保家的想生事，太坏，而王夫人本来就是一幅铁石心肠，所以必然要给她一个现世现报才爽。那天抄出司棋的东西，这老鸨不但脸上没光，还意识到自己兴风作浪断送了外孙女一生，所以自批耳光后悔莫及。邢夫人也不会自讨没趣来说情，这明明是典型的上层斗争下层遭殃的结果。
　　晴雯、司棋、尤三姐和鸳鸯都是为人性自由而死的典型榜样，正因为她们不愿低头迎合那个吃人的礼教社会，才没有好结果。金钏的性质完全不同，她是“钩引主子”，有口难辩，已坏了名节，即使有心爱的表哥，也会休了她，怎么活法？王夫人虽然信佛，却是群芳杀手。

chunzai

楼主读书很仔细。点赞！
　　特意查了脂评本（庚辰本）原文影印版，确实是多了“赏了她娘配人”那段话。
　　封建社会，贵族家庭里的丫头有两种，一种是外面买来的，例如袭人。一种是家生奴才，例如司棋。家生奴才出路一般是配小子（身份依旧是奴才）。而赏她娘配人，实际上是给了丫头自由之身，属于优待。
　　确实如楼主所说，对于司棋来说，这种情况求之不得。
　　脂评本那段话显然画蛇添足，不合逻辑。

emou2021

程高本。
　　不如直把司棋带过去，一并连赃证与那边太太瞧了，不过打一顿配了人，再指个丫头来，岂不省事？直把司棋带过去，一并连赃证与那边太太瞧了，不过打一顿配了人，再指个丫头来，岂不省事？如今白告诉去，那边太太再推三阻四的，又说：‘既这样，你太太就该料理，又来说什么呢？’岂不倒耽搁了？倘或那丫头瞅空儿寻了死，反不好了。如今看了两三天，都有些偷懒，倘一时不到，岂不倒弄出事来？”王夫人想了一想，说：“这也倒是。快办了这一件，再办咱们家的那些妖精。”
　　周瑞家的听说，会齐了那边几个媳妇，先到迎春房里，回明迎春。迎春听了，含泪似有不舍之意，因前夜之事，丫头们悄悄说了原故，虽数年之情难舍，但事关风化，亦无可如何了。那司棋也曾求了迎春，实指望能救，只是迎春语言迟慢，耳软心活，是不能作主的。司棋见了这般，知不能免，因跪着哭道：“姑娘好狠心！哄了我这两日，如今怎么连一句话也没有？”
　　按照程高本的说法，周瑞与王夫人的处理方案是：
　　“直把司棋带过去，一并连赃证与那边太太瞧了，不过打一顿配了人，再指个丫头来，岂不省事？”
　　我的理解，就是先把烫手山芋推出去（留在王夫人这边夜长梦多怕闹出人命），也就是说先把司棋退还邢夫人，然后邢夫人再给迎春派一个丫头过来。至于如何处理司棋，由邢夫人决定（周瑞按常规估计无非是打一顿配人）。
　　程高本这种写法，属于模糊处理。司棋结局由邢夫人决定。邢夫人也许严惩，也许看在王善保家的面子上从宽处理。但司棋本人并不知情，因此苦苦哀求迎春，想留下来。如果知道邢夫人能开恩赏她娘配人，那司棋还不得高兴得跳起来了。

emou2021

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陪房，铁杆亲信。司棋是王善保家的亲孙女，不是一般关系。因此，邢夫人最终如何处理司棋，我个人认为很难说。如果邢夫人单纯意气用事，可能严惩。如果讲点策略，也不排除从宽的可能性。毕竟，即使是配小子，也得等一年一次的时间。王善保家的还有时间，等邢夫人气消了，再去求情做工作。
　　但这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在于，当时，司棋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究竟由谁去处理她。邢夫人即使从宽处理，也不可能那么快就作出决定（那时王夫人周瑞家的还没把她交给邢夫人）。因此，脂评本里“赏她娘配人”一段话，无论如何也是违反逻辑的。

emou2021

无论如何，正如楼主所说，“赏她娘配人”这个结果，对于司棋来说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可以说是求之不得。这个结果与司棋后面苦苦哀求不愿离去，情理上说不通。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我个人认为，是脂评本抄手不了解“拉出去配小子”和“赏她娘配人”的区别。混淆了两者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