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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事儿》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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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 05:15: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到深圳一个多月了,给老婆写过两封信,也只收到了一封回信。因为一个来回路上要半个月时间。正式上班后的第二天,梁永旬去邮电局排了半个小时的队,给老婆的办公室挂了个电话,把终于找到工作的这个消息告诉了她。那时候长途电话要一段一段地转,排队排到了,进了电话厅,还要等接线员接转,而且电话费是按分钟计的,比较贵,非常不方便。所以来了这么久就只打过一个长途电话。但上班快二十天了,这一段时间一直没有跟家里联系,梁永旬心里有点慌慌的感觉。于是一天上午,他跟副站长说了一声,就去邮电局排队打电话了。
  打电话的人排了很长的队,三个电话厅里都有人在大声地讲着电话。排了半个多小时,梁永旬才进了电话厅,拿着听筒等了几分钟,电话那头才传来了声音,但接电话的是老婆办公室的同事小芮,她说你家老婆这两天请假了,说是孩子得病住院了。梁永旬的心一下子紧得像被人攥住了一样,他连忙问:“有没听说是什么病?严重吗?在哪个医院?”梁永旬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拿着话筒的手在微微地发抖。
  “听说是什么血液方面的病,可能还比较严重,具体在哪个医院我还不清楚。”小芮的声音。
  从电话厅出来,梁永旬赶紧又去后面排队了,他要打电话到医院,要跟老婆通个电话,要知道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病,严重到什么程度。梁永旬的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分析着应该往哪个医院挂电话。他们住的地方离老城区比较近,市医院就在老城区。而岳父家住在新市区,虽然离老婆的单位比较远,但旁边就是自治区人民医院。那么孩子住院的话就应该在这两个医院。他先挂电话到市医院,通过总机挂到住院部再转到儿科值班室,但没有找到儿子的名字。放下电话,他又到后面去排队,直到中午1点左右,他才接通了区人民医院的电话,在住院部的儿科找到了儿子的名字,听说是深圳来的长途电话,接电话 的护士说:“你等一下,我给你去叫。”
  不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了老婆熟悉而低沉的声音,梁永旬一听到这个声音,眼泪涮地一下就流了出来,他哽噎着说:“儿子怎么了,到底是什么病啊?”
  老婆的声音倒显得很淡定:“是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属于血液方面的病,医院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效药,反正比较严重,你能回来最好回来吧。”
  梁永旬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像塞了一团东西,堵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一直在不停地往下流,他还能感觉到电话厅外面排队的人都在诧异地注视着他。他不想放下电话,但又说不出什么话来,看着后面排队的人们急切的表情,他只说了句“那我马上请假回来”,就放下电话走了出来,在两边排队的人群的注视下匆匆离开了邮电局。
  从邮电局出来,梁永旬直接去了旁边的火车票售票点。买完了火车票,梁永旬又怀着沉重和忐忑的心情去找站长请假。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而且站长似乎根本不欢迎他的到来,可才刚刚干了三个星期,还没有发现自己在这个单位有什么用处,马上就去请假,而且一下子要请半个月的假,站长到底会不会批,这让梁永旬心里拿不准。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假是非请不可以,大不了不要这份工了。梁永旬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找到站长,说明了情况之后,站长倒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连假条都没让他写。回去的路上,梁永旬想,可能站长压根就没有把他当成单位的正式员工,巴不得他走了不再回来呢。
  那时候,深圳还没有开通长途火车,深圳机场还在建设之中,要回银川只能先坐火车到北京或者西安,然后再转车,一个单程要四天时间,而且都是从广州站发车的。坐飞机虽然快,但一是广州没有开通银川的航线,二是两趟飞机转下来机票就很贵了,实际上梁永旬手里的钱还是前几天找任先生借的,买完火车票手里就没剩下多少了。
  回去之前,梁永旬去了一趟镇政府,他要跟张主任说明一下情况。不管怎么说,张主任都是帮过他忙的人,这次回去,后面还过不过来也很难说,但对于帮过自己忙的人,总得打个招呼吧,也让人家知道他介绍的这个去哪里,这是做人的基本修养。
  张主任给人的感觉是一个非常严肃而不苟言笑的人。但你跟他接触几次,就会发现他深遂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温和而慈祥的柔光。听梁永旬说完情况,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纸币,数也没数,就塞给了梁永旬:“拿上吧,你刚没上几天班,工资都没开呢,回去也要花钱的。这边的事你放心,把孩子的病看好了再过来。”梁永旬非常感动,没想到才见了几面的一个政府领导,对自己这么一个外来的打工人竟然会这么照顾。这真是没想到啊!
  四天的路程真是很难熬!火车虽然在昼夜不停地穿山越岭,但梁永旬总感觉这火车的速度实在太慢了,而且要停那么多的站,有的站比较大,停下来好长时间不走,急得梁永旬不住地看手表。晚上,火车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听起来非常急切,咣当咣当的声音有时候好像从点连成了线,变成了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的长长的“呲——”声,这时候,梁永旬感觉这火车好像能理解自己焦急的心情一样,一路喘着粗气在穿山过江地狂奔。
  一下火车,梁永旬直奔医院,进到住院部的时候,梁永旬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了,一晃五天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儿子的病情这两天是个什么样子。一进到病房,看到老婆坐在病床上,怀里抱着儿子,正在和对面床上的一个小男孩有说有笑,梁永旬悬了一路的心才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儿子身型瘦弱,脸色惨白。见到梁永旬进来,也只是微微地咧开嘴露了个笑容,那笑容显得很无力。梁永旬放下行李,赶紧过来坐在床边,拉起儿子的手仔细端详起来。儿子用一只手指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对梁永旬说:“爸爸,看,这几个都是针扎的。”梁永旬握住儿子的小手,直感到一阵心痛。没想到他离开才一个来月,儿子竟然遭受了这么大的罪,他的内心深处不由得涌起了强烈的自责和内疚。他握着儿子的手,又抬头看了看老婆。老婆明显憔悴了,塌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之前大而晶亮的眼睛暗淡了许多,嘴唇有点干裂,额头上的几绺流海也散乱地垂着。他感觉心头一时沉闷而有点酸楚,眼睛慢慢湿润了。
  老婆看到他的表情,代下头看着孩子,故意叉开话题说:“儿子真的很坚强,扎针从来不哭,每次去测血小板,他都是主动把小手指伸到护士面前,一点都不害怕。”
  梁永旬摸着儿子的头,心疼地说:“我儿子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一个小小的针头算什么啊,是不是?”
  这个儿子自打生下来就很少哭闹,晚上基本上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既不用喂奶,也不用把尿。有时候梁永旬早上醒来,发现儿子已经早醒了,睁着两只大眼睛在看着自己。两岁刚过,儿子已经对路上的汽车很感兴趣。梁永旬抱着他在校园里面溜达的时候,他会指着路边停着的车问梁永旬那是什么车,梁永旬就告诉他车的牌子,没想到他就记下来了,下次再碰到这个牌子的车,儿子就能马上说出来这是桑塔拉,那是丰田。后来每次带着儿子上街,凡见到不认识的车,儿子就会马上问这是什么车。那时候梁永旬自己认识的车牌十分有限,为了不被儿子问住,梁永旬自己去学校图书馆专门借了一些介绍汽车的书来学    的胃口一直不怎么好,吃东西很少,最初是他妈妈的奶水不是很足,他们订了鲜牛奶给孩子搭配着吃。听人说小孩子的消化能力比较弱,吃纯牛奶不好消化,牛奶在加热前需要兑点水,所以他们每次都是兑了水之后再喂孩子。后来才知道,送牛奶的人原本就已经在牛奶里加了水了,他们取回来再加水,孩子吃到的牛奶还能有多少营养呢!所以孩子的身体一直显得比较弱。这次得这个病,医生说就是免疫系统方面的问题引起的。
  “最初给儿子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身上有好多小红点,还以为是起的痱子,但儿子又没说痒,按理说这个季节天气已经很凉了,不可能起痱子啊。最后到医院一检查,才说是血小板减少性紫癲,就是血液中的血小板太少了,凝血性很差,皮肤上就会出血点子。医生说如果这个时候把身上哪里弄破了,就很难愈合。”
  晚上儿子睡着后,两个人在儿子的病床边坐着,老婆 才慢慢地述说了儿子得病这几天的情况。
  “唉,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到医院医生一检查完,只说是血小板少得厉害,接着就直接发了病危通知,让我在上面签字,我一下子就懞了,拿着笔的手一直在抖。我根本不知道这一个字签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说着,媳妇的眼圈已经红了。
  停了一会,她又说:“到住院部的第二天,又发了一个病危通知,我当时真的心已经凉了,感觉这孩子可能是没救了。要不是大姐在旁边帮忙,我真的都撑不下去了。”
  梁永旬从床头柜上撕了几张纸巾递给媳妇,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最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病情能稳定住,就要相信会治好的。”
  “医生说这种病目前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特效药,主要是靠打激素来维持血小板的数量。但激素打多了,对孩子的成长影响比较大,将来孩子可能长不高。”
  “只要健康,高不高没什么关系。如果这里不行我们就去西安治,或者去广州治,总会有地方能治这个病的。”梁永旬一方面是说给媳妇听,一方面也是给自己宽心,至于能不能治好这个病,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底!
  在医院陪了几天,梁永旬发现医生除了每天给孩子量体温、查血小板之外,就是发几片激素药片,此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治疗方法。这样呆在医院跟呆在家里其实没多大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在医院每天要收费,在家里不用。梁永旬跟媳妇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一直住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反正孩子他外公家就在医院旁边,还不如把药带回家按时服用,需要检查的时候再过医院来。医生查房的时候,他们提出了这个意见,医生也没反对,这样他们当天就办理了出院。
  回程的时间一天天逼近了,虽然请了20天假,但往返路上就要用掉8天,这样在家里的时间就显得非常紧张。这几天,梁永旬晚上常常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看着儿子没有血色的苍白的小脸,心里的折磨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形容。病情一时找不到治疗的门路,而自己刚找的工作又处在试用期,去或者不去都是两难。去吧,前景也不知道在哪里,孩子又有大病在身;不去吧,一下子又不好退回来。好像自己一下子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让他感到非常的迷茫。
  “你还是先过去吧,反正你在家也帮不上手,看病有医生呢,我爸妈和大姐都能帮着照顾孩子。你不去的话,这边单位停了薪,没了收入,拿什么给孩子看病啊!”老婆跟他一样,也是夜夜睁眼看着孩子在发愁。
  梁永旬仔细一想,老婆说的有道理,如果他不去深圳上班,马上就会陷入到真正的贫病交加的境地了。
  走的那一天,刚好是11月11日,而车票上的发车时间恰恰是11点11分,四个11,看着就像8个无助的光棍,显得孤苦而凄惨。        
  天气阴得很重,空中飘洒着的雪花像春天杨柳的飞絮,随着时大时小的西北风,在四处飞舞。空旷的站台上,等车的人不多,个个都裹紧了厚厚的衣服。天气太冷,只有老婆送他过来,该说的话早都说完了,两个人在站台上只是默默地四目相对。看着老婆憔悴的面容,梁永旬心里一阵阵地作疼。这个宁愿舍弃亲情毅然决然跟了自己的傻女人,到现在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上,还要一个人用尽心力照顾病情不可预料的儿子。梁永旬感到自己太对不起媳妇了,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如今竟然活成了这个样子……
  媳妇倒显得很坚强,几天来除了担心儿子的病情外,很少抱怨什么。她伸手把梁永旬肩膀上掉落的围巾拉上去围好,说:“不用担心,家里有这么多人呢,你放心去吧,反正再两个月左右就过年了,你去打听一下广州那边有没有好的医院,不行了过完年我们就带孩子过去看。有病就看病,发愁也没有用。”
  带着复杂而沉重的心情熬了四天硬座火车,回到单位的时候,梁永旬已经完全身心疲惫了。第二天去上班,已经不怎么陌生的同事也只是淡淡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没有人关心他这么多天干什么去了。而他仍然是大部分时间在翻看报纸,可生活的希望报纸里根本没有。梁永旬的心情糟到了极点。
  这样过了两天,实在坐不住了,他就去镇政府找了张秘书。这个引荐了他的张秘书对他倒是很热情,问了他上班的情况,他也没有隐瞒,如实说了自己目前的尴尬处境。
  “这样看来也不是个办法,把你放在文化站好像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不如这样吧,我跟办公室领导说一下,明天你过来这边帮忙吧,就算抽调。这阵子镇里正在搞道路整修集资公益活动,我在负责宣传方面的事情,也的确需要人手帮忙。你先回去,明天说好了,我会打电话给你们站长。”
  果然,第二天一早,站长就通知他去政府办公室,说是要临时抽调他去那边帮忙。
  张秘书把他安排在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在政府大楼的三楼,是一间比较大的办公室,门上挂了一个“主任办公室”的牌子,里面原先两张桌子面对面挨着摆在一起,里面坐的是王主任,外面坐的是张秘书。后来几天,梁永旬才弄明白,王主任是党委政府两办的主任,张秘书是党委秘书。两个人都是正科级,但王主任的级别无形中要比张秘书高半级,因为王主任负责党政两办的全面工作,张秘书的工作可能是“全面工作”的一部分。
  可以看出,在梁永旬到来之前,张秘书与王主任是已经沟通好的了,所以才能在他们两个主任的办公室进门的墙边摆了一张桌子,让梁永旬一个人坐在那里,这待遇一开始就与别人不同。因为办公室的副主任还在隔壁一间大办公室,与其他6位同事一起办公呢,而梁永旬目前的身份还只是一个临时工。
  一开始,梁永旬的工作都是张秘书安排的,主要是收集公益活动的宣传资料,编辑内部简报,三天出一期,一期也就三五页纸。这样的工作对于梁永旬来说,实在是小儿科了。要知道,梁永旬在大学不但教过几年中国古代文学,还教了两年大学语文和公文写作,其语言文字的功底还是非常扎实的。所以经他手办出来的简报,每一期都获得了张秘书的赞赏。因为办简报的工作量不大,后来,王主任也安排一些办公室的文件让他写。不管谁安排的事,他都很快完成,而且质量没得说。这样没过多久,他就在单位里有了影响,见了他的人都喊他梁老师。由于办公室工作任务多,工作人员时常要加班,梁永旬也主动跟着他们一起加班。主任办公室对面是文印室,里面有两台286电脑、一台复印机和一台速印机,两个打字员除了负责所有文字材料的打印外,还要负责其他各部门所有文件的复印装订工作。梁永旬写的所有材料都是经她们两个人的手在这里变成铅字的,在等待打印稿件的时候,看到两个打字员忙不过来,梁永旬就会主动帮助她们复印和装订其他的材料,慢慢地,两位打字员对梁永旬的态度也比对其他人热情了好多。
  梁永旬到办公室工作不几天,就领到第一笔工资,虽然他请过20天假,但工资全额发给了他,一分也没扣。梁永旬想,可能是他请假的时候没有按正常程序办手续,文化站也没有人在乎这个事,所以工资照发。虽然拿的是临时工的工资,拿到手的钱只有其他正式员工的四分之一,但也比他自己之前在宁夏的工资翻了两番。一拿到工资,梁永旬除了给自己留下几个零花钱之外,就马上跑到邮局把其他的钱都寄了回去。这期间,他给老婆的单位打过两个电话,知道老婆已经回单位上班了,孩子的病情仍然没什么变化。
  他曾向张秘书和王主任打听过,看看深圳或者是广州的医院有没有治疗这个病的专家,但大家都没有听说过这个病,没办法给他提供好的意见。但王主任建议他过完年把孩子带过来,去广州的大医院看看。
  “广州是个老城市,医院的专家比较多。深圳目前还没什么好的医院,深圳人稍微有大一点的病,都是去广州看的”王主任说。
  王主任是整个政府的大内总管,吃喝拉撒与车队住房全都归他管。他知道梁永旬一直住在别人的客厅后,就把政府大院后面的宿舍楼里空着的一个单间房分给了他。这个单间宿舍窗户外面就是马路,路过的车辆扬起的灰尘一直不断地从门窗的缝隙里漂进来,车辆的喇叭声与摩托车马达的轰鸣声昼夜不停。可能是太吵了,所以一直没人住吧。梁永旬看房子的时候心里暗自这么想。吵归吵,怎么说也是个单间啊,这样过完年就可以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了。再说了,宿舍在政府大院里面,老婆来了不怕查“三无”,而且楼下对面就是饭堂,生活方便多了。梁永旬把接孩子过来看病的想法跟老婆说了,让老婆在放假前去单位办个停薪留职的手续。
  90年代初期,深圳的乡镇政府还处在农村城市化的过程中,逢年过节还保留着广东农村沿袭了多年的风俗。到了腊月二十五六,单位员工吃完团圆饭,除了值班人员,其他人就基本可以放假了。离放假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有一次周末,梁永旬去观澜朱先生那里,他们就商量着春节回家的事情。虽然说镇政府放假比较早,但前后的假期加起来也不到两个星期,如果坐火车,路上耗掉8天,在家就没剩下几天了,所以他们决定坐飞机回去。那时候,佛山有一个军民两用的联航机场,有直飞银川的航班,但买票要去银川驻广州的办事处。梁永旬说他自己周末没事,于是就主动承担起了去广州买票的任务。
  梁永旬对周边的交通不是很熟,只是经常看见挂有“深圳—广州”牌子的大巴车从平岗路过,也在路边揽客。梁永旬就决定坐大巴去广州。
  星期六早上,梁永旬先去路边小店要了两份小笼包,吃了一份,打包了一份,然后再到旁边的小店买了一盒方便面,回到宿舍后,他把方便面的盒子撕开一个口子,把里面的面块取出来,从床底下的盒子里取出老大、朱先生以及其他两个同乡让他买票的钱,连同自己的共3000多块,用一个塑料袋包好,放进方便面盒子里,再把面块放在上面,把盒子封好。然后找了个塑料袋把方便面盒子装进去,再把那一份小笼包压在方便面盒子上。看了看口袋里还有几十块零钱,然后就提塑料袋去坐大巴了。这是梁永旬第一次手里拿着这么多钱出门,而当时的“车匪路霸”非常猖狂,拦路抢劫、拦车抢劫的事情经常发生。而临近年末的时候,一般都是劫匪活动比较频繁的时候,都想着抢点钱回家呢。要带这么多钱坐大巴,如果路上被人抢了,赔钱是小事,过年回不了家才是大麻烦。所以梁永旬想了这么个办法。
  坐上了挂着“深圳——广州”牌子的大巴,梁永旬才发现这个车并不是直达的,而是像公交车一样,走走停停,见路边有提着行李的人,车上的售票员就下车去招揽。这样就不断地有人上来去,每有人上来,梁永旬就要仔细打量一下,看看像不象刧匪。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走出深圳。梁永旬想,慢也不怕,只要安全到了就好。走到松岗,这里是深圳与东莞交界的一个镇,售票员通知大家换车了,说这个车坏了,走不了了,让大家下车换旁边的另外一辆车。在大家换车的时候,梁永旬看到两个车的售票员在数着人数,然后在算账找钱。旁边的乘客说:“去个广州还要被卖猪仔!”梁永旬当时还不太明白什么叫“卖猪仔”,他猜想可能是就转手倒卖的意思吧。换过来的这个车也照样是走街串巷地走走停停,到了广州已经是下午6点多了。
  好在办事处售票点就在广州火车站对面的一个酒店里,比较好找。买完票,饭盒里的钱交了出去,梁永旬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从酒店出来,他把提着的那一份小笼包子吃了,然后赶紧坐车往回赶。回程的车虽然也是走走停停,但没有再“卖猪仔”,这样,梁永旬在晚上12点前回到了宿舍。
  放假回去的前一天,他们几个在宁夏驻广州办事处所在的一个小酒店住了一晚,因为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坐联航从这里发出的班车直接去机场。头一次坐飞机,梁永旬竟然兴奋得晚上睡不着觉,一个晚上他都想象着第二天下飞机后与老婆见面的场景。又担心坐飞机会不会不安全,因为就在去年,西安飞广州的一架飞机起飞后不久就在上空爆炸了,机上全部人员无一生还,那架飞机是苏联的图154,而他们第二天要坐的联航的飞机就是这个型号,几个人的心里不免都有些紧张。
  佛山的机场是军民两用的,设施比较简陋,过了安检的乘客在排着队去登机的时候,隔着路边的铁马还能和送行的人握手道别。飞机起飞的时候,马达的轰鸣声有点像拖拉机发出的“突突突”的声音,这让本来就心里不踏实的梁永旬对这架飞机的安全性越发有点担心。路上飞机颠簸的时候,梁永旬吓得把座位上的扶手抓得紧紧的,没想到扶手并不是固定的,一用劲竟然抬了起来。飞机在贺兰山脚下的简易机场降落的时候,从飞机的舷窗看出去,发现接机的人群在机场跑道一侧的土梁子上站成了一排,有人手里挥舞着帽子在向飞机打招呼。看到这个场景,梁永旬的眼圈竟然有点红了。
  接梁永旬是的孩子的大姨夫,也就是梁永旬的姐夫。一坐上姐夫的车,梁永旬就问孩子怎么样。姐夫说:“血点子再没怎么出,但小家伙就是胖了不少,可能是吃药产生的副作用,说是药里含有激素。”
  梁永旬说:“只要身体没其他问题,胖就胖一点吧,没关系。”
  “就是啊,当初进了医院,一天就发了两个病危通知,差点把你姐吓死了。”姐夫是个大嗓门的北方汉子,说起话来语调很高。
  一个多月不见,儿子确实变化不小,当初有些发白的小脸,现在变得像一个圆圆的灯笼,而且红里透着一点黑。仔细一看,这种胖是有些浮肿的虚胖。虽然见到了儿子,但梁永旬那颗悬着的心还是没有落地。儿子靠这种激素类的药维持着,时间长了总不是个办法。而且这种药的副作用已经看得很明显了,听说这种药吃多了,对孩子身体各方面的发育都是有影响的。
  每个人心里都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所以这个年过得也开心不起来。正月初三,梁永旬就带着老婆孩子出发了,先是坐了两天长途汽车,到陕西老家看了一下父母,在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赶到到西安换乘火车,等赶到深圳已经是正月初八了。临出发前,梁永旬还专门到医院问了医生,看孩子这种情况连续坐几天车,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医生给他开了一盒平时服用的激素类药片,说只要每天按时吃着药,不会有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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