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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事儿》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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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 05: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两年之后,梁永旬被提拔为办公室的副主任,不仅管起了党委政府主要文字材料的起草审核,还要管政府的吃喝拉撒,包括宿舍、饭堂和车队。没当这个副主任之前,张秘书让他去报社送一个稿子,叫办公室给他派了一辆车,那个司机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跟他说,到了报社对面的人行天桥下面就把梁永旬放了下来,让梁永旬从天桥走过去,自己则在附近等。当了副主任之后,车队归他管了,有一次去报社,他点名要了那个司机,结果司机一直把他送到报社大院里面的楼门口。还有饭堂那个掌勺的阿姨,现在每次都是满脸堆着谄媚的微笑,手里打菜的铁勺狠狠地挖进盆里,满满当当地扣在他的盘子里。梁永旬心里不止一次地暗自思量:当初我一家三个人吃一盘菜,想让你多给我打一点的时候,你却偏偏把它抖掉了。现在我一个人吃,你却打得满满当当的。人怎么能势利成这样啊!唉!
  当了副主任,单位就给梁永旬配了一个BP机,而且是中文显示的。按照当时的惯例,副主任一般都会有一台公车供自己支配使用了,何况梁永旬还管着整个政府的车队。但梁永旬当时还不会开车,没有驾驶证。车队的曾队长就主动安排了一个司机,下班之后开着那台窗户上玻璃不全的北京吉普,拉着梁主任去外面的空地上练车。
  之前,梁永旬已经与几个同事在旁边的一间办公室一起办公了。有一天,他正在办公室与同事们讨论一个综合材料,BP机突然“嘀嘀嘀”地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显示的是有一个姓刘的小姐呼他。
  “刘小姐,怎么会有个姓刘的小姐呼我?”他有点疑惑地说。
  “肯定有小姐请你吃饭了,梁主任年青有为,很有魅力啊!”同事们调侃道。
  梁永旬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过去:“喂,哦……是老妈啊……”原来是梁永旬的岳母,同事们都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生活走上正轨之后,一到周末,梁永旬就带着老婆孩子不是去观澜就是跑龙华。那时候,任先生的关系已经调进了龙华政府,他老婆也调到了龙华股份公司。作为往日的老同事,又是他乡的故知,重新能聚在一起,大家自然就亲近了许多。梁永旬也带着他那几个结拜兄弟去任先生家里小聚,同是宁夏来的,都是一个年龄段的人,大家在一起吃着任先生老婆做的羊肉小揪面,聊着当年来深圳创业的坎坷经历,回味着宁夏的贺兰山黄河水,那个热乎的感觉从心底里直往外涌。
  国庆、卫东、和平与建设四个人是同事加同学,当初他们四个都是宁夏一个部属大型国企的工人,90年代末,该企业从日本引进了先进的生产设备,还邀请了日本专家过来指导,为了能加强与日本专家的沟通,熟练掌握日本设备的使用情况,企业选派了一批文化水平较高的年轻人,送到西安外语学院进行日语强化培训。回到企业干了没几年,日本专家走了,留下设备技术人员也都能熟练操作了,他们这些日语人才基本上派不上什么用场。在梁永旬来深圳的前两年,他们五六个同学跟着他们的师傅就一起来深圳闯荡了。
  “其实大家都不容易,我们几个第一次来深圳的时候,也是一个挨着一个地去敲人家工厂的门,从罗湖找到平湖,又从平湖找到塘厦,找了一个多月,人家根本不鸟我们。后来找不着就干脆不找了,我们就找了个酒店住下来,天天打麻将。等钱快花完了,就打道回府去了。”卫东边吃面边说。
  “因为师傅的女儿在广州,他来了就落脚在这边了。我们回去一年后,师傅又动员我们过来,我们就又来了。这次来倒还比较顺利,没多久大家都找到事儿了,人还是要讲个机会和运气,运气来了,机会就有了”国庆接着卫东的话说。
  国庆是个典型的西北汉子,人长得敦实粗壮,真正的虎背熊腰,梁永旬经常说,老大背上的肉厚得用刀子剁几刀估计都剁不出血来。国庆眼睛大,脑袋也大,说起话来嗓门更大。说得急了,嘴里的唾沫星子四处乱飞。在他们四个同学当中,国庆的年龄最大,所以大家平时就叫他老大。
  和平跟卫东是同年生人,但月份比卫东小,所以他在他们四个人中排行老三。和平人长得比较干净,平时浑身上下也收拾得比较利索,乍一看还真就有点老板的派头。刚开始,他在龙华的一家中日合资的皮具厂做翻译兼业务主管,干了两年,遇到合资双方改制,他就从厂里脱身出来,自己到龙岗去租了厂房招了工人,真正地做起了老板。
  建设是他们四个同学中年龄最小的,人也长得小,个头最多不超过一米六,但脑子最灵活。来深圳时间不长,他竟然能用白话和当地人交流。
  梁永旬跟他们几个认识之后,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一来大家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周末聚在一起能打发时间。二来,梁永旬加入进来,可以作为替补队员,解决了他们经常出现的三缺一的问题。因为总有人因为家里或者公司的事晚到或者早走。于是,打麻将就成了他们几个每周必聚的主要活动内容。
  人都说钱爱有钱人,跟有钱人打麻将,差不多都是有钱人赢。因为有钱人不在乎输赢,放得开,心态好,所以打起牌来就得心应手。而没钱的人越怕输,打牌顾忌就越多,遇到连续几把不和牌,就容易心气浮燥,越没办法放得开。所以越是没钱的人,打牌越容易输。在这方面,梁永旬是深有体会的。因为在他们几个人当中,梁永旬的收入是最少的。当时,卫东是他们几个人中工资最高的,而且卫东跟老婆都在同一个厂上班,一家有两个高收入的人,这优势无论如何是一个人没办法比的。所以最初那两年,每次打牌基本上都是卫东赢。梁永旬可能天生就是个散财的命,工资不高,但打十次差不多输九次,经常被打得连回去的车费都没有了,所以大家就戏称他为“书(输)记”!后来卫东买了一部车,这是他们兄弟几个当中最先买的私家车。大家有时候开玩笑说,卫东那个车的四个轮胎都是梁永旬贡献的。
  徐大可是浙江宁波人,因为他租的房子跟卫东在同一栋楼上,卫东这里三缺一的时候就会喊他来凑脚,时间长了,也就与大家混在一起成了兄弟了。徐先生个子很高,人长得清瘦,但显得诚实厚道。尤其是打牌的时候牌风很好,喝酒的时候酒量更是不错。于是一到周末,几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把徐先生找来。建设曾开玩笑说:“我们几个是宁夏的,而大可是宁波的,南北差异这么大,为什么我们还能玩到一起?因为我们的地名里面都有一个‘宁’字,宁波宁波,不就是宁夏的波么!”广东话里面,波是指女人的乳房。建设这么一说,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徐先生只是咧了一下嘴,端起杯子说:“喝酒。”
  有一次,大家喝酒喝到劲头上的时候,和平提议哥儿几个一起结拜一下,以后就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了。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老大分咐梁永旬马上去外面小店买了一把香,点着后每人给了一支,大家按年龄大小排成一队,国庆作为老大自然站在最前面,梁永旬年龄最小,就站在徐大可的后面,成为老六。大家手里拿着香,跟着老大一起作揖磕头,然后一个接一个把香插到前面的香炉里。最后又端起酒杯,在说了那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俗的不能再俗的套话之后,几个人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显得很有点桃园结义的豪迈之气。
  第二天,梁永旬就跟老大老二老四他们几个还没有手机的兄弟一起去市里的移动营业厅开了卡,买了手机。之前大家都是腰里别着BP机,收到传呼之后,还要去找电话回复。
  和平自己办厂之后,收入就不是用工资来形容了。厂里有两百多工人,专门生产出口的手包和钱包,订单主要是从日本客户那里接。为了与客户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和平开始打起了高尔夫,后来还在观澜高尔夫球会花几十万买了个会员卡。以前每到周末,大家都会自觉聚在一起。自从打上高尔夫之后,周末的聚会和平就来不了了,每次都是等打完球再跟客户吃完饭才过来。那时候,这边的麻将已经打了几个小时,手气不好的人已经快被洗干了。和平一到,立马就让别人让位,他上手不到几圈,就像风卷残云一样,把几个人的钱全部卷到了自己的口袋。
  “兄弟,你又来扫荡来了!”卫东本来赢了很多,和平一上场,几圈下来,他不但把赢的吐出去了,还倒输出去了不少。
  “钱就是个嫌贫爱富的货,就爱往一堆儿挤。你看看老板一来,风向马上就转变了。”梁永旬一边给他们添茶倒水,一边说。和平来之前,他已经被冼干了。
  收摊之后,已经快凌晨1点了,大家都垂头丧气地准备散场离开。和平点上一支烟,说“坐一下吧,每次来了就打牌,打完了就走人,这样很没意思啊!”
  大家又都坐了下来,徐大可也拿出烟来点上。梁永旬又继续给各位的杯子加水。
  “打麻将坐的时候太长了,这腰背根本受不了,兄弟们以后还是都打打球吧。”
  “打什么球?打高尔夫?那玩意是我们靠工资吃饭的人能玩得起的吗?”梁永旬说。
  “打球绝对比打麻将便宜。你打一场麻将输多少钱?少则几百,多则几千。可一场球便宜的场才三四百啊!怎么就打不起了?”
  “听说一套杆都要好几千,有品牌的还要好几万呢。”徐先生自己在东莞凤岗办了个小模具厂,也接触过打球的客户。
  和平喝了一口茶说:“如果初学,一般的杆就可以了。杆的问题我来解决,以后大家可以先去练习场练一练球,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再回来打牌,这样不至于那么累。”
  下一个周六下午,大家都到龙华的华晨高尔夫练习场集中,和平从自己的车上卸下了五个球包,大家每人提了一个,去放到自己的位子上。和平开始教大家怎么握杆,怎么站位,怎么击球了。从这天开始,和平就被大家称为师傅了。卫东第一次击球,手没有握紧球杆,结果球没有打出去,杆却飞出去了,而且飞到了练习场旁边的树上,后来喊来球场工作人员才把杆取了下来。
  有人说,高尔夫是绿色鸦片,这话只有打过球的人才会深有体会。几兄弟在师傅的带领下,练了几次之后就跟着下了场,打了一次之后,就深深地体会到了高尔夫的魅力。怪不得一场球一两千,也有那么多人去玩。一个会员卡几十万,还有那么多人去买,打过球之后才知道,这玩意儿一玩起来很快就会上瘾啊!后来,周末早上打球晚上打牌已经成了这兄弟几个的常规活动。有意思的是,有了微信之后,他们兄弟几个拉了个群,起了个名字叫“方圆会”,意思是白天玩圆的,晚上玩方的。梁永旬老婆有一次非常生气地说:一到周末你就不见人了,兄弟的电话比圣旨还管用,家里的啥事都不管,你干脆跟你那几个兄弟一起去过日子得了!
  就在那一年的冬天,老四建设却因肝癌离开了大家。在医院下了准备后事的通知后,兄弟们每天都轮番去医院守候,老四见大家来了,还强打精神拉着大家的手,装作轻松的样子和大家开玩笑。老五进去的时候,老四正在睡觉,等他醒来一看见老五,就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把房子收拾好了吗?”老五出来后跟大家说,恐怕得赶紧去选块墓地了吧。第二天一早,梁永旬就跟老四老婆一起去了墓园,不仅选了墓地,连墓碑、骨灰盒等都选齐备了。当天晚上,老四就走了。当时所有的兄弟都在跟前,看着护士们把老四身上插的管子一根根拔掉,然后用白布单把老四包裹了起来。一直守候在跟前的老四的弟弟和妹妹边哭边拼命往老四身上扑,兄弟们帮忙把两个人拉开,然后又一起把老四送到了楼下的太平间。
  老四走的时候才刚刚48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龄。听医生说他可能是之前喝酒喝得太凶了,肝脏受损比较厉害。老四是个爽快人,喝酒从来不耍赖,端起杯子仰头就喝干。说到老四喝酒,梁永旬有两次亲眼见过酒从他嘴里直接喷射出来。一次是喝得坐不住了,旁边的人把他搀到沙发上刚坐下,他肚子里的酒就像喷泉一样从嘴里直接喷射了出来,给对面帮忙的人喷了一身。另一次是已经喝完酒一个多小时了,大家上床睡觉的时候,梁永旬扶着老四上床刚要躺下去,酒就从他嘴里直接喷出来,射在了床里面的墙上。在兄弟几个喜欢上高尔夫球的这半年,老四很少和大家一起玩了,一个是他的厂在宝安那边,离得比较远,二一个就是他周末基本上都是陪客户,没时间过来。后来听说他每个星期都有几个晚上要与客户喝酒,他这样喝起酒来不要命的性格,又长期这样不要命的喝,很快就把他的命喝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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