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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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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 05: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四 花船
  往年的苓陵香的花都没有那年的开的那么多,开的那么绚烂。
  粉色的苓陵香的花,沿着西海的岸向上铺展,铺满騩山的整个山脚。微微的西南风徐徐吹来的时候,整个西海的海面上就氤氲着那种迷离的软香的气息。西海里的鱼儿们时不时地跃上水面,好象它们也能嗅到那迷人的花香。
  在西海的南岸,娥在花丛中奔跑着,身上穿着自己用苓陵香编织的衣裙。因着兴奋和奔跃,脸上显现着女孩儿天然的娇红。
  族里的男人们都去打猎了,族里的女人们都去騩山的东坡采摘山果,只有她自己偷偷地跑到了这儿来嬉戏。
  每到苓陵香花开的时节,穷桑的女人们都会采集苓陵香的花。采来以后,在阴凉处慢慢地风干。再从穷桑树上摘来桑叶,在西海边用石块轻轻地砸掉桑叶的叶沫。当只剩下镂空叶脉的桑叶时,就用这叶脉的桑叶包裹起风干后的苓陵香,吊在她们的茧窝里。这样,她们的茧窝一年里都会有着苓陵香的香味。
  娥在花丛中蹦着跳着,忽然,她就听到了让她的心里怦然一动的声音。她停下了脚步,细心地听着。那不是鸟叫,也不是风掠过树林的声音,那声音象是低声的呼唤,又象是诉说着什么的缓慢的吟唱。
  娥觉得好象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听到过这种声音。辨清了声音是从西南方向传来的,皇娥就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翻上了一道山梁,拔开挡在眼前的灌丛,娥就看到一个歇脚人跪坐在远处的枞树下。双手拿着个白色细棍样的东西在吹着,声音就是从那个白色细棍样的东西里面发出的。
  歇脚人是西海边上的人对旅者的称呼。
  经过西海的旅者一般都是东方来的。他们大多是去西方寻找传说中的帝之悬圃,据说从那里可以直接叩开天庭的大门。去的多,回来的很少,据说多是死在了途中。每个旅者来到西海的时候,都会在西海的边上稍作休憩。因为西海的水甜,因为西海有挂满了枝头的果子,因为西海有敦厚老实的人。
  他们或坐在西海的边上挑破脚上的血泡,把双脚泡在西海清凉的海水里,驱赶一身的疲惫。或爬上山坡采摘下香甜的果子,补充一下食物以应后路上的饥渴。
  往来的歇脚人大多是老者,他们都是想找到帝之悬圃叩开天门,获得长生不老。但是,娥看到的是个少年。那少年人身上的葛衣已经有些褴褛了,长长的头发束成了三束披在后背上,旅途的疲惫使他看上去非常削瘦。但还是能看出来,他要比西海边上的人更高大更宽厚。
  娥听的入迷,她实在想弄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能发出这么好听的曲儿。这时候那歇脚的少年象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他站起身来,往娥这边看了过来。娥就看到了他那象启明星一样亮的眼睛,心中一慌,松开了拔开灌木丛的手,转身跑了开去。
  跑开了的娥心里忽然就有了莫明的娇羞,心砰砰跳了起来,但耳边却总是响着那迷人的曲儿。
  第二天,娥又来到苓陵香的花丛里,她是想来看花呢,还是想再听听到那个曲儿?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个曲儿又响了起来。
  她循着声音奔跑上了山坡。到了山坡,那声音却又没有了,她拔开灌木丛,枞树下没有那少年,她不禁有些失望。
  娥回身想走,转过身来却发现那少年就在自己的身后,她尴尬的脸通红通红的。她想对那少年笑笑,脸上却没能笑出来,尖尖的翘翘的鼻尖上就沁出了汗来。那少年看到她那可爱的模样,忽然间就一阵心慌:
  “你,你……”
  娥看着他明亮的眼神,突然有些迷乱,转身就想跑。少年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娥回过头来看那少年,少年就看到娥的眼里闪着的怯意,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
  娥在慌乱中跑下了山坡。
  少年呆呆地望着娥矫健少女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
  从这一见起,少年就决定暂时不走了。
  从那以后少年就开始尝试着接近穷桑人,他打了猎物就给穷桑人送去,说是想看看穷桑人神奇的茧窝。他采摘了果子就去和穷桑人分了吃,说是自己的葛衣破了来借根骨针。他捉了鱼用盐巴渍上给穷桑人送去,说就是让他们尝尝鲜。
  以前也有歇脚人来到穷桑的氏族里,或交换些物品,或寻求一些帮助,但从来没有人像这个少年让大家都欢喜。时间长了穷桑人就发现那少年的眼光总是落在了娥的身上,而娥也总有些慌乱躲闪的眼光。
  这就让穷桑人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由。
  穷桑人是不介意氏族的女人和族外的男人在一起的,只要女人高兴了,就可以把喜欢的男人带到她茧窝里住上一段时间,但不能从族里分到食物。娥虽然到成年的年龄,但是她还没有接受过成人礼,她现在是不能和男人在一起的。而那少年并没有对娥做什么呀,穷桑人落得有人送东西来吃,所以并没有人说那少年的不是。
  騩山的男人介意!因为穷桑的女人是騩山男人的女人。
  騩山的每个男人都垂涎着娥的美貌!
  终于有一天,当那个少年带着打来的猎物,送到穷桑人的茧窝去的时候。騩山的男人们围了上来,他们粗暴地夺去了那少年手里的猎物,揪住了那少年的头发,用恶毒的话语咒骂恫吓着少年:
  “再来就杀了你!”
  从那天起那少年就消失了。
  那少年消失了,娥的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醒时睡时都是少年明亮的眼睛和暖暖的笑。穷桑巫皇看到女儿那丢了魂的样子就笑了起来说:“我的娥,长大了啊!”
  在第九天的时候,西海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木船。
  木船上铺满了苓陵香的花。船的中间央竖着用桂树做的桅杆,桅杆上悬挂着一片片莲叶叠成的帆。在桅杆的顶上有用桂枝做成的十字的架子,架子的四端用紫藤连着木船的四个角,在架子和紫藤上面也都扎满了苓陵香的花。
  那个少年坐在木船上吹起了他的骨箫。
  骨箫一响,就飞来了一只黑嘴巴的鸠鸟落在了桅杆的顶上。落下来的鸠鸟一声鸣啼,就飞来了十二只黑尾巴的伯劳鸟,落在莲叶的帆上面。
  当那少年指示出要去的方向,那鸠鸟就根据风向,啼叫着指挥伯劳鸟们,调整着莲帆的角度,引领着那木船在西海的南岸边上流连往返。
  在騩山东边的山坳里采摘着山果的娥,恍惚中就又听到了那少年的曲调,她丢下了手中的篮子就向山梁上跑去。
  站在了山梁的高处,她就看到了西海里飘浮着的花船。那是个什么东西啊,真是太美了啊,娥在心里叹道。
  西海边上的人们从没见船,他们最多也就是弄个粗点的树干,站在上面,沿着西海的水边用桑树枝做的鱼叉叉鱼。
  为了能看得清楚点,娥就绕着山坳向西海边跑去。跑的近了,就真切地听到了那个曲儿,看到了端坐花船上的人儿。娥陡然间就停下了脚步,从山上跑下来激烈跳动着的心,突然间好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她靠在了身旁的一棵树上,努力地使自己能平静下来。
  望着西海,望着花船,望着船上面的那个少年。她知道那花船是为她而扎,她知道那曲儿是为她而吹。她想到那筏上去,她想再看到那少年眉眼间的笑,但是她不能。每一次和那少年四目相对的时候,她都能看到少年的心里燃烧着的东西。她不能去,她还没行成人礼。
  娥就这样靠在树上,远远地看着那西海里的船和船上的少年,直到太阳从西边的山上落下,才幽幽地回到了茧窝。
  第二天,西海边上的人,就都知道西海里有一只漂亮的花船。大家都拥到了西海的岸边,去看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美丽的东西,看到的人都啧啧称赞。騩山的男人们自然知道那少年的心思,就聚在南岸上一起大声地咒骂少年,向花船扔着石头。那少年听到了騩山人的咒骂,站起身来,先对騩山人弓身微笑,然后用手指了指向了西海中心的方向。桅杆顶上的鸠鸟就连忙‘咕~噜噜噜~’地对帆上的伯劳叫着,帆上的伯劳鸟们就连忙挥动翅膀转动起莲帆,花船就向西海的中心驶去。
  等少年看到岸边的人们都散去了,他又会把花船驶回南岸的边上,继续吹着他的曲儿。
  少年就这样在西海的南岸吹奏了整整八天的曲儿。
  曲儿也撕扯了娥八天的心。醒时睡时,心里都是那少年眼里的爱意。
  “一定不要到那船上去啊,你没行成人礼,去了那可是侼逆人伦的大罪啊!”穷桑巫皇告戒着自己的女儿说。
  但娥真的是承受不了这种煎熬,在第九天的早晨她跑到了岸边,跳上了那只美丽的花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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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 05:30:45 | 显示全部楼层
灌灌鸟
  那是给稻谷薅秧子的时节,诺么满脑子想的就是每天在田坝里能捉多少泥鳅。
  兔肉獐子肉,比不了火燎泥鳅。
  每天踏着斜阳,迎着凉凉的山风,拎着用马兰草串起来的一串串的泥鳅回家,是诺么最快乐的事了。向阿爸讨来火种,向阿妈讨来盐巴,听着火塘里木材的噼啪声,听着炭火上泥鳅嗞嗞的冒油声,诺么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也就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做起了一个梦。
  他梦见一只乌鸦站在树枝上,不停地哀号。这梦一做就是三天,在第三天的梦中那只乌鸦从树上掉下来死了。
  他讲给阿妈,阿妈说,这不是个好兆头哟!
  他讲给阿爸,阿爸说,都到了猎獐子的年龄喽,还做那些没用的梦哩。
  每天打猪草、薅秧子、烧泥鳅地忙活着,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可是过了几天诺么又做了同样的梦,同样是一只乌鸦在树枝上哀号,到了第三天的梦里摔下来死了。
  诺么想,给阿爸阿妈说也没有用,就把这事埋搁了心里。
  就这样诺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做着同一个梦。做到第九次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开始恍惚了,他开始腻歪这个梦,这个梦好像在拉扯着他的心,想把他扯开成两个不同的人。
  心里慌慌的,他又告诉了阿妈。
  阿妈耽心了,阿妈害怕了,阿妈说,带你去瞧瞧啊。
  捉了只大红公鸡,让诺么抱着。从房脊扯下三串肉干,从鬲罐里盛出三块粿粑,妈妈用篮子挎着。娘儿俩涉过了两道子川,翻过了三道子梁,来到了一个名叫玉仓的大寨子,找到了巫尞的家。
  巫尞人老了,巫尞眼瞎了。巫尞摸摸公鸡的头,公鸡咯咯叫,巫尞脸上的皱纹拧成了笑;巫尞闻了闻肉干,肉干喷喷香,巫尞拍着干枯的双手拉长腔。
  听说是来问事,那巫尞浑身一抖就滚在了地上,翻着本来就瞎着的白眼不喘气。等她有了呼吸坐起身来,就变成了一个壮年男人的声音:
  “你想问什么事?”
  诺么就把自己连续做着乌鸦在枝头上哀号的事,说给她听。
  那男人的声音呻吟了一下,慢慢说道:
  “山南山,
  山南秀,
  仗矛携弓大步走,
  过了黑林有青丘。
  青丘有神柘,
  凤鸾莫敢栖。”
  那声音顿了一会,缓缓说道:
  “此乃大凶之忌兆,悲,不可往。”
  从巫尞那儿回来后,诺么的梦并没有消失。
  连续同样的梦使他开始颠倒梦想,甚至白日都会去做这个梦。不堪其扰的他决定找到那个青丘之山,去看个究竟。
  一天的清晨,他围上了他的豹皮围裙,捡了根桑矛,把弓斜挎在身上,在腰上栓好了箭囊。
  阿妈哭着不让去,阿爸坐在门口削着箭杆,不作声。
  阿妈看实在拗不过诺么,赶忙去准备了个麻布包裹,给诺么带上吃的用的。
  阿爸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阿妈千叮咛万嘱咐地把诺么送出了寨子,拉着诺么的手说:
  “孩子你早去早回啊,别让阿妈等得哭瞎了眼啊。”
  “放心吧,阿妈。”说完,诺么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阿妈直到泪眼看不见儿子的身影了,才在叹息声中走回了家。
  向南,翻过了一座山又翻过一座山,涉过了两条河,再翻过一座山。诺么就看到一片黝黑繁茂的森林,这就是那人说的黑林子了,诺么想。
  也不知道诺么在这黑林子里穿行了多少天。林子里暗无天日,有石刀砍不完的藤子,有窜来窜去赶也赶不走的的蛇,还要提防着从背后冷不丁扑来的豹猫。
  诺么知道快到青丘山了,因为自己已经不做那个黑乌鸦的梦了。不做这个梦了,他的精气神就好多了。
  青丘山,正如名字所说的,既不高大也不险峻,山上长满了丛林和灌木,远远看上去,在山巅之上有一棵大树,在阳光之下发着熠熠的光。
  没有上山的路。
  诺么在山南的小溪边找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正好够他住的。在洞里生了堆火,在洞口生了堆火,去去瘴气和虫豸,然后就去河边磨他那早就砍钝了的石刀。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诺么砍了四条道,到了山上遇到了峭壁上不去。
  东南、西北、东北、西南四个方向,诺么又砍了四条道,还是遇到了峭壁,还是上不去。
  石刀磨成个残把了,诺么也累倒了。
  管它去,睡觉!
  也不知道是个清早还是个晌午,睡得糊里糊涂的诺么被两个人吵架的声音给吵醒了。
  “是我先看到的!”
  “是我先啄开的!”
  “是我先看到的!”
  “是我先啄开的!”
  ……
  诺么出了洞,四下看看也没人啊。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他抬头顺着声音一望,看到了栖立树枝上的两只鸟。那两只鸟比布谷大些,身上覆着雄雉一样鲜艳的羽毛,却又没有雄雉那样长长的尾巴。矮矮的蓝色的肉冠下长了个人的脸,短眉圆眼,肉嘟嘟的鼻子下面却是一个小小的尖尖的鸟喙。
  “滚开,你们这两只吵人厌的鸟!”诺么冲两只鸟喊着。
  “咦,这是什么,这是只人么?”一只鸟说。
  “不是人,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另一只鸟说。
  “是人!”一只鸟说。
  “不是人!”另一只鸟说。
  “是人!只有人的屁股蛋才怕冷,大热天也用兽皮捂着。”一只鸟说。
  “不是人!”另一只鸟说。
  “是人!”一只鸟说。
  诺么转身进了山洞里拿出了弓箭,挥了挥弓箭对那两只鸟说:
  “再不飞走,我就把你们射下来,烤着吃!”
  两只鸟赶忙扑楞起翅膀飞走了。
  第二天的早上诺么醒来,没听见鸟的吵架声。他的心里就有点后悔,昨天不该把那两只鸟赶走,说不定它们知道怎么到山顶上去呢。
  吃了点东西,诺么来到了小溪,他躺下来把自己泡在溪水里。心里想,我来到这里就不做那个怪梦了,我现在回去呢?回到家里是不是就不做这个怪梦了?回到家里如果又做起那个梦呢?不行,我不能回去,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明白。
  想到这诺么坐起了身来。太阳已经高过了东边的山麓,透过树叶,斑斑驳驳地照在小溪上。诺么听着溪水的流淌声,看着小溪,突然,他的心里一激灵,我为什么不沿着溪水上山!
  想到这,诺么起身就沿着溪水往上走。
  大概走过了半山腰没多远,诺么就失望地来到了一个黑潭边。潭不大,四五步宽的样子,潭的中间咕嘟咕嘟地冒着泉水。诺么捧着泉水喝了一口,转身想下山。就在这时听到头上传来了说话声。
  “这只人真坏,躺在溪水里弄脏了水,害得我们飞到上面来喝水,他还跟了过来。”
  “他不是只人!”
  “他是只人!”
  “他不是只人,他有个不怕冷的屁股蛋!”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想问一下,怎么能到这山顶上去?”诺么昂起头望着它们说。
  “他在给你说话。”一只鸟说。
  “他是在给你说话!”另一只鸟说。
  “他在给你说话。!”一只鸟说。
  “他是在给你说话。!”另一只鸟说。
  ……
  “真是两只笨鸟!”诺么见两只鸟不理他,忿忿地说。
  “你才是笨鸟!”两只鸟一齐说。
  诺么心想,这是要和它们吵架,它们才和我说话。
  “你们根本不知道怎么能到山上去!”
  “我们知道!”一只鸟说。
  “我们当然知道!要山咕噜子驮着才能到山顶上去。”另一只鸟抢着说。
  山咕噜子?山咕噜子是个什么东西?诺么心里想着。
  “你们根本不知道山咕噜子在哪里!”诺么冲着两只鸟嚷道。
  “我们知道!”一只鸟说。
  “我们当然知道!山咕噜子住在南边的即翼之泽里。”另一只鸟抢着说。
  “山咕噜子根本不会驮我上山!”诺么嚷嚷着说。
  “山咕噜子会驮你上山!”一只鸟说。
  “山咕噜子当然会驮你上山!但是你要先打败它!”另一只鸟抢着说。
  “我根本就打不过山咕噜子!”诺么嚷嚷着说。
  “你能打过山咕噜子!”一只鸟说。
  “山咕噜子最怕胡枝子花!”另一只鸟抢着说。
  “扔掉鹿皮围裙!”一只鸟说。
  “披上胡枝子花!”另一只鸟说。
  “披山萩兮执电矛,
  振长风兮戮戾魈。”
  两只鸟一边唱着,一边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即翼之泽是由周围的几座山的溪水浸漫而成,水不大,汀洲和野泽各半的样子。泽的中腹有一道隆起的土坡,土坡的东边长着一棵遮天蔽日的白?树,树不远的土坡上有一个一人半高的洞。
  此刻,诺么头上胳膊上腰上大腿上缠绑着胡枝子花,肩上抗着桑矛站在洞口前。
  围着土丘转了一圈,诺么诂摸着山咕噜子就住在这个洞里。
  他跳跃着、号叫着、扭动着、咋呼着。
  不一会真从洞里出来个山咕噜子。
  白色的毛发,比羊大比牛小,身形类狐,猕猴似的脸却长着两个长长的獠牙,九条尾巴蓬松着翘在身子的后面。
  诺么不眨眼地看着山咕噜子,山咕噜子眼也不眨地看着诺么。突然,山咕噜子一转身,跐溜一下,窜上了身后土坡的树丛里。
  诺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胡枝子花,心想,这东西真怕胡枝子花,这要是跑掉了,我怎么去抓它?
  正想着,山咕噜子跐溜一下又回来了。
  诺么不眨眼地看着山咕噜子,山咕噜子也不眨眼地看着诺么。诺么就笑了,只见那山咕噜子的头上胳膊上腰上大腿上也都缠绑着胡枝子花。这山咕噜子不怕胡枝子花啊,那两个鸟是骗子鸟?
  正想着山咕噜子跐溜一下又钻进了洞里。
  等山咕噜子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根黑矛。山咕噜子也把黑矛抗在了肩上。
  诺么不眨眼地看着山咕噜子,山咕噜子也不眨眼地看着诺么。诺么心想这是等我开战啊,好吧!诺么挺起桑矛嗷嗷叫着,向山咕噜子冲了过去。山咕噜子仗矛也迎了上来。
  你刺,我格;你劈,我架;你扫,我闪;你挑,我仰。一时间,罡风裂山泽,乌云卷劲草。这一人一怪就打在了一团。
  打累了,诺么就跳开了圈子。那山咕噜子看诺么跳开了,也不追,抗着矛回到了自己的洞口。诺么看着自己身上八九处流着血的伤口,心想,这山咕噜子要想杀我,早就要了我的命了。但它总是点到为止,矛尖到了自己的身上总是及时地缩了回去。这山咕噜子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难道是因为我缠了胡枝子花?
  想不明白,诺么默默来到那棵白?树下,靠着粗大的树干坐了下来。想想能有什么办法打过这个山咕噜子,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道道来。他仰头叹了口气,这一仰头他就看到了这白?树上结着青色的果子,他连忙爬上树摘了几个。这青果嚼在嘴里又酸又涩,但诺么吃了以后,身上就来了一包子的劲。
  再战!诺么拿起长矛,又冲向山咕噜子。
  自此以后,诺么的身上每天都是旧伤上再摞上新伤。
  体无完肤、皮开肉绽、伤痕累累、遍体鳞伤,这些成语就是从诺么大战山咕噜子来的。
  每天和山咕噜子干完仗,诺么还要满山遍泽地去寻找草药。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白?树上的果子越来越甜了,诺么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少了。山咕噜子的那些招式,什么三虚一实、团身斜刺、左摆右挑……等等等等,诺么也都了然于胸了。诺么似乎看到了战胜山咕噜子的希望。他试着用山咕噜子的这些招式去打山咕噜子。
  白?树上的果子越来越少,有一天诺么在树上找果子的时候,骇然发现那两只鸟不吱啦声地躲在树丛里。诺么没去惊动它们,他知道那是两个长着翅膀的家伙,它们要不想理你,你也够不着和它们说话。
  用山咕噜子的招式打山咕噜子,初时还管用,把山咕噜子打的一楞一楞的,等那山咕噜子弄明白了,就不管乎了。诺么开始自己想些新招,他睡觉的时候想,打累了歇着的时候也想。他一共想出了八八六十四招,什么诺么九矛、六络神矛、七星罡矛……等等,也还是打不过山咕噜子。
  白?树上剩下不多的果子红了,也更香甜了。
  胡枝子花的花期也要过去,找起来已经很费劲了。
  诺么决定不打了。
  不打了,就睡个踏踏实实的觉吧。结果第二天又被两只鸟吵架的声音给聒醒了。
  “你吃了三条!”
  “我只吃两条,是你吃了三条!”
  “你吃了三条!”
  “你吃了三条!”
  ……
  太阳已经高挂在天上,刺目的光芒让诺么揉了三次眼,才敢把眼睁开。走到小溪边洗了把脸,然后捧着浸凉的溪水喝了口水。
  “咦,还是原来那只人么?”一只鸟说。
  “还是那只人吧,这里没别的人来过。”另一只鸟说。
  “不是那只人,你看这只人的身上,啧啧啧!满目疮痍哦。”一只鸟说。
  “是那只人!”另一只鸟说。
  “不是那只人!”另一只鸟说。
  “两只笨鸟!吵聒什么!”诺么故意找两只鸟吵架。
  “你才是笨鸟!打不过山咕噜子!”一只鸟说。
  “就是就是!还弄得满身疤瘌。”另一只鸟说。
  “你们根本不知道这山顶上是棵什么树!”诺么说。
  “我们当然知道,这山上是乌号之柘。”一只鸟说。
  “天降神木,极韧且坚。乌峙其上,及其将飞,枝必桡下。乌不敢飞,号呼其上,因之曰乌号之柘。取其材,制以弓,天命之名曰,乌号之弓。”另一只鸟抢着说。
  诺么总算明白自己做的梦是怎么回事了。
  “我根本就到不了这山顶上!”诺么说。
  “你能上去!”一只鸟说。
  “你能上去!山咕噜子驮你上去。”另一只鸟抢着说。
  “我打不过山咕噜子!”诺么喊着说。
  “你能打过山咕噜子!”一只鸟说。
  “你肯定能打过山咕噜子,因为山咕噜子就怕揪尾巴!”另一只鸟说。
  “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了,你们这两个骗子鸟!”诺么说道。
  “我们不是骗子,我们没有骗过你!”一只鸟说。
  “披上胡枝子花,是让山咕噜子觉得你是在和他闹嘻戏,山咕噜子就不会打死你。”另一只鸟抢着说。
  “先没告诉你,山咕噜子怕揪尾巴,是因为你刚来时身子不够灵活,体魄也不够强壮,怎么能赤手空拳地去揪山咕噜子中间的那条尾巴呢?”一只鸟说。
  “曾经的苦痛,使你变得灵活矫健!”另一只鸟说。
  “身上的疤痕,让你变得筋强骨壮!”一只鸟说。
  “现在去吧,趁着胡枝子花还在盛开!现在去吧,趁着白?树上的果子还那么香甜!”两只鸟一起说。
  “搏灵兽兮抵恶獠,
  跃苍丘兮得乌号。”
  两只鸟一齐唱着。
  第二天的早上,诺么披着胡枝子花,又来到了山咕噜子的洞口前。山咕噜子看到诺么来了,也是先窜到山林里披上了胡枝子花,然后抗着矛站在了洞口。
  诺么看着山咕噜子,山咕噜子看着诺么。山咕噜子看诺么手里没有矛,也就扔了自己手中的矛。
  一人一怪嚎叫着拍打着胸脯冲到了一起,电光火石地就打了起来。
  山摇地动,万木瑟瑟,风雷激荡。
  一人一怪大战了三百回合,诺么跳出了圈子。山咕噜子走到洞口坐下。
  山咕噜子的利爪太过锋利,诺么的身上又被划出好多血道子。和山咕噜子打的时候心思都放在干仗上,这一停下来,剧烈的疼痛使他痉挛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站了一会,缓了缓,他慢慢挪到白?树下,坐了下来。
  到不了山咕噜子的身后,就揪不住它的尾巴,那东西好像对自己的尾巴护的很紧。两个鸟儿说的应该没错,可怎么能到它的身后去抓住中间的那个尾巴呢?
  想了半天,想得头也疼了,也没想出什么办法。
  不想了,诺么站起身来,继续打,办法是打出来的。
  一连打了三天,诺么也没打出什么办法来。
  第四天诺么睡醒干脆不起了,躺在草堆上一会子,也没听到外面有鸟吵架。出了山洞,来到溪水躺下来,让溪水冲洗冲洗身上的伤口。然后起身沿着溪水往上走,来到了那个小黑潭边,蹲下来捧起潭水喝了一口,还是没有鸟说话。
  回到洞里拿出唯一一块一直舍不得吃的肉干,一边嚼着一边来到洞口边的凉荫里坐着。心里空空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
  第五天继续打。
  第五天打到正午的时候,诺么终于想出了一法子。
  打着打着,他冒着被山咕噜子噬咬的危险,高高跃起骑在山咕噜子的肩上,双手紧紧抱住了山咕噜子的头。山咕噜子被抱住了头,就什么看不见了。看不见东西的山咕噜子在恐慌中,赶紧把诺么向后掀了过去。在诺么掉落下来的时候,他赶紧用力地抓住了山咕噜子的一根尾巴 。那山咕噜子把尾巴用力一甩,‘嗖’的一声,诺么就飞了起来。毁了!揪错尾巴了,诺么想。‘呯’一摔在了四五十步开外,接着就听诺么‘嗷唠’一声就一动不动了。
  当诺么悠悠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巨痛,诺么觉得整个身体里面都给摔颠倒了。慢慢爬起身来,借着星光往自己住的洞走去。今个是几啊,怎么没有月光。
  第六天,结结实实地在洞里睡了一天。
  第七天,身体还不太舒服,但诺么还是坚持去和山咕噜子干仗了。因为现在有办法了,那怕再挨几次摔,我终会有一次抓住牠中间的尾巴。
  但是,诺么错了,山咕噜子再也不给诺么骑脖子抱头的机会了。从那以后山咕噜子什么都不防,只防诺么骑脖子抱头。
  打到第九天的正午,诺么累了。诺么跳出了圈子,来到白?树下坐着。心里什么也想不出来,也不想去想。他把眼闭上,把头靠在了白?树上。就在头靠在白?树上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一亮。
  他‘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向了山咕噜子,继续打!
  诺么边打边把山咕噜子引向白?树,来到了白?树边,他就引着山咕噜子绕着白?树打。打着打着,他就躲到了树的后面,等山咕噜子急忙来找的时候,诺么就迎向山咕噜子再和它打。这样连续三次,到第四次的时候,诺么就不和它打了。诺么绕到了山咕噜子的背后,他看到了竖在山咕噜子身后的九根蓬松着的大尾巴。
  美,是看见一个东西非常激动时的感觉。
  诺么急忙上前揪住了中间那根最长的大尾巴。山咕噜子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就趴下不动了。
  “快!揪着尾巴,骑上山咕噜子!”树上两只鸟说。
  诺么骑上了山咕噜子,山咕噜子仰天长啸一声,驮着诺么狂奔而去 。
  “那只人,鸟精鸟精的哟!”一只鸟说。
  “……”另一只鸟。
  安安生生地睡了个好觉。早上,诺么起来到溪水里洗了个澡,围上了豹皮围裙,把包裹挂在了矛杆上,抗着矛和从青丘山上斫来的乌号之木,出了洞口。
  想走,却又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
  “啊!朋友,
  分手的时候不要说再见,
  说了再见啊,
  再见就会变得很遥远。
  啊!朋友,
  分手的时候在心头挽起思念,
  挽起思念啊,
  就能天天在梦中相见。”
  诺么一抬头,就看见两只鸟儿并排站在树枝上唱着歌。
  “哈哈,还没问你们的名字啊!”诺么说。
  “不要问我们叫什么,我们的名字叫灌灌。”一只鸟说。
  “我叫灌灌,你不能叫灌灌!”另一只鸟说。
  “我叫灌灌,你不能叫灌灌!”
  ……
  “灌灌鸟,有意思。”诺么向两只鸟挥了挥手,大笑着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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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 05:45: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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