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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三时，弟弟大一。我家经济进入困难期。
我妈是小学教师，决定接收学生寄住，补贴家用。
这钱不好挣，家长没空或没能力管小孩，才出此下策。这种小孩，没一个省油的。
来了个圆头圆屁股的虎子，热爱刀枪和少林，理想是开镖局。
平日里，我妈负责洗涤，我爸做饭，我奶奶负责卧床不起。
大学离我家步行15分钟，我不住校，中午给奶奶做饭喂饭。下午放学，我负责买菜，虎子负责护卫，腰插5把玩具枪。
刚开始我受不了这排场，菜场，不是法场。虎子一拍胸脯：大哥宽心，小弟舍命也要护得您周全。
我：GO！
虎子家开面馆的，顾客要大排面加咸菜，要素浇面加煎蛋，要葱油拌面加素鸡，加减乘除收钱找零，全凭门口卖票人心算。虎子耳濡目染，练就心算童子功。
菜贩秤杆一翘报出斤两，虎子立马报出应付金额。我也在算，脑子一团乘法表，就是没答案。但听得菜贩哟呵一声：小家伙蛮来事的嘛。
几周后又来个新寄住生，精瘦，眼镜，虎子介绍说：我同学，神经病，兴趣是自由和爱情。
那时候，家长老师都大条，我妈居然不制止，还对我笑笑说，这孩子非常神经。
神经病本人也不介意，而且很快就证明给我看。
那日我带着身怀计算功能的武装份子，和一个神经病，去买菜。感觉挺棒，手里菜篮化身纨绔的鸟笼，瞄着良家妇女嘿嘿笑。
称完芹菜后虎子报出1毛6，菜贩笑眯眯夸这孩子聪明，我正掏钱，神经病开口：不对，1毛5。
虎子感到威胁，冷笑道：懂不懂四舍五入？
神经病太阳穴升起青筋：别人都还价了，大哥没还，吃亏了，用去尾法才对。
菜贩息事宁人，抓起一根芹菜塞进篮子：送你一根，不吃亏了吧。这孩子斤斤计较。
神经病脖子两侧的青筋爆起来：是我斤斤计较？
我忙说：算了算了。
神经病哭了：大人，就可以不要脸？
我劝道：过了过了。
他更伤心了：他是明知故犯，你也是。
王道的三观跟多数人不合，但无能为力。对于虎子，他就不凑合了，两人常打架。他们打架很有特色，不出声。我家小，晚上所有人在一个房间，各干各的。突然一阵令人心悸的安静，发现两人在书桌底下扭作一团，互揪头发，鼓腮鼓劲。那段时间，打扫卫生常能扫出大撮头发。
王道妈妈有时来我家看看，勤快干练。应该是对我家的卫生状况并不满意吧，每次都把我家打扫一遍。王道爸爸来的少些，每次来，都用好话和好烟，把我爸我妈弄晕。
后来我大学毕业，有了工作，不能中午给奶奶做饭喂饭了。我爸只好提前退休。
我家的经济好转，虎子和王道也升初中了。我妈没再接收寄住生。
我刚工作，很卖力，经常半夜回家。回家后还兴奋不已，睡不着，到父母房中聊一日所见。
那日，不等我聒噪，我妈说：还记得王道么，才初中，听说喜欢上学校旁边机械厂的一个女工，人家有男朋友。
我：他近视又加重了。
隔了月余，突闻噩耗，王道杀人了。
因在自家寄住过的渊源，我妈各方打听，大概是：
王道喜欢的那个女工，有个男朋友，颇为暴力，多次殴打女友。王道看不惯，诱使对方先动手后，自卫反杀，致对方重伤。
多方努力，我见到了监禁中的王道。
王道气色极好，说：打女人，该死，我没事，我有神经病。
法庭上，证人王道父亲出示了王道的精神病病历，证人王道的同学南宫虎，提供了有力的证据，说他就是个神经病。
王道无罪释放。
我奶奶去世了。
我爸放飞自我，周游全国。
那日去了王道老家嘉定马陆，那个以盛产葡萄闻名的地方。回来说：王道死了，自杀。
王道免于刑罚后，回家种葡萄，20岁不到便成了百万富翁。然后，他要迎娶机械厂女工，父母坚决不答应，结果，王道投河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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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 05:00: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