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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日回老家为三伯父办理丧事，石栓表叔（石栓表叔之母为祖父之妹）讲了一些此前我没有听过的旧事，夹杂过去所记，一并缀以成文，勉强算是一片祭文吧。
今年三月，内蒙二伯父的女儿秀梅妹问我回不回山西，当时，广州正值疫情期间，我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放弃。后疫情渐退，也没有再动回乡的心思，直到九月二日，母亲打电话告诉我三伯父走了，我当时有些发懵，继而大憾。
三伯父身体一向健壮，但有哮喘，有时大老远就能听到他大声咳嗽唾痰的声音。近两年身体稍差，地里的农活大哥二哥也不让他干了，但他闲不住，夏天经常伙同另一个老人去田垅上拔一种可作扫帚的当地俗称“龙须”的植物草茎，自己还要砍削扫帚把，每年都制作十多把，然后送人。今年人走了，还有好几把摆在窗前。
三伯父跟我提起过，他青少年时，经常上村东的山梁上去砍柴，每次砍一百多斤，从山上背下来，带的是干粮冷水，回到家后，往往也会喝一瓢凉水，我奶奶也不管他，就此落下了病根。
三伯父没有娶妻，没有儿女。早些年父亲去世后，是三伯父帮我大哥二哥成家，我读高中读大学，费用也多杖赖于三伯父。
三伯父去年摔倒，生了一场病，二哥拉着他去县城医院住了十天，后来没什么事了。去世前一天上午自已还能洗衣服，在院外路口突然感到不适，不知为何嚎啕大哭，众人帮着扶其回家，渐平息无事。第二天早晨尚能自已穿衣，十点多时又感不适，十一点左右去世。死的仓促，他自已没有受什么病苦，也没有拖累我们，村中人多言其“死得好”。他死后，这几年国家的补助和我们给他的钱基本攒了下来，居然有两万六千多。
三伯父出殡之日，和他同辈的计廷大爷哭得非常伤心，计廷大爷和三伯父虽未出五服，年纪也有七十六了，同辈之间鲜有如此，众人问其为何，计廷大爷说他父亲当年病逝前在大同，计廷大爷要上班，无法照料，是我三伯父去大同代为照料了一个多月，计廷大爷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这两年三伯父身体稍差，计廷大爷经常过来问询，为三伯父劈烧坑的木柴。
大伯父和二伯父却去世早，那时我祖父尚在世，所心他们并没有埋在祖坟地里，而是寄埋在离祖坟不远处的另一块坟地里。
此次，趁着为三伯父办丧之机，询问了二宅先生诸般，安置了诸般，把他们二人的尸骨从原坟地起出，重新装殓，和三伯父还有我父亲按序葬在了一起，葬在了祖父坟脚下。
看着他们并排一起的坟墓，我想到的是他们兄弟在世时幼年一起玩耍，青少年陪伴成长，壮年后却因各种原因生死分离，不禁悲伤难抑。
我的祖父一共生有六个儿子，第四个和第五个在五六岁时出天花早夭，我父亲为六，最小。
大伯父死于一九六0年，国家最困难时代。
我没有见过我的大伯父！我出生于一九七一年，我出生时他已去世十年了！但是每当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和我提起他时，我总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此次办丧，表叔（表叔母现我祖父为兄妹）同我说，大伯父死时，家中无力置办棺材，就用两个旧箱子拼凑了一幅棺木。此次大伯父迁坟，挖开旧坟，棺木尚未完全腐烂，棺木窄小，板材不及半指厚。
表叔和我父亲同岁，大伯父大他们十多岁，表叔来祖父家，大伯父常抱着他玩，表叔说，大伯父的左眼下有一块黑记。冬天，大伯父的手上冻的爆裂，露出血肉，我父亲在一旁跺着脚说：“快用手包住快用手包住！”
大伯父身体不好，可能患有肺结核之类的疾病，体弱，性格懦弱，没有娶妻。死时才三十多岁，死于病饿。那一年村子里饿死不少人，邻近一个村子据说那一年饿死七十二个人。
二伯父在我心中的印象也模糊了。他个子不高，是个非常和善的人。
由于家里弟兄多，为减轻家里负担，二伯父出走口外（内蒙）。
还是这次回乡，表叔说的，当年姑奶奶（表叔母，祖父妹）去世前，祖父问她还有什么想念，姑奶奶说想见一见“补补”（二伯父名补仁，“补补”是其幼时称呼），其时二伯父在内蒙，收到电报后回来，一直陪在姑奶奶身边直至去世。
由于长年在内蒙，想念自已的兄弟，二伯父拍电报给我父亲谎称他生病了，父亲急急去看他。不料一语成谶！我父亲坐在炕沿上，二伯父坐在灶台上，兄弟二人聊天，突然二伯父说他不能动弹了。二伯父就此半身不遂。父亲和三伯父送二伯父到大同的医院去治疗没有结果，无钱继续医治，找亲戚帮忙用卡车把二伯父接回家里。在家里的土坑上躺了近半年，最终还是去了。
那时我六岁，记得正是天气炎热之际，二伯父让我给他扇扇子，我却多找借口溜走。年长后，每每想起，又是悔恨又是难过。
二伯父在内蒙有个女儿，就是秀梅妹。
现在，我祖父的四个儿子，我的父辈们全都走了，有三个走在祖父的前面。
现在农村办丧供祭，除纸钱花圈之外，过去纸扎的平房换成了有仆人侍候的楼房，还有金童玉女，出殡前晚送行过去多烧纸马，现在则改烧塑料小轿车，虽然“与时俱进”，但多感别扭，甚至恶俗。
倘若泉下真有另一个世界，我只希望我的父辈们他们能吃饱穿暖，不再有灾病，这样就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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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5 05:05: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