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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 老 师 说
赵丹健
芬老师是我的小学班主任、语文老师和经常的数学代课老师，因为我的小学是个乡村民办小学，待遇低，留不住老师。我5年的小学共换了10位数学代课老师。每次代课数学老师走后的那一段空白，便总是由芬老师来填补。
芬老师本姓张，因为小学里还有一位老师也姓张，而芬老师的名字里有个“芬”字，为了区分，同学们就叫她“芬老师”了。
不同于大多小巧玲珑的江南女子，芬老师有一米七的个子，高大结实，性格豪爽，记得当时她快40了，兴致与爱好与她的个头相比，似乎不是那么对等：剪纸，制作各种纸花等手工艺，种花……每次考试或自习课时，她常会坐在教室的一角，做着她的手工，然后用她的剪纸等手工作品布置教室。那时的我，真喜欢这些画儿啊，花儿啊，这是我所受到的最初的美术教育。
芬老师的学历不高，只上到初中毕业，就到村里来当民办教师了。她热爱她的教师工作，每天天不亮就从县城的家赶到村里的小学上班，晚上常去村里为差生义务补习完才回家，5年里从不间断。
芬老师的语言和她的外表一样的朴素，没有多少可以摘录成警言名句之类的，甚至她教我们这些孩子写的作文，也有着类似八股文的套路，可她说的每句话都烙在了孩子们的心里，因为她的言行一致。
其实，孩子们在听大人们的语言教育时，更多的是观察大人们的实际行动，揣测大人们的真心思，一丝一毫的虚假，破绽，孩子们都会看在眼里的。
芬老师说，人贵有自知之明。
芬老师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马上就报。
这么多年了，芬老师说的，能完整成句让我记住的，就这么两句了。其它的，我想都随着她润物细无声的关爱，渗到了我的血液里了。
每次放学回家，对大人说：芬老师说，今天要去割草积肥；芬老师说，这个星期要割猪草送到县里的养猪场，比赛谁割得多；芬老师说，要大家打苍蝇，比谁打得多；芬老师说......父亲就会笑着回答：“好吧,好吧，是芬老师说的。知道了， 是皇帝说的。” 父亲的笑里总是带着一点玩笑的意味。这些年聊起，父亲说：还记得那时的“芬老师说”对你就是圣旨，我肯定要百分百满足的。因为你每次说完，就怕我不信，还要气鼓鼓地蹬一蹬脚，说“芬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现在想来，才知道芬老师是如何完全占据了我那小小的心灵的，用她的老师的热情，类似于母亲的爱。
小时的我，常偷偷喝生水，肚子疼，芬老师就三天两头背着我回家。
小时的我，学校要求队日活动，要穿白衬衫，蓝裤子，白球鞋，而我始终没有。每次到校前就挣扎了很久，到了校就尴尬无比。有回演出前，芬老师发现我又没穿这些，说不穿就不要跳舞了。已经憋屈了很久的我，一时间爆发了“不跳就不跳！”没想到芬老师没有生气，当场批评我，而是在远处对另个高年级的同学交代了一下，还笑着轻轻地说“看她年纪小小的，脾气还挺大”。然后那位高年级同学过来把她的白衬衫、蓝裤子、白球鞋换给我穿，让我上场表演。
那时学校穷，没有足够的资金。芬老师常在每年的“六一节”前到县里的各个家长所在的单位拉赞助。六一节时我们得到的篮球，排球，笔记本，糖果......都是她一家一家动员筹集来的。有次她说去一家纺织厂，到了门口，两个女工指着她挂在自行车前面的布袋，悄悄地嘀咕“看，那是讨饭袋，又来讨饭了。” 芬老师说起时，没有委屈，没有怨言，只是觉得好笑。
小学毕业那年，我因为搬家要转学到福建，记得最后一次听完芬老师的课，芬老师带着全班同学送我带到校门口，她的眼里盈满了泪水......
......
大学二年级暑假，我曾回浙江，想找到芬老师，可惜当年的村子已成了城镇，学校也物是人非，老师也搬家了，终于没有遇见芬老师。
后来写了那篇《花》纪念芬老师，发表了。一直想，芬老师能看到吗？
芬老师对我的影响是一辈子的。
不知道，芬老师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个倔强的孩子，和她天天挂在嘴边的，带着无限崇敬的，稚嫩的，冒着傻气的“芬老师说......”
2016. 10.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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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5 05:0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