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沁汇总贴（第1卷）：散文】客厅 站台 天如水

萨尔沁

目录
　　路遇       
　　利利家的客厅       
　　我们如何成为那百分之二十       
　　裹脚布好长       
　　站台上的林志玲       
　　彩虹桥       
　　单车之恋       
　　我们的什刹       
　　2008情人节       
　　楼下，那辆车是我们的       
　　一本书，一盏灯，一家人       
　　笔       
　　夏日傍晚       
　　雷雨之夜       
　　冬季片段       
　　仰望       
　　旧书的味道       
　　深夜片段       
　　黄昏回家的路上       
　　远去的渔村       
　　关于煎饼果子       
　　墙上的浮子       
　　雨天的孩子       
　　美，是成长的结果       
　　路在脚下       
　　毕业生       
　　罗甫先生       
　　那些年的师兄       
　　师兄       
　　人民公园       
　　吃肉问题       
　　衣服与自我意识的变迁       
　　赌徒书店的启示       
　　阅读的意义       
　　一钩新月天如水——丰子恺与李叔同       
　　我心中的三毛       
　　一座城的悲欢       
　　路殇       
　　我所理解的“工匠精神”       
　　爆炸之后       
　　鱼之祭       
　　丁春秋的管理学       
　　孔晏旧事       
　　筑巢       
　　声音       
　　湖边?人间       
　　绿意婆娑间的瘦影       
　　锦里的夜晚       
　　这不都在这儿呢吗？       
　　非是诗中黄鹤楼       
　　藏在山岭间的中国       
　　南京路，那一带绿意与静谧       
　　身边的潮音寺       
　　小学生活头俩月       

萨尔沁

路遇
　　天很晴，没有风，空气却又干又冷。
　　走在小巷中，越是觉得静了，以至于有一点什么响动倒成了一种点缀。
　　我在小巷中走着，寂静和寒冷使我步子很慢。
　　这时，迎面走过一个年轻的女子，大约有二十几岁。她如同踏着风，脚步很轻快。很自然的，我看她一眼，她也看我一眼，接着，她匆匆而去，向与我相反的方向匆匆而去，这样的不期而遇，我们每天都会经历。
　　在小巷中，我依然走着。
　　又遇到一位老人，很老了。他穿着很不显眼，双手插入袖口，将头缩进领中。他缓缓向我走来，根本不抬一下眼，看看对面是否来了人。我与这老人擦肩而过，又向相反的方向去了。在刹那间，我想：若我如他这般年岁时，与如我现在般年岁的人路遇，我会有什么感觉呢？想着想着，我竟有些为自己年轻而自豪。
　　我仍在小巷中走着。
　　又遇见一个小男孩，个子比我低一头还多。我俯首看他，他也仰头看我，眼光中有猜测和好奇。小男孩穿着厚重而臃肿的棉袄，背着硕大的书包，许是放学回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他已走过我身后去了，还好奇地看着我，我也很友善地看着他，静静地只是看着。我好像看到了童年的我，也穿着厚重的棉袄，背着硕大的书包。小男孩摇摇摆摆地走远了，我静默着目送他消失在巷口，像目送自己的影子。
　　路遇，这对于每个人来说是最平常、最不引人注意的事，可细想想，路遇又似乎不仅仅是遇到陌生人……
　　（大概写于1996年，收录于《当代中国少年儿童报刊百卷文库（未来卷）》。最初发表这篇文章的《未来》传到班里的时候，坐在我前边的唐昕问我“你是不是没得可写了？”）

萨尔沁

利利家的客厅
　　大学头一年或第二年暑假中的一个下午，在作为聚点的利利家的客厅，利利一定要把一张CD插进卡座中，皱着眉头研究了半天未遂。众人大笑，同时喷出比利利淡不了多少的酒气。那几年暑假，每次聚会必然撂倒一个，但每次似乎都换人。印象中，除了女生，没醉的只有一个培峰。一次，忘了培峰是要扶李岩还是利利，对方立时怒目“谁说我醉了？”培峰马上佯醉“是我醉了，是我醉了。”
　　利利家的客厅除了是酒馆，还是影院。利利弄来形形色色的VCD，大家一起看。印象较深的观影经历有两次：一次是看《2001太空漫游》，看后总结出，经典就是你不得不看又看不下去的片子。另一次是看《铁皮股》，印象深的原因是有女生在，气氛颇尴尬，于是快进，可那些光腚镜头反而更显滑稽。
　　说到女生，那几个女生都有意思。蕾蕾有点男孩子气，大家都在文科班的时候，她是女生中最跟着男生一起看班主任“不进（我们那里方言要念作“敬”）眼”的，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怒气。婉君一张总像长不大的娃娃脸，语文考试的拼音题好像永远做不对，但试卷上的古文阅读，她大都见过原著。蚊子曾经和我临时同桌，上自习时看到我两臂汗毛，顿起兴致，和我商量拔上两根，没想到一下手就是一片，我几欲兽叫。亚男看似文静，其实也不是太省油的灯。
　　利利要把CD插进卡座之后的两年吧，正月里，又是在利利家。大家商量好给李岩打电话——是越洋长途。此时，李岩已人在新西兰。电话接通后，大家争相问候，我和利利则按照计划，跑到楼下放鞭炮，敞开窗户让李岩听祖国的声音。鞭炮声中，我想起李岩远行前曾到过我上学的城市，我送了他一张我的照片，还有一首诗，其中有“曾经酣醉情相近，已是追思人各遥”这样的句子。李岩后来告诉我他曾经长时间把我那张照片放在桌上，搞得朋友以为他有断臂倾向。
　　一个个夏天和冬天就那样过去。聚会依旧，但饮酒渐趋文明。后来，我定居在如今生活的城市，距上次回去，恍然竟已经快六年了。
　　今年刚过完年的时候，婉君在我的博客中看到我要带孩子到北京看天坛，她说去的时候要告诉她，她家离天坛近，她也带孩子去。上次看到婉君，是在她的婚礼上，当时利利带着他的相机不远千里而来，给这位博士新娘拍照片。而给婉君化妆的，自然是她的闺蜜亚男。此前的几年，婉君和亚男曾经辗转异乡，共同租房居住，做过杂志编辑之类的工作。
　　亚男的另一个身份，是利利的妻子。从高中分班开始，他们之间似乎就埋下了种子。但是两个人并不那么顺利，其中坎坷我也不甚了然。利利有一次曾路过我定居的城市，晚上我请他喝酒，问他与亚男相识的十年里，有没有过其他人，利利说没有。我又问“亚男呢？”利利顿顿说“有”。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回不去，送给他们一首诗，其中写到“十载奔波终伉俪，一生相守尽欢颜。……年少同窗年老伴，人生至美此姻缘。”
　　前几个月培峰曾说可能来我定居的城市，说要带母亲走走。我有些意外，但更多欣喜。上次见到培峰，是在北京的康复医院。在婉君陪同下，我在病房等了会儿，便看到培峰坐着轮椅做完康复训练回来，胖了不少，那是激素的副作用。他是在高速公路执行任务时，被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撞飞的。如今一晃，又两年多了。培峰QQ签名是元好问的句子“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在我看来，不见悲意，到显大境界。——而且，我不会记错：他说的就是要“带”母亲走走。
　　许多深夜，很想回到利利家的客厅，和大家再坐坐。于是，有时会上利利和亚男的博客看看。学美术设计的利利喜欢把如今他和亚男的家中的其他成员拍了秀出来：小猫、小狗、小龟等等好多样儿，活脱小型动物园。誓做丁克的利利，是不是还在保留着他的客厅，等着大家回去？
　　（发表于《三联生活周刊》，有删节，此处是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