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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小说《逃亡记》求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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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9 17:56: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逃亡记》
  (长篇都市小说)
  内容简介
  主人翁郑建林是一名城市青年,在一次群殴中用椅子将对方(外号“吴疤子”,一名小混混)砸倒在地上。郑建林以为对方已经死亡,匆忙回家拿了洗换衣裳和老爸给的一千元钱,踏上逃亡之路。期间,郑建林用买来的假身份证在煤矿、铅锌矿当矿工,又在荒山野岭躲藏过,也曾在桥洞下栖身,后经逃亡途中结识的朋友介绍,去一家私营印刷厂打工。因害怕遭到警方查询身份,又逃去大西北,用捡来的一张身份证应聘一家小型化工产品加工厂的工作。
  在工作过程中,一位同班女工爱上了郑建。,为了爱情,也为了获得阳光下生存的权利,在女友的劝说下,郑建林毅然投案自首。不料,经过公安机关查实,郑建林没有案情记录!郑建林赶紧与老爸电话联系,老爸告诉儿子:当初吴疤子没有被打死,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双方都没有报案,此事便不了了之。
  郑建林遭遇这次过山车般的传奇经历,虽然吃了不少苦,却变得成熟许多,获得深刻的人生体悟。
  本书共17万字,六章五十三小节,前五章每章十小节,第六章三小节。
  小说特色
  一.人物性格真实丰满
  主人翁郑建林是一位城市青年,在逃亡前只是一位生涩、轻浮的年轻人,在经历了过山车般的人生经历后,亲身体验了生存的艰辛,品尝了生活滋味,见识了人性,变得成熟起来。
  二.富于传奇的情节
  主人翁郑建林在逃亡过程中,所经历的事件、环境,所接触的人物,都具有传奇性,具有很强的
  可读性。
  三.描写真实
  本书的细节描写真实、生动,人物刻画栩栩如生,具有很强的文学性。
  样张
  第一章
  一
  大西北的秋天是一年内最好的季节,很多时候没有一丝风,天空出现少见的澄明瓦蓝,像一片精巧剔透的玉石。而在风沙肆虐的冬春季节,抬眼一望,天空是灰蒙蒙的,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地有一股旋风追着在腿旁打转转。在高平县这样的小县城,无论朝哪个方向走出几里路,都能看到田野、庄稼。而此时正是收割庄稼的季节,空气中充溢着麦子、玉米的成熟气息,那是一种既清新,又香甜的气味,不由得不让人陶醉。
  这天上午九、十点钟,张掖市高平县双桥镇派出所副所长刘军正在值勤,忽然,民警小张带进来一位二十四五岁模样的青年,小张指一指那位青年对刘军说:“刘副所长,这人要自首。”
  刘军抬眼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只见此人中等身个,比较壮实,穿着一身旧的迷彩服,像大多数西北人一样皮肤黝黑粗糙,额上和脸庞镌刻着粗细不一的裥纹。
  “你犯了啥?”刘军问。
  “我……我杀人了……”青年吞吞吐吐地回答。
  刘军原本以为这个自首的青年不过是做出偷鸡摸狗之类的事,没想到竟是杀人大案,当即与民警小张交换了一个眼色。民警小张会意,吩咐这位自首的青年道:“你跟我来。”将青年带到一间询问室,刘军副所长也跟着过去。
  青年坐下后,开始交待自己曾经犯下的事。——
  原来,这位青年真名是“郑建林”,而不是现在洗白的名字“李宁福”,真实年龄二十六岁,原籍江南某省春江市,而不是在逃亡期间对外人所说的江苏籍。逃亡之前,郑建林的父母俱在,家中还有一弟一妹,父母都是企业工人。家中生活虽然谈不上宽裕,但至少有饭吃有衣穿。
  三年前即一九九七年春天的一个傍晚,郑建林与发小王树平在大排档吃饭喝酒。俩人一边喝酒,一边海阔天空地吹牛胡侃,忽然,又来了两位年轻人,其中一位姓吴,外号“吴疤子”的年轻人认识郑建林和王树平,彼此打了招呼后,就坐在一旁等候他们腾出座位。郑建林和王树平不知道吴疤子和同伴在等候着,仍然不慌不忙地吃喝闲聊。吴疤子不高兴地催促道:“兄弟,你们吃饱喝足了,也腾出个座位让我们吃饭呀,我们还饿着肚子呢!”
  王树平性情直爽,加上此时酒精的作用,说话有点冲:“这大排档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一张桌子,你们不妨催一催他们呀!”王树平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指一指前后几张坐满食客的桌子。
  大概吴疤子觉得王树平的话不中听,声调也高起来:“今儿哥们就看中你们这张桌子了,怎么啦?”
  这时,大排档老板听着这两拨人话不投机,赶紧走过来,陪着笑脸劝说这两拨人。郑建林担心吵架升级,又见他和王树平已经吃喝得差不多了,便向老板付了钱,拉着王树平走了。“狗日的吴疤子不知得了哪个主子的势,越来越嚣张猖狂了!”路上,王树平仍气愤难消地说。
  “他妈的,这次算便宜了吴疤子,下次再在我们面前耍横,就找兄弟们教训他们一顿!”郑建林附和地撂着狠话。
  郑建林当时十七八岁,与王树平年龄差不多大,俩人在一次打零工时相识,后来结为好友。反正都没有正式工作,平时便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地混日子。在城市里街头上,会看到一些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在晃悠,郑建林和王树平就是属于这种人。郑建林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本来是可以上技校的,但他觉得读技校没用,加上他早已厌恶读书,便在家里闲呆着。当工人的爸妈对他无可奈何,只得“顺其自然”任其瞎混。
  一晃过了几年,期间,老爸也托熟人给郑建林找了工作,尽管那些单位是民营企业,福利待遇比不上国企,总比整日在家里游手好闲强吧。郑建林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一份工作都干不长,不是嫌累,就是嫌工资少。郑建林结交的朋友也都是和他一样的人,比如王树平,简直是郑建林翻版,也是初中毕业后混社会,也是时而打几天临工,时而四处闲逛。不过,他俩比起那些专干盗窃、抢劫强奸,甚至杀人越货的年轻歹徒不同,他们不干坏事,至多算是好吃懒做而已。
  此时,俩人不知不觉逛到王树平家附近,王树平便拉着郑建林去他家,郑建林想着自己回家没什么事,便去了王树平家。王树平的爸妈也是工人,有一位妹妹还在读高中,这会儿,王树平家的房门是锁着的,毫无疑问,他家此时没人。郑建林问王树平道:“树平,你家人去哪儿了?”
  “不晓得呀。”王树平答,想了想,猜测道,“我爸妈和妹妹可能去姨妈家了。”
  在历史较为悠久的城市里,世代居住着一些家族式的家庭,叔伯姨舅姑婶,等等,家族枝繁叶茂,亲戚众多,也都相互走动。遇到困难时,也会相互伸出援手。
  王树平掏出香烟,散了一根给郑建林,自己也点燃了一根噙在嘴角,正欲沏一壶茶俩人享用,忽然,从外面冲进一帮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什么摔什么。郑建林和王树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见是刚才在大排档吵架的吴疤子和同伴夹在其中,心中便都明白怎么回事:吴疤子认识王树平的家,肯定喊来两三位哥们找上门寻衅打架了。既然“来者不善”,且又动手打砸王树平家的东西,王树平岂能饶过?而郑建林也不会袖手旁观。这样一来,双方便打成一团。
  混乱中,郑建林拿起一把椅子,朝吴疤子头上狠狠地砸去,吴疤子“哼”了一声,双手抱住头倒在地上。“不好啦,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有人见吴疤子头上流血,吓得大叫大嚷起来。郑建林心里慌了,趁着那些人蹲在吴疤子身边察看伤情,匆忙夺门而出。
  郑建林在外面晃悠了一段时间,就溜回家里,好在吴疤子和他的同伙都不认识郑建林家,郑建林有惊无恐地度过一夜。天蒙蒙亮时,郑建林尚在睡梦中,忽然被一阵警笛声惊醒,此时的郑建林头脑尚未完全清醒,懵懵懂懂中第一个反应是警察来抓捕他了!郑建林快速穿上衣裳,哭丧着脸对老爸说:“爸,我昨晚在外面打架,把人打伤了,可能很严重,现在警车来了,我要出去躲一躲。”
  老爸一听,果然隐隐约约传来警笛声,顾不上埋怨儿子,打开衣橱,从一堆旧衣裳下面掏出一只空袜套,里面藏着一千元钱,这是全家的积蓄,连同破袜套塞到儿子手中,转头又吩咐在一旁吓呆了的老伴道:“把建林的冬天衣裳找出来,让他带上。”老伴很快找出儿子的所有衣裳,装进一只人造革大提包里。
  郑建林从老妈手里接过大提包,嘟囔了一句:“我出去躲一阵子就回来。”转身快步走出家门。这时,郑建林发现一辆警车停在巷口,两三位警察站在车旁商量着什么。郑建林更加确信那几位警察是来抓捕他,便慌不择路地朝巷子的另一头奔去。出了巷口便是一条大街,郑建林暗忖:“本城是呆不住了,要躲就躲得远远的。”邻县乡下倒是有两位亲戚,但郑建林觉得躲在乡下亲戚家保险系数不高,警察顺藤摸瓜很容易找过去。郑建林思来想去,认为躲得越远越安全,索性去大西北躲藏起来。这么想着,郑建林在街头拦了一辆出租车去汽车站,准备搭乘长客。
  当时,春江市还没有通火车,更没有建成飞机场,旅客出行唯一的选择是长客。当然,对于长途旅行的旅客来说,可以去省城乘坐火车与飞机。郑建林便想着先搭乘长客去省城,再在省城搭乘火车去西北甘肃、宁夏等地。不过,郑建林心里却有顾虑,毕竟他是外出躲藏,如果像一般旅客那样大摇大摆地去省城搭乘火车,说不定还没等到他上火车,他就被守候在那里的警察抓个正着!况且,他此时也必须快速上车离开车站,否则,那几位去他家抓捕他的警察扑空后,可能会来长客站搜寻。
  郑建林正思虑着,忽见一批旅客排队上一辆车,郑建林再看看车前竖立的提示牌“去苏北市英山县”,苏北市属于邻省,是距离春江市最近的邻省城市。郑建林此时只想着尽快离开长客站,避免被追捕而来的警察抓住,便不假思索地混在排队的旅客里上了车。当时,还没有实行旅客使用身份证购买车票的规定,郑建林只须掏出钞票即可购买车票。为了省钱,也为了中途遭遇检查时便于逃脱,郑建林购买了一张坐票。
  车子启动后驶出车站,郑建林才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这时,坐在郑建林身旁的旅客搭讪地问:“小伙子,去哪儿呀?”这位旅客年约四十岁左右,面孔黢黑,穿着也很朴素,看上去像是一位农民。
  郑建林想了想,回答:“我出去找工作。”
  “有地方吗?”中年旅客问。
  郑建林摇摇头,说:“还没有呢。”
  中年旅客沉吟一下,道:“我在英山一家煤矿工作,那里倒是缺人,不晓得你可愿意去?”
  二
  “挖煤吗?”郑建林询问。
  中年旅客盯着郑建林,点了点头:“是的,挖煤虽然比较辛苦,每月能拿两三百元。”
  当时,郑建林的爸妈每月加起来才两百多元,对方说挖煤每月能拿一千多元甚至几千元,对于郑建林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再说,郑建林现在是逃亡,只要能躲过警察的追捕,就是挺不错的了,哪能顾上对工作的挑肥拣瘦呢?这么想着,郑建林便道:“我去煤矿看一看再说。”接着,便与这位中年旅客聊起来。
  郑建林在聊天中得知此人姓吴,名叫吴大旺,今年四十一岁,比郑建林整整大二十岁。吴大旺是英山当地人,家在英山乡下,有两儿两女,老大是女儿,比郑建林小一岁,今年初刚出嫁。老二也是女儿,今年十八岁,跟随村人在南方某城市打工。老三和老四都是儿子,还在读初中和小学,老伴在家里除了照顾着两个儿子的起居生活,还揽下几亩责任田的活儿,剩余的几亩责任田转给村邻种了。吴大旺每月能挣一千多元,留下自己的生活费,都补贴了家里日常开销和两个儿子读书的费用。当然,也积蓄了一些钱,准备给两个儿子进城读高中或上大学的费用。那两笔开销是非常大的,农村的高中一般都在镇上,重点高中在县城里,即使在镇上读高中,也是住读,三年的住读费和书本资料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现在就必须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攒着。
  吴大旺介绍完自己,转而询问郑建林的详情,郑建林谎称自己很小时爸妈就病死了,靠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前些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他成了孤儿,便四处打零工养活自己。
  “唉,也是一个命苦的伢子呀。”吴大旺叹息起来。想了想,问,“你在春江市有落脚处吗?”
  “落脚处?”郑建林一时没有听明白,疑惑地看着吴大旺沧桑的脸孔。
  “就是住房呀。”吴大旺进一步解释道,“你在春江市有住房吧?否则,这么多年来你住哪里呢?”
  “爷爷奶奶还活着时,我住爷爷奶奶的家,但爷爷奶奶的房子是租的。前些年城市拆迁,房东把房子收回去了,我就住在打工的公司宿舍里。如果公司没房子,我就租房子住。没钱的时候,就住朋友家,或住桥洞。夏天是最好打发过去的,公园、路旁的长椅上,都能对付着睡一夜。”郑建林编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蛮像那么回事。
  吴大旺信以为真,把郑建林当成从小失去父母长大失去爷爷奶奶的孤儿,心里充满了怜悯和同情,叹息一番后,说:“你跟我去煤矿挖煤,只要不怕脏不怕累,肯吃苦,有吃有住,还有钱花。攒几年钱后,让人给你说一个女伢子,结婚成了家,你就算安定下来了,再也用不着睡桥洞、躺路边、公园长椅上了。”
  俩人聊着话儿,不知不觉地打发了时间,下午四点多钟,车子停靠在一个名为“三棵树”的小站,吴大旺说:“到了,下车吧。”站起,去取架上的行李。
  “到了?”郑建林伸头朝窗外一看,哪里见到煤矿的影子,附近连一块煤也没有,只有小山包、青草、小树、小溪流……
  吴大旺见郑建林仍坐着不动,便催促道:“煤矿离这儿三四里路,要从小山包插过去,在这里是看不到煤矿的。”
  郑建林半信半疑,不过,既然逃亡出来,也顾不得验证吴大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便拿着行李跟着吴大旺下了车。吴大旺在前面带路,从一条小路插到小山包后面,面前出现了一大片高低不平的丘陵地带。大概是地下有矿的缘故,一座座丘陵上都没有高可遮日的大树,只稀稀落落地生长着小松树。就连东一片西一片的野草也都长不高,在草场之间露出一大块一大块的黄土,看上去就像一个人脱发的秃顶,十分难看。
  吴大旺带着郑建林又绕过一座小山包,也就是一座丘陵,吴大旺指一指远处的一片房屋,说:“那儿就是煤矿!”
  郑建林疑惑地道:“这段路程何止三四里路!至少也有十多里吧。”
  “别瞎说,哪有十多里?虽然没有三四里,也只有六七里吧!”吴大旺眨一眨眼皮,摇了摇头,又自我辩解道,“乡下的路都不是像公路那样标准,谁用尺子去度量呢?还不是凭借感觉估量一下罢了!”
  郑建林脱口道:“这座煤矿有点偏僻呀。”
  “嗯,是有点偏僻。不过,搭乘客车也方便,走上六七里小路到公路上就能搭乘长客车,一天有两班车,上午一班车,下午一班车,两班车对开。”吴大旺介绍着。
  郑建林对吴大旺的介绍不感兴趣,倒是对这座煤矿位处偏僻感到满意。郑建林来这里目的是躲祸,不是来逍遥玩耍的,当然要越偏僻越好。吴大旺见郑建林没有显露出不满的神情,脸上反而浮漾着一缕微笑,心里便猜测郑建林没有反感这儿的偏僻。其实,吴大旺之所以主动介绍陌生小伙子郑建林来煤矿挖煤,是帮矿主闫老板的忙,因为很多人一听说在小煤矿挖煤,就被吓住了。小煤矿安全设施差,容易出事故,不少有关小煤矿发生瓦斯爆炸、冒顶、水淹等安全事故的新闻,频频出现在各类媒体上,挖煤的工人很多时候非死即伤。
  闫老板常常为煤矿招不到足额工人而感到头疼,要求每一位在职的矿工想方设法把亲友拉来挖煤。甚至规定,只要工人们招来新工人,每招来一名新工人,就会奖励若干奖金。招来的工人只要干满一年,奖金就会翻几番。闫老板还规定,如果哪位工人招来新工人超过五名,就会提拔该工人为班长。招来新工人如果超过十名,就会提拔该工人为工段长,如此类推……,直至最高副矿长职务。
  ——有钱又有官帽,谁不肯卖力介绍新工人呢?!
  这时,郑建林跟着吴大旺走近小煤矿,路面不再是黄土,而是铺着一层煤矸石碎屑。几座小山包几乎都被打通了,砖砌拱门的洞口露出升降机,郑建林猜想那就是矿洞口。在每一个矿洞口附近,都有一座座或高或低的煤山。不远处是几排平房,大概是矿工宿舍或煤矿办公处。无论平房还是路面都是黑乎乎的,甚至连路旁的野草和小树都沾着黑煤屑。郑建林感觉空气中都漂浮着煤屑,呼吸之后,似乎内脏都会很快被染黑。
  “吴大哥,那儿是矿洞吗?我去矿洞那边瞧一瞧。”郑建林指着不远处的一口矿洞,说。
  “别着急,我们先去见矿长。”吴大旺拽住郑建林的胳膊,似乎担心郑建林跑掉。
  郑建林心里根本没有跑掉的打算,即使这里有万般的不满意,他也不会跑。只要能有一口饭吃,能躲过警察的追捕,他就心满意足了。俩人来到一排平房前,只见中间的一间房间门旁悬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衔牌,牌子上写着“英山县天堂煤矿公司”。衔牌的白底泛出淡黑色,还被抹上几只黑色手掌印。
  “这儿是‘天堂’呀?”郑建林看着衔牌上的字,忍不住“噗哧”地笑了。
  吴大旺听后,也不禁乐了,指一指周围,说:“你看,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要钻一天矿洞,就能拿几十元甚至百把元钞票,到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好事呀!不是‘天堂’是什么呢?!”不过,吴大旺还是对郑建林说了实话,“话说回来,这儿的地名就叫‘天堂村’。”
  跨进办公室,只见两三人站在一张办公桌旁说话,三人都抽烟,弄得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三人脚前都是烟蒂。吴大旺欣喜地对其中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说:“牛矿长,我给你找来一位新工人了。”
  那位矮胖的中年男人转过身,上下打量着郑建林,问:“你姓什么?哪里人?多大年纪?”
  郑建林回答:“我名叫胡大海,爸妈已经死了,是爷爷奶奶把我抚养大的,前些年,爷爷奶奶也死了。”郑建林在车上就已经给自己想好一个名字“胡大海”,记得自己的一位小学同学也叫胡大海,喊起来响亮,也容易记住。郑建林就怕自己在逃亡期间仍记着自己的真名,担心在别人询问他的名字时,他会下意识地说出自己的真名,那就露馅了,无意之间等于给自己挖了个坑。
  “嘿,你名字叫‘大海’,我名字叫‘大旺’,名字里都有一个‘大’字,同一个‘辈分字’呀,看来我俩还是兄弟呢!有缘分!有缘分!”吴大旺笑着接住郑建林的话茬,道。
  牛矿长似乎看出什么,疑惑地瞥了瞥吴大旺,问:“大旺,你不晓得他的名字?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在长客车上认识的,我和他坐在一起,途中扯上话了。他说这次外出是找工作的,我就把他带来啦。”吴大旺兴致勃勃地向牛矿长介绍他与“胡大海”认识的经过。
  牛矿长听后,黑胖的脸上露出笑容,追问道:“你是孤儿?”无所依靠的孤儿比有父母有家室的人,少了许多牵挂,更适合干这份又脏又累又危险的挖煤活儿,牛矿长当然欢迎这样的人来他的矿山干活。
  三
  郑建林肯定地点点头:“是的。”又把曾在车上对吴大旺编造的身世谎言,向牛矿长复述了一遍。
  “太好了,我看你这位小伙子不错!”牛矿长吩咐吴大旺,“大旺,你先给他安排好宿舍,回头我再向人事科张科长打一声招呼,给他安排好工作岗位。”
  “是,我这就带他去宿舍。”吴大旺答应着,转身朝郑建林点一点颔,“走吧,去宿舍!”
  吴大旺带着郑建林一间宿舍一间宿舍去看,有的宿舍满员了,有的宿舍虽然没有满员,但住在那里的工人执意不肯添人,吴大旺不愿意得罪他们,只好对郑建林说:“算了,你去我宿舍吧。”说罢,便把郑建林带到他的宿舍里。
  这间宿舍摆放着三张铁制双层床,其中一张双层床的下铺摆放着洗脸盆、漱具之类,上层铺叠着被子。其他两张双层床的上下两层也都铺叠着被子。吴大旺指一指那张摆放着洗脸盆、漱具的下层铺位,对郑建林说:“我把这些东西都挪开,你就睡这铺位吧。”说罢,便把洗脸盆、漱具都挪到一张破旧小长桌上,又找来抹布揩抹了床铺上的水渍、灰尘。房间里只有那一张小长桌,桌面裂开几道缝隙,油漆几乎全脱落了,与一张双层床摆放在一侧,对面摆放相邻摆放着两张双层床。大概住这间房子的几名矿工平时都不看书不写字,这张小长桌也就派不上用场。现在吴大旺把洗脸盆、漱具都挪到小长桌上,同住这间房子的矿工们不会有意见的。
  “吴大哥,这儿能买到被子吗?”郑建林拍了拍自己的大提包,说,“这次出来我只带了洗换衣裳,没带被子床褥呢。”
  吴大旺笑了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出门还用得着带被子被褥吗?只要带上钞票就万事大吉喽!”
  郑建林连忙问:“这附近有小卖部吗?”
  “有呀!来这儿时你没注意吗?小卖部就在第一排平房的最后一间,旁边还搭建着一间屋子。走,我这就带你去小卖部,看看除了买一床被子被褥,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需要买的?”说罢,便把掩上房门,把郑建林领到小卖部。
  郑建林现在很庆幸自己在离家逃跑之前老爸塞给他一千元钱,现在才能购买包括被子被褥在内的生活用品,不然的话,他就要向吴大旺借钱了。初来乍到的,能否保证吴大旺放心地借钱给他吗?郑建林买完生活用品后,没有忘记感谢吴大旺的帮助和搞好同宿舍未来工友的关系,买了两瓶酒和几样下酒零食,还抽出一张五十元钱钞票,委托吴大旺去食堂买菜买饭,邀请同宿舍未来工友喝酒。
  傍晚,下井的矿工们都陆续升井,也都回宿舍拿脸盆毛巾去澡堂沐浴,吴大旺逐个向回宿舍拿洗具的工友打招呼:“洗完澡别去食堂打饭了,这位新来的小伙子请大家喝酒呢。”矿工们在井下出牛马力,井下的环境且潮湿阴暗,喝点酒能驱寒祛湿,因此,矿工们每天升井后大都要喝几杯酒。此时,听吴大旺说新来的小伙子要请大家喝酒,自然很高兴。大家听后,都特意盯视着郑建林几眼,嘴里“唔唔”着。他们的这种反应,也意味着表示欣然接受郑建林的邀请。
  吴大旺去食堂买菜买饭时,也是郑建林陪同的。吴大旺与食堂炊事员们关系混得熟,借了食堂两只铝制大盆,一只盆子盛饭,另一只大盆子里摆放了四菜一汤的小盆子,吴大旺端着饭盆,郑建林端着菜盆,高高兴兴地回到宿舍。一路上,吴大旺遇到熟悉的工友,对方笑问:“你们‘打拼和’(大家凑钱买酒菜)呀?”
  吴大旺懒得仔细向遇到的工友仔细解释,都只是含糊地应一声。俩人回到宿舍,吴大旺把那张小长桌腾出来,搬到房间中央,因为只有一只凳子,四位同宿舍的工友把一张双层床移到桌子旁,工友们都坐在长桌两边床沿上,菜盆摆放在桌上,酒倒在每人面前的碗里,瞬间,宿舍里便充溢着菜香、酒香。此时除了吴大旺,另外四位刚沐浴回宿舍的工友,眼睛都直勾勾地瞪着酒菜,懒得听吴大旺介绍郑建林。吴大旺原本还想介绍郑建林独特的身世,见工友们急着要喝酒,就匆匆结束了发言,举起酒杯,笑着说:“伙计们,为了感谢新工友胡大海的一番盛情,我们干一杯!”
  酒过三巡,吴大旺忍不住又向大家说起郑建林的独特身世,这时,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大家都关注起郑建林,纷纷说道:“这伢子可怜,以后大家要多关照一点哟!”
  一位身材壮实的小伙子站起,举杯向郑建林敬酒,说:“鄙人免贵姓潘,贱名潘顺清,向新工友敬酒了!”
  “我酒量很小,不敢喝,一喝就醉。”郑建林婉辞道。其实,郑建林至少有八两一斤白酒的量,但他此时想起逃亡之前在老家街头大排档喝酒惹事的情景,不禁感到后怕。如果在这里喝醉酒,难保酒后失言,万一泄漏了伤人逃亡一事,与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吴大旺在一旁给郑建林转了弯,说:“胡大海初来乍到,就随意吧。”
  潘顺清也没有勉强,笑着对郑建林道:“这位新工友,你随意,我干了!”说罢,一仰脖子,将一杯酒都倒进嘴里。
  接下去,杨家伟、周四平、黄有财三人都先后向郑建林敬了酒,也都把自己杯里的酒喝干了,但郑建林始终不敢放开肚量喝酒,只“随意”地抿上一口。幸好大家都不拉酒,否则,郑建林今天就过不了坎儿了。
  郑建林见这屋子的工友都能喝酒,眼看两瓶酒都要见底,赶紧借口上厕所溜出去,去小卖部再拎了两瓶白酒回来。大家嘴上说得客气:“不能喝了,干吗还要买酒?”但当郑建林开了酒瓶盖,再次给大家斟酒时,谁都没有拒绝。大家见新来的工友这么慷慨,心里都很高兴,把郑建林当成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表示以后只要郑建林有为难的事,只要他们能帮忙的,一定会帮忙。
  席间,郑建林发现在同宿舍的五名工友中,年龄最大的当推吴大旺,其余四人都只有二三十岁左右,最爱说话的是潘顺清,而最不爱说话的是周四平,自始至终他只在向郑建林敬酒时说了一句话,其他时间都是竖起耳朵倾听别人说话。
  大家酒足饭饱后,各自躺倒床上休息。郑建林坐了一天的车子,也感到疲累不堪,原本想上床躺下,但想到菜盆、饭盆都是从食堂借来的,还是趁早洗净了还给食堂吧。郑建林想到这里,便去收拾碗碟盆子,已经躺在床上的吴大旺劝道:“明天再收拾吧,反正你的工作还没有落实,明天你不一定下井。”
  “吴大哥,我把盆子洗干净,你早点儿还给食堂嘛。”郑建林说。
  “小伙子,看得出你挺勤快的。”吴大旺赞道。
  “做这点儿事,谈不上勤快哟。”郑建林谦虚地说。当然,也可以说郑建林的勤快是装出来的,郑建林如果真的勤快刻苦,他犯事之前就是一位勤奋工作、任劳任怨的好青年了,不至于整天游手好闲的,结交一些狐朋狗友,也不至于打架斗殴犯事。现在到了这种地步,郑建林如果再像从前那样懒散,恐怕只有饿死一条路。常言道“环境改变人”,又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郑建林为了逃命,从现在起就要改变自己。
  郑建林忙到半夜,才把那些油腻腻的盆碗筷子逐一清洗干净,这时,他累得腰酸背痛的,直不起身子,勉强洗漱了一下,便倒在床上。不知道是太累的缘故,还是因为第一次睡在异地陌生的乡野,郑建林一时难以沉入梦乡,他的头脑在不停地旋转着,渐渐的,郑建林迷糊过去,但头脑似乎还在旋转:一会儿出现老爸把装全部积蓄的破袜子塞到他手中的情景,一会儿出现老妈泪眼婆娑的脸孔,一会儿出现警车停在巷口、几名警察正朝他走来……
  郑建林顿时被吓醒,张皇地朝四下里一看,只见破芦席隔着瓦片的屋顶,屋内两排靠墙摆放的双层床,一阵阵响亮的鼾声从双层床上传出来。郑建林在家里睡觉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有老爸有时工作累了晚上睡觉会发出轻微鼾声,况且老爸是和老妈单独住一间屋的,并不影响郑建林的睡眠。此时,郑建林辗转床侧,硬是睡不着,又不能起床出去走走,或干点别的事。比如看电视呀、开灯看录像小电影呀,等等,能够把难熬的失眠时间打发过去。但现在郑建林只能躺在床上干耗着,越是耗着,越觉得煎熬。不知耗到什么时候,总算来了困意,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当郑建林睁开眼睛时,屋子里铺设着一片暖黄色的阳光,却不见一个人影。郑建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呆呆地看着一张张床铺上折叠好的被子,便知道他们都下井了。郑建林揉一揉涩滞的眼睛,没有看见昨晚洗干净的盆碗,猜测吴大旺早上已经把盆碗送还给食堂了。于是,郑建林便拿着自己的漱具和脸盆,去食堂取水洗漱。
  四
  洗漱完毕,买了两颗馒头,走出食堂,一边啃着,一边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周围环境,其实,此时的周围环境与昨天傍晚来这里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一片脏兮兮的黑,还是一片脏兮兮的黑。空场上生长着的几棵瘦弱的小树,纤细的枝条上也都沾染着煤屑。郑建林看着那几棵灰黑的小树,真为它们感到心疼。阳光正好,两三位家属妇女正往两根木桩之间牵起的长绳上,搭晒刚洗好的衣裳。几个小伢子在空场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就像欢快的小麻雀似的。
  “胡大海!”有人朝他这边喊着。
  “胡大海”是郑建林昨天临时编造的一个假名,现在有人喊他的假名,他竟然一时没有意识到是在喊他。等到喊他的人快步来到他面前,他才醒悟过来。
  “吴大哥,你在喊我?”郑建林问。
  “胡大海,我喊你多遍了,你一直不搭理我,什么意思呀?”吴大旺不满地质问道。
  “哦,我……我在想着事情呢,对不起哟。”郑建林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好再三向吴大旺道歉,“真对不起呢!”
  吴大旺的不满这才消除,通知郑建林说:“早上我为你的工作落实问题,又去找牛矿长了,牛矿长把你安排在我的班里,让我先带一带你。”又问,“你可乐意?”
  “乐意!肯定乐意呀!”郑建林眉开眼笑,说,“吴大哥是一位大好人,跟着吴大哥后面干活,就是我的福分呀!”
  “咳,人长着一张嘴是为了要吃饭,若不是为了糊嘴,哪个愿意出来挖煤?在地下寻活计,等于在阎王老子门前讨饭吃,哪天阎王老子不高兴了,就把我们收去了。——”吴大旺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在新来的小伙子面前说这些话,似乎有些不吉利,恐怕会吓着这个小伙子,便闭上嘴巴。
  郑建林并非不知道在地下挖煤的危险,尤其是在这样的小煤矿,危险系数更高。不过,郑建林也想通了,如果哪天自己死于事故,那是自己命,不怨天,也不怨地。如果没有死于事故,那就是自己福大命大造化大,既躲过了警察的追捕,也躲过了挖煤的事故风险。郑建林这么想着,当然对吴大旺此刻“不吉利”的话毫不介意,脸上浮现的笑容是真诚的。
  下午,郑建林挑拣了一套旧衣裳穿上,跟着吴大旺下了井洞。吴大旺是班长,班里有十四名工人,同宿舍的四人都是吴大旺班上的工人。吴大旺班的任务是搬煤块,把掘进班挖掘出的煤块搬到车上,再推到矿洞口,由升降机吊运到洞口上,再运送到煤堆旁。郑建林体质不错,又是年轻人,虽然以前没有出过大力,也没有经受过艰苦的劳动锻炼。干了半天后,郑建林只觉得累,不过,出了力,倒也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傍晚升井后,郑建林洗了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从枕头下拿出那只破袜子,这是老爸给他的“钱包”,昨晚临睡之前,郑建林特地数了一下“钱包”里剩下的钱,尚有五百一十二元钱。此时,郑建林要去食堂买饭菜票,欲要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元。但打开“钱包”一看,只有三百一十二元钱!郑建林顿时傻眼了。按照郑建林的记忆,“钱包”里少了两张百元钞票!
  郑建林呆了一会,心慌意乱地想:“难道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便把昨天离家后所花的几笔钱统计了一下,应该还剩下五百一十二元钱呀!郑建林赶紧又在枕头下、床垫下搜寻一番,没有发现一枚硬币!郑建林不甘心,又把大提包里的衣裳都翻出来,搜寻每一件衣裳的每一只口袋,也是一枚硬币都没有找着。
  吴大旺见郑建林在翻寻衣裳口袋,便疑惑地问:“你在找什么?”
  “找钱。”郑建林答。
  吴大旺指一指郑建林放在一旁的“钱包”和几张钞票,笑说道:“钱不在这里嘛?!真是‘拿着东西找东西’!”
  郑建林拿起几张百元钞票,哭丧着脸,说:“吴班长,昨晚我数了钱,还剩下五百一十二元钱,现在却只有三百一十二元,少了两张百元钞票!”
  吴大旺的目光从郑建林手中的钞票移到堆放在床上衣裳,说:“只睡了一个夜晚,怎么会丢失这么多钱?”在当时,城市一般企业的工人月薪只有一百多元,一百元相当于近两个月的工资。对于养家活口的工薪族来说,两百元虽不是巨款,却也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钱。
  “不晓得呀。”郑建林抖动着手中的几张百元大钞,说,“只剩下这三百元了,如果把保证金交了,就剩不下钱了,吃饭没钱怎么办?”按照矿上的规定,新来的工人要缴纳三百元保证金。工人辞职后,这笔钱可以退还给本人。
  吴大旺安慰郑建林道:“你这不是已经下井了嘛,过一个月就能发薪水,你就又有钱花了嘛。”
  郑建林一想,觉得有道理,勉强点点头,道:“对,过一个月就能拿到工资,我不担心没饭吃。”
  几位工友在食堂打了饭都陆续返回宿舍,听说郑建林丢了两百元钱,杨家伟、周四平、黄有财等人过来看了看,都嘀咕着说:“谁拿了他的钱?反正我们是不会拿的。”这无疑是在向郑建林表示自己的清白。
  唯独潘顺清大喉大嗓地道:“胡大海,你刚来这里就丢了钱,我们睡这屋子的人都脱不了干系,与其被怀疑,不如让你检查一下,以此证明我们的清白!”说罢,便抖动着自己床上的枕头、被子,还将被褥掀开,又打开放在床头的衣箱,让郑建林来检查。
  郑建林见潘顺清来真的,心里反倒畏怯起来,担心会引起众人的反感,甚至可能会引起众怒,哪敢真的去检查,当即朝潘顺清摆一摆手,道:“潘师傅,别这样,我没有怀疑你们拿了钱,也可能是我在小卖部买东西或在食堂买饭菜时丢了钱。”说罢,把散堆在床上的衣裳收拾起来,重新塞进大提包里,自嘲地说,“我这人是一个‘大糊刷’(本地方言,意思是‘做事马虎、粗心大意’),可能不小心在别的地方弄丢了。”郑建林巧妙地用自责的方式转移了大家关注的目光,避免了大家相互猜疑,甚至相互指责。
  郑建林拿着一百元钱欲去食堂买饭菜票,吴大旺自告奋勇地说:“我带你去食堂司务长那里买吧。”路上,吴大旺问:“要不要去派出所报案?”
  郑建林连忙摇手:“不要报案,这点钱报个屁案呀!弄得鸡飞狗跳的,大家都不得安生!再说,也不能确定在哪里弄丢的,说不定是在路上、车上或在小卖部买东西时弄丢的。”
  吴大旺见郑建林不愿意追究,便安慰地说:“破财消灾,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这话倒是说到郑建林的心坎上,如果郑建林没有打架斗殴犯下事,他不会轻易放过偷盗他钱财的人,至少让他“怎么吃进去的就怎么吐出来”!但现在,郑建林只能忍气吞声,明知这两百元钱是被同宿舍哪个混蛋偷去的,也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愤怒,还要向他们扮出一脸笑容,假装说是在外面丢失了钱。
  这件事就这样遮掩过去,郑建林吸取了教训,有钱也不敢乱放。在内衣上缝了一只较大的口袋,把钱放在口袋里,用别针仔细地别好,这样取用起来方便,也挺安全的。发了工资后,郑建林本想存在银行里,但他离开家时没有携带身份证,即使携带了身份证,也不敢使用。郑建林对牛矿长和同事们说爷爷奶奶死时,自己还小,没有办身份证。后来四处漂泊,就一直没有办。牛矿长只想着为矿山增加挖煤人,没有身份证也行,便不再硬要郑建林回家办身份证。
  到第二个月发薪时,吴大旺喊郑建林陪同他去矿山银行代办所办理汇钱手续,郑建林欣然答允。吴大旺在办理手续时,顺口说道:“你把那么多现金放在身上也不安全,不如存在银行里。”又半开玩笑道,“上次你弄丢了两百元,这次还想弄丢呀?”
  “吴大哥,我没有身份证呀,怎么存钱呢?”郑建林无奈地说。
  吴大旺这才想起郑建林是一个“黑户”,想了想,便提议说:“你现在回老家办证也太麻烦了,不如花点钱办个假证。”
  “假证也能在银行办存折吗?”郑建林有点疑惑。
  “能呀,银行只认钱,你只要存钱进去,自己取一个密码,存折就办成了。”吴大旺说。
  郑建林以前没办过存折,到手的钱很快就与狐朋狗友们吃喝玩乐挥霍一空,哪有钱存储呢?!再说,郑建林一直没有正儿八经地工作过,也就没有稳定的收入,得来的钱无非是老爸老妈给的,或与狐朋狗友在外面瞎弄来的,弄来了钱就花掉,根本没有余钱存储银行。
  离开银行代办所后,郑建林便留心办假证的小广告,果然在一排平房后墙上发现一行墨笔写的手机号码,那一串手机号码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办证)二字,还打着刮号。郑建林心里暗暗记下这个手机号,来到小卖部的公用电话处,拨打了这个号码。话筒里响了几声后,对方劈头就问:“办证吗?”
  郑建林心里“咯噔”一下,暗暗诧异:“这家伙把这么邪门的事儿办得理直气壮,真是有种了!”正愣怔着,对方忽然挂断了电话。郑建林一下子醒过神,心里猜测对方以为遇到了恶作剧的,才把电话挂了。于是,郑建林再次回拨过去,电话通了,郑建林不等对方询问,主动说:“我要办证!”
  五
  “你想要办什么证件?”对方问。
  郑建林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便对着话筒轻声说了一句:“我要办一张身份证。”
  “你把照片和资料准备好没有?”对方又问。
  郑建林想到自己还没有照片,便道:“我现在没有照片,要去拍一张。”
  “好吧,你拍了照片,再准备好身份证上所需要的资料,比如家庭住址、出生时间、民族,等等。然后呢,再拨打我这个电话。”对方吩咐他所需要准备的东西,便挂了电话。
  郑建林打完电话,就去向工友打听在哪里照相。来矿山两个多月,郑建林还没有迈出矿山一步,只听说离矿山七八里路有一个小镇,叫做天堂镇,也称天堂乡。矿山一个星期一天假,让工人们处理自己的私事或放松一下。在休假时,有些工友去天堂镇玩耍,就会说:“去街上耍一耍子呀!”他们嘴里说的“街上”,就是指“镇上”。郑建林向工友打听:“镇上有照相馆吧?我想拍张照片做个纪念。”他不敢实说拍照是为了制作假身份证之用。
  “镇上没有专门的照相馆,但有一家开杂货店的老板会照相,你去找那个老板给你照相吧。”去镇上耍过的工友告诉郑建林。
  郑建林听说后,便在一个休息日去了镇上,为了隐瞒拍照的真实意图,郑建林独自一人去了镇上。一路上,郑建林遇到路人便打听去镇上的路径,竟然没有迷路,走了三四里乡间小路,又走了两三里大路,到了镇上。矿工们常年在不见天日的矿洞里讨生活,日子过得像煤炭一样黝黑,在假日里去镇上游玩,便是最大的快乐。当然喽,走七八里路去镇上玩耍,不是仅仅走一趟路而已,却是要花钱的,比如买点零食、衣裳之类,如果什么都不买,至少要吃一顿便饭吧。去过天堂镇上的人说过,镇上有三家小饭馆,每家饭馆都会推出一种特色菜,即“天堂粉蒸肉”,之所以冠以“天堂”品牌,是因为这三家小饭馆卖的粉蒸肉很有特色,肉嫩、味香、鲜美,肥肉和瘦肉搭配适当。
  听说“天堂粉蒸肉”已经有几十年历史,解放初期天堂镇来了一位外乡人,在镇上落脚后,开了一家小饭馆,推出一道看家菜品,即“粉蒸肉”。那时,不讲究品牌,食客们只是以地名称之为“天堂粉蒸肉”,口口相传,便传开了。几年后,小饭馆公私合营,但这道菜仍没有变。改革开放后,天堂小镇一下子涌出了三家小饭馆,虽然生意不是太好,但每一家都会推出一道同样的菜品:“天堂粉蒸肉”。吃过这道菜的人,似乎鲜美的肉香一直留在口齿之间,只要兜里有点钱,就会去镇上哪家小饭馆里一钻,大呼一声:“服务员,来一碗粉蒸肉、一碗肉片汤、一碟青菜,外加半斤米饭!”美美地吃上一顿。
  郑建林早就听说过工友们吹嘘“天堂粉蒸肉”的美味,也心动过,但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如果不顾一切地到处抛头露面,警察就会寻迹而来,将他抓捕归案。因此,郑建林按压住内心贪玩贪吃的欲念,老老实实地猫在矿山,哪儿也不去。此时,为了拍一张照片,郑建林只好违背自己定下的“不抛头露面”规定,去了镇上。当然喽,这次来镇上的机会难得,品尝一下“天堂粉蒸肉”的美味是应该的。
  大约走了近一个钟头,到了镇上,郑建林看到的只是一条街道而已。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僻远的乡下小镇还没有出现高楼大夏,甚至还没有出现像样的楼房。挤挨在一起的只是陈旧的老屋,有的大概有百年历史了,破败得似乎马上就要倾倒。在这些老屋中间,也有几栋新建的两层楼房,算是给这条老街凭添一些亮色。郑建林顾不上游逛,先去找工友们口中所说的那家有拍照服务项目的杂货店,询问了两家小杂货店,但老板都向郑建林摇手说不会拍照。当郑建林询问到第三家杂货店时,上年纪的老板听后,立马回答:“我儿子会拍照,喊来给你拍一张。”说罢,老板扯起嗓门朝店后面大声喊起来,“小二子!小二子!有客人要拍照!”
  “晓得喽!晓得喽!”话音一落,一位年轻人一手提着照相机,一手提着一块木板走出来。
  郑建林下意识地朝那块木板瞥了一眼,那块木板底色漆成白色,又用黑色油漆写出两行字——
  照相  
  立等可取
  木板后面有支架,老板的儿子“小二子”先将木板支在店门口,再转身询问郑建林:“你需要拍什么样的照片?是生活照?还是证件照?”
  “证件照,即身份证上使用的照片。”郑建林答毕,忽然觉得自己失言:身份证上的照片一般都是办证的工作人员专门拍摄的,不可能由居民在外面自由拍摄。
  “小二子”疑惑地朝郑建林瞥一眼,不过,大概他不愿意放弃找上门的生意,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当然,也没有拒绝。“你跟我来吧。”“小二子”朝郑建林招一招手,把郑建林带进店后面的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大约有七八个平米,一面墙边摆放着木制的景物,墙角还摆放着木马、儿童玩具车等拍照背景和道具。“小二子”将一块白布挂在一面墙中间,嘱咐郑建林坐在这块白布前面。
  “身子坐直,两眼看着我的镜头,别动!”“小二子”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相机,一边下着命令。
  随着“咔擦”声响了两次,“小二子”说:“你稍等。”便拿着相机进了暗室。一会,“小二子”拿着照片走出来,把一叠照片递给郑建林,顺便向郑建林兜揽生意,“要不要拍几张生活照?”
  “这次没这个打算,下次吧。”郑建林婉拒道。看了看手中的证件照,觉得还可以,便向“小二子”道了谢。
  出了杂货店后,郑建林感到心情愉悦,仿佛看到一张“立等可取”的可以乱真的身份证。有了这张身份证后,郑建林就能洗白成“良民”,可以办理银行存折,可以把每月节省下的钱存在银行里。当然,也就不用担心有人偷他的钱了。这么想着,郑建林高兴极了。此时,在高兴之余,郑建林忽然萌起一个念头,去刚才的杂货店让“小二子”给他拍摄一张生活照!
  郑建林返回那家杂货店,对站店的老板说:“老板,你儿子呢?我还要拍一张生活照。”
  老板用嘴巴朝店后面歪一歪:“他在后面‘照相室’,你去后面找吧。”
  郑建林走进“照相室”,“小二子”正在摆弄相机,闻声抬起头,见是刚才来拍照的顾客,以为这位顾客发现他拍摄的照片有瑕疵,便问:“照片出问题了?”
  “对,出问题了。”郑建林头脑中忽然闪起与“小二子”开玩笑的念头,笑着说。
  “小二子”不禁一怔,问:“哪儿出问题了?把照片拿给我看一看。”
  “嘿嘿!”郑建林又笑起来,说,“师傅,你拍摄得挺好,我还想请你拍摄一张生活照呢!”
  “小二子”恍悟对方刚才的话是开玩笑的,脸色才恢复正常,问:“你想取外景还是取内景?”
  郑建林想了想,说:“取外景吧。”郑建林以前看到过一些朋友的生活照,都是在旅行途中的景点拍摄的,看上去挺美。郑建林此次外出虽然是逃亡,但也是在外地呀,算是一次特殊的“旅行”吧。
  “小二子”提起相机,将郑建林领到小镇街头,问:“你是愿意取街景,还是取野外景色?”
  郑建林四顾小镇街头,不屑地说:“这条街都是破破烂烂的房子,有什么好景色?取野外景色吧。”
  “小二子”听后,便领着郑建林走到小街东头,这儿是一片稻田。正是春末夏初时节,稻苗生长得翠绿茂盛。一条清澈的小河从田埂旁流过,小河旁栽着柳树,纤长的柳条在微风中飘拂。郑建林指一指那条小河,说:“师傅,我就在小河旁拍照吧。”
  “小二子”点点头,让郑建林站在一棵柳树下拍了一张照片,又拍了郑建林一个下蹲姿势。返回杂货店后,“小二子”在暗室里操作了一番,交给了郑建林两张不同姿势的生活照。郑建林一看,颇为满意,赞道:“拍得不错,挺好!”郑建林口袋里揣着照片,找到一家公用电话,拨打了办假证的手机号,告诉对方已经拍了证件照,让对方尽快赶到矿山取照片和资料。同时还强调明天要上班,可能没有时间与其见面。如果错过今天,再约见的话,只有等一个星期之后啦!对方回答说尽量争取今天来矿山约见他。打完电话,郑建林心满意足地返回矿山。
  人在悲伤时会思念亲人,反之,在高兴时也会思念亲人。此时的郑建林不禁思念起老爸和老妈,眼前闪现起临走那天凌晨,老爸把藏钱的破袜子塞给他时的情景,以及老妈抹着眼泪替他收拾衣裳时的情景,郑建林的心情瞬间坠入冰冷的深坑。在这一瞬间,郑建林甚至想偷偷潜回家里,但这个想法不切合实际。因为即使潜回家见到爸妈,还是要外出躲藏的。况且,警察说不定对他家的左邻右舍打了招呼,只要看到他潜回家里,就须立即报告派出所。说不定,他前脚踏进家门,警察后脚就跟进来,把他抓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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