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贾雨村并非一无是处，他身上这两个优点，贾宝玉都不具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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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红楼梦的都知道，贾雨村差不多是红楼梦里最典型的反面人物，是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落井下石的小人，批者脂砚斋也说他是末世奸雄。
似乎想为贾雨村这样的小人“翻案”不大容易了，而且可能还会引来口诛笔伐。然而，曹雪芹笔下的人物，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贾雨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个反派，他是经过熏染之后，才逐渐黑化的。
作为读者，我们读红楼，自然是上帝视角，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人的一生，进而对其作出盖棺论定的评价，但如果贾雨村就是我们的亲戚，是我们的同学，就在我们身边，当时的我们，应该怎么看待他呢？
显然，我们是看不到他的以后的。因此，这篇文我们只说黑化之前的贾雨村，不妨就把他当成我们的一个同学，其实他身上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这些贾宝玉都不具备。

其一是贾雨村的理想和抱负。不可否认，贾雨村是个有上进心的文学青年，而且是那种完全靠自己从底层一步步爬到了高层的人，单就他这种贫贱不能移的意志力，就值得很多人学习。
贾雨村出场时，就是个穷儒，家里人都死绝了，就他一个了。面对这样糟糕的状况，贾雨村没想着回家种田娶媳妇养娃，而是走上了古代学子们终其一生都追求的一条路——科举入仕。
贾雨村的求学之路是非常艰辛的，连进京赶考的路费都没有，而是一边朝着京城靠近，一边卖字作文为生。这就像我们今天的勤工俭学一样，他一没钱二没背景，也没想着靠谁接济，只能发挥自己读书人的长处，卖字生活。
我们想想贾宝玉的结局，那是“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大雪天只能吃酸菜渣子，盖着一条早已不能挡风遮寒的破毡。而落魄到人生谷底的贾雨村，并没有这么寒酸，他还能维持读书人的尊严。
贾雨村虽然穷，但人穷志不短，所以他的满腔豪气和抱负，得到了隐居乡宦甄士隐的青睐，常邀他书斋会谈。
所以，贾雨村虽然是个真小人，但也是个真文人，是真正肚子里有货的读书人。只是他后来的黑化，大约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世人更想不到。
没有考中进士的贾雨村，能够吟出“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这样包含了自信和抱负的诗句，也能吟出“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这样有飞腾之兆的诗句，可知其抱负不浅。
要知道，这是最落魄时的贾雨村！他并没有妄自菲薄，也没有一蹶不振，而是相信，自己的落魄只是一时的，早晚会飞上枝头。就像那句话说的“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其实对贾雨村来说，他是不是真的努力，能不能考得上，没人会监督他，他也不用像贾宝玉一样，时不时的还要应付父亲的突击检查。他想放弃了，他随时可以卷铺盖回家去。
然而他没有。也许对贾雨村来说，正因为家里只剩下他一人，他才更需要去努力，去需要去拼一把，活出个样子来，甚至光耀门面，重振家族往日荣光也说不定。
贾雨村完全靠自己的自觉，靠着心中对科举功名的深信不疑，靠着那一团忽明忽暗的火苗，指引着自己三更灯火五更鸡，不断地自我激励，才有了后来的高中进士。
不得不说，贾雨村是非常自律的文人，考中进士前的他，没有去游山玩水，当然，他也没有钱。住在庙里的他，也没有想到放下一切出家去，更没有想着靠甄士隐赏识就留下来做个幕僚。
他的理想和抱负远不止于此，他是要靠自己的才学和能力，实现自我人生价值的。所以甄士隐资助了他进京赶考的路费后，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
而且他这个读书人，不信什么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甚至来不及面辞甄士隐，就出发了，可见其对考取功名，改变命运的迫切心情。我们也可以看出，此时的贾雨村，是个十分爽快干脆的读书人，毫无文人的臭脾气。脂砚斋也批道：写雨村，真令人爽快。

其二是贾雨村的自信和才学。前面我们说了，贾雨村孤身一人进京赶考，说句不好听的，他死在外面也没人知道，他中途放弃了找个陌生之地了此残生也不是不可以，但贾雨村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贾雨村是个十分自信的文人，他没有古代很多文人的那种酸腐味，动辄之乎者也，再不就是搬出士农工商的阶级有色眼镜。他能与甄士隐这样的乡宦文人侃侃而谈，也能与冷子兴这样古董商人成为好友，且从其不凡的谈吐可知，用学富五车，交游甚广形容他也不为过。
很多人会说，贾雨村这么个小人，怎么总是能得到甄士隐、林如海、贾政这些正儿八经的读书之人的器重？他们眼瞎了吗？还是贾雨村太会玩弄手段？
还是我们前面说的话，贾雨村固然是个奸雄，但我们不能因其坏就否定了他的学问。更何况，甄士隐不知贾雨村会变坏，林如海、贾政认识贾雨村时，他尚未完全黑化，只知他谈吐不凡，学问是极好的，自然喜欢。
贾雨村如果没有学问，也不可能成为甄宝玉和林黛玉的老师了。大家细想想，江南甄家和苏州林府，那是什么样的门第？想成为他们府上的西宾，没有两把刷子行吗？
贾雨村肚里有料，自然也就十分自信，他的自信在那次酒后完全暴露了出来。他对甄士隐说，若论时尚之学，自己也可以去充数沽名。这既是一种自谦，也是一种自信。
我们回过头来想一下，这个穷儒能与甄士隐对谈，能到林府做西宾，能得到贾政赏识，能最后一举高中，他背后又付出了多少努力呢？难道是考场上耍耍手段就能过的吗？

贾雨村的那篇正邪两赋论，口中上下五千年，句句点中要害，说到痛处，真说的是酣畅淋漓，这是他作为一个真正有学识的文人，在黑化前的一番见识。这番高屋建瓴般的真知灼见，可以说在男子以科举功名为重的红楼梦时代，没有几人能达到。
所以，贾雨村能从一个穷儒一举高中，甚至最后补授了大司马，这可不仅仅是深谙官场规则学会了逢迎巴结，不断找靠山就能仕途顺遂的。
无论任何时代，一个人有真才实学，也许会壮志难酬，大器晚成，但如果一个人没有真才实学，也许会一时侥幸，但早晚都会被踢出局。
我们再想想贾宝玉，除了整天在女儿堆里调脂弄粉，他还会什么？不认识戥子，不忧虑家族，不爱读书，倒有些歪才，但这歪才离开了家族的庇佑，他养不活自己，更保护不了身边的那些姊姊妹妹。
只能说，贾宝玉是我们的青少年时代，有诸多的美好，但这些花前月下，是家人为我们撑起来的，我们不用忧虑明天，不用关心粮食和蔬菜。但对贾雨村来说，他是进入社会后的我们，一切都要靠自己。今天少卖了一幅字，也许明天就得饿肚子了。
对贾雨村来说，学问不仅仅可以用来饱腹，更可以用来改变命运，也能让一个人产生物质饱腹之外的精神财富。
贾雨村的自信甚至有些自负，来源于他肚子里有真才实学。纵然他后来的仕途高升，离不开贾府这样的靠山加持，但最开始的敲门砖——进士，可是作为穷儒的他自己实打实考上去的。
我们知道，古代考一个进士的难度，与今天高考考上985的难度相当。所以，单就他的才学和自信来说，贾雨村还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我在为贾雨村翻案？当然不是！红楼梦里没有什么案需要翻，需要翻的是我们自己。可能不少人都有这样的感受，不同的年龄段读红楼，感受完全不一样。

读书的时候看红楼，常凭着自己的喜好将人物简单地做了好坏之分，但我们进入社会后发现，生活往往不是对错好坏那么简单，红楼人物也是如此。
贾雨村固然可恨，人品低劣，见死不救，忘恩负义，但我们不能因此完全否定了曾经的那个努力好学的穷儒。就像我们的一些同学，也许当年的他很努力，很有才学，也有理想抱负，但进入社会后他却没能把持住，最后翻了车。你能因此说他一开始就是坏的吗？
跳出小说，我们都是平凡人，我们没有上帝视角，谁也不知道谁的以后会怎样，是飞黄腾达还是沦为阶下囚，或者就是一个泯然众人的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
我们需要的，是像贾雨村那样的精神动力，即便身处最底层，也并没有放弃，而是利用自己所学，一边卖艺活命一边朝着心中的圣地一步步靠近。
遇到识才的伯乐，即便我们敝巾旧服，甚至食不果腹，依然可以平等地与其对谈。因为生活中也许我们一无所有，但精神上思想上学识上，我们有用不完的财富，这才是我们终其一生最该追求的，而这也是我们改变命运最核心的软件。
当然，我们不该学习贾雨村发迹后的种种，最初的他还有些正气，但慢慢地他走上了邪路，最终“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这说的是欲壑难填的贪欲，它会吞噬一个人，哪怕他曾经多么励志，最后也会在欲望之中失去理智。
其实细想想，挺替贾雨村感到惋惜和遗憾的，他本是一介穷儒，寒窗苦读十年，一朝高中，以他的才学，堂堂正正地做官，未必就没有好前程。只是一步错步步错，等到乱判葫芦案之后，再想回头悔之晚矣。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