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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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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14 11:43: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撬开光阴的门楣,走进无拘无束、轻舞飞扬的时光隧道,重拾少年时代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依然在脑海闪烁着,翩跹着。
然而,当我提笔要讲述自己伤痛事情时,远不如象讲述快乐和得意事情时,那样得轻松自如。我虽然极力镇静我自己的思想,把过去的种种境遇,头尾不漏、清清楚楚地展现给认识我和不认识我的朋友。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就像翻腾着的海浪一样,情感极为激动,跌宕起伏。脑子里也被以往的许多事情挤塞满了,以至于一时像一团乱麻,还很难理出头绪来,几次拿笔,几次又被自己的哽咽和眼泪搁浅了。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四十多年了,但它们在我的记忆里,有些还像是昨天刚发生过的一样,活鲜鲜的,有些却和岁月一样,过去得无声无嗅,无影无踪了。

这些也都是些极平常的事。
因为我的淘气,所以,我有个绰号叫二驴子。我的大名不叫德邻,叫德福。应该说我们家兄弟几个的名字都是我们村里一个叫宫玉卿的村民,给起的,他虽然是个农民,但是,他是有文化的农民。他的父亲是国民党兵,一九四九年临解放时,和他的母亲一起逃到了台湾。把他留在了唐家沟姑姑家。他中等个子,风度潇洒,留着两撇长长的黑色的小胡子,显得既有思想又很开明,炯炯的目光闪烁看破一切的神情。他举止彬彬有礼,谈锋之间是我们前所未闻的。他在我们全家人的心目中是生活高雅的文化人物,我们总引以为楷模。我的母亲只嫌他一点不足,起因他说起话来过于讲究,有点像书面语言,不像他穿的一身灰色麻布衣服自然而随意。他考虑我的名字德福有点俗,所以,建议我父亲改叫德邻更好。德从字义看人们共同生活及行为的准则和规范,品行,品质:美德、品德、公德、德行、道德、德性。邻住处接近的人家,古代五家为邻。《论语·里仁》:子曰:德不孤,必有邻。指有德之人相聚为伴。父亲感觉有点意思,就听从了他的建议,所以,我就叫德邻了。
随着时间流逝,我已渡过了童年的时光。一九六六年春天,石佛村的小学开学了,父母“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潜意识让我顺利地走进了知识的殿堂。我已年满八岁,怀着儿童好奇心,和全世界大多数儿童一样,进入了正规社会教育。父亲考虑大哥在石佛小学上学,这样可以方便照顾我,于是我就去石佛小学。记得第一天我去了的公办正规石佛小学上学情景,显得异常激动,晕晕乎乎,老师说些什么没有听明白,第二天对此就没有兴趣了,所以我逃学了。
石佛大队队部在郭屯,石佛大队位于长岭镇七点五公里,居长岭镇西南侧。石佛村东与光明山镇相连,南与城山镇相连,西与荷花山镇相连。这里曾经有过这样的故事:石佛村东南原有古寺一座,据村中老年人口碑相传和寺内石碑记载,该寺始建于明朝初年。在明宣宗朱瞻基年间和清光绪年间两次大规模重修,并留有碑文。在朱元璋时期,一位皇宫娘娘遭遇敌人追击,一员大将保护娘娘逃难行至此地,车轴突然折断,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这员大将便将胳膊伸进车轱辘的轴孔中,以胳膊当车轴继续前行,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人们看见他的胳膊被碾得通红,鲜血直流。后来,娘娘回到皇宫后,皇帝为表彰这员大将的忠心,颁发旨意在大将倒地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寺院,寺名“石佛寺”,清光绪年间,岫岩厅又请来工匠雕刻一尊石佛像,高两米有余,雕刻艺术精巧,佛像神态活现,栩栩如生,形象逼真,石佛寺远近闻名。村以寺名,简称“石佛村”。后因失火焚毁,至今没有重建。
石佛小学就在石佛大队部西侧,一排平房有二十多间。第一天上学没有明白是天天上学,所以,第二天我对学校失去了兴趣,就没有再去。因此,我就失去到石佛小学上学的机会。后来,父亲和我说哪里上学较远,还是就近到距离我家很近东面的村办赵屯小学就读。这样,八岁那年我就开始上学了。这里的教室很简陋,教室不够用,三个年级合用一个教室。中午带盒饭,在学校附近的农户家热,午休到那里吃饭,也不付费,想起那时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应该感恩人家的无私付出。

在赵屯小学时,我的启蒙老师就是我的邻居,名字叫耿正福(后来文革开始就改为耿立新了),高高的个,乌黑的头发,高鼻梁,大眼睛,白皙的脸膀,给人一种书生的感觉。他也在唐家沟四合院的西厢房居住。因此,我在学校里并不觉得紧张拘谨,和同学们在一起似乎觉得很好玩。
一年级课本很正规,学习人手足、口耳目,小猫钓鱼等,从二年级开始我们的课本就变了,语文课都是毛主席语录,音乐课学的都是当时流行歌曲。什么《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不忘阶级苦》等,从上学开始,凡是学过的知识,我用心记住,从来就没觉得过什么叫做不会,每次考试我都是双百分,因此,我还多次被评为“五好”红小兵。

一天,和煦的阳光从东方升起,阳光满照,和往常一样我沿着羊肠小道去上学,走到分给我们家的草场时,看见一个人在割我们的草,我就破口骂他了,撵他赶紧离开这里。同学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师。因此,我来到教室,被老师责罚站,直至下课铃响方才能解脱。后来我向老师承认错误,并保证以后不在犯错,才息事宁人。晚上到家里,老师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家长,我战战兢兢,心里害怕极了,又要受惩罚。我战栗着跑到母亲身边,母亲看了父亲一眼,无可奈何,最后,我受到父亲的一顿皮带猛抽的惩罚,我实在忍不住痛疼,赶紧跪下来再三求饶,并保证以后不在骂人了,父亲才算饶了我,这次惩罚给烙印在我的内心深处,从此,我再也没有受到父母的惩罚与责骂过。
在赵屯小学三年,我品学兼优,年年担任体育委员,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也得到同学的敬重。课堂作业,我完成得很快;课堂提问,我常常抢先回答;作文也多次成为范文,被老师拿到课堂上读。那时父母基本不过问小孩的学习,而我一直都是自觉认真地学习,不用大人操一点心。让父母感到忧虑的是每年秋季开学时交学费,由于我家人口多,生活本来就拮据,读书人又多,有时不得不拖欠学费。记得父亲曾经为我的学费问题到老师那里求情,要求缓缴学费,老师同意了,每每想起该事,酸楚难忍。
老师对我们相当严厉,我常常因为上课爱做小动作而被老师点名批评。那时,一般都是男女同桌,惯用的伎俩是用粉笔在课桌上划一条线,谁过线,谁就会用胳膊肘往回撞,过线的是我,我不遵守三八线的规则,这时,女生就会举手告状,我被批评,深感痛苦,但是,我有错在先,只好忍让。
我在班级里担任体育委员,算是班级干部,别人没有事时我的事楞是不少,我记得那时品德课内容特别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老师教我们学习雷锋多做好事,我和同学们一起经常扫大街,用锅底灰刷黑板,冬天,教室中间搭起个炉子,每天起早到校生炉子。我们村大胖姑娘的爸爸有哮喘病,不能劳动,我和几个小伙伴就帮助她打玉米地里的茬子。受老师的推荐,在全乡作过演讲报告。这种集体主义思想无疑对我的人生道路起着重要影响。
那时,我真是快活极了。后来,一场运动把正常的教学秩序打乱了,全社会都沸腾了,几乎人人都卷入到了这一运动中,我们小学生也无一例外,老师让我们给他写大字报,同学们都感到莫名其妙,我们都不会写,老师就教我们用毛笔沾钢笔水写,内容大致是“老师说话不和气,让我们站着,不让听课等等”。再后来印制的课本多了些标语和语录。社会活动也多了起来,参加游行、批斗会。

我在三年级时,就到我家北面的大老虎沟村办果园小学就读,小老虎沟没有四年级,所以,四年级我又转学到了我第一天入学去的比较正规的公办小学石佛小学就读。石佛小学也是公办的,一所不大的院落,一排平房的东西,每个年级都有独立的教室,有的年级还是两个班,教室里木制的桌凳,玻璃门窗。与我们那不分年级在同一间破房子里轮流上课,有着天壤之别。我是直接插的班,读四年级上学期。刚到学校,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石佛小学依山傍水,创建于一九四八年三月,学校位于长岭镇石佛村郭屯,占地面积七千二百平方米,建筑面积近八百平方米,运动场面积五千二百平方米,环形跑道周长一百五十米。学校四周没有围墙,四通八达。这里学生多了,一个班四十多人,我由原来的体育委员变成了小组长,感觉班级里官小了,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学校条件好多了,自己幼小的心灵中暗下决心,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定要好好学习,决不能落在别人的后面,于是,我刻苦学习,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记忆中受过多次表扬。我学习得很轻松,从未感觉有什么压力。
因为在班级时间很短,没有很深的印象,我就记得有一个是一对双的女孩叫姜华、姜艳,其他就没有印象了。

那个时候,对我教育印象最深的就是忆苦思甜。我们高唱:“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怨申,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仇”。搞忆苦思甜是当时最有效的教育办法,要吃忆苦饭,这个时候要比三年自然灾荒时候好多了。尽管比较苦,尽管都是粗粮,但是还能够吃得上饭。忆苦饭基本上是用糠和菜叶熬成的粥。
当时,在农村家庭出身对人们影响很大。其实,多年的社会实践,我觉得还是社会影响超过家庭影响,家庭影响服从社会影响,每个人都是稍懂事就步入学校大门,老师的话比家长的话更有权威性,集体受教育比单独受教育共鸣性更强。领导的教导、书籍、文字、艺术的宣传,习俗的熏染,工作的陶冶等,都会给一个人不可磨灭的影响,这是家庭影响无法抗衡的。
我最要好的小学同学叫葛光岩和徐军,我们三个性格相近,都好动。他俩随他们父亲下放到我们唐家沟。因为他俩父亲是右派,从大连下放到我们村。我们三个摔跤,掰腕子,总是要分个高下。他俩经常给我讲大连城市里的一些事情。他俩学习很用功,成绩一直最好。放学后,我们常在一起做作业,看小人书、下象棋。活动地点基本上在他俩家里,(葛光岩是下放户临时借居在四合院,后院正房于长显家,徐军在小院子住),葛光岩的妈妈太爱整洁,规矩太多,不欢迎别的孩子。我离开村里不久,听说右派都摘帽了,他们俩家又搬回大连了,直到现在我们一直没有联系。

少儿时期,我曾经萌发一种朦朦胧胧的情感,我喜欢过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陈香。
她长得很俊俏,瓜子脸,黑而亮的刘海下,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明目善睐,看我的时候,有时眨巴眨巴着眼神,有时目不转睛,纯粹得像一潭秋水。她的两条辫子顺肩垂下,走路时一摆一甩,穿草绿色上衣,蓝色裤子,一双小白鞋,很远就能认出她的身影。
陈香家没有在我们四合院居住,她家我们四合院往西路边路过大胖姑娘家后。因为喜欢她,我经常去她家找她玩。她有四个姐姐,一个哥。我到她家时,有时会装作不经意地把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的。当然,她一定也是在不自觉间经常注意我的一举一动了,不然,她怎么能感受到我注视的目光呢?
每当感觉到我的眼光,陈香就感到脸热、心跳,浑身不自在,但心里又有种隐隐的甜蜜。偶尔,当我俩目光对视的时候,陈香甚至感觉到我的的眼光中有一丛小小的火焰在跳跃,那火焰会随着对视的时间越长而越发的明亮灼人。这种时候,陈香总是受不住那热情注视的眼神,羞赧地低下头或把眼神转移开,深怕自己会在我的的眼神里融化掉似的。
后来,有一次在我们的后山花生地里拾花生,我看见有一块因为犁杖跑偏,花生没有起出来,都在土里,我霸道地说,这里谁也不能动,这里是我的。陈香来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挖起来,我一看急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这股斜劲儿,想也没想,抡起锅铲子,打了她的胳膊。她哎呀一声,我赶紧看去,她捋起的胳膊出血了。母亲听到后,赶紧跑过来给她包扎,并替我赔礼道歉。我吓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做了,只是呆呆地站着,脑海一直责怪自己为什么出手那么重,内疚、歉意一起涌来,却笨的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粗鲁行为,让她伤透了心,从此,我对她的那份爱恋之情,戛然而止,收敛了那份特殊的情感。
我们小孩子总是在一起玩,也最爱凑热闹,从来不会放过一次看热闹的机会。只是,后来的我,在看热闹的同时却多了一份殷殷的期待。
直到后来,我再也不好意思去她家找她玩了。觉得自己的某种希望刹那间如同肥皂泡破灭了。自此后,她也不爱凑热闹了,也不和我们小伙伴一起玩了。甚至,她也不再等我上学的路上了,我走到她家门口,总感觉缺点什么,从此,我走在上学的小路上,觉得缺少了什么,很无情趣。
偶尔再见面的时候,我觉得陈香也不像以前那样看自己,而自己对她也没了过多的感觉。我心里留下了这个黑头发、皮肤白皙、手里拿着一把拾花生的铲子、笑着向我投来含情脉脉的目光的少女的形象。她的名字永远镶嵌在我的记忆里,这一场隐秘的暗恋就这样悄悄的来,悄悄的去了。

学校每次活动,一支像模像样的军乐队都出现在队伍的前面。有一面大鼓,十面小鼓,两对大钹、十把短号、十把长号,还有两把盘绕在身,朝天开口,闪闪发光的大喇叭。乡下人见惯了锣鼓家什,一鼓一锣一钹,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单调乏味,土打土闹。当我第一次看见乐队在操场上亮相时,感觉那气派,风度,趣味,还有那极其昂扬的节奏和旋律,大大开阔了眼界和耳廓,那时乐队的成员没有制服,只是脸上都涂了红颜色,眉毛都用炭笔描过,女生头发上都系着红绸子,男生脖子上都扎着红色蝴蝶结,都戴着洁白的薄手套,感觉确实是美丽,威风极了。但都是高年级的事,我非常羡慕,非常想当敲大鼓的人。可惜,还没有等到实现我的理想的时候,就离开了这里。

有过农村乡下生活经历的人,谁会忘记“跑雨”的情景呢?“雷雨三过晌”,我住的唐家沟和小院子中间隔着一坐山,有一次从小院子爷爷家回来,霎时天色阴沉,乌云滚滚,雷电交加,我怕极了开始跑雨。雷雨有“脚”,黑黑的云头翻滚着从西边涌上来,山峦和云头间云色发浅,像黑黑的屋子开的一扇窗,一些黑黑的云条从窗口伸下来,极像雨的“脚”。尽管我一个劲地跑,“雨脚”在身后大踏步地追,我还是被浇成个落汤鸡。

最让我头痛的事是人推石磨磨玉米碴子。那时村里既没有电,更没有任何的农业机械和农产品加工机械。虽不是刀种火种,也还是二牛抬杠的农作景象。耕地用的是牛拉犁和人扶犁,秋收靠一辆马车,收割用镰刀,脱粒用石滚,磨粮用石磨。
我们唐家沟就有一盘石磨,生产队有两匹毛驴,队里每户轮班用,我们家人口多,常常没等轮到就没有吃的,只能是我们自己由人推磨了。家中父亲母亲上班要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不能缺工,只好等星期天放假,由哥哥、姐姐和我三人推磨。
我们唐家沟的石磨直径近有一米大,上、下两盘各有二十多公分厚,推起来是很重的。二十多斤粮食,要反复推三遍。每推一遍,要用筛罗筛一边。磨前两遍时石磨得上下两盘之间的间隙调得很大,这样磨的玉米碴子较大,数量也多,但推起来则很省劲。第三次石磨上下两盘之间的间隙调小了,这样重量也重了,速度也就慢了,推起来很费劲,这三次磨的玉米碴子较小,单独存放,做小碴粥吃。有时母亲帮忙,她主要用筛罗筛面。那时,我的个子不高,身体瘦小,力气也不大。哥哥、姐姐和我推着磨杠,在磨刀房里,沿着圆圆的磨盘,转几圈,歇一会。就这样,不停地要转大半天,转的是头发晕,脑发胀,两眼冒金花。当时只盼队里小毛驴尽快轮到我们家,由它来拉磨,可就把哥哥、姐姐和我解放了。
从我记事起,我们的家庭生活,就经常硝烟弥漫,争吵不休。父母亲的脾气,都属于那种“一碰就响,一点就炸”的火爆脾气,三不合适,就彼此口出恶言,声嘶力竭地吵个天翻地覆。他们的“战争”不只是停留在“斗嘴劲”上,有时也发生暴力,那时,我很害怕,只能大声哭泣。
在母亲娘家的三亲六戚中,多数人也都以为这桩婚姻是一桩令人遗憾的婚姻。甚至在我们兄弟姊妹中,亦有深深为母亲惋惜和抱屈的,他们以为就是父亲脾气不好造成家庭不和睦。而我感觉,父母亲婚姻中所出现的种种问题、矛盾和不和谐,父亲固然负有相对多的责任,但母亲也不是完全有理由,将罪过一概归咎于对方。
在我看来,母亲的脾气性格和思想意识,也是有不少缺陷的:比如她过日子缺乏算计,考虑问题缺乏前瞻性,爱叨叨等等。尤其是她认为,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还是生产队长应该顾家,而不是成天往公家搭,父亲特点就是不占公家一分钱便宜,双方的出身经历、性格脾气以及生活习惯差异太大等等因素,他们的婚姻生活自然注定难免问题多多,冲突不断。

一九六九年六月份,父亲当小队长去长岭公社开会,回来时已近黄昏,迎面撞上下坡骑车的人,顿时把鼻梁撞塌了,被附近的村民送进公社卫生院,医生说不行了,舅舅、妈妈和哥哥都赶到医院,大舅坚持不管怎么样也要送庄河县医院治疗,住在庄河县医院两个多月,虽然治疗效果比预想的要好,但却把父亲的梦想击的粉碎。大舅的坚持使父亲捡回一条命。家里只剩下姐姐、我和三个弟弟,做饭的重担就落在了姐姐身上,我负责照看三个弟弟,邻居也过来帮忙。我小的时候家庭不能说不幸福,只能说是很贫穷。
那时的我过着原始而自然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时候晚上点的是煤油灯,只有过年才能点上蜡烛。一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下,映照着我充满稚气的脸庞,写作业爬到窗台上,呼吸时把鼻孔前面弄得有两条黑道子。晚上大多数时间,都会在黑暗的夜里围着火盆静静地聊天,直到困意袭来才去上炕睡觉。直到一九七零年我离开这个村子也没有通上电。
天真烂漫的我,就这样伴火红的岁月,渡过了在石佛小学四年学习生活。
人生在世,离不开吃、喝、拉、撒、睡。但是,吃是第一位的。说到吃,我们家是够贫穷潦倒。每个人都处在每一顿都没有吃饱的状态,胃的欲望反而显得更加强烈。是的,真的饿怕了。每个人都体验过饥饿的滋味,而真正的饥又有多少人体会过呢?

一九六六年,随着我们家孩子不断增添和长大,家里的生活明显变得窘迫,完全不能和爷爷一起生活相比,生活标准也越来越低,父亲自己哥们一个,感到了孤独,所以,他一定要多生几个孩子。一致后来生了六个孩子,加上父母就是八口人之家。虽然如此他却从没有感到孩子多了。在我的幼小心灵中,我感觉两个孩子就可以,多了自己遭罪,孩子也跟着遭罪。父亲自己对此倒没有怨言,队的劳动得很投入,我很少见他闲在家里。四十多年间,父亲为了家计,披星戴月,终日奔波生产队里,挣一点工分要养活一家八口,其拮据可想而知。当时我感觉生活的艰苦,地瓜面的窝头和粗面掺了菜的饼子也吃不饱,小碴粥喝几碗,尿泼尿一会就饿了,油更是少得可怜,只有过年杀猪时桌上可能有点油腥。我们家六个孩子都是细细的脖子上顶着一个大大的脑袋,一双双饥渴的眼中透着对吃饱饭的渴望。我们弟兄穿的衣裳、裤子,哥哥穿不成的,母亲再缝缝补补我和弟弟接着穿,想替换着穿新的,除非做梦。

那时家境贫寒不仅缺吃少穿,还缺烧柴。凛冽的寒风,呼啦啦地吹过我山间的小屋。屋子里取暖做饭都用山上的茅草和农作物秸秆。我从八九岁起就捡干枝搂树叶,念书期间全靠我放学回家或假日和哥哥姐姐一起搂草打柴供锅底。秋季搂树枝拔黄豆根,冬季捡干树枝刨树枝。寒假用竹耙子搂草,暑假刨树疙瘩。辛苦可想而知。
时间过的真快。然而,我们难熬的日子又到了,那阳春三月饥肠辘辘的春荒,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我第一次用身体真真切切去感受到饥饿的全部含义。活过了十二岁,我才有了人生的第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就是:盼望能上一顿饱饭。公社工作组同志帮助我们家到大队各家收赞助粮,那个年月又有谁家有多余的粮食呢?收到的赞助粮,还不够我们家三天吃的。亲戚邻居不是冷眼旁观,而是没有这个接济的能力。那时人口是不能随意流动的,随意流动叫做盲流,抓住是要遣返的。万般无奈工作组的同志同意我们家外迁,给出了外迁介绍信。也就是逃荒。我们家做出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举动,迫于无奈逃荒,上“边外”(下篇再叙)。因此,我第二个愿望上学,也成为了奢侈,我第一次辍学了。那时我有些迷茫,不知未来走向何方。也许一个人要走很长路,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突如其来变故和迷茫才会变成熟。

唐家沟的十二年,在我所有的岁月中,初步品尝到物资和精神的双重折磨。那里度过的时而欢乐、时而忧伤的生活时光,那些乐趣总是感到怅惘和苦涩。有些事情它储藏在脑海之外,不是大脑所能记忆的,只有气味和滋味在我肉体内长期存在,它依稀寄托着我的回忆、期待和希望。
那时我不知道城里孩子,怎么生活。但是,我知道农村有的人家孩子少条件就会好些,有新衣服穿,能吃饱饭。对于玩什么玩具根本没有想过。对于我而言,少年是苦涩的,苦涩到只能用手和泥巴打交道的原始状态;少年是心酸的,心酸到放学归家不是认真复习当日所学,而是急忙吞食一碗农家热饭,赶着上山打草砍柴;少年又是循环往复的,贫穷决定了一切,也许一件衣服会穿好几好几个人,哥几个轮着穿,脏了就洗,破了就补;少年是期待的,期待着过年放鞭炮,穿新衣,收压岁钱;少年是等待的,等待着自己快快长大,翻越面前的那座大山,感受外面的繁华世界;少年是刻苦的,努力学习成为成功的唯一出息路。
学校是我少年的乐园,困苦岁月如鞭子曾无情地抽打在少年的心灵。经历艰苦生活的历练,饱尝贫困日月的辛酸,至今,一遍遍地回忆,一次次地隐隐作痛……。
既是那样一种生活环境,我仍然怀念少年学习生活,少年好似天空的一片云朵,洁白无瑕,一纸纸飞机,记录了少儿的所有七彩梦幻,少年又好似一杯淡淡香茶,让人回味无穷。
这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除了同我玩耍有关的一些情节和环境外,唐家沟的其他往事对我来说早已荡然无存。
想起童年,我们对自身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出生在农村而为什么做农民时间那么短?我离开了童年的乡村,莫名其妙地转来转去来到了城市,并且成为一名经济工作者。我的成长是少年的一种必然还是一次意外?我的身体还残存多少咿呀学语的表达、蹒跚学步的痕迹以及捉迷藏、打雪仗、抽冰尜的冲动?无法记起的经历是否掩藏了我一生最初的奥秘?
少儿时期的生活环境决定了我的性格,沟壑、山野、小溪陶冶了我宽阔的胸怀;也正是因为山里人的艰苦的生活,磨练了我能吃苦耐劳的品性。所以当我两鬓长出白发时,时常还是会梦到那山、那草、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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