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与无聊

叶茗萧

【第一章   血工厂】
　　七辆救护车一边响着鸣笛一边驶进了医院，十三个护士匆匆地迎上来将十三个伤者拉进医院抢救。这十三个伤者是在森林割腕自杀的殉道者，警察跟随他们进了医院。由于失血过多，他们需要进行输血抢救。
　　等病情稳定后，警察进病房对他们说：“因为你们事先未获得批准而擅自自杀，所以我们要立案侦察。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殉道者脸色苍白，有点乏力地说：“主需要我们，因此不需要任何人的批准。”
　　警察说：“但是主在经书里说：‘你们要遵守世间的法律，切不可随意违逆。’瞧，你们忘记了吗？”
　　殉道者说：“主会原谅我们的。”
　　警察说：“我十分相信主会原谅你们，但是调查还是要配合的，因为你们还没有见到慈爱的主，所以还得听警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殉道者说：“没有见到主，是我们的遗憾。”
　　警察说：“很明显，主希望你们继续留在世间，因为有任务派给你们。”
　　殉道者者说：“什么任务？”
　　警察指着圣经说：“主在经书里说得很清楚，当然是叫你们做好事啦，传道啦。”
　　殉道者说：“或许你说得对。但是主对于我们的背叛一定感到很失望……”
　　警察说：“不要老绕进自己的幼稚可笑的想法，主根本不会失望，甚至连生气和一丝丝的叹息都没有，经书里从来都没有说过主会失望的。”
　　殉道者说：“你似乎很熟悉经文……”
　　警察说：“都是虔诚的教徒，谁都熟知经文，只有这样主才会满意。”
　　殉道者叹了一口气，说：“但是……”
　　警察说：“先别说别的，现在开始配合我们的调查吧。”
　　殉道者说：“哦……”
　　警察说：“你们出于什么目的殉道？”
　　殉道者说：“为了和主见面。”
　　警察说：“其他人是不是都是教徒？”
　　殉道者点点头说：“是的。”
　　警察说：“有没有教唆他人一起殉道？”
　　殉道者说：“没有，都是主动提出要见主的。”
　　警察说：“还有没有未参与到殉道，并且又准备要殉道的人？”
　　殉道者说：“没有了。”
　　警察盯着殉道者说：“总共只有你们十三个人？”
　　殉道者点点头说：“是的，只有我们十三个人。”
　　警察说：“我们暂时没有其他问题要问了，谢谢您的配合。”
　　警察出了门口，警官对他们说：“留三个人在这里看着他们，不要让别人接走，他们出院后就直接送到拘留所。”
　　警员严肃地说：“明白了，警官！”
　　因为抢救这十三个殉道者，医院的血库少了一些储备，于是让人开车去位于本市的血工厂采购。
　　说到血工厂，其实真的是生产血的，而且是直接从人身上抽下来的。血工厂有一千个血工，“血工”就是负责产血的。进血工厂前需要进行严格的体检，身体健康、体重达标者方可聘用，合同期为一年。入职几天后先抽四百毫升，满半年再抽第二次四百毫升血，等抽第三次四百毫升血后合同已将到期，血工休养到合同满期后，就可以办理离职了。
　　为了保证血工厂可以正常并且正规地运营，所以完全由政府来全权负责。
　　血工厂有对血工有严格的管理，在血工厂里一人一房，饮食起居都要按照规定进行，出行需配戴口罩。医生每天都会对血工进行体检，并给予建议。
　　为了防止交叉感染，血工厂甚至规定血工不得谈恋爱，因此血工大多是单身人士。这个规定便使得一些人很痛苦，因为这些人想谈恋爱了。
　　孙明因为喜欢一个女血工，要和对方谈恋爱，所以被管理处叫去了。
　　主管说：“你的事情我已经了解清楚，我认为你和小丽的事情还是等合同满期后再说吧，现在还是服务期，实在不适合谈恋爱。”
　　孙明说：“但是服务期还有半年，我忍不住……”
　　主管板起面孔说：“有什么不可以？柏拉图式的恋爱纯洁又高尚，挺好的啊！”
　　孙明：“我们天天见面，很难控制得住自己的感情。”
　　主管说：“只允许你们拖拖手，不允许接吻等过度亲密的行为，不遵守规定的轻则扣工资，重则开除。”
　　孙明心里咯噔了一下，此时只能无奈接受。他沮丧地走出了管理处。
　　晚上孙明约小丽到血工厂南边的花园，孙明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说：“今天主管叫我谈话，他……唉！他不准我们太过亲密……”
　　小丽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我们辞职吧，血工厂不好，管得太严了。”
　　孙明想了想，说：“但是这里工资高，而且平时又不用像其他工厂那样累死累活地工作，就舒舒服服地等时间抽血而已，又好吃好喝的……我不太想辞职。”
　　小丽点了一下孙明的头说：“你啊，就贪图享受！才一年的服务期，又不能续期，现在还剩半年，这还得熬半年呢！”
　　孙明说：“怕什么？很快就过去了。”
　　小丽看着挂在夜空的圆月，想起了苏轼的《水调歌头》，她说：“早知道当初就不进血工厂了，这又不能做，那又不能做，麻烦死了！”
　　孙明搂着小丽嘻嘻地笑起来，说：“要不咱们怎么能认识呢？”
　　小丽看着孙明，捂着嘴笑了起来。
　　孙明向四周探视了一下，说：“会不会有人监视我们？”
　　小丽点了一下孙明的头，说：“怕了是吧？”
　　孙明笑了笑，说：“听说外面有黑血工厂，专门将人骗到荒山野岭的地方关起来，吃不好睡不好，凡是反抗的都会被毒打一顿。被抽两次血后才放出来。”
　　小丽瞪大眼睛吃惊地说：“居然有这样的事，太恐怖了吧！”
　　这时厂区响起了电铃声，小丽站起来说：“休息铃响了，九点了。”
　　孙明叹了一口气，说：“那……我们回去吧。”
　　两人携手走出的了湖心亭，到宿舍区的入口时两人便各自回去了。
　　主管担心两人有接吻等过度亲密的行为，于是守在监控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见两人只是搂搂抱抱而已，便松了一口气，摇摇头说：“真麻烦！”
　　【第二章    音响厂】
　　孙明从血工厂辞职进了音响厂。没想到音响厂挺辛苦的，孙明在流水线最后打包装累得腰酸背痛，怨言再大也不能马上撒手不干走人。
　　音响厂的老板徐虎在车间里巡视，他关心的是工人干得快不快、有没有规范生产、产品质量好不好之类。对于工人的辛苦他熟视无睹，并且也不是要关心的点。
　　车间主管小心翼翼地对老板说：“老板，工人们连续加了半个月班，星期天可以不可以休一天，让他们歇一歇。”
　　徐虎瞪了一下，说：“货都没搞出来，休什么！”
　　车间主管说：“天天加班到九点，恐怕他们的身体吃不消……”
　　徐虎说：“什么吃不消？以前不都这样干过来的吗？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个个厂都这样，又没见过哪个厂累死人的！”
　　车间主管被气得不敢发作，仍然控制着情绪说：“这……很难说，万一……”
　　徐虎冷冷地说：“万一？就算累死了，还有保险可以赔，怕什么！不赶紧的怎么把货搞出来！不要再说了，等到时候再让他们休息吧，现在绝对不行。”
　　车间主管说：“很多人因为嫌辛苦都想辞工了。”
　　徐虎说：“嫌辛苦可以辞工啊！人走了就再招人来呗！实在太急的就招临时工来搞定就得了嘛。他们不加班哪来的高工资？”
　　车间主管想：“给这么低的工资，还不得靠加班啊？累死累活的都只拿这么一点，有个屁用！”车间主管无言以对，只好悻悻地走出办公室。
　　这时人事部的文员进来问招聘的事。徐虎说：“超过三十五岁的就不要招了。”
　　文员疑惑地问：“为什么？”
　　徐虎笑着说：“超过三十五岁的人不算人才，都过三十五岁了还到处找工作的人本来就不咋的。”
　　文员说：“但是年轻的不稳定，动不动就辞工。”
　　徐虎说：“走了就继续招嘛！又不是招不到人。”
　　文员想：“什么理论？超过三十五岁就不算人才了？”文员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去做。”
　　孙明下班后，捂着背部说：“哎呀，太他妈辛苦了！和血工厂真是一个天一个地！”怎么这工厂天天加班不让人休息？老板不知道工人们累么？还是老板根本不懂得关心工人？孙明想着想着开始产生了辞职的念头。
　　同事笑着说：“要辞工趁年轻，否则以后就没底气辞工了。”
　　孙明说：“为什么？”
　　同事说：“你还年轻，可以拼一拼。等年龄大了就没厂要了，特别是像我这种有家庭的人，要养家糊口想辞都不敢辞，再辛苦都得扛！”
　　孙明说：“天天加班太辛苦，谁受得了？也只能辞工了。”
　　同事说：“哪个厂不是这样？受不了就辞工好好休一下，然后再继续干吧。反正你现在没有家庭，想辞就辞嘛。”
　　孙明辞工后在工业区看了几十家工厂的招聘启示，又问一下保安。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经常加班，孙明心都凉了。看来每间工厂都是这样，也只能咬牙熬一熬了，要不哪来的钱？
　　【第三章   天使（完结）】
　　彩票投注站挺多人投注的，毕竟发大财是少数人才有的命，自认命里有运气发横财的都想靠买彩票搏一搏。孙明坐在椅子上盯着期数记录板，脑子像工厂的机器一样使劲地运转，企图从往期里找出规律，他相信只要运气来了就能让大奖砸在他高瘦的身板子上。
　　上帝可能累了，他趴在云朵上打起瞌睡，于是站在旁边的小天使想帮万能的上帝分担一下工作。天使搓搓手，高兴地在云朵上俯视着人间的每一个人。看来看去看来看去，终于发现坐在彩票投注站里的孙明要出手帮一帮。
　　天使想这小家伙想中一等奖啊！一等奖多少钱来着？啊，是五百万！天使掐指一算，五百万在人间可以干很多事情了，比如买一套房子后还有余钱买一辆车，并且还有余钱做生意；即使存起来慢慢啃这五百万，也足够啃到老年了。
　　天使说：“这小家伙中五百万后会用来干什么呢？不管干什么，我都帮他实现吧！助人使我快乐！”
　　此时的孙明坐在椅子上绞尽脑汁找规律，丝毫不知道云朵上的小天使准备出手帮他。天使挥起小棒子正要将天使之光射向孙明，突然右腕被一只大手握住，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上帝。天使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想帮你分担一下工作。”
　　上帝笑了一下，摸了一下天使的头，说：“不用你帮他们，况且我也从来没有帮过他们。”
　　天使一脸疑惑，说：“没有帮过凡人？”
　　上帝笑着说：“虽然没有帮过他们，但他们总是以为我帮了，并且很感激我。凡人啊凡人，哪里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出过手！”
　　天使说：“万一他们失败了该怎么办？”
　　上帝说：“对于成败得失，他们都有理由。败了就说上帝在考验自己，最糟糕的无非怨天尤人。没事的，凡人有时很看得开的。”
　　天使说：“不帮凡人的话，凡人有意见该怎么办？以后凡人还听上帝的话吗？”
　　上帝说：“人性贪婪，根本就不能帮凡人实现任何一个愿望，否则凡人会变本加厉。尝过甜头就更想吃更多的甜。再说了，根本就没有凡人怀疑过我，你知道有哪个凡人怀疑过吗？”
　　天使想了想说：“没有凡人怀疑。那凡人的愿望怎么实现？”
　　上帝指着脑袋说：“凡人有这个，只要动一下这个就能解决了，虽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但能解决一些关键的事情就足够了。不能解决怎么办？凡人的脑袋里想法可多了，往上想就怨天，往下想就怨自己和别人，要不就绞尽脑汁想主意。”
　　天使看着孙明，想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点了点头，将小棒子插在腰间。上帝笑着搭着小天使的肩膀，用手指了一下人间。
　　孙明精心挑选了一组号码，满怀希望地等开奖。结果连六等奖都没有中，他叹气说：“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好的运气？”他把彩票往桌面一扔，倒在床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