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岱金红：闲

messiyun

渭岱金红：闲
　　张岱：喜作闲人
　　素瓷传静夜
　　张岱
　　闭门坐高秋，疏桐见缺月。
　　闲心怜净几，灯光澹如雪。
　　樵青善煮茗，声不到器钵。
　　茶白如山泉，色与瓯无别。
　　诸子寂无言，味香无可说。
　　【读《素瓷传静夜》
　　我把门关起来，静坐在这个秋天的夜里，透过稀疏的梧桐，我看到天上的缺月。
　　当你心中闲静时，就会觉得那案几也值得怜爱，而往往那时，灯光清澹得像雪一样。
　　我的女婢善于煮茶，各种茶具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茶白得像山泉，茶色与茶瓯没什么区别。
　　一起坐着的人都寂静得没有一个人说话，茶味香得没有语言可以表达。】
　　竹月二首
　　张岱
　　竹月不藉月，月得竹而清。月态乃委竹，一风与之争。竹木无他意，孤疏风所生。
　　其二
　　竹月原不属，光乃居其间。竹无取妍意，月光觉更闲。秋空恒澹澹，水气相往还。
　　【评】二诗竟是作偈，足空一切释部。
　　读《竹月》
　　其一：按竹子的本意，它本无心借助月来展现风姿，而月，恰恰因为有了竹子而更显得幽清。月把它的意态托在竹子身上之后，风过来与它相争了。竹子本来没有其他意思，而那孤独萧疏之意，却通过风而生发了出来。
　　其二：竹子和月亮原来并不相接，可月光却多情地投影到竹子中间。竹子没有向月光邀媚的意思，月光照到竹子上，使竹子情意更显得悠闲。秋天的天空，经常是那么澄碧明旷，水气就在互来互往，弥漫其间。
　　快园道古：
　　陈眉公曰：“人生莫如闲，太闲反生恶业；人生莫如清，太清反类俗情。”
　　游山小启
　　幸生胜地，鞋靸下饶有山川；喜作闲人，酒席间只谈风月。野航恰受，不逾两三；便榼随行，各携一二。僧上凫下，觞止茗生。谈笑杂以诙谐，陶写赖此丝竹。兴来即出，可趁樵风；日暮辄归，不因剡雪。愿邀同志，用续前游。凡游以一人司会，备小船、坐毡、茶点、盏箸、香炉、薪米之属。每人携一簋、一壶、二小菜。游无定所，出无常期，客无限数。过六人则分坐二舟，有大量则自携多酿。约x日游x舟次。右启某老先生有道。司会某具。
　　白石苍崖，拟筑草亭招素鹤；浓山淡水，闲锄明月种梅花。有志竟成，无约不践。将与罗浮争艳，还期庾岭分香。实为林处士之功臣，亦是苏东坡之胜友。
　　【张岱书写闲情逸致，招友参与植树、观梅、赏灯、游山、听琴等雅集和胜会，皆情理俱到，文采奂然。其征事用典，不拘经史子集，诗词曲赋、稗官小说、佛经道书，可用则用，善于熔化。王雨谦评道：“无句不雕琢，而斧凿之痕熔化殆尽。”其选词造句，不论雅俗古今，既取古雅之语，间杂家常白话。】
　　跋寓山注
　　闲中花鸟，意外烟云，真有一种人不及知而己独知之之妙。
　　【张岱以幽独情思观照大千世界万物众生的活泼生机。抉三オ之精，而具“彻髓洞筋，搔着痛痒”之理致；探万物之情，能见“闲中花鸟，意外烟云”之意态。张岱笔端常带奇情、奇思、奇语、奇趣，体现了智者机变无常，出奇制胜的思维特征。尤其值得称道的是，能从寻常百姓日用之事以见新奇，贴近人情物理而超奇绝俗，描述市井俗事而如嚼冰沃雪。尝云：“布帛菽粟之中，自有许多滋味，咀嚼不尽，传之永远，愈久愈新，愈淡愈远。”】
　　闲着双手，反得如意。结印在空，如月印地。
　　余友秦一生，家素封，鸥租橘俸，可比千户侯。而自奉极淡薄，家常无大故，则不杀雁凫。踽踽凉凉，一介不以与人，而又不鸣不跃，以闲散终其身，于世界实毫无损益，尽人而知之也。乃一生性好山水声伎、丝竹管弦、樗辅博弈、盘铃剧戏，种种无益之事；顾好之，实未尝自具肴核，为一日溪山之游亦未尝为ー日声乐，以供知己纵饮。一生以局外之人，闲情冷眼，领略其趣味，必酣足而归。则是他人之园亭，一生之别业也。【秦一生癖于闲散】
　　张岱诗歌：
　　避兵越王峥留谢远明上人
　　张岱
　　避兵走层峦，苍茫履荆棘。住趾越王峥，意欲少歇息。谁知方外人，乃有孙宾硕。僧房幽且深，藏我同复壁。焦饭与酸齑，遂与数晨タ。一子又一奴，竟夺三僧食。萧然昼掩门，十日九不出。寺僧百余人，谋面俱不识。一住过三春，两月生明日。【山窗静且闲】，因得专著述。再订石匮书，留此龙门笔。上人日不来，携灯话促膝。与之商古今，侃侃具绳尺。开士有心人，偶尔隐缁笠。一日缘山行，乃为人物色。姓氏落人间，不复能隐匿。剥啄扣僧寮，来往如络绎。仓卒去庐山，康乐逃莲席。不及别远公，时时在胸臆。戎索政自苛，搜罗遍荒僻。恐以累檀那，风起不留革。何日得升平，扶笻到山泽。再过虎溪头，笑言常哑哑。
　　【校】
　　〔一）自避兵越王铮以迄见旦佳茶不能嗅之而已，五言古诗十二首，诗俱无，据手稿本补入。
　　《避兵越王峥留谢远明上人》
　　这是张岱为了躲避兵乱而躲到了越王峥，以此诗赠远明上人。大意如下：
　　为了躲避兵乱，我闯入层峦叠嶂，放眼望去，一片苍茫，我只有脚踏荆棘而行。我往到了越王峥这个地方，想着稍微休息一下。谁知道遇到一个方外之人，他就像汉代的孙宾硕一样（赵岐侄子赵息忤怒宦官唐衡兄弟，遭灭族之祸，仅岐得以逃至北海贩饼，孙宾硕见其不凡，遂载回藏入复壁中。唐衡死后，赵岐官为郡守、刺史、太仆，而孙宾硕也官至豫州刺史。后宾硕客居荆州，刘表益敬之。不久病亡。）他的房屋宁静而且幽深，就把我藏在复壁里让我得以安全。吃的，只有焦了的饭和酸菜，于是，我就在那儿待了几天。我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奴仆，竟然把三个僧人的饭都吃了。就那么萧然地关上门，十天倒有九天不出去。这个寺庙里一共有一百多个僧人，见了面都不认识。我在那儿度过了两个多月，差不多是整个春天。山里是那么安静，那么悠闲，我得以专心地著述。就用我像司马迁一样的笔，第二次修订《石匮书》。上人白天不来，到了晚上就携着灯来和我聊天，我们聊得很投机。我和与说一些古今的事情，上人也能侃侃而谈，而且也有他自己的观点。我本来就是一个有心之人，偶尔的机会隐居在僧人之中。有一天沿着山走路，结果被人认了出来。我的姓氏既然被人知道，我就再不能隐匿了。于是，搜罗的我的人叩僧人之门，来往络绎不绝。我就像当年的谢灵运逃离庐山一般，仓猝地离开了。没来得及和远明上人告别，常常耿耿于怀。政治是多么严苛啊，搜罗我的人踏遍了荒山野岭。担心牵累到其他人，我是不会留下来的。什么时候能够天下太平，那时候我拄一个拐杖到山泽中。再和远明上人相聚，长时间地谈笑啊。
　　寓山士女游春曲
　　今见名园走士女，沓来连至多如许。倩妆灼灼春初花，笙歌嘈杂数部蛙。因见处处烽烟急，兵革不到有几邑？幸生吾乡岩壑间，况值春明个个闲。
　　【现在我看到那些名园里士女行走，纷至沓来居然多到这样。倩妆华艳就像初春的花一样，笙歌也是嘈杂不断。我看到到处都是战争的烽烟，兵革不到的地方有几个州县啊？幸而生活在我们家乡这岩壑之间，况且又正好碰上春光明媚人们都很悠闲。】
　　及余一晤王月生，恍见此茶能语矣。蹴三致一步吝移，狷洁幽闲意如水。依稀箨粉解新篁，一茎秋兰初放蕊。
　　其二
　　人称教化主，远过白香山。婢读无樊素?囊绝小蛮。衣冠四皓伟，棋酒八仙闲。康节图安乐，高踪不可攀。
　　浮图十里望，传此千百年。顷刻灰爆尽，兴亡如等闲。泡影原是幻，金刚岂是坚。风波一日里，沧海变桑田。独向溪桥坐，渔灯对客眠。山僧乘月色，累石砌茶园。
　　童子作食，澹然自饱。闲摊书卷，倦枕石头，静阒之极，觉松涛溪濑聒耳可憎。夕掩荆门，古整孤藤，佛灯一盏，万念俱堕，不知身之在何境也。
　　断桥残雪
　　高柳荫长堤，疏疏漏残月。蹩蘧步松沙，恍疑是踏雪。【闲境】
　　《陶庵梦忆》向读者展示的究竟只是张岱人生的一个侧面，容易给人一个生活在繁华与闲适之中，写着娱性小品的富贵闲人形象。如果我们真的认为这就是张岱的全部，那就正如盲人摸象，仅得一体了。
　　首先，张岱是一个志向弘远、眼光高卓的史学家。他主张“史贵一手成”，这是他以《左传》、《史记》为标的的志趣密切相关的。他不满足于仅做一个历史编纂家，而是要做一个成一家之言的“史学家”。这些我们可以从《琅嬛文集》的《石匮书自序》、《征修明史檄》、《与李砚翁书》中清楚地看到。他的《家传》及《附传》是他的史学思想的一个杰出实践，通篇看去，就是一个江南官僚地主家族的兴衰史。这个家族至其末造，一面是诗文风雅，一面是骄奢淫逸，对外是欺男霸女，对内是明争暗斗，但在张岱笔下却似在壁上观，只是娓娓道出，并不疾言厉色，却又不隐恶，不讳疾，其情也深，其痛也深。
　　其次，张岱是一个有多方面情趣和技艺的大文学家。……
　　【通篇看去，就是一个江南官僚地主家族的兴衰史。这个家族至其末造，一面是诗文风雅，一面是骄奢淫逸，对外是欺男霸女，对内是明争暗斗，但在张岱笔下却似在壁上观，只是娓娓道出，并不疾言厉色，却又不隐恶，不讳疾，其情也深，其痛也深。
　　——适于张岱的琅嬛文集、陶庵梦忆，也适用于张岱的红楼梦】
　　徐渭：沧桑闲看，闲看兴亡【千古兴亡眞一梦，闲嘲闲笑闲凭栏】
　　清凉寺云是梁武台城
　　徐渭
　　萧梁台殿一灰飞，荠麦清明雉兔肥。坏榜几更金剎字，僟魂应烂铁城围。东来镜折龙潭水，北去芦长燕子矶。千古兴亡眞一梦，隔江闲数莫鸦归。
　　空上人常住少林索作于菊下　　袁宏道评：闲雅
　　徐渭
　　相逢菊花下，相映菩提光。试问少林壁，穿云几许长。指月莫盻手，掷拂闲挂墙。睡鼾微作吼，狮子一时降。
　　渔图
　　徐渭
　　何人畵秋色、芦花绣如组、罢钓睡孤舟，月满潇湘浦。
　　撒网打鱼惊雁飞,钓竿闲挂冷鱼矶。
　　醉余正好割鲜脍,恠杀松鲈畵里肥。
　　红叶
　　纔见芳华照眼新，又看红叶点衣频。只言春色能娇物、不道秋霜解媚人。宫水正寒愁字字，吴江初冷锦鳞鳞。更余一种闲风景。醉杂黄花野老中。
　　将牧羊庚戌元旦筮之得明夷之上六
　　入地登天两不妨，从来作戏在逢场。门前昼静堪罗雀，城上春深好牧羊。披褐家门孙令尹，入山经纪卜中郎。巳知此意无人会、闲坐看云点太阳。
　　题王质烂柯图
　　闲看数着烂樵柯、涧草山花一剎那。
　　五百年来碁一局，仙家岁月也无多。
　　渔畵　慕想灵活
　　外看杨柳障渔汀，内必桃花闭武陵。曝网张鱼等闲事，且登岸上逐花行。
　　又
　　一翁醉梦一惺惺，各有湘潭渔父情。添写三闾来问答，眞成出相楚骚经。
　　畵菊　情境恰合
　　身世浑如拍海舟，关门累月不梳头。东篱蝴蝶闲来往，看写黄花过一秋。
　　葡萄
　　半生落魄巳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
　　独喜萱花到白头图
　　问之花鸟何为者，独喜萱花到白头。莫把月青等闲看，无声诗里颂千秋。
　　跃鲤送人
　　明春杏花人满头。今年且占木穉秋。老夫醉写龙门罢，闲看盆鱼自在游。
　　柳渚双鱼
　　一行杨柳春将绿，两个鱼儿活欲飞。跳入研池等闲事，只愁研水湿人衣。
　　我亦曾经放鹞嬉、今来不道老如斯那能更驻游春马。闲看儿童断线时。
　　与梅君　三首俱诙谐成趣
　　肉质蠢重。衰老承之。不数步而挥汗成浆，须臾拌却尘沙，便作未开光明泥菩萨矣。再失迎候道驾，并只在乡里，故人咫尺之间，摇扇闲话而巳。非能远出也。稍凉敬当趋教兼罄欲言。
　　乐闲园诗
　　卜筑名园别有村，秪凭鱼鸟送芳尊。一冠神虎悬薇幕，五树鸣蝉种柳门。世上督邮应不少，里中亲戚岂无存。归来一话何妨却，抛掷晨光直到昏。
　　陶学士烹茶图
　　醒吟醉艹不曾闲，人人唤我作张颠。安能买景如图畵，碧树红花煮月团。【碧树红花煮月团，闲散。】
　　优人谑
　　徐渭
　　红场银烛剧崔张，剧竟场中烛不长。崔姥杜师生也张，莺耶红耶两女郎。无人不解骂郑恒，恒言五人尽恼我，我虽一人亦恼五。世间曲直不在多，一人真能恼五个。剧技固小理则大，侏儒长饱方朔饿。闲嘲闲笑帝座卧，规十五城大铁错。丞相者谁公孙贺。
　　徐渭金瓶梅：闲
　　「百年秋月与春花，　　展放眉头莫自嗟，
　　吃几首诗消世虑，　　酌二杯酒度韶华；
　　闲敲棋子心情乐，　　闷拨瑶琴兴趣赊，
　　人事与时俱不管，　　且将诗酒作生涯。」
　　「得失荣枯总是闲，　　机关用尽也徒然，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世事到头螳捕蝉；
　　无药可医卿相寿，　　有钱难买子孙贤，
　　家常寸分随缘过，　　便是消遥自在天。」
　　消遣壶中闲日月，遨游身外醉乾坤。
　　「莫入州衙与县衙，　　劝君勤谨作生涯，
　　池塘积水须防旱，　　买卖辛勤是养家；
　　教子教孙并教艺，　　栽桑栽枣莫栽花，
　　闲是闲非休要管，　　渴饮清泉闷煮茶。」
　　「袛恨闲愁成懊恼，　　始知伶俐不如痴。」
　　「腰瘦故知闲事恼，　　泪痕只为别情浓。」
　　「细推今古事堪愁，　　贵贱同归土一丘，
　　汉武玉堂人岂在？　　石家金谷水空流；
　　光阴自旦还将暮，　　草木从春又到秋，
　　闲事与时俱不了，　　且将身入醉乡游。」
　　【意同好了歌】
　　「宽性宽怀过几年，　　人死人生在眼前，
　　随高随下随缘过，　　或长或短莫埋怨，
　　自有自无休叹息，　　家贫家富总由天，
　　平生衣禄随缘度，　　一日清闲一日仙。」
　　「小院闲庭寂不哗，　　一池月上浸窗纱；
　　邂逅相逢天未晚，　　紫薇郎对紫薇花。」
　　「海棠枝上莺梭急，　　绿竹阴中燕语频；
　　闲来付与丹青手，　　一段春娇画不成。」
　　「行藏虚实自家知，　　祸福因由更问谁，
　　善恶到头终有报，　　只争来早与来迟；
　　闲中点检平生事，　　静里思量日所为，
　　常把一心行正道，　　自然天理不相亏。」
　　「整时罢鼓膝间琴，　　闲把筵篇阅古今，
　　常叹贤君务勤俭，　　深悲痛主事荒臣；
　　治平端目亲贤恪，　　稔乱无龙近侫臣，
　　说破兴亡多少事，　　高山流水有知音」
　　「巧厌多乖拙厌闲，　　善言懦弱恶嫌顽，
　　富遭嫉妒贫遭辱，　　勤又贪图俭又悭；
　　触目不分皆笑拙，　　见机而作又疑奸，
　　思量那件合人意，　　为人难做做人难。」
　　「禅家法教岂非凡，　　佛祖家传在世间；
　　落叶风飘着地易，　　等闲复上故枝难。」
　　「卦里阴阳仔细寻，　　无端闲事莫闲心；
　　平生作善天加庆，　　心不欺贫祸不侵。」
　　「闲来无事倚门阑，　　偶遇多情旧日缘；
　　对人不敢高声话，　　故把秋波送几番。」
　　「倦倚绣床愁懒动，　　闲垂绣带鬓鬟低；
　　玉郎一去无消息，　　一日相思十二时。」
　　「危楼高处眺晴光，　　满架蔷薇霭异香；
　　十二栏杆闲凭遍，　　南熏一味透襟凉。」
　　「羞对菱花拭净妆，　　为郎瘦损减容光；
　　闭门不管闲风月，　　分付梅花自主张。」
　　「闲阅遗书思惘然，　　谁知天道有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