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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吻过的大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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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3 14:54: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刘家旁峪,我上过几次奎山。
  奎山,一座在沂源默默无名的山,或者是沂蒙山系里一座默默无名的山。山上的白色石头在杨树、桃树、石榴树、荆棘的遮蔽或掩映下,如牛似马,或走或卧或立,如雕如塑。上山之路铺满山洪下泄时带来的泥沙。房照说她小时候,用一小块磁铁就可以在山水里磁吸到铁矿砂,一天下来,可以积累三五斤,八分钱一斤。几毛钱,在当时的刘家旁峪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买纸买笔可以使一个学期了。她小时候,乐此不疲。
  上了山,山顶是一块倾斜的四方石头。
  如果信八仙,那大石台就是八仙喝酒的地方。
  如果信蒲松龄,那大石台就是狐仙历劫的地方。
  可惜的是,八仙没有来过,蒲松龄也没有来过。
  失望之余,在崖下,在湿润的山岩下边,我竟找到了一棵多肉——俗称狗牙齿的的植物。叶片状如狗牙形状,尖喙,叶体厚实,晶亮。托在手里,惊叹大地的神奇。这植物,华北有,我的家乡湖南的小河边也可觅得。
  可这么一条大峪,就没一点故事?
  房照说:她小的时候,在夜里经常可以听到狼在奎山鸣嗥。
  这吓了我一跳。
  她又说:狼早就走了。
  还好村里有来往的货车一次一次冲击着刘家旁峪的宁静,消失在石夹河畔的山湾里。要不,这地方就成了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了。沂源是个有故事的地方,狗刨出来的沟泉,大石桥的辞公寺、南麻东南部的织女洞牛郎庙……刘家旁峪呢?居然连个传说都没有。房姓、相姓、徐姓、张姓、赵姓……融合在一起,历来相安无事,好吧,这是齐鲁文化释然,与邻为善,和睦生财……
  沿着新修的安置房,往西,庄稼地、玉米地被机耕路一分为二。庄稼地就是庄稼地,辣椒、茄子、豆角、丝瓜、红薯藤在一边,热热闹闹。玉米地在一边,冷静如凝。走过路边最后一座房子——房子里的狗听了我们的脚步声,居然跑了出来——房照家里的猫都是套了脖子的,这只狗竟然是自由的,跑到屋子西侧后边,躲在玉米与绞股蓝之间的荆棘下,不时探出个头来朝我们吠叫,而不是跟着我们追咬——这狗是看家护院的,我们不走进它的识别区,它遵守看家守院的规则。
  前面是一片杨树林子。
  姑父说过,中午提两瓶子啤酒,坐在这样树林子里喝,老舒服了。
  我在路边的杨树树干上试了试,张开两只胳膊,居然还抱不住。
  抬头,杨树在半空中俯视着我。
  对于它的轻蔑,我真想踹它一脚。
  东初跃跃欲试之后,还是忍不住踹了。杨树纹丝不动,连垂在头上的叶片都没有晃一下。
  旁边是一条泥沙路。
  吸引我的不是这条路,而是顺着这条路进去三五米,有一棵大槐树。
  也不是这槐树大就吸引了我——这棵槐树还没有周围的杨树高。
  吸引我的,是绑在槐树枝上的一条一条红布,在一片绿色里特别扎眼。布条在微风里荡漾,有种说不出的庄严感和仪式感。
  走过去,才发现这棵大槐树果然不简单。
  树干上钉着一块蓝色铭牌,写着这棵槐树已经有六百年的树龄。
  六百年!
  我盯着那块铭牌,像盯着一张邮票,把我们拽向六百年的漫长时空。
  抬头,槐树没有树梢,被雷击毁过。
  再绕着树干细看,槐树中空,是被当年的天火焚过?
  看着树洞,我问房照:人们来拜这棵槐树,是因为它经历了六百年,吸取了大地灵气,有了灵力,大家来膜拜?
  房照说:才不是,传说这树洞里住着仙姑娘娘。
  仙姑娘娘?好吧,仙姑娘娘在大江南北、皇城陋村和荒郊野外无处不在。有人间烟火的地方,就有人会造出一个仙姑娘娘,把各种人力不能解决的问题拜托给她,求一个心安。我特地又去荒草里,踮起脚尖看那树洞,很窄小的树洞,别说容人,能容下一只脚吧?可迷信……土地庙髙不过两米,也住着土地公公土地婆婆两口子呢。我伸出双手,抚摸树干。也叫房照、东初伸出手,闭上眼,感受一下这棵沐浴过天火的六百岁的槐树。槐树皮很粗糙,大块的比巴掌还大,如龙鳞;小块的,如江鲫。在槐树身上摩挲了一炷香的功夫,并没有感受到来自槐树的灵力。它那粗糙、皴裂的树皮,都是生存不容易,挣扎留下的痕迹。
  刘家旁峪的人很敬重这棵树,甚至神话了这棵树。
  盖因它浴天火之后,仍然岿然于世。
  它浴火重生的痛苦,不仅只有它知道。
  村里的人爱屋及乌,在树下空第上添置了一具碾子。在靠近庄稼地那一侧,立了一墙以前的石磨。看起来,很有年代感。东侧的古井,麻石光溜溜的,往井里看,井壁上的空隙里,还有几棵车前草。井水黝黑如墨镜,倒映着大槐树的枝丫。大槐树像一个壮汉,飞扬着衣袖罩着井眼。树冠之外,是一条小河,水草繁茂,水流无声。再往外,桃林、苹果林、白杨树、玉米地犬牙交错,一片悠绿。
  穿村而过的大货车,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坐在大石碾子上,与槐树相对无言。
  七仙女没来过这里,否则,为她保媒的,就是身边这棵大槐树了。
  槐树枝散开来,古韵悠长,雄风仍在。
  再过六百年?
  只要民智不糊,再过六百年又如何?
  再遭天火之吻?再遭天火之吻又如何?
  脚立在大地上,根植入土地中,天风天火,一劫一劫,又奈我何?
  风光的背后,是历经沧桑!
  大槐树后边的刘家旁峪,像一只燕子一样优雅地朝着这边飞过来。
  夕阳晚照中的黄色瓦片,跟大山是那么近,跟杨树是那么近,跟庄稼是那么近,像大地生长出来的秋天。刘家旁峪像奎山结出的果实,沉甸甸缀在杨树里,在天籁与马达轰鸣里,照着生长的节奏,趋向饱满与成熟。这是我喜欢的乡村的样子,与自然融合在一起,青山绿水人居,大地永远不会荒凉。
  在大槐树下,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大槐树,是这片土地最坚定的守护者。
  树顶上的疮疤豁口,向着天空,像在吟诵,也像在咆哮。
  我伸出手,摸了摸绑在槐树枝条上的红布条。我并不忌讳这些。树所承载的,是岁月,是历史,也承载当今时下人们的希冀。唯有树和人连在一起,才能明证和平的珍贵和生活的美好。有苦有难,整个世界承担,又况乎一棵树,一个人?
  房照说:沿着这条路走进去,是郑家山。
  果然,沿着这条小路往西看,山谷里,有黄瓦房子隐隐可见。
  郑家山后面的石头岭如高墙横亘,挡住了夕光。
  我们回家。
  刘家旁峪最美的风景,不是奎山上的四方台似的石头山峰,不是高墙遮挡板似的郑家山,是这棵大槐树,它是大地的魂,是岁月使者,是天火吻过的骄子,是这片村庄的守护者,是活的历史。
  只是,我遇到它有些晚。
  然而,我们终究是缘遇了。
  202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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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3 16: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槐树,它是大地的魂,是岁月的使者,是天火吻过的骄子,是这片的村庄的守护者,是活的历史,赞!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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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3 17:45:48 | 显示全部楼层
@哥选择放过你 2020-08-17 08:58:02
  大槐树,它是大地的魂,是岁月的使者,是天火吻过的骄子,是这片的村庄的守护者,是活的历史,赞!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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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象征,有点俗套了,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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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3 18:34:02 | 显示全部楼层
绿色刘家旁峪
  一年去一次刘家旁峪。到今年,已经坚持了十四年。
  刘家旁峪在山东沂源,打开手机地图,从广州坐火车过去,两千多公里!好在有火车,若是在步行的蛮荒年代,可能我的岳父、岳母近在咫尺了。即使到了骑马的封建社会,娶个老婆,最多也在方圆百里的范围。但现在有火车,有农民的大迁徙,经济中心给内地农民提供了逃跑的机会,也给了天南地北的青年男女认识、交往的平台。有了火车,男女的姻缘,一下子扩大了几千倍。这种融合,又将中国各地的文化习俗糅合在了一起,新的改变已经在悄悄酝酿。
  车到松崮——每次车过松崮,我都很注意车窗外的松崮,盖因第一次到刘家滂峪,我岳父骑个电动车,到这里买回草鱼招待我——刘家旁峪的人煮鱼远不如煮全羊那么娴熟,但为了照顾我这个“南方蛮子”,我岳父勉为其难,我吃的也勉为其难。每次路过松崮,松崮都能唤醒我十几年前的记忆。十几年前的松崮和现在的松崮几乎一模一样。沿山坡而下,两边的民居,还是黄瓦泥墙。唯一热闹的地方,就是卖桃的地方。青年人、壮年人、老年人,一副乌漆麻黑的面孔,蹲在檐前水泥地上,有条不紊的摘着桃子的套袋。
  外面的世界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松崮在十几年时间里一层不变。
  我心里很失落,仿佛十年前遇到一个穿着黄色唐衫的亲戚,十年后再见,他身上还是那件唐衫的感觉。
  还好,车转弯,过了石夹河大桥,就到了绿色的刘家旁峪。
  路边的白杨树银色的树干像笔挺的士兵一样一晃而过,青姣姣的枝叶淡定的呈现它们不卑不亢的姿态。山上的桃树一蓬一蓬,在阳光里漠漠然,一副杳然避世的样子。山坡下的玉米林,平展展的一片绿,铺到对面的山脚,简直深不可测。还没来得及揣摩,地上的风景变成了桃园、苹果园。这里是水果之乡,拳头大的桃子,拇指大的杏子,圆溜溜的苹果,猫眼似的葡萄,红扑扑的山楂……外地来收购的商家不少,但远不如餐桌上的油炸蚂蚱、油炸蚕蛹和蝉蛹和知鸟猴、大锅全羊诱人。想到这些,尤其是大锅全羊,我心里就蠢蠢欲动,扬言买一只活羊回来,自己弄——姑父相隆信可是烹制全羊的高手。刘家旁峪也不缺羊……买一只回来煮大锅全羊,请所有的亲戚一起吃大锅全羊,那种愉悦,足可以慰心十年。
  岳母家原来住在半山坡,进了巷子,走过一片杨树林,上坡才进得了家门。杨树林下蒿草杂生,里面有野苋菜、紫苏。土坡的荆棘灌木丛里,有布谷鸟。这些却并没有带来诗情画意,或者实惠。岳母老态龙钟一个人——房照没有兄弟,岳父老了后,岳母一个人住在这半山坡,别说没有一个说话的人,邻居都没有一个。太阳一落西,岳母就关大门。那种独处的不安与凄凉,让我们牵挂、惭愧。
  二零一九年,村里整改危房,岳母得了搬迁下来的机会,问我们,我只有一个意见:赶紧搬。想到一个孤寡老人,在冬雪天出门坐滑滑梯的窘状和危险,我正要自己出钱把她从山上搬下来呢。现在有好政策,赶紧把握,配合搬迁人员,只要搬到平地,在哪,都比住在山上强。这里得感谢徐加胜同志,亲自打电话同我们沟通。这一回回来了,肯定找他喝个酒。
  岳母的新居在马路边的平地上,门前瓜棚,茄子、辣椒、丝瓜、黄瓜、南瓜、西红柿,一应俱全。更为关键的是:左右都有邻居。
  我们刚到家,就有邻居大婶子来串门。
  对新居,岳母感到很满意,一个劲地感谢政府的政策。
  巷子是水泥巷子。往西走,是玉米林,玉米棒子藏在绿色的胞衣里,在叶子的屁护下,等待秋天把它唤醒。尽头,是一大片白杨树林。可惜六月风小,听不到白杨树“哗啦啦”的合唱。过一条水里长满蓼草的小溪,是果园。果园的篱笆上,黄瓜、丝瓜、豆角缠夹,东初在其中居然还发现一颗西葫芦。乱,乱的自然,就是农家味。过了果园,又是一片白杨树林,大树参天,树脚下,绞股蓝疯长,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带毛的藤蔓。出了杨树林,是一条水流淙淙的小溪——我还怀疑是石夹河,放羊的大叔甩着响鞭把山羊赶进河里,坐在河坡上,看着对面的山——山上是桃园,春天花开的时候,漫山遍野,与青翠的白杨林搭配,刘家旁峪岂不是披上了一件蛮有情调的花衣?
  过了桥,是黄土山路,路下是桃园。桃树下了桃,有点萎靡,像是精疲力尽了。山坡上,酸枣树一蓬一蓬的,小小的圆溜溜的酸枣,满枝都是。这是治失眠的宝贝,在广州,酸枣仁论克卖。我捋下一颗,在手掌里摩挲了一会,就放进了嘴里。酸枣并不酸,肉甚至有点柴,大概还没熟透吧。
  回头一看,刘家旁峪的黄瓦灰墙被白杨树林、果园、山楂树、玉米林淹没了。
  刘家旁峪不是一个像南方建满洋房糊满水泥的新农村,而是十几年时间里,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即使像我岳母新修的房子,白墙黄瓦,天青地绿,仍是满满的乡土味儿。刘家旁峪多半是种植户,桃李梨,葡萄苹果山楂,应有尽有,名符其实的水果之乡,不差钱,为什么不投资在房产建设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或许,住在楼上,不接地气吧?种地为生的人,得了土地的好处,或者更为珍惜、依恋、相信这片土地。
  徜徉在刘家旁峪的乡间小路上,绿色如海,心安如归。
  绿色,自始至终,都是能让心灵安静的颜色。何况,刘家旁峪一点也不喧闹,在奎山、郑家山下,不是因那条穿村而过车辆的繁忙的马路,就遗世独立了。能遗世不?不能。那就独立在这片绿色中,过鸡犬相鸣的平淡生活,忙碌,充实,平安,甚好。
  202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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