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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大型古装戏曲《雷鸣紫禁城》(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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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26 09:39: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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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古装戏曲
雷鸣紫禁城
洛阳市艺术研究所
编剧 胡剑春
  

……你是否知道,当年领命皇诏、统筹谋划、安排工匠、采伐皇木、统领和建造故宫及天安门的人是谁?他是哪里人氏?他,就是明朝永乐年间的工部尚书宋礼,祖籍河南省永宁县(今洛宁)马村。他是有史以来洛宁擢升最快、居官最高、在任最长、为官最清的人,也是唯一写进《二十四史》的洛宁人,姓宋,名礼,字大本。——曲少波《古迹心踪·引以为荣说宋礼》时间:明永乐年间
人物
宋礼——工部尚书
蒯祥——工部侍郎
明成祖——名朱棣,年号永乐
辛布屏——监察御史
王七——辛布屏之内弟,纨绔无赖
白灵——运河岸边渔家女
妙兰——宋礼夫人
葛氏——宋礼母亲
锁儿——宋礼孙女,幼童
巡河钦差二人 衙役若干 砸城黑汉一人
渔家女戏班十二人(兼演“戏中戏”人物宋礼、白英、钦差、衙皂、阿菊及其夫、其弟)



第一场 请罪
【幕启。紫禁城内,三大殿富丽巍峨的宏伟剪影。
合唱 煌煌金銮殿,巍巍紫禁城。
千年强国梦,百代造化功。【忽然,雷鸣,电闪,霹雳当空炸响。火光映天,浓烟罩地,三大殿颓然倾塌,顷刻间化为一片瓦砾焦土。灯渐暗。幕内声 (痛心地)三大殿失火了!金銮殿烧毁了!!合唱 天塌地陷,天塌地陷!沉雷烧毁了金銮殿。十四年心血一场梦,千秋功罪谁人担?【追光下,漆黑的焦土瓦砾堆中,年迈的宋礼仰天长叹,痛心疾首。宋礼 天哪,天!宋礼年迈昏聩,铸成如此大错,罪不可赦!罪不可赦呀!(唱)一声炸雷当头响,塌天大祸起宫墙。十四年,殚精竭虑心力尽,一把火,三大殿顿成瓦砾场。百代功化为千年耻,工部失职我罪难当!废墟堆前我深深跪……(长跪,痛呼)宋礼无能,工部失职。万岁!臣有罪,臣有罪呀!(接唱)但愿得圣上宽怀莫降罪,我定要立新功,赎前罪,选良材,用巧匠,重起楼台再铸辉煌!蒯祥 (匆匆上)尚书公!
宋礼 (木然地)蒯侍郎!
蒯祥 (心疼地)恩师!
宋礼 (动情地)小祥子!
【二人相拥,落泪。宋礼 小祥子!我写给圣上的请罪书……
蒯祥 (摇头)还是不要上奏了!恩师,你总是这样,把所有的过失都揽在自己身上。三大殿避雷设施不完善,咋能怪你?众所周知,三大殿顶层施工时,你正在川蜀督导伐木。负责监造的是……
宋礼 (打断)不!众所周知的是,我是工部一把手。有了失误,责无旁贷,岂可委过于人?
蒯祥 这……恩师如此说,小祥子身为工部侍郎,也难辞其咎。如有责任,愿与恩师同担!
宋礼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吸取经验教训,尽最大可能弥补失误,以诫将来。
蒯祥 学生明白了!检讨三大殿的设计,实是学生考虑不周,所用木料太多之故。再要重建,这是关键一条,宜当慎之又慎!
宋礼 (满意地点头)小祥子,咱师徒想到一块了!
蒯祥 恩师!学生愿与你一道面君请罪,再行设计,尽快重建三大殿!
宋礼 (欣慰地)走!
【光渐暗。一老一少扶持前行的剪影。伴唱 霹雳炸不裂五彩石,
狂风吹不倒七尺松。烈火中炼出刚强汉,磨难成就了真英雄。幕内声 圣旨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工部监造紫禁城,设计欠慎,避雷失效,招致天火,焚毁宫殿。本应严惩,念其持心秉正,暂不加罪。兹命尚书宋礼暂赴山东巡视内河漕运,由侍郎蒯祥主持工部事宜。望卿等认真思过,各安本职,若再疏忽误事,定将严惩不贷。钦此!
宋礼、蒯祥声 臣宋礼,蒯祥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场  伤别
【灯亮。长亭。秋风阵阵,落叶飘飘。
宋礼 (内唱)奉圣旨巡视漕运辞别帝京——
【宋礼、蒯祥上。离情别绪,满目凄凉。宋礼 (接唱)不由得花甲人老泪涕零!
蒯祥 (唱)送恩师不由人心中惨痛,
此一去不知道何日重逢!宋礼 (唱)劳累奔波何所惧?
咱师徒哪一年不犯驿马星!怕只怕重修三殿永成梦,这塌天的窟窿再难亲手缝。蒯祥 (唱)明未降罪实降罪,
埋怨声圣上太绝情!此一去栋梁摧折大厦倾,学生我心中失去了定盘星。宋礼 小祥子啊——
(唱)莫把圣上多埋怨,
也是咱粗疏大意把错铸成。掌工部你此后事事要多留意,再莫要急躁冒进太贪功。但愿得圣上早日心意转,巡河回咱师生携手再筑新城!蒯祥 (点头)恩师!学生记下了!
二钦差 (上)尚书公!时辰不早,咱们还是速速赶路吧!
宋礼 (伤感地)什么尚书公!老朽今已是待罪之身了……
蒯祥 (掏银与二钦差)两位大人!恩师年迈,一路之上还望多加体贴。
二钦差  这……尚书公,侍郎大人,客气了!尚书公为国为民,操劳一生,我弟兄岂无心肝!(还银)
蒯祥 拿着吧,就算替下官孝敬恩师了!(施礼)
二钦差 (略加推让)也好!时辰不早,侍郎大人请留步。有我弟兄在,定保尚书公身体安泰。大人尽放宽心!
蒯祥 如此拜托了!待二位还京之日,下官再表谢意!
       【师生洒泪惜别,缓缓分下。
伴唱 长亭一别秋风冷,阵阵寒意透心胸。天道犹有回春时,惟愿师生早重逢。【灯暗。追光中闪出王七,朝宋礼远去的方向遥望有顷,狞笑。王七 (咬牙切齿地)哼!宋礼,你也有今天!想当年,你高坐工部大堂,鼻孔朝天。小同乡想借你一点光,揽一点皇城建筑工程,捞些油水,你铁面无私,丝毫不肯通融。现在你倒霉了,老子却发财了!哈……(喊)姐夫!姐夫——
辛布屏 (上)小七?啥事儿?
王七  啥事儿?好事儿!苍天有眼,三大殿烧了,宋礼落马了,你我弟兄这口恶气也该出出了!
辛布屏  哎!雷击殿毁,这是天灾,你来添什么乱!
王七  啥子天灾!我看是人祸。宋礼一向油盐不进,看同乡不如外人。如今有了这个由头,正好整治整治他。你这御史台也有用武之地了!
辛布屏  这……趁人之危,落井下石,非君子之为。你呀,就会动些歪脑筋!
王七 咦!姐夫,你咋胳臂肘朝外拐,光替别人说话?(掏出)你看,这是我新承包的外城城墙工程明细账,比他宋礼当年修的内城造价低了近一半。
辛布屏  这……
王七 姐夫,这么大的数字,够得上腐败了吧?你堂堂督察御史,如果连这样的蛀虫都不敢碰,还说什么秉公执法,爱国忠君?
辛布屏  如果真是这样……(慷慨地)我一定面君请旨,详查细问,还天下一个公道!
王七 (得意,又掩饰地)好姐夫……
【切光。幕内声 圣旨下!据督察御史辛布屏奏报,宋礼监造皇城一十四载,花费浩大,官银去向不明,疑有中饱私囊之举。旨令御史台从速调查,早明真相,不得有误。钦此!
辛布屏声  臣辛布屏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唱 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天灾人祸两难防。明枪暗箭时常有,谁痛惜花甲人年迈苍苍!

第三场 剖心
【灯亮,偏殿。成祖端坐,蒯祥伏地叩拜。蒯祥 万岁!恩师冤枉,冤枉呀!
    (唱)三大殿避雷设施不完善,
一丝疏漏恨千年。这责任我工部大小臣工俱不免,千斤担岂能由恩师一人担!恩师他勇于自责强自揽,心胸坦荡可对天!御史台落井下石趁人危难,阴沟里放冷箭让人心寒。万岁你高瞻远瞩明察善断,真与假是与非你该一目了然!成祖 (扶)蒯侍郎!你师生情深十几载,肺腑之言动朕心呀!
蒯祥 不!臣讲的不仅是个人感情。臣争的是公道曲直,天理人心哪!
(唱)渎职罪俺师生不避不怨,经济案分明是无稽之谈。建皇城一分一文一出一入有账算,身子正影不歪走遍天下心坦然。本不怕,打官司上公堂十年八载雪沉冤,只是这,三大殿一片废墟太扎眼。怎忍看,众朝臣瓦砾堆前议国政,怎堪想,堂堂的大明朝廷无金銮!这是我,工部的耻辱大明的劫难,我师生,个人的荣辱毁誉何值一谈!怎不念,恩师他须发苍苍两鬓斑?光阴迫,余生短,一时一刻不容缓。修新殿,将功补过时日有限,怎忍他,劳心伤脑耗时费力公堂之上去周旋?(去冠,托冠,跪行)万岁!(接唱)臣师生一腔苦心请明鉴,原谅我年轻无状言狂语癫。如不然请查封我师生家产,容工部戴罪立功重建金銮。召恩师俺齐心协力把新宫建,为大明俺何惜油尽灯干!待到那三大殿巍然屹立皇城内,臣师生再双双请罪督察院。常言说好账千年不怕算,钉是钉铆是铆与御史大人细细谈。这官司哪怕打上二十载,俺师生奉陪到底,不皱眉尖!成祖 (感动地)蒯侍郎,贤卿!(为其正冠,扶)你言重了,言重了!你师生一片赤诚,朕岂不知?其实,督察院的奏章,朕是心里有数的!
蒯祥 (不解地)那,为什么……
成祖 蒯卿,容朕直言。你师生这是代朕受过,在劫难免呀!
蒯祥 (一震)什么?代君……受过?
成祖 (点头)是啊!三大殿被毁,群臣的奏章铺天盖地,重点是一条:“罪在迁都,招致天谴”!迁都是朕的决定,与卿等何干?为迁都,朕一意孤行,乾纲独断,打过板子杀过人,可……终究没能平息众怒!其实迁都何罪?迁都是为了北部边防,为了长治久安!只是挪了一些勋臣贵戚的老窝,伤害了他们的个人利益,他们就不依不饶,顽抗到底了!
蒯祥 万岁,您……
成祖 唉!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大多为自己安富尊荣考虑,有几人真为国家社稷,为天下黎民!只有宋爱卿,居官四十余载,忠公体国,日夜忧劳,修运河,通漕运,伐皇木,建宫城,只知有国,不知有家……倘使朝堂之上,都如宋公之廉、之忠,何愁大明江山不兴?何虑天下百姓不富?
蒯 祥 万岁!您……说的是真心话?
成 祖 君无戏言,朕,实有苦衷啊!在迁都一事上,朕一直没让步,群臣不敢硬抗。偏巧雷击殿毁,让他们找到了借口,才把矛头对准了工部……朕实在无路可退,只能拜托工部替我平息一下怨愤!蒯侍郎,知道朕为什么让你恩师巡视漕运吗?
蒯祥 这……万岁深谋远虑,小臣不敢妄测!
成祖 眼下群臣的目标集中在工部,工部此刻正是是非源头。朕是让你恩师避避风头,散一散心呀!蒯卿,你师生一再强调重修三大殿,其诚可嘉,其忠可鉴,朕岂能熟视无睹?只是……目前形势不利,咱何必硬碰这个马蜂窝?蒯卿,缓一缓吧!把那些压心巨石先放开,把那些宏图大梦先存起来。总有一天,朕会让你们放开手脚,大展鸿图!
蒯祥 万岁!臣错怪您了……(激动,落泪)但愿恩师他……
成祖 让你恩师也歇歇心,养养精神吧,别让他不顾老命硬拼了!蒯卿,朕可以暂时不坐金銮殿,但朕却一刻也不能离弃忠义之臣呀!
蒯祥 万岁!(跪)臣代恩师叩谢我主相知之情,体恤之恩!
成祖 咳!谢我何来!卿等代朕受过,朕却无力回护,委屈你师生了!蒯卿啊——
(唱)原谅朕天下之主难自主,原谅朕朝堂之上苦衷深。朕不能把满朝权贵都逐尽,朕只能因势利导服众臣。常言说人算不如天算巧,也许是苍天考验咱君臣。爱卿呀,三大殿毁了就叫他毁,偏殿里,咱照样办公议政佑万民。莫要把重建二字轻提起,莫要把功业声名太认真。哪怕是低檐矮舍暂受屈,也不要忧劳折损了栋梁臣。宋公啊,盼你抛却悔和愧,有多少天下事,耗尽心力不能为!我不图,重修殿宇惊海内,我只愿天赐福,老爱卿多活几十春。经济案,督察院既已上奏本,息众怒,何妨让他查一回。依我见,蒯侍郎代替工部受查问,你恩师,涉嫌远避躲风云。我深信,真金不怕烈火焚,总有日,苍天为你解困顿。待到那,云散天开彩虹出,朕亲自,为工部洗冤正名起沉沦。这是朕掏心扒肝肺腑语,宋爱卿,蒯侍郎,还望你师生们 同舟共济度艰危,莫负朕体恤忠良暗中护佑一片苦心!蒯祥 谢万岁!如此臣就陪督察院打这一场官司。我坚信,凭我对恩师的了解,凭我师生的人品作为,定能为恩师正名,为工部洗冤!
成祖 哈……如此,朕就放心了!
【二幕徐闭。

第四场 砸城
【二幕前,辛布屏、蒯祥两侧分上。辛布屏 (念)昨日同殿奉君,今朝壁垒分明。
蒯祥 (念)俯仰不愧天地,何惧五殿阎君!
辛布屏 侍郎大人请了!
蒯祥 御史公请了!
辛布屏 只为皇城营造,开支浩大,臣工百姓,俱有怨愤。皇上命下官调查工部库银用度。圣命在身,不可推卸。得罪了!
蒯 祥 御史大人何必客气!既为天子下臣,正该各尽其职。都讲人情脸面,何来天理王法!
辛布屏 哈……如此,人来!
【众衙役上。众衙役 听大人差遣!
辛布屏 打道德胜门!
【众前呼后拥,圆场。【二幕启,德胜门前。新修的城墙,城高墙厚,高大巍峨。       辛布屏 蒯侍郎!这是新扩建的外城城墙。你是行家,鉴定一下,这城修得如何?
蒯祥 嗯!好!(赞赏地)城高三丈,墙厚三尺。高大,坚实。厚重,稳固。
辛布屏 那好。据我御史府认真调查,这新修的外城,按长度比例计算,与你和宋工部当年监造的内城相比,造价成本下降了将近一半。
蒯祥 (点头)哦!
辛布屏 不知你这工部侍郎,建筑行的泰斗,对这一事实如何解释?
蒯祥 (一怔,回头,认真地)御史大人,你的工作很深入呀!
辛布屏 如此说来,蒯侍郎是要替恩师认错了?
蒯祥 哈……辛大人何必焦急,如果方便,请借新城营建账目册一观!
辛布屏 人来,给蒯侍郎呈上账册!
【人役呈账,蒯祥急速翻阅。少顷,仰天大笑:“哈……”辛布屏 你笑什么?
蒯祥 辛大人!这个谜底,我已了然于胸!
辛布屏 那好!当着这么多臣工百姓,你就竹筒倒豆子,一倾而尽吧!
蒯祥 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无非一句大实话: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辛布屏 你!强词夺理,何以服众?
蒯祥 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辛大人!我与恩师修的内城,是敢让殿前武士举锤狠砸的。不知这新修的外城,可能经受得住?
辛布屏 什么?殿前武士?举锤狠砸?不知用怎样分量的大锤?
蒯祥 任你之便!
辛布屏 这……(横一横心)内城敢砸,我外城也敢砸!
蒯祥 辛大人,说话要负责任。可敢与本官打赌击掌?
辛布屏 我……(沉吟片刻)罢罢罢!舍得一身剐,要把气来争!蒯侍郎,本官就与你一赌!
蒯祥 好!内城如果砸坏,我个人出资重修,并代恩师谢罪天下!
辛布屏 那,外城砸坏,下官以官俸重修,向你师徒赔罪!
蒯祥 如此,你我二人打赌击掌!
【二人打赌击掌。辛布屏 人来!唤殿前武士,取大锤伺候!哎——(低声地)选最壮的武士,挑最大型号的大锤!
【二人役领命下。辛布屏 蒯侍郎,殿前武士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趁这功夫,敬请你这工部大员把谜底解开吧!
蒯祥 如此,辛大人听好!
辛布屏 (做作地)敬聆明教!
蒯祥 先说用料——
(唱)为皇朝建宫城千年大计,恩师他选材用料费尽心机。烧城砖他跑遍全国各地,沙里淘金挑中这江南惠山黑粘泥。颜色暗强度高举世难比,千里路水陆交替运到京畿。新城砖用的是京郊红土,取材方便成本低。一优一劣差天地,怎能够鱼目混珠并论相提!辛布屏 (不置可否)嗯!说下去!
蒯祥 再说技术——
(唱)砌新城用的是传统工艺,小瓦匠循规蹈矩不稀奇。筑内城处处为安全考虑,恩师他屡次把技术标准提。抹墙缝石灰浆搅拌了糯米粥,墙砌就从根到顶又刷三遍强化漆。(捂嘴,夹白)哟!一不留神漏嘴了!(唱)技术活原谅我留些余地,这本是建筑行内部秘密。这其中用工用料价值几许,烦劳你御史大人细查端底!辛布屏 (半信半疑)说的天花乱坠,是真是假,谁来作证?
蒯祥 大人不辨真与假,武士锤下见分明!
辛布屏 这武士锤下么……(心中暗惊,又强自镇定)
【内声:“殿前武士到!”二人役引一提巨锤的黑大汉上。【黑大汉浓眉虬髯,四肢发达,目眦怒张,哇哇怪叫。黑大汉 (念)气吞天下力拔山,
两膀是劲一身胆。常恨大地无鼻梁,有鼻梁,俺提起大地转三圈!(四顾,焦躁地)说,往哪儿砸?辛布屏 (端详,心惊)好一个黑大汉!……(略顿)蒯侍郎,是不是……先砸内城?
蒯祥 (一笑,沉稳地)随大人的便!
辛布屏 人来,打道内城!
【众人役前呼后拥,圆场。景转,内城墙前。人声 咳!这旧城墙黑不溜秋的,
可比新修的外城差远了!黑大汉一身蛮力,看起来怪怕人的!这一锤砸下去,还不定咋样呢!……辛布屏 众百姓闪开。人役布置警戒!黑汉子,你就抡圆了锤,使足了劲儿,照着墙面狠狠地砸!
黑大汉 得嘞!您甭多说。俺黑大个一辈子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抡大锤,使蛮力。说,往哪儿砸?
辛布屏 (扫视城墙,指某处)这儿!
黑大汉  闪开了!(挽袖,运气,摩拳擦掌,提锤砸墙)
【众人退避一侧,屏息静观。黑汉手起锤落……【一声闷响。城墙屹立不动。 众 (惊呼)嗬!好结实的墙!只留下一个小白点儿。
辛布屏 (不甘心地)且慢,再砸!(又指一处)这儿!
【又一锤下去,城墙仍巍然不动。【黑大汉甩甩手腕,一脸懊丧。辛布屏 (仍不甘心)这……再砸!(又指一处)这儿!
【黑大汉不情愿地提锤又砸。城墙依然耸立不动。人 声 ……铜墙铁壁……金刚墙啊……
辛布屏  这……蒯侍郎,下官服了你师徒了!
蒯祥 光服了可不算。辛大人,内城砸了,外城还没砸呢!
辛布屏 自然要砸!人来!回转外城!
【众人役前呼后拥,圆场。景转,回新城前。辛布屏 蒯兄,这回,就由你指挥吧!
蒯祥 (微微一笑)领命!(指城墙某一处)这儿!黑大哥,你也给我抡圆了锤,使足了劲儿,狠狠地砸!
黑大汉 (摇摇头)唉!没精神了,也没力气了!
蒯祥  哎!别泄气。提起精神狠狠砸。好戏在后头呢!
黑大汉 哦?(又挽袖,运气,提锤,试探地砸下)
【一声脆响,墙颤砖落。黑汉精神一振。黑大汉 嘿!这回带劲儿!(向手心吐口水)蒯大人,这回砸哪儿?
蒯祥 就是这段墙,你自己挑,想砸哪儿砸哪儿。别怕,砸坏了有御史大人兜着呢!
辛布屏 (焦急,又无奈)对!你就抡圆了砸吧!
【黑汉瞅准一处,提锤砸下。哗啦一声,墙上砸出一个窟窿。【众人议论纷纷。黑汉眉飞色舞。黑大汉 哎!这才过瘾嘛!总算没白来。(问)再砸一下?
辛布屏 (心虚)蒯侍郎,你看……
蒯祥 辛大人!我内城可砸了三处。你这外城……
辛布屏 这……(咬牙)也罢!人前一句话,佛前一炉香。黑大个!你就……抡圆了锤,使足了劲儿,再狠砸一锤!
黑大汉 这才对嘛!(又瞅准一处,提锤上前,砸下)
【墙上又砸出一个窟窿。众人惊呼。人声 这新城看起来红砖到顶,火焰争光,咋就这么不经砸呀……中看不中用,整个一个豆腐渣工程。……腐败,腐败呀……
黑大汉 哈哈哈……过瘾!过瘾!大鱼大肉没白吃,一身武艺亮人前!痛快!辛大人,俺今天没给你丢脸吧!
辛布屏 好好好!黑大个,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来人!带他到督察院用饭,领赏银。费用从我的官俸中扣取。
黑大汉 谢大人赏!老少爷们,献丑了!辛大人,蒯大人,告辞!
【人役引黑汉下。黑汉一路耀武扬威,得意非凡。蒯祥 辛大人,虎死不倒威呀!今天你虽然赌输了,却豪气不减,人格未降。可算虽败犹荣呀!
辛布屏 哼!(不服气地拱手)蒯侍郎!恕下官暂且失陪。等我修好了城墙,再接着与你打这场官司!(转身欲走)
蒯祥 哎!御史公!御史公——
【辛不理,扬长而去,匆匆下。【众人役随下。灯暗。【追光下,辛布屏面色沉郁,神情疲惫地上。辛布屏 (念)砸城墙 一场好戏,
御史台 颜面扫地。龙舟栽倒阴沟里,满腔羞愤向谁提!(喊)小七子!小七子!王七 (应声而出)哎!姐夫——(得意地)怎么样?扳倒了宋礼,你这御史公可威风陡长,自在得意了吧?
辛布屏 (恼怒地)得意个鬼!(劈面一掌)王小七,王八蛋!你,干的好事!
王七 我……(猝不及防,捂脸)姐夫,你咋了?吃了火药了?
辛布屏 我问你,这次承包城墙,挣了多少钱?
王七 没,没……没挣多少!那不是跟宋礼比吗?挣多了,咱能打赢官司?
辛布屏 呸!你还跟宋礼比!你,恶狗啃月亮,你小子不配!
王七 咦!姐夫,你今儿个咋了?一转眼,六亲不认了!
辛布屏 唉!为你几句花言巧语,叫我人前栽个大跟头。你修的什么城?三锤砸了三个窟窿,在京城闹了一场惊天的笑话……去,把你挣的钱都拿出来,修复城墙,谢罪天下!
王七 啊?(一惊)姐夫,你疯了?走遍天下,只听说修城盖庙,谁让你用锤砸了?你……这不是逼兄弟跳河吗?
辛布屏 少废话!快拿钱来。不然,我送你到御史衙门,受审,坐牢!
王七 哎呀姐夫!(跪)真没钱了……这两天逛了两趟花楼,快花完了!
辛布屏 你……(气)王七呀王七!叫我说你啥好?这么大的工程,逛了两趟花楼,就花完了?你……快说实话,还剩多少?
王七 真没多少了姐夫。不瞒你说,包这炮活可不容易。光是通关节走门路,跟主管的头头送人事、买二奶,都预支了一大半。还要跟宋礼比,不敢提高造价,这才……姐夫,你得救我,救我呀……
辛布屏  哼!(厌恶地甩开)咋救?自作孽,不可活!叫你姐来,卖房子,卖锅,修城,请罪!
王七 (绝望地)啊?……完了完了,我死定了,我死定了!(大叫)姐!姐——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坐地撒泼)
辛布屏 (为难地)难道……就这样认输不成?(摇头)不,不,不能……(皱眉,思索)叫我再想想,再想想……
【追光灭。

第五场 品戏
【幕内声:“尚书公,走呀!”宋礼声:“走哇——”【二幕启,运河岸边。二钦差,宋礼上。宋礼 (唱)十二年重走运河岸,
万般感慨涌心田。钦差甲 (唱)实可喜治水设施坚固完善,
运河水波平浪静直泻天边。钦差乙 (唱)看河面千桅万樯密林一片,
俱都是南来北往运粮船。宋礼 (唱)河岸上千里沃野青苗才现,
场院里新粮入仓人人开颜。为百姓总算做了好事一件,不枉我辛苦操劳这些年。(欣慰地朗笑)哈……钦差甲 尚书公!这两天才见你有点笑脸了。刚上路那几天,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哩!
宋礼 哦?是吗?……(沉思)三大殿一烧,我这心就没舒展过!
钦差乙 哎!尚书公,你的心也太窄了。雷击起火,这是天灾,咋能怨你?
宋礼 总是我工部失职,考虑不周。
钦差甲 就算一点疏忽,恁大的皇城,近万间宫殿。烧了三大殿,就像一只大碗碰了个豁豁,又不耽搁吃饭。
宋礼 (笑)你倒说得轻松!
二钦差 本来就是嘛!宋礼 (一顿,玩笑地)哎!小兄弟,要是家里给你定亲,打听个姑娘,又漂亮又贤惠,就是个瞎子——这媳妇你要不要?
钦差甲 (脱口而出)不要!
宋礼 (痛心地)是啊!三大殿就是咱紫禁城的眼睛。双眼瞎了,再好的姑娘也没人喜欢了!兄弟,三大殿一日不重建,我的心一日不会安宁啊……
【三人一时沉默。内声:“钦差大人——”一衙役上。衙役 钦差大人,跑了半天,累了吧?
二钦差 无妨。你家大人可曾回衙?
衙役 已然回衙。大人请恁几位回去看戏哩!
三人 (一怔)看戏?看啥戏?在哪儿?
衙役 哈……好戏!这是我们这儿的风俗。年年秋收以后,都要起会谢神。今年的会场设在戴村五里堤上。走,去凑凑热闹!
宋礼 五里堤?……(一震,勾起往事,心潮起伏)
衙役 哦!这五里堤,是十二年前宋尚书治河的重点工程,也是会通河上的著名风景区。堤上搭台,船头看戏,可是我们运河上独特的风景。各位大人,快看看稀罕吧!
二钦差 (兴奋地)好!走,看戏!
【二幕徐闭。衙役下。二钦差欲随下。宋礼 (轻声)二位差哥留步!
二钦差 (回头)尚书公……
宋礼 莫忘了咱的约定!人前别说我是宋礼。我这待罪之身……
钦差甲 (笑)老爷子,你可真逗!那点子屁事儿,算啥罪!在我们心中,你永远是青天,是功臣!
宋礼 (严肃地)如不守约,我就不去了!
二钦差 (顺从地)好好好,不提,不提!尚书……不,礼大伯!
【三人会心一笑,同下。【热闹的锣鼓点中,二幕启。【五里堤上,天高水阔。水面波光潋滟,堤上垂柳依依。两棵大树间扯起一条横幅,上书:“大运河秋收谢神会(按古例从右往左写)”。横幅下就是戏台。【一侧树身前靠着一块戏码牌,上写:“南戴女子戏班,自编谢神大戏《驯龙记》首场献演”。【白灵上。一声脆生生的叫场:“姐妹们,开戏了——”催开了“戏中戏”的幕布。【一片莺燕婉啭之声:“来也——”十余位俏丽的渔家姑娘花蝴蝶般应声飘出。长袖飘拂,秀发轻甩,整齐有序,赏心悦目。【以下进入“戏中戏”表演。“戏中戏”由歌舞穿插剧情。“戏中戏”的角色全部由舞队中的姑娘“反串”,戴上面具(或冠帽、或髯口等妆饰)就成了“戏中人”。卸下面具或头饰又重新加入舞蹈。随时改变形象,机动灵活,引人入胜。【注:“戏中戏”内容用蓝色排版】【“戏中戏”——序:舞蹈沉闷滞重,伴唱充满忧伤哀怨。【伴唱】 运河水,千里长,
两岸百姓苦断肠。父兄年年漂水上,千舱万船运皇粮。运河淤,东海闯,狂风恶浪把人伤……【一声惊呼:“阿菊!你爹爹和你二哥在东海遇到风浪,船毁人亡了!”【舞队中的部分姑娘进入角色,表演相应场景。【阿菊呼天抢地,悲痛欲绝。【一少女戴帽饰,扮衙皂入戏。衙皂 刘阿菊!你父兄丢了皇粮,罪不容赦!现征你弟弟和丈夫接任漕兵,三年不领官银,以偿皇粮损失!
【两少女化妆,扮阿菊的弟弟和丈夫,与阿菊凄惨分离的场面。阿菊 天哪!你杀人不眨眼,俺运河边的百姓可咋活呀!【一少女扮钦差出队,宣旨:钦差 圣旨下!工部尚书宋礼,速赴山东会通河治理水患。钦此!【一少女戴冠,挂黑髯,扮宋礼,出。宋礼 臣,领旨!
(唱)奉旨治河到山东,会通河上查水情。只因黄河决了口,运河河道被淤平。汶水岸也曾筑大坝,逼汶水南流把河通。叹只叹南旺起高岗,河水倒灌阻济宁。济宁受阻河不畅,河道废弃几十冬!哦!河道不通,根子便在于南旺高岗。病根找到,又该如何下药呢?……南旺,汶水。汶水,南旺……好不让人心焦呀!(思索状)【一少女扮衙皂出:“禀大人,白英求见。”宋礼 哦?白英是何人?
衙皂 南旺百姓,一个老河工。
宋礼 啊?深夜求见必有要事。快请,快请!
【一少女挂白髯,老生扮相,扮白英出。白英 小民白英,叩见工部大人!
宋礼 老人家快快请起!深夜造访,有何见教?
白英 不敢!小人常年在运河奔波,对河道形势了如指掌。见大人为治河日夜焦心,特来为大人分忧!
宋礼 哎呀老人家!雪中送炭,定有高见!敬请指教!
白英 大人呀——
(唱)会通河上水不畅,皆因南旺一高岗。上游地低南旺高,河水倒灌是祸殃。如能修大坝截汶水,把上游水位往上涨。再据南旺搞分流,一南一北分两旁……宋礼 (豁然猛醒,击额赞叹)对,对!妙呀!
(接唱)南支流到济宁去,北支汇入卫河浪。似这样上通下也顺,一泻千里无阻挡。白英 大人一点就透,真是奇人奇才呀!
宋礼 惭愧!不是老丈提醒,一时焉能想到?老人家,多谢了!(施礼)
白英 大人客气了!大人治河,为的是百姓安乐,俺该谢您才是!大人公务繁忙,小民告辞了。(摘下髯口,加入舞队)
宋礼 送老丈!(回身,兴奋地唱)
老人家几句话把我点醒,果然是草庐茅舍出英雄。半月来紧锁的眉头今舒展,我这里胸有成竹布阵排兵!人来,笔砚伺候!【二少女捧砚展纸,宋礼提笔绘图。宋礼 (唱)汶水好像一条龙,
这条龙性情倔犟不顺从。我这里驯龙有诀窍,管教它安分守己把令行!第一步:戴村筑坝截汶水,挖新渠把汶水导入运河中。洸河、坎河再筑坝,一渠三坝层层设防步步紧逼就像那法力无边的捆仙绳!第二步:南旺南北修水闸,南北分流巧调停。水量大小任我意,管教它不大不小不急不缓不偏不斜时时刻刻规规矩矩顺道行!青龙啊!从今后只许你顺从民意布甘雨,不许你撒欢撂蹶儿忘乎所以任意行。要知道顺民行事才长久,逆民心,违天道,掀狂澜,害百姓,我把你剥皮抽筋点天灯!哈……【姑娘们欢快热烈的治河舞。阿菊 禀大人,坝已筑好,闸已修就!
宋礼 哦!运河已通,漕运可以恢复了!
阿菊 运河开通漕运,漕丁不走东海,小柱子和毛毛他爹再也不会丧命海上了。爹爹,二哥!你们在天有灵,也可以瞑目了!
宋礼 哦?阿菊,你为何落泪?
众 宋大人,阿菊一家两口都因东海运粮丧命了!
唉!我们漕夫丧命东海,家破人亡的,年年都有,不计其数呀!宋大人,漕丁苦呀……百姓苦呀……宋礼 呀!(拭泪)运河百姓,如此艰难,待我奏明圣上,减免赋税,与民休养生息。
钦差 圣旨下!准宋工部所请,重开会通河漕运,抚恤死难漕丁,免去山东三年赋税,无地游民迁居京郊垦荒。钦此!
众 万岁,万岁,万万岁!圣上隆恩浩荡,宋大人恩重如山哪!
宋礼 且慢高兴。还要趁热打铁,彻底驯服孽龙!乡亲们,照我图纸,在南旺上下游,沿河各修三十六座水闸,及时排水蓄洪,保证运河水旱两利,永无灾患,千秋万代,为民造福!
众 宋大人,我们听您的!(欢快起舞)
【伴唱】宋工部,赛神仙,驯苍龙,挥长鞭。恶龙从此走正道,山东百姓见青天。运河通,漕运畅,漕夫不再泪涟涟。钦差 圣旨下!会通河水患已平,诏宋礼速回京城,主持皇城营造大计,不得有误。钦此!
宋礼 臣,领旨谢恩!
众 宋大人,我们舍不得您走啊!
宋礼 圣命如山,不可延误。且喜水患已平,百姓安居,我无忧矣!乡亲们,告辞了!
众 宋大人,走好!
【宋礼与百姓依依惜别。演员去冠,摘髯口,进入舞队。【“戏中戏”尾声歌舞。【伴唱】 说宋公,唱宋公,宋公替咱驯恶龙。咱今天过上好光景,永不忘宋公大恩情!      【掌声,叫好声,喝彩声。“戏中戏”结束。白灵“出戏”。白灵 姐妹们,刹戏!下面进行谢神仪式。该卸妆的卸妆,没化妆的布置神台,准备香烛祭礼。
【一部分姑娘整理戏台,抬供桌,请出神位。神位上书:“工部尚书宋公讳礼长生之位”。【另一些姑娘在两侧树干上贴出一副对联。上联:宁漕安民,功垂千古;下联:疏河治水,禹后一人。横批“宋公长生”提在手中,尚未贴好。白灵 (端过一只粗瓷大碗)这是今秋收获的第一碗新米,敬请恩公享用!
【内声“慢来慢来——”宋礼匆匆上。扯下对联,又欲毁神位,被众人阻住。白灵 (一怔)大胆的老汉!你是何人?敢毁恩公神位!
宋礼 我,我,我……莫管我是何人,反正不能让你们这样胡来!
白灵 啥叫胡来!我们……
宋礼 (目光停在白灵手上,心中一震)这只碗……好面熟呀……
白灵 咋?你还要摔碗不成?
【众皆怒。正要争执,二钦差上,从中解劝。二钦差 各位大姐息怒。我们是……(对宋礼,一笑)尚书公,这回是你自己违约了!
宋礼 (一怔,失笑)我……对不起,各位。我,就是宋礼。
众 (惊疑)啊?你就是宋尚书?……恩公?恩公来了!……(纷纷簇拥上来)
白灵 恩公!你……见过这只碗?
宋礼 原是家母的一只药碗。宋礼不慎,碰了一个豁口。来山东时,带在身上,每餐使用,寄托思亲之情!
白灵 听爷爷说,您还常说一句话:“宁叫宋礼端烂碗……”
宋礼 (平静地接上)“不能叫百姓的碗口打豁子”!
白灵 从那时起,乡亲们就记住了您这只烂碗。您回京之时,大家强行留下了这只碗,给您换了只新碗。大家说……
宋礼 (深情地)“烂碗百姓留着……”
白灵 (接下半句)“新碗捧给青天!”
宋礼 (热泪涌流)枉称青天。宋礼惭愧,惭愧呀!
白灵 不!恩公,亲人哪!您疏河开渠,治水通漕,解救了我们山东百姓,您是我们的福神。我们山东,家家供着您的长生牌,年年念叨您治河的功劳,是让您名扬千秋,为您祈求长生啊!
宋礼 (拭泪)乡亲们,多谢了!可你们,(环顾)你们咋能这样?(指供案,神位)这是胡闹!这是冒犯神灵!这是折我的阳寿哇!
众 (不知所措)这……
白灵 (机灵地)哦!……那就算了。恩公,怨我们年轻,见识浅。既然恩公不喜欢,我们收起这一套,以后不搞就是!姐妹们,快请恩公坐呀!
【众整理会场,搬凳,同入座。白灵 (唱)天天都把恩公盼,
万不想,此刻恩公到面前。恩公呀,原谅我姐妹多冒犯,俺有差有错,您要当面畅谈!宋礼 这……乡亲们哪——
(唱)乡亲们何尝有过犯?这一片深情厚意我永记心间。只不过这种做法有点荒诞,神化、崇拜太极端。我是个肉身凡胎黑脸汉,受不起恁把我供上神坛。三炷香熏瞎了我的双眼,谁为我请医治病掏药钱?【众笑。白灵 恩公说得有理。那……香,咱不烧了。神位,咱不敬了。这戏嘛……
宋礼 这戏也不能乱唱!一个人活着就被编成戏,千人唤,万人叫,他该应谁?不应吧,缺乏礼数;应吧,撕成八瓣,长一百张嘴也不够用。那,不早把我累死了!
【众又笑。白灵 恩公既这样说,这戏嘛……(不情愿地)就先不唱吧!……哎!想不到这唱恩公的戏,就演了这一场,偏偏就叫恩公看了。说实话,要早知道恩公在台下坐着,姐妹们还不一定放得开哩!
众 是啊!粗制滥造,荒腔跑调,丢死人了!让恩公笑话了吧?
白灵 不过……恩公既然看了,也是机缘凑巧。恩公,能不能说说您的感受,给姐妹们指点一下呀?
宋礼 这……说起评戏,我可真是外行。意见嘛倒有一点:你们一上台,就把我这个黑脸汉变成个秀气斯文的白面书生了!我要真能回到那么年轻,再长那么帅,死了也不冤呀!
众 (笑)这条意见不接受!在我们心中,您就是个完美的帅哥。永远都是!
宋礼 哈……那好,再说一条:白英老人的戏太少了!他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可又是个顶尖的水利专家。治河,我只是个组织者。献计献策、身体力行、蹚河挖沙、拼死拼活的,还是那些第一线的民工、百姓啊!没有他们,再有十个宋礼,又能干些什么?
白灵 不!您这话不对。我白家祖祖辈辈,出过多少能工巧匠?还不都默默无闻,一个个葬身惊涛骇浪!没有恩公这样的组织者,他们一年年、一辈辈,除了以泪洗面、以肉养鱼……又能怎样?
宋礼 白家?姑娘,你……
白灵 我叫白灵,是白英的孙女儿!
宋礼 (一震)白灵?(长叹)宋礼与运河百姓有缘哪!……那年治河完工,我奉旨提前回京,嘱托刑部金侍郎带你爷爷进京,面圣受封。谁知皇天不佑,好人多难。你爷爷走到天津卫,竟一梦而去,无疾而终。我们老哥俩都没能见最后一面……(拭泪)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白灵 (伤心地)爷爷……
宋礼 (稍顿)老天终究还是公道的。想不到今天在这儿见到了他的孙女儿……孙女儿,你愿意认我这个无情的爷爷吗?
白灵 恩公!爷爷……(牵住宋礼的手,落泪)
【众亦垂泪,一片唏嘘。衙役上。衙役 钦差大人!
二钦差 小哥哥,你家大人呢?
衙役 大人临时有事,不能奉陪各位了。一应公文手续,交由小弟代办。
请——
钦差甲 (疑惑地)到底出了何事?能否直言相告?
衙役 这……(环顾四周,拉甲到一侧,轻声地)京城来的公文,说尚书宋礼……(耳语)御史台已立案调查。所以……
钦差甲 (一怔,跳起)什么?宋尚书侵吞公款?——真是扯淡!鬼才相信!
衙役 (埋怨地)你看你,瞎嚷什么?
宋礼 (已听见,一时呆怔)哈……宋礼,侵吞公款?……宋礼,侵吞公款!……宋礼,贪污,腐败了?……哈!哈!哈……(失态地狂笑)
众 (轻声议论)宋工部也贪污、腐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俗言不俗,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啊……
【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悄然离去……白灵 (痛心地)恩公!爷爷……
宋礼 不!(松开手)我,经济犯罪,侵吞公款……这回,真成待罪之身了!……好孩子,你这个孙女儿,我,不敢认了……(昏眩欲倒)
白灵 好爷爷……(急扶)
余众 恩公……尚书大人……宋爷爷……尚书公……(齐围上去)
白灵 老天爷呀!世上的好人,磨难咋恁多哩!
【一声惊雷,阴云四起。灯渐暗。

第六场 鸣冤【白灵幕内声:“姐妹们!抬匾上京了——” 清脆的呼应声。【灯亮,进京路上。戏班姐妹数人,抬红绫覆盖的巨匾上。舞蹈,造型。白灵 (内唱)可恨老天不睁眼——
(上,接唱)总让忠良蒙奇冤。
恩公巡河把病染,花甲人灵魂受熬煎。哭声洒满运河岸,怨气直上九重天。俺姐妹报恩无良计,抬匾上京去鸣冤。随身俺带上这只豁边碗,就像恩公在身边。心急只嫌双脚慢……姐妹们!(众人应声) 案情如山,不可延误。大家要受些劳累,赶些行程,争取在恩公之前赶到京城,别把大事误了!众 白灵姐,我们听你的!
白灵 (接唱)咱昼夜兼程紧加鞭!
【众舞蹈,圆场,下。灯暗。【黑暗中,马蹄得得,忽强忽弱。驿报飞传,忽远忽近。驿甲声 报——川蜀道驿马密件,报呈监察御史辛大人!
驿乙声 报——苏州布政司衙门紧急公文,敬请辛御史签收!
【一声接一声的驿报,速度越来越快,节奏越来越急迫:【“山西密件”……“杭州密件”……“河南府密件”……“京城户部快报”……“永宁县急报”…………【追光亮。督察院,后堂。辛布屏面对一大堆公文卷宗,一一拆阅,渐感失望,神色焦虑。辛布屏 川蜀密件:经查宋礼在川蜀伐木数年,未见有中饱私囊之举……
苏州公文:所托调查工部尚书宋礼事,经访查砖、木、石、漆诸作工匠及大小、官民窑场,未见有营私舞弊,暗中取利之行……
永宁县急报:经与河南府衙会同曲阳川地方,考察宋工部老宅,未见异常……
杭州密件:调查无果……山西密件:查无实据……
京城户部公文:查宋礼私邸,清贫寒素,家无余资…………
(气恼地将公文摔在桌上)嘿!一群饭桶!……(渐转冷静)
难道我老辛这回真是莽撞了?宋工部真是个不会花钱的傻瓜么?(思索,摇头)
【内声:“大人——”衙役甲上。衙役甲 禀大人,有一群山东来的姑娘抬匾闯衙,说要为宋尚书鸣冤叫屈!
辛布屏 (一惊,拍案)这还了得!大胆!胡闹!无视国法!与我打了出去!
衙役甲 这……遵命。(下)
【幕内又叫:“大人——”衙役乙上。衙役乙 禀大人,工部蒯侍郎来拜!
辛布屏 (焦躁地)蒯祥?……这个时候,岂不是看我笑话来了?不见!
衙役乙 遵命。(欲下)
辛布屏 (一顿)且慢!……请蒯侍郎前厅少待,说我稍后去见。
【衙役乙下。辛布屏颓然落座,皱眉,沉思。【光渐暗。

第七场 天问
        【黑暗中,男女老少不同身份、不同腔调、不同嗓门、不同情绪的声音,七嘴八舌议论着一个共同的话题:
议论声 宋尚书侵吞公款……工部腐败……宋礼贪污……侵吞公款……腐败……贪污……腐败……贪污……宋礼……腐败……贪污……
        【刺耳的怪笑声中,追光下,宋礼痛苦扭曲的脸。
宋礼 (低声,压抑地)不,不,不……
内声 圣旨下!工部尚书宋礼玩忽职守,致三大殿被雷击毁。加之侵吞公款,中饱私囊,两罪并罚,着即押赴午门斩首。钦此!
【惊雷,霹雳,天幕一片血红。宋礼 (隐忍许久后的爆发)不!不!宋礼冤枉!冤枉!万岁,臣冤枉呀……
【舞台光渐转正常。夜,驿馆,室内。【宋礼从噩梦中惊叫着坐起,茫然四顾,喘息。【窗外,寒月疏星,秋虫低吟。宋礼 (渐渐清醒,披衣下床,缓缓出门,坐于院中发怔)唉!
(唱)冷月寒星秋夜静,闷雷霹雳噩梦惊。叹宋礼平生未做亏心事,却为何老来难善终?雷击三殿罪该领,那本是工作失误尚可谅情。说贪污分明是空穴来风,却为何泰山压顶来势汹汹?怕的是白布落染永难洗净,断送了我宋门清白家声。(痛呼)爹!爷爷!宋门祖宗!宋礼无能,愧对你们呀! (唱)我宋门四世积善乡里称颂,先父他举贤良居官仪陇。宋礼我高居工部一品卿,管土管水管河管路又管盖皇城。采皇木我曾经踏遍蜀道八百里,疏河道我也曾水陆交替赴山东。挑建材我马不停蹄四处奔波何计日夜?选巧匠我江南塞北驱驰往返哪论秋冬!细思量六十花甲劳碌一生,何曾有一时一事欺心逆行?自少年国子监破格录用,从衙吏成长到国家干城。为国事我把家务抛撇干净,为国事我辞别垂危老母洒泪登程。为国事我吃苦受累本无怨,为国事拼上老命事也轻。虽不望名留千古耀祖光宗,总不该蒙冤受屈落下骂名!万岁呀——既已对臣有疑虑,为什么却诓臣先离帝京?为什么不让臣当面质证?为什么偏偏背后把刀捅?咱君臣相知数十载,难道说事临头竟无半点体恤情?苍天哪——为什么良善处处受委屈?为什么忠臣常常把冤蒙?为什么好人落难你不问?为什么世路不平你不吭?苍天哪!苍天哪!宋礼一身污,何日能洗清?天下有奇冤,何时能辨明?宋礼我一片冰心落枯井,问苍天你何时才把眼睁?【又一声霹雳,又一道闪电,大雨倾盆而下。 【闪电、雷雨中,宋礼呆呆伫立,一任大雨冲洗,浑然不动。【二幕徐闭。

第八场 送碗
       【二幕前,白灵上。
白灵 (唱)御史台前去鸣冤,
渔家女无知太作难。杀威棒,滚钉板,没有状纸是枉然。还说俺与恩公无亲无眷,不符合大明律条胡搅蛮缠。无计奈俺只好另作打算,拜见俺干奶奶计议一番。原想俺干奶奶住的一定是深宅大院,谁知东打听、西打听,曲里拐弯打听到这个背旮旯胡同……咦!还没有俺河坝头保长的房子气派。是不是问错了?得!叫我再好好问问……(边走边打听,下)
【二幕启,京城宋家内宅。寒碜朴素,与普通民居无异。伴唱 宋公奉旨去巡河,
怎知家中风波恶!嘘寒问暖宾客少,督察院里公文多。【年过花甲的宋礼夫人妙兰满面憔悴,独坐在窗前洒泪。妙兰 唉!老头子!你一走,转眼快两个月了!家里,督察院给你挂着案,亲人们为你陪着泪……你在那里冷不冷?天凉了,该添衣服了……
【内声:“奶奶——”锁儿跑上。妙兰 哎——锁儿,好宝贝!(疼爱地)看你疯疯癫癫的,慌啥呀?
锁儿 奶奶,外面有个大姐姐,说要找什么……上书府。奶奶,啥是上书府呀?
妙兰 尚书府?不会是找咱家吧?锁儿,这个大姐姐你认识不?
锁儿 (摇头)不认识。
妙兰 还不快请进来问问!
锁儿 好!(出门)大姐姐快进来!咱奶奶叫你哩!
妙兰 (失笑)这傻妞!认识不认识,可“咱奶奶”了……
【白灵上,进门,好奇地四望。白灵 请问老人家,这可是宋尚书府上?
妙兰 (笑)啥“尚书府”,这就是宋礼的家。
白灵 那您老是……
妙兰 老身是宋礼的夫人,妙兰。
白灵 干奶奶……(委屈地,落泪)我总算找到您了!
妙兰 (一怔)干奶奶?……姑娘,你从哪儿来?走错门了吧?
白灵 (拭泪)没错!干奶奶,俺是运河边的。宋尚书在山东治河,认识了俺爷爷,后来,就认了俺这干孙女儿。不信,您看……(掏碗)
妙兰 这……(疑惑地接碗,细看,落泪)是,是,是俺老头子的豁口碗。孩子,你干爷爷他……
白灵 干爷爷他……(哑口,背唱)干奶奶她把详情问,可叫白灵怎启唇?看老人风烛残年多憔悴,咋忍心她雪上加霜再锁双眉!罢罢罢暂把实情隐,用假话暖一暖老人的心。(回头)干奶奶,俺爷爷巡视河务,暂时回不来,托俺姐妹打个前站,先给您老报个平安信儿……妙兰 哦!那就好,那就好!锁儿,陪你姐坐一会儿,奶奶去打杯茶来!
白灵 (忙拦)不用了。奶奶,俺姐妹进京办点事儿,因为人地两生,无亲无故,人家不给办,想认了这门亲,办事方便些……
妙兰 啥?认亲?……(感慨地)孩子,你可知道,你爷爷他……受人诬陷,犯了官司,督察院正在审案……这些天,亲朋好友都不上门了,你偏偏这时候来认亲,这……
白灵 奶奶,您别说了,俺都知道,知道!奶奶,不管他们说啥,俺都坚信爷爷是个好官。俺,就要认这门亲!
妙兰 孩子,你看准了?
白灵 看准了。
妙兰 你想定了?
白灵 想定了!奶奶…… (深情地捧起那只碗)“宁叫宋礼端烂碗,不叫百姓的碗打豁子。”能端这种烂碗的一品尚书,会是贪污犯吗?(环顾室内)能住这样破房烂院的工部大员,会是贪污犯吗?……奶奶,您放心,百姓心中有杆秤,爷爷他,一定会有洗雪冤枉的一天!
妙兰 好闺女……(拥住白灵,老泪横流)你这个孙女,俺认,俺认,俺认了!哦,你干爹他们都在外面。少时回来,咱热热闹闹摆桌认亲酒,吃顿团圆饭!
白灵 奶奶,俺……还想要个见面礼。
妙兰 见面礼?……该要,该要!孩子,你想要啥?
白灵 俺,就要这只粗瓷碗!
妙兰 (笑)傻闺女!一只烂碗,有啥主贵?别逗奶奶玩儿了!
白灵 不!这是俺干爷爷随身带着的宝贝,给只金碗也不换!俺想带着它,走遍天下,都能想起爷爷的恩情!
妙兰 孩子,话说重了!不过,提起这只碗,奶奶还真有一肚子话要说呀!
(唱)端起这只粗瓷碗,滚滚热泪滴腮边。十二年前旧景现,好一似钢刀把心剜……白灵 十二年前?那是爷爷去山东之前了?
妙兰 是啊!那时,你们太婆婆病重,命在垂危。你爷爷为了伺候老娘,才难得地告假回家尽孝。算起来,他做官四十多年,那是在家里“住店”时间最长的一次。可,也没赶上为老人送终。工部一纸公文,又把他的魂儿给勾走了……
白灵 (动情地)奶奶……
妙兰 一转眼,十二年多了……
【光渐暗,白灵隐下。妙兰 (追光中,回忆往事,陶醉地)十二年前的我该是个啥样儿啊?年近半百,早已没有女人味了吧!可,老头子好不容易回来住两天,我总得打扮打扮吧……
(缓缓进入内室,更衣,恢复十二年前的模样,出。由老旦变青衣装束,进入回忆场景)说话儿,这就回到十二年前了……
【天幕上打出字幕:“十二年前”。妙兰 (拿一朵淡雅的小花。轻轻插入鬓角)
(唱)莫笑我徐娘已老又把花戴,嫁宋门三十年愁眉难开。老爷他少回家来多在外,忧国事他何尝把一家大小挂心怀!这半年婆母他身体渐坏,古稀人患绝症骨瘦如柴。家务事我妇道人家再难担待,老爷他告假尽孝才转回家来。 (一笑)家里有了男人,这感觉就是不一样呀!(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能依赖,有一面宽阔的胸膛暖心怀。有一双温顺的耳朵听我絮絮叨叨诉委屈,有两只坚实的臂膀互帮互助,相扶相依躲祸灾。多么想,就这么亲亲密密到永远,(唉!)怕的是,这短暂的温存不实在,一阵风就被吹到云天外……(忽然想起)哟!婆母的药该熬了。看我,想到哪儿去了!(一笑,掀帘入内室) 【灯亮,原场景。葛氏内声:“妙兰,好媳妇,扶我出去坐坐。” 【妙兰声:“哎!婆母,您慢着点儿……” 【妙兰扶葛氏缓缓上,搀老人坐于石凳旁。妙兰 婆母,您这两天气色好多了。
葛氏 你也是啊,都戴上花儿了!
妙兰 恕媳妇失礼。您病着,我不该这么轻狂……(伸手要摘)
葛氏 (拦)哎!别摘。你是戴给礼儿看,婆母高兴啊!孩子,嫁到宋家几十年,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宋家对不住你呀!
妙兰 婆母,您折煞媳妇了……哦!炉子上药熬好了,我去端来您喝。
(掀帘入内)
【宋礼忧容满面,心事重重地从外面进来。宋礼 (念)慈母年迈病痛深,
三餐嚼碎赤子心。偏偏工部急件到,(唉!)高堂面前怎启唇! 【妙兰端药碗上,吹药,欲喂婆母,宋礼上前。宋礼 妙兰,让我来吧。
【妙兰顺从地递过。宋礼接碗,喂母喝药。【宋礼手重,母呛,扭脸。宋礼一颤,碗磕石凳,一声轻响,药洒出。妙兰 还是让我来吧!看你,笨手笨脚的,好好的碗,磕了个豁子。【妙兰喂母喝药,动作轻柔、体贴。【宋礼深情地注视婆媳二人,泪出。葛氏 礼儿,你的脸色可不好哇!
宋礼 我……晚上做了一个怪梦……
妙兰 梦?怎样的梦?
宋礼 噩梦啊……梦中有个瘦瘦的小老头,叫什么爱新觉罗·旻宁——一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向我诉苦。他说运河淤塞,漕运不通,外贼入侵,一败涂地……一个强大的王朝,就那么分崩离析,迅速垮掉了……
妙兰 (笑)你个大男人,也怕一个无根无梢的怪梦?
宋礼 虽说无根无梢,却是触目惊心。大元朝就是因为漕运不畅,军粮不继,才迅速败亡的。前车之鉴,教训惨痛啊!
葛氏 (敏感地)礼儿,你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大元朝,也不是爱……什么罗,你是在操心你的大明工部吧?
宋礼 (跪)娘!工部确实有事。不过……
葛氏 (摆手)别多说了。你起来吧,娘问你,这回是哪条河啊?
宋礼 会通河,山东。
葛氏 娘知道了。把你愁成这样,一定很关紧了?
宋礼 是啊。一来山东百姓衣食难顾,二来京师如果北迁,漕运就是重中之重。一旦粮道淤塞,京师供粮不继,局势堪危呀!
葛氏 礼儿啊,娘不能再留你了!
宋礼 娘!您放宽心。圣上已准儿半年假期,床前尽孝。如今,您老病体未愈,孩儿怎忍远离!
葛氏 你……糊涂哇!(咳嗽) (妙兰忙为母捶背)
宋礼 (为难地)娘……
葛氏 礼儿啊——
(唱)早看你这几天情绪不稳,定有那难言之事藏在心。娘面前你何必强撑硬忍,天大事说出口咱共担同分。宋礼 (唱)自幼小娘教儿努力上进,
又教儿明礼义爱民忠君。男子汉立天地要问心无愧,人生要义四个字:知恩报恩!葛氏 不错。知恩,报恩。儿啊,你记得牢?宋礼 记得牢!葛氏 做得到?宋礼 (摇头)做不到哇!
(唱)慈母养儿五十载,儿离慈母三十春。四方奔波苦苦拼,家中万事儿不闻。多亏了妙兰我妻多贤惠,弱肩膀挑起了宋氏家门。里里外外一把手,抚幼养老操碎心。到如今她饱经风霜人憔悴,慈母娘病卧床头痛呻吟。娘亲啊!说知恩,说报恩,儿床头难尽一片心。男子汉顶门柱子立不稳,面对高堂愧疚深!  (跪)葛氏 儿啊——
(唱)我的儿泪流满面膝前跪,一字字一句句打动娘心。谁说儿顶门柱子立不稳,又何须面对亲人把泪吞。休流泪,莫揪心,为娘不是糊涂人。你大忠大义谋大计,工部大堂掌大印。盖皇城,修河道,垂青史,救万民,干的件件是大事,足以宽慰娘的心。若论孝,这就是天下最大的孝,娘闭目九泉也笑微微。儿啊儿,朝中有事你尽管去,莫牵挂我风烛残年无用的人。只要那河通粮足京师稳,娘的病无药也能轻三分!宋礼 (叩首,流泪)可,娘的养育之恩,儿何以得报?
葛氏 这养育之恩么……儿啊,你起来,听娘说!
宋礼 娘……(疑惑地起身)
葛氏 娘就跟你说说这养育之恩。儿啊,你可知道你这名字的来历吗?
宋礼 (点头)知道。儿小名宋米,入塾读书时,先生说这名字不雅,为儿改学名宋礼。
葛氏 可你知道,你小时候,为啥叫宋米吗?
宋礼 (茫然)儿不知。请娘亲明训!
葛氏 儿啊,咱母子两条命,都是无名的好心人送来的一袋米救活的呀!
【宋礼、妙兰均一怔。宋礼 娘,您老人家可从未说起过。
妙兰 婆母,到底是咋回事呀?
葛氏 说来话长。一晃都五十三年了……那时候,大元官场残贪腐败,天下百姓无路求生,洪武爷和陈友谅、张士诚各举义兵,与元朝争夺天下,战火遍地,田园荒芜。咱一家四处逃难,衣食难顾,居无定所。娘却在那时候怀下了你这棵苦苗苗。后来身子重了,实在跑不动,只好躲在大官沟一孔废弃的破窑里待产……那是一个春末的夜晚,你爹爹出去找粮食,三天没回来了。只有你三姑婆守在娘的床前,两双眼睛相对,四行热泪长流。肚子里一阵一阵抽紧,身上没一点力气。可是,不睁眼的礼儿,你……你就是在那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呀!
宋礼 (热泪涌流)娘!礼儿不孝,还没出生就拖累您老哇!
葛氏 (唱)那一夜雷鸣电闪猛雨降,
你爹爹尚未讨回救命粮。为娘我三天没进一粒米,多亏你三姑婆顿顿来熬野菜汤。这场雨又急又猛难提防,只下得路断人绝山洪倾泄无法挡。眼见得你爹爹回家无望,小礼儿 你偏偏在那时候 急急慌慌匆匆忙忙不管不顾横冲直撞来到娘身旁。一落草那声啼哭高亢嘹亮,好像与高天雷鸣来争强。娘知道你定是腹中饥饿才“高唱”,要知道为娘我早已是 前胸贴着后脊梁。你可知那时刻 咱瓮里没有一把面,锅里没有一口汤。咱两大一小三张口,眼巴巴盼不到天发光。正是咱焦急万般无法想,天爷爷!观世音送来救命粮!窑门口有两个过路之人来避雨,恰恰就听见了 你那撕心裂肺的勾魂腔!三姑婆出门去倒脏水,一道闪,正看到陌生人避雨在门旁。为娘我生产血气重,不能够请客避雨在窑堂。三姑婆拿出旧毡衣,又拿出一把破伞把雨挡。片刻间雨收风也定,避雨人匆匆赶路去远方。窑门口留下一句话:“恭喜大嫂生儿郎。我弟兄无钱来拜贺,且留下一袋小米当口粮。”三姑婆闻声出门看,云沉沉,夜正长,星暗淡,月无光,天地一片黑茫茫。喜滋滋她扛回一袋米,慌忙到观音像前去焚香!这袋米救了咱三条命,娘和儿才算度过了这场饥荒。从那时,娘为儿取名叫宋米,为的是牢记这救命的深恩在心房!宋礼 怪不得娘常教儿要知恩、报恩!娘,孩儿这回总算明白了!
妙兰 唉!你要明白了,就更不心疼自己了!
葛氏 (唱)虽说这无头的恩情难答报,
儿啊儿,咱能谢天,能谢地,能把这一片爱心来推广,危难处,应尽心竭力把人帮。父母双亲恩当报,毕竟是一家之私太寻常。大仁大义切莫忘,这才是人生高标大文章。你如今,工部大印手中掌,心目中,不能只想自己的娘。安国邦,我知你胸有韬略在,你尽管,放胆九天去翱翔。此时刻,咱母子暂尝别离苦,百年后,博一个宋氏满门姓字香!宋礼 (再次长跪)娘!您老人家的教诲,孩儿记下了……
妙兰 (亦跪)娘……(一声轻叹,悄悄摘下鬓角的小花)
宋礼 这只药碗,儿要带在身上,时时尝着娘的苦,牢牢记着娘的话!
葛氏 那,娘再给你加一句:宁叫宋礼端烂碗,别叫百姓的碗打豁子!
         【一家三口,深情相拥。
         【光渐暗。一束追光现出凝神聆听的白灵。
白灵 (神往地)太婆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奶奶,这只碗的故事,能写一本戏了!孙女有了这只碗,人生中什么难题,都不怕了!
【灯亮,景复原,现出沉浸在回忆中的妙兰。妙兰 好孙女……
【内锁儿声:“奶奶,工部的蒯祥伯伯来了!”妙兰 哦?小祥子来了!(拭泪,起身)快请!快请!(对白灵)孙女儿,你先暂避,我来迎客。
【灵入内室,锁儿引蒯祥、辛布屏上。蒯祥 师母!学生蒯祥看您来了!(施礼,辛布屏随之参拜)
妙兰 小祥子快起,快起!哦?这不是御史大人吗?你可是稀客呀!
辛布屏 (略显不安)伯母,小侄是来请罪的!
妙兰 请罪?……这是何意?老身可听不懂啊!
蒯祥 师母!今天拜府,给您老带一个喜信儿:关于恩师的调查有结果了。恩师两袖清风,一尘不染,廉洁刚正,堪为表率。我们已奏请圣上,为恩师正名洗冤。
妙兰  (拭泪)哦?这是真的?
辛布屏 伯母,千真万确!
白灵 (从内冲出)这么说,不用我挨杀威棒,滚钉板了?
蒯祥 (怔)哦?你是何人?滚什么钉板?
妙兰 哎,这是老头子在山东认的干孙女,你们还没见过面吧!
辛布屏 (细认)哦!你就是抬匾上京,大闹御史台,为尚书公鸣冤叫屈的山东丫头?
白灵 不错,是我。你咋认识我?
辛布屏 哈……差点把我御史台的公案给砸了,我咋会不认得!
蒯祥 这是御史大夫辛大人,快来见礼!
白灵 这……山东戴村民女白灵,给御史大人赔礼了!
辛布屏 (急拦)不敢不敢!这么厉害的丫头,你这一拜,我可承受不起呀!
白灵 这么说,干爷爷的案子真的了结了?
辛布屏 是啊!督察院已经行文,为工部正名洗冤了。
白灵 (遗憾地)那我姐妹不是白来了!
辛布屏 (玩笑地)咋?你还真想滚一回钉板?
妙兰 啥子滚钉板?你们说了半天,我咋听不懂?
蒯祥 (恍然大悟)师母,你知道你这干孙女来干啥吗?她带了一帮子丫头妹,抬匾上京,大闹御史台,为恩师鸣冤叫屈来了!
白灵 还不是御史大人说,俺与干爷爷无亲无故,鸣冤无效,才来认亲来了吗?
妙兰 啊?(感动地)好孙女儿……
白灵 奶奶……(祖孙俩亲密相拥)
【二幕徐闭。

尾声 还京
【二幕前,辛布屏、蒯祥两侧分上。辛布屏 (略感歉意)蒯侍郎,仁兄!
蒯祥 (满面春风)御史公,贤弟!
二人 今日伯父(恩师)回京,你我弟兄同往长亭迎候!请——
【二人双双携手,下。【白灵内声:“姐妹们,走哇——”兴奋地上。清脆的呼应声。白灵 姐妹们!锣鼓敲起来,秧歌扭起来,金匾抬起来!今日干爷爷回京,你我姐妹敲锣打鼓,报恩送匾,长亭迎候去也!
【众姐妹上。提锣的提锣,背鼓的背鼓(小腰鼓),抬匾的抬匾(仍盖着红绫),欢快起舞,一片喜气。舞蹈有顷,齐下。【妙兰引锁儿上,欣喜四望,兰抱起锁儿,轻快地下。【御史台衙役、砸城黑汉等相继上。互致问候,加入迎候队伍,先后下。【二幕启,长亭。迎候的众人夹道而立,整齐有序,气氛热烈欢快。宋礼 (内唱)天高云淡金风送爽——
【二钦差引宋礼上。宋礼 (接唱)巡河务还京缴旨喜气洋洋。
两月前辞帝京满腹惆怅,今日里云散天开百瑞呈祥!【二钦差、宋礼与迎候众人一一致意,最后来到白灵面前。宋礼 (疼爱又赞赏地)灵儿,你这个犟丫头……
白灵 恩公,你嫌我犟,不认我这个干孙女儿,俺干奶奶可把我认下了!
【白灵拉过妙兰和锁儿,一家重逢,百感交集。白灵 姐妹们!献匾,揭匾!
        【姑娘们抬匾至舞台中心,众人翘首期盼。
        【内声:“慢来慢来——”众一怔,成祖上。
成祖 宋爱卿!一路劳顿,恕朕接驾来迟!
宋礼 (一惊)万岁!(欲跪)
成祖 (急扶)爱卿快快请起!忠良蒙冤,朕有失察之过。今日我代山东百姓揭匾,略表对爱卿的歉意!姑娘们,请——
【姑娘们抬起金匾,成祖轻轻揭开红绫。【闪闪发亮的黑底金字:“宁漕安民,禹后一人”。合唱 宁漕安民,百世传唱,
禹后一人,史册煌煌。 虽说忠良多磨难,人间正道是沧桑。【气氛祥和,满台金辉。金匾下,众依序列队,谢幕。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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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节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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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阳红色历史剧《赵堡1945》
抒情短剧——中秋望月(小品剧本)
时事杂感——救救荒芜的土地!
大型革命历史剧《火凤凰》戏曲剧本(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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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转(诗配画)——兴华人闯上海微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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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笔名,胡剑春,曾任洛宁县作家协会兴华分会主席(近年因生计漂泊在外,已很少参加作协活动,每每思及,多有抱憾),洛阳市艺术研究所特邀编剧,农民。在三十年的创作生涯中,已创作大戏16部,小品小戏若干。作品多次在洛阳市获奖。古装戏《南剑春》、《葫芦峪传奇》等已被搬上舞台。2008年出版个人戏曲剧本集《洛水梆子洛河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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