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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二老爷贾政是一个端方无趣的人，曾在热闹的中秋家宴上讲了一个酸腐不堪的笑话，他一贯按照儒家的教义亦步亦趋。儒家讲究修身齐家，家庭生活原本是不受重视的，男子娶亲在于传宗接代，更在于成家后才能立业，报效朝廷和当今。《儒林外史》中杜少卿和妻子一起出游，在一千多年前的礼教社会是惊世骇俗的画面。
金陵王王家二小姐王夫人用刘姥姥的话说，是着实爽快，会待人。从元春、宝玉、凤姐的长相看，王夫人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品貌雅正。
贾政和王夫人门当户对，一共生育了三个孩子，应该也有过举案齐眉的幸福生活。贾琏为了纳尤二姐煞费苦心，找个理由是子嗣单薄。无子是“七出”之一，贾政已有二男一女，但还是纳了两房姬妾。
看不出贾政需要什么借口，就这么顺理成章一而再地另娶。贾母曾说，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是人都打这么过的。妒忌也是“七出”之一，清人所著《新妇谱》劝告妻子，不要对丈夫“置买婢妾”表示不满，既然世风如此，王夫人按惯例也要容许屋里放两个人，拴住自家的爷们。
况且按照当时的制度，小妾生的孩子也是正妻的，万一丈夫不在了，就可像正妻李纨一样，可以把无所出的小妾打发出去，她曾叹道，想当初你珠大爷在日，何曾也没两个人？你们看我还是那容不下人的？……所以你珠大爷一没了，趁年轻我都打发了。从《金瓶梅》中可以得知，所谓的打发，很大的概率是把她们卖到其他人家再挣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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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笔下的大小人物，无一至善至美，他让道德时隐时现，让真实可信的人鲜活出场。
有了孙子，女儿进了宫，自己的内侄女打理家务，快五十的王夫人渐渐的成了一个不大说话，木头似的人，她的主要精力放在了礼佛上，或许对生活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刘姥姥讲的观音送子的故事倒是听住了。
贾政经常到赵姨娘处安歇。赵姨娘比王夫人真实多了，嬉笑怒骂无所顾忌，也许让一本正经的贾政感觉非常有吸引力，案牍劳形迎来送往的日子也没那么乏味平淡。
贾政难得和王夫人在一处，他听到王夫人说让袭人服侍宝玉吃药，他很生气，一个丫鬟怎么用这么刁钻隐僻的名字，王夫人掩饰说是老太太取的，贾政不信，宝玉只好承认。艳丽绮靡的名字，他气宝玉没在正经的经济学问上下功夫。
从这个细节看出，贾政重形式，他认为见微知著，从一个丫鬟的名字就看出宝玉游手好闲虚掷光阴。王夫人重实质，丫鬟叫什么名字没多大关系，只要举止大方，不勾引坏小爷就行。晴雯在小爷屋里妆扮随意是不对的，金钏儿和小爷说笑言语轻浮是不对的。倒不如袭人麝月笨笨的，本分自重。
古板的贾政也喜欢热闹温暖，他曾在元宵猜谜的筵席上对贾母说，因为听说老太太在这里大设春灯雅谜，特意准备好礼物赶过来，何不把疼孙子孙女的心也分我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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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平日不言不语，看不到活泼自在的生气。赵姨娘心浮气躁，活得满身人间烟火，那一日，一下被贾环和婆子们鼓噪起来，和小优伶们打成一团，蓬头乱发滑稽可笑。书里没写贾政知不知道，但是贾政却和赵姨娘讨论了几句宝玉贾环娶亲的事，就像寻常夫妻聊天。
第二十五回，贾宝玉被马道婆做了法魇住了，赵姨娘说老太太不必过于悲痛，让哥儿早些回去，省得受罪。贾母劈头盖脸骂了赵姨娘一顿，贾政只是喝退了赵姨娘，没有恶言恶语没有厉声厉色，他就像一个夹在婆媳之间为难讨好的窝囊丈夫。
而他和王夫人难得在一起的另一个画面中，是宝玉因结交忠顺王府的琪官而挨打的时候。贾政看见王夫人来了，手里的板子是又狠又快，恼怒王夫人平时太放纵宝玉，竟惹出泼天大祸，贾环虽形容有些猥琐，但言行举止没那么放浪形骸让他大伤脑筋。
也许在贾政看来，正室要讲门楣观念，正统出身，可敬不可爱，侧室可随自己的心意，闹一点疯一点，离板正规整的儒家秩序远一点，才是合心意的生活吧。回到开头贾政讲的笑话，他说一家子一个人最怕老婆的，他在自嘲吗？恐怕下意识里老婆是面子，小妾是里子。
作者：周慧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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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3 21:10: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