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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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她是不爱我的。至少在这次回家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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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还有个妹妹，可是由于当时计划生育抓得紧，她只能被寄养在姥姥家。在我的印象里，第一次觉得有姥姥是件好事，还是因为妹妹！
那一年，妹妹六岁，姥姥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大舅妈因为和大舅吵架一时气不过，便喝了农药，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因为这件事，大舅和二舅一致发难，坚决不让妹妹在姥姥家了，于是，爸妈只得把妹妹接回家里来。
妹妹的归来，最让我和弟弟开心的是我们经常都能吃到很多好吃的。老人都比较亲孩子，妹妹是姥姥一手带大的，突然离开了，老人家特别想念，所以，本来好几年都不去我们家一趟的姥姥，因为妹妹，后来竟来得特别勤快。
姥姥家离我们家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那时候交通不方便，而我又笨，总是学不会骑自行车，所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去她们家一趟，可是每次这时候去她们家，我心里总是会不高兴，那时总觉得她好偏心，同样是她的外甥女，为什么她要这样偏心呢？弟弟和妹妹都能收到她给的压岁钱，唯独我，都开口和她要了，她还总是说，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要什么压岁钱。我心里不爽，就跟她争辩，凭什么不给我？我也叫你姥姥了啊，为什么就是没有我的？每次到这时候，她都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若是不识相地再与她争吵的话，她会很严厉地把爸爸妈妈叫来，然后狠狠地说教我一番，甚至，我清楚地记得，有几次，我还为此挨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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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地讨厌了去她那里，小时候让我无限迷恋的那两间小房子，经过年月的摧残，已经破落得不成样子，胆小的我，再也不敢往她的里屋走，并且总是一进她的屋子就立即全身戒备，就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没。这时候，她总是用她的拐棍狠敲着地面，我的破屋子怎么了？里头有什么了？小时候你还不是整天往那里跑，什么好吃的都被你偷吃光了，现在长大了，嫌弃我这个老婆子了？
她越来越老了，以前我还未发觉过，直到那一日，我都站到她的面前，喊了她一声又一声的姥姥！她竟还不知道是谁！那一刻，我鼻尖酸得厉害，妈妈站在我身边，偷偷地告诉我说，她八十岁了，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有些不好使了，以后跟她说话要大声些！听完妈妈的话，我的眼泪终是没忍住，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那天下午，天气出奇的热，我和她坐在院子里聊天，已经八十岁的她，还住在当年的那两间旧房子里，夏日的屋子里蚊子和苍蝇特别多，而且夏季多雨，还没进屋，就能嗅到一股难闻的潮湿味。她告诉我说，每逢下大雨的时候，她都特别害怕，因为房子已经不行了，外面下大雨的时候，屋子里就开始下小雨，我说，要不我们都出点钱再给你盖两间新房吧，我们长大了，也不缺这点钱。可是她说什么也不让，直说她现在都八十岁了，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要那么好的房子干什么，死了又带不走。
那天我临走的时候，塞了她一百块钱，开始她说什么也不要，后来妈妈劝她说，给你你就拿着吧，这么大年纪了，外甥女也该孝敬孝敬你了。她这才肯接过去，乐呵呵地把那一百块钱装进裤子的小兜兜里，一边摸索着装一边还开心地说，行了，都长大了，有出息了，姥姥真没想到还能花你的钱，这辈子值了。
那天我们走的时候，她非要送我们，我把她搀到马路上，拉着她的手叮嘱她说，你要好好的，我下次回来再来看你！她开始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花。
那是第一次，我觉得，我们也可以这么亲近，她，想必也是盼着我的，就像小时候我总是盼着她来我们家，给我们送好吃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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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还没有决定回家前，我妈妈就跟我说，你回来多住些日子，我想把你姥姥接过来，刚好你和你妹妹都在，两个人在家陪陪她。
跟她商量了好久，她才愿意到我们家来，我发现她更老了，前几年还有些头发，这几年连头发都掉光了，牙齿也不行了，妹妹给她买了个鸡腿，她啃都啃不动，甚至连香蕉，她都觉得吃着太费力。这时，我才知道，她八十六岁了。是个已经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老太太了。在家里的那些天，她经常给我讲起了很多小时候我不知道的事。
她问我，还记得大舅妈死的时候吗？我说，记得，当时我在，只是，我害怕，所以一个人偷偷地跑回家了！她说，你不知道，当时你不过是四五岁，我身边带着你妹妹还带着你二姨家的小女儿，那天家里本来就一团乱了，你又一个人跑了！你不知道我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急得差点哭死了，我在村里面一家一家地问，有没有看到我们云云？有没有看到我们云云？后来，还是你一个姨，看我一边带着两个孩子，一边又忙着找你，可怜的不行，才帮我去找的你，所幸后来还是把你给找着了，你说如果那天你要是丢了，我这一辈子多罪过啊！
我真的不知道，那件事背后还有这样的一段，我一直以为，我当时一个人走了，是那个姨碰巧遇上了我，然后把我送回的家，没想到，我在她心里也是一样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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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住在我们家里，我和妹妹变着戏法地跟她做饭吃，她牙不好，我们尽量就做些好消化且好咀嚼的给她吃，每次我们把饭端到她面前让她吃的时候，她都是特别地感动。有一天晚上，妈妈偷偷告诉我说，你姥姥说她真有福气，俩外甥女都那么孝顺，尤其是你，知道她想吃饺子，隔三差五就给她包，她都没想到能享上你的福。
可是我终是要回我的家的，临走的那天，我塞给了她一些零钱，这次她说什么也不肯要，我说，你拿着吧，我们家不缺这点钱。忽然她就红了眼眶，说，你们别以为我眼睛看不见就哄我，我知道你现在吃着药呢！每天一大把一大把的，身体不好，买药什么的不花钱啊，我老是老了，可什么都不缺，只盼着你能好好的！像你妹妹似的，赶紧怀个孩子，这样我就是死了也就安心了，姥姥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也不会拖累你，你好好的，争取在姥姥活着的时候生个孩子，带回来让姥姥看看，这比给姥姥什么都好！
她说得我心里酸酸的，妹妹在一旁打趣说，小时候是谁说姥姥偏心来着？看吧，姥姥不是谁都一样亲么？我给她钱她都要了，可就是不要你的，姐，这回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是，这次，我真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我明白了，在姥姥的心里，我和妹妹一样重要，她有多爱妹妹，就有多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