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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8 08: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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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树》
在我们那一带农村,桐树是一种常见的树木,几乎家家门前都种上它。我家自然也不例外,门前院里都有它的身影。
这桐树,在成长的过程中,年年月月在家人目光的爱抚与心灵期盼中,渐渐侵染上家的色彩,成为家的一部分。当父母荷锄从田野上归来,当我们兄妹背着书包从学校回来,走到巷口,远远望见门前那棵高大的桐树,心里不觉就滋生出一种温暖,仿佛看见了家人的欢迎,忍不住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到得门前。当目光与桐树相与,总觉得它像个厚道之人,欢喜地把我们迎进家门,然后默默地站在风里,守护着家门,守护着这个家。
平日,家人也给桐树浇灌自己的爱。勤快的父亲没事的时候,喜欢拿一把铁锹整理整理树根,以便雨水能通畅地流到树根。善良的母亲不仅自己注意不往树身去泼洗涮的脏水,还特别叮嘱我们兄妹小心别用热水烫伤了树。有时候,父母亲会站在桐树下,爱惜地看着面前的树,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要赞叹:“呵,瞧这桐树长的可真快,没几年功夫就长这么高了啊”。我想,这些桐树差不多像他们的孩子一样,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冬天的时候,天上飘雪花,地上积起了雪。父亲会领着我们兄妹铲院里的雪,他自小就教育我们要养成热爱劳动的好习惯。我们跟着父亲把洁白的雪倒在桐树根四周,桐树根一下子变的又白又胖了,父亲说这雪是树木的好养料,是不能浪费掉的。听了父亲的话,我们干得越发起劲起来,很快就把院子里积雪清扫完了,把桐树四周也整理的漂漂亮亮。
自从院子里有了桐树,它就把大自然领进了家门。春天,它开出紫白紫白的花束,一朵一朵地高举着,像高举着一朵一朵的希望。这时候院子里飘逸着桐花的清香,母亲从院子里经过,这些淡淡的花香,熏染着她,她不觉地拿眼去看那花,喃喃着说:“多美啊,这桐花”。就连父亲黑黑的脸膛也露出了几分温暖的笑意。这桐花让父母亲在繁重枯燥的农活间隙,熏染上几分可爱的俊俏的气息,令我留恋。待到桐花落,嫩绿的叶子一片一片长出来,到夏季已是一树繁茂浓绿。傍晚时分,家人在院子里纳凉,有风的时候,桐树那里传来一阵阵‘沙啦,沙啦“的声响,那轻轻地声浪,是桐叶的私语,是桐叶的笑声?我喜欢谛听天地间的一片声浪,在我的心里搅动起微妙的情绪,给我神秘的安抚。然而这给予我神秘安抚的桐叶,敌不过秋风的肆虐,慢慢地憔悴枯萎暗淡下去,最后落的一片不剩。冬日,这些裸露的枝丫坚硬地伸向空中,在漫天雪花中,会以玉树琼花的方式,成为另一种人间美景。
那时的夏日午后闷热而漫长,这闷热而漫长给了人足够的睡眠,也给了桐树上的“知了”足够的空间与舞台。在院子北房窗前有两棵桐树,那茂密的枝叶是知了最美丽的栖息地,它高瞻远瞩,居高临下,占据着隐秘的有利的地势位置,无视我在炕头的睡眠,尽情地歌唱,它仿佛嫌这夏天还不够火热,用它的歌喉呐喊助威。这蝉鸣非常具有穿透力,在夏日的上空悠长、嘹亮,此起彼伏,不绝如缕,助长着夏天的气息,助长着我的慵懒。这蝉鸣是夏日一种韵味十足的声音,我枕着它进入睡眠,又被它惊醒睡眠。这蝉鸣是我经历过的最集中、最密集、最势力凶猛的声音,此后无论那哪里的蝉鸣都显得势单力薄,相形见绌了。
桐树拉近了人与自然的距离,开启着我内心世界。那有月亮的晚上,我站在东屋旧式的两扇木窗前,隔着一曾窗纱,抬眼看,高高的桐树顶端,一个圆盘似的月亮,涂着一层金辉,似一个害羞的少女,又似一个冷面美人,悄悄地窥视着人间,窥视着这个小院人家。我看它时,它也正与我遥遥相对。这一刹那,我的心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美,是桐树衬托了月亮,是月亮渲染着桐树?抑或是这自然巧妙的结合?这月亮在我的眼里是美人的化身,带着欲说还羞的神情。那我在它的眼里,会是什么样子?不得而知。在这一刻,院子里涂抹着宁静与安详,涂抹着无法说清的神秘的气息。我的心里肿胀着欲望,似要飞翔,似要歌唱,似要赞美,又隐隐地什么也说不出。就这样,我静静地站在窗前,久久地享受着天上人间构成的神秘的夜晚。
在我眼里,桐树已经成为家的一部分,它将根深深地扎入院里的泥土,在家人日日的爱抚与期盼中,长得如此结实而粗壮。家人爱它的花束,拥有过欢颜,家人爱他的绿叶,得到过凉爽。但它在家人的眼中,最终要成为好木材,要被派上用场。旧房子拆了,盖新房,这些桐树被刨下,解成木板。父亲与哥哥站在这一堆厚实的木版前,心满意足地笑着,心里说:“看看,这是多好的桐木”。如今这些门前院里的桐树都变成了有用的木材,做成了家具,盖成了漂亮的大房子。这些桐树一棵都不剩了,他们曾经承接过家人的厚爱,现在,它们以另一种方式回报着家人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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