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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我也会消散（组诗）
孙淮田
荒野，两块墓碑
藤蔓爬伸过去
紧紧地缠绕住
另一座土堆上的花朵怒放
两座坟很近，深草
早已连成了一片
向上，相互搀扶
向下，盘根错节
两个鬼魂很远，远到
两块冰冷的石碑
隔着漫漫长夜相望、落泪
却永远无法融入
一块碑文
绳结
一条土路
就是一根泥土搓成的绳子
一个绳结其实是
一座长满荒草的土堆
又新添了两座坟
一个救落水儿童
一个杀妻被枪决
一个个死结
迟早都打在这里
迟早长满荒草
迟早被那个割草的孩子
一镰镰割去，收拢起晒干的荒芜
像捆住了夕阳
把它背下山去
背回到炊烟的大树上
碑
一生我只做
一件事，就是用铁锤、凿子不停地
击打一块石头
日夜叮叮当当
耗尽了我的精气，一块块石头
击打碎了，也没有凿出一个
滚圆的石球
直至
把我的名字，凿进石头
碎在碎石块里，成为
碎石子的一部分
也没有成为一块碑
在半山坡上，很少有人知道
孙淮田是谁
更没有人清楚
他座南朝北，深情地注视着的
是山下的村庄
和淮河水
安静
落叶铺满大地
迟缓的蚂蚱，已摇不动
草尖的露珠
一座土堆
连着一座土堆，一块块石碑竖着
仿佛一间间空房子门前
没有一个人
高高低低的寒意
有几间已塌漏，腐朽的木板横出
里面终年不见阳光，黑森森的
冒着寒气
不远处一丛野扁豆
一串小白花，什么也没想
什么也不为，簇拥在一起
安静地开着
墓地，就是一个个气泡
上涨的水
退去了，荒芜的山脚
起伏的墓地中央，一小片空地
曾经的水塘，早已没了水
没有了
热闹的蛙鸣
但它还在凹陷
草漫过了我的肩，把我带入了
更深的幽暗
我万分小心
还是一脚踩空，坠入腐朽的木棺
我踩到什么，咕哇一声
哦，原来蛙鸣，早已回归泥土
藏了起来
原来这坟地里，到处都是
冤死的蛙，病死的蛙、快乐死的蛙、自然死的蛙
被害死的蛙，枪决的蛙……
高高低低的土
起起伏伏的土
原来是蛙们，是蛙声
憋在泥土里，吹出的
一个个气泡
一块石头
文/孙淮田
一块石头
我就看了一会儿
就仿佛有小鬼
一点点
把它剥落，把它的坚硬远远带走了
没留下痕迹
起风了，我突然一阵心凉
什么花草
什么各种动物，或
自以为是的人们
无形的力量早已改变了，巨大或细小的
事物行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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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4 03:03: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