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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豆赛

阿飞,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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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5: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从青海湖回来后,阿飞觉得别人看她的目光都怪怪的。以前她走在路上,路人的目光犹如飞絮,纷乱没有方向。如今目光突然都有了方向,有意或无意都要瞟她两眼,有些人还配上手式,悄悄伸出一根指头指她。他们嚅动的嘴唇似乎在说,看,那就是阿飞。阿飞觉得他们的目光很复杂,有幸灾乐祸,有同情,有好奇,还有疑惑不解。阿飞不明白在她离开的这一周里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别人都那样看她。不管怎么说,肯定不会是好事,阿飞想。
  几天后,王其告诉了阿飞原委。那天我们几个都在办公室,各忙各的,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压抑。以前办公室里从不这样,不管工作多忙,大家也都有说有笑,轻松愉悦,一片乐融融的景象。我讲了几个笑话,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但都无济于事。后来,王其说话了。
  王其说,阿飞,告诉你一件事,听说领导对你和叶颜在一起意见很大,说你们有伤风化,影响公司形象,要求你们分手,否则就要给你们处分。
  阿飞自嘲地说,我说这几天怎么怪怪的,原来是这回事。
  阿飞又无奈地说,真是可笑,我和叶颜在一起怎么就有伤风化了?
  我说,阿飞,不用怕,我们几个永远支持你和叶颜,别人想说就让他说去。
  王其和冷爽也说,对,我们永远支持你俩。
  阿飞说,我才不会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王其说,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点,趁早想好对策,公司领导肯定会找你谈话,要求你两个分手。
  阿飞说,无所谓,大不了离开这里,又不是找不到工作。
  冷爽说,不能这样想,离开是下策,留下才是对那些人最有力的回击。
  我说,冷爽说得很对,你不能走,再说我们也都舍不得你和叶颜。
  阿飞说,谢谢你们。
  果然如王其所说,两天后领导把阿飞喊到了办公室。领导之所以先找阿飞,是他觉得阿飞是“主犯”,叶颜是“从犯”,是受了阿飞的蛊惑。只要解决了“主犯”,“从犯”自然迎刃而解。
  领导五十多岁,戴一副无框矩形眼镜,穿着白衬衫。领导脑袋上已没有头发,露着油亮的头皮,只有耳朵附近还有些稀疏花白的短发。阿飞怀疑那些头发是受了耳朵的保护才得以苟延残喘。领导没有发福,反而有点瘦,这很难得。领导用下巴指了指沙发,示意阿飞坐下。
  领导说,听说你跟叶颜搞在了一起,这样很不好,不仅有伤风化,还会影响我们红颜的形象。
  阿飞很不喜欢那个“搞”字。来之前她就憋了些气,如今又听到领导说她“搞”,心里的气噌噌上升,但她还是努力控制自己说,领导,我不明白我们拉拉伤了谁的风化?又怎么影响公司形象了?
  领导说,绝大部分人都是男女搭配,你们两个女人弄在一起还不伤风化吗?
  阿飞说,领导,你的意思是大部分人那样做,我就该那样做吗?我认为只要不影响别人,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没必要非跟别人一样。
  领导说,你虽然不影响别人,但你比影响别人还严重,你影响的是中国几千年的文化。
  阿飞说,领导,说到文化,这点我更没有影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几句话领导您听过吧?我相信领导是有知识有水平的人,这是《诗经》《国风?邶风?击鼓》里的句子,这里说的就是同性恋,而且是男同性恋,再看《诗经》是谁编的?是孔子,孔子对中国“风化”的贡献有多大,领导肯定也知道,但他并没有说同性恋有伤风化。还有个例子,鲁国的公子公为和汪锜也是同性恋,后来两个人一起战死,鲁国的人都要“欲以殇礼葬之”,孔子听说后则曰:“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这些都说明同性恋并没有伤风化。
  领导自觉理屈词穷,很不高兴,沉着脸,阴阴地说,你到底分不分?
  阿飞说,不分。
  好,你给我好好等着,领导咬牙切齿地说。
  等着就等着,谁怕谁!阿飞转身走出办公室。
  没有解决阿飞这个“主犯”,第二天领导又找叶颜谈话。这次领导很温和,几乎可以用温柔来说了。先晓之以理,说两个女人在一起不会幸福,即使幸福也只是暂时的,况且不能生儿育女,老了会是个大问题。然后又动之以情,说叶颜是个漂亮的姑娘,只要和阿飞分手,立即给她介绍个有钱又帅气的小伙子。领导语重心长,嘴巴都说干,喝了好几杯水。叶颜一直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微低着头,不吵不闹。只是到后来,叶颜哭了,两行莹莹的泪挂在颊上,楚楚可怜。领导以为叶颜被自己的一翻言语打动,脸上又堆满了极温柔的笑容,等着叶颜说话。
  叶颜哭咽着说,我喜欢阿飞,我要和阿飞在一起。
  领导脸上的温柔和笑突然僵硬,然后慢慢化成阴沉的怒气。
  谈吧,谈吧,老子要把你们全都开除,领导愤怒地说。
  除了领导,那些平日看不惯阿飞,或者追求阿飞失败,还有请她写文章被拒的人此时都跳了出来,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对她指指点点,吹胡子瞪眼,就差动手打人了。虽然阿飞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心里仍有些烦躁。她只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招谁不惹谁,怎么就那么难呢?叶颜也满脸忧愁,除了上班她都不敢出门,她怕看见那些怪里怪气的目光,更讨厌那些目光。
  阿飞把叶颜揽在胸前,安慰说,亲爱的,我们不怕,我们不能躲,我们又没做丢人的事,我们要出去,而且要大摇大摆地出去,让那些人看看!
  阿飞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红裙子,那裙子她买了有一段时间,一直没舍得穿。她穿上裙子,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已经很多年没穿这么艳的衣服,她有点不习惯。不过,依然那么好看,犹如一支盛开的玫瑰。原本老老实实躺在窗下睡觉的翠花,不知是被阿飞耀眼的美所惊倒,还是心生嫉妒,突然冲过来,扑在阿飞腿上,锋利的爪子把裙子撕下一条长长的口子。阿飞吓了一跳,等看见翠花爪子上红红的布条,她再也无法忍受,抬腿,狠狠踢了翠花一脚。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叶颜根本来不及阻止。翠花打了几个滚,终于摇摇摆摆站了起来。叶颜先冲到阿飞身边,看了看她的腿,见没有受伤,就又跑过去抱起翠花,在它身上摸索,发现翠花也好好的。这个时候她的泪水才慢慢溢出眼眶,一滴一滴落在翠花身上。
  阿飞在脚踢出去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她看到了叶颜眼中的恳求。阿飞缓缓走过去,把叶颜搂在怀里,和她哭成一团。阿飞说,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叶颜哭着说,阿飞姐,是我不好,是翠花不好,都怪翠花,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放心,我们永远在一起,那些人永远都不可能拆散我们,大不了我们走,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泪光闪闪的阿飞看着泪光闪闪的叶颜说,对,大不了我们走,不跟那些人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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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6:00:3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领导没有开除阿飞,不是他不想,相反他十分想,而是他有所顾忌。他不是顾忌影响公司,影响生产,他顾忌的是他的位子,他的形象。原本开除一个员工,对领导来说是很简单的事,也就一句话而已。但开除阿飞他遇到了些阻碍。不是阿飞有人脉,阿飞没有一点人脉,除了我,如果我能算人脉的话。
  一天领导下班的时候,来到自己的大奔前,发现左前轮轮胎没气了。领导检查了轮胎,不是扎破的,是有人故意放的。领导大怒,气得跺着脚说,*你妈。在公司这么多年还没有谁敢放他车子的气!领导的轮胎确实是被人放的,但不是我,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只放一个轮胎,我会把四个轮胎全放掉。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领导光溜溜地躺在自己的别墅,搂着温暖香浓的小三睡觉,突然被一声炸裂惊醒。起初他以为偷情败露,东窗事发,正妻带人过来捉奸,慌忙穿上红裤衩就往床底钻,剩下小三在床上发呆。过了好一会不见动静,领导才像贼一样四处打量着从床底钻出来。他来到窗前,发现玻璃碎了一地。碎片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石块。明显有人故意砸的,而且肯定不是调皮的小孩。这个点小孩子还在睡觉,而且小孩子没那么大力气,扔不了这么远。领导捡起石头,狠狠从碎窗里扔出去,说,操你大爷。
  又过了两天,领导下班,远远就看见自己的奔驰车引擎盖上有个东西。他加快脚步,急切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当他站在车前,终于看清那是一坨宝塔形状的屎,人的。那坨屎呈黄色,共有四层,端端正正立在那里,圆润光滑,没有缺损,堪称艺术。领导暴跳如雷,骂,操你祖宗。
  那坨屎不是我拉的,我没有那个本事,拉不出品相那么好的屎,而且颜色也没那么正,要么硬撅撅地黑,要么浆糊一片的黄。
  这几件不愉快的事没有阻止领导开除阿飞的想法,反而愈加坚定了他开除阿飞的决心,之后收到的两封信才动摇了他的想法。一封信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若开除阿飞,技术组全体人员一起辞职。技术组共有七个人,那是全厂的核心。如果他们集体辞职,将会给公司带来严重的后果。如果说这个后果领导还能承受,大不了耽误一段生产,再重新招人,那么第二封信领导无论如何不愿意承受。第二封信的内容大概是这样:若开除阿飞,就实名举报领导包养小三,而且不止一个。另外附了两张照片,是领导和不同的小三出入酒店的偷拍。领导仔细看了看照片,都是最近的事,他还记得当时翻云覆雨的情形。那两个女子都年轻漂亮,所不同的是一个温柔体贴,一个火辣主动。每一个都让他魂不守舍,欲仙欲死。他的小三不止这两个,看来偷拍的人并不知道。但有这两个已经够了,哪怕一个也就足够让他身败名裂。若是再深入调查,不要太深,只稍稍那么一点,他就要面临牢狱之灾。他目前所拥有的金钱,地位,香车,美女,豪宅,都将化为泡影。这是他永远不想看到,永远不想失去的。
  因此,阿飞没有被开除,那两封信救了她。从这些事我看出,并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她们两个,还是有人在默默支持着她们。我不知道写信的人是谁,若是知道,我一定请他喝酒,和他称兄道弟,痛饮二十瓶,不醉不归。
  为了庆祝阿飞和叶颜取得胜利,我提议阿飞请客。阿飞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请我们吃一家味道特别好的江湖菜。我们都很高兴,就连不会喝酒的叶颜都喝了一杯。吃饭前,阿飞和叶颜站起来,举着酒杯说,第一杯酒我跟叶颜敬大家,万分感谢大家的帮助。
  第二杯酒阿飞敬我,她说,丑大个,谢谢你,虽然平时我们两个怼来怼去,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关心着我和叶颜。
  第三、四杯,阿飞分别敬王其和冷爽。
  吃了没多久,王其说家里有事就先走了,剩下我们四个吃到饭馆打烊才散。
  第二天一上班,叶颜的办公室主任就告诉她晚上有个很重要的应酬,涉及到她的工作,让她参加。叶颜不喜欢那些来往应酬,她只想做个安安静静的小职员。
  她说,晚上我还有事。
  主任说,无论有多大的事都得去,这次的应酬很重要,主要跟你的工作有关,只有你才了解情况,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喊你。
  主任都这样说了,叶颜不好再拒绝,说,那好吧。
  主任说,下班后跟我一起,坐我的车。
  叶颜告诉阿飞晚上不回去吃饭,要去参加一个工作应酬。
  阿飞问,你又不会喝酒,让你去干吗?
  听主任说跟我的工作有关。
  那你去吧,不要喝酒,阿飞叮嘱。
  知道。
  下班后,叶颜拘束地坐在主任的车里。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和主任近距离相处。主任今年四十多岁,有些胖。也许主任也感觉到了她的拘谨,就打开收音机,让车里有些声音,不至于太过尴尬。正是下班晚高峰,收音机里不停播报着路况。
  主任说,听说你跟阿飞住在一起?
  叶颜小声说,嗯。
  主任又说,前些时候听说公司领导要给你们处分,还想把你两个开除,为了你两个的事公司开了好几次会,每次我都是坚决反对公司决定,我觉得不管怎么恋爱那都是个人的私事,公司无权干涉。
  叶颜低着头小声说,谢谢主任。
  主任说,没啥谢的,本来就是你两个的私事,不过,我还是有点疑惑,你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跟阿飞在一起呢?追求你的小伙子肯定不少吧?
  叶颜低着头不说话,摆弄腕上的手链。手链很简单,一根红绳串着一颗花生大小的棕色植物果实。
  主任问,是你以前受过不好的影响,对男人有心理阴影吗?
  叶颜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从小就喜欢女生。
  叶颜不喜欢和一个老男人谈论敏感的男女问题,她希望赶紧到吃饭的地方,逃出这狭小的空间。但车流犹如便秘,好半天才移动一点。
  为了转换话题,叶颜问,吃饭的地方还远吗?
  主任说,不远,要不是堵车早就到了。
  怎么会从小就喜欢女的呢?主任又把话题拉回来。
  阿飞应付说,我也不知道。其实,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女孩子呢?她并没有受过男人的伤害,父母也都恩恩爱爱,并没有给她留下不好的影响。
  汽车终于在滨江路边的一家酒楼前停下。叶颜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坐的最漫长的一次车。车一停下,她就推开门,深吸几口气。
  吃饭在一个中等包间里。她和主任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三个男人,只有她一个女人。主任和他们寒暄,她就静静地站在主任后面,等主任坐下,她也跟着坐下。主任给那三个男人介绍她是办公室的小叶。三个男人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满脸暧昧地看着主任说,美女真漂亮。
  他们吃吃喝喝,虽然也谈了几句工作,但跟叶颜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谈的更多的是女人,也许是碍于她在场,还不算太露骨。席间主任对她很关心,给她夹了不少菜。但她一点都吃不下,都堆在盘子里。那三个男人劝她喝酒,她几乎要哭了才推掉。男人们大吃大喝,眉飞色舞,她却无聊透顶。那些在她身上滴溜打转的暧昧的,色迷迷的目光又让她如坐针毡。想到等会还要跟主任单独坐在一辆车里,她再也无法忍耐。她悄悄走出包间,给阿飞打电话,让阿飞来接她。回到包间,她跟主任说,身体不舒服,要先走一会。
  主任看了看她堆在盘子里的菜,又看了看她发白的脸色,想伸出手摸她的额头,她后退着躲开了。主任说,你脸色是不太好,赶紧回去吧,好好休息,我给你喊个车。
  她说,不用,阿飞马上过来接我。
  她走出包间的时候,听见一个男人说,主任,你艳福不浅,有这么漂亮的妹儿。
  她听见主任“嘎嘎”的笑声。那笑声让她觉得恶心,犹如在碗里发现一只绿头苍蝇。
  阿飞很快就到了。一看见阿飞叶颜就扑进她的怀里,把她抱得紧紧的。
  阿飞说,亲爱的,你把我勒死了,我要喘不过气了。
  过了好一会,阿飞用力把她掀开,闻了闻她的脸问,你喝酒了?
  你不在,我才不会喝酒,叶颜说,走吧,回去吧。
  叶颜拉着阿飞去路边拦出租车。
  后来主任又约了叶颜几次,她都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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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6:43: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阿飞把叶颜主任请叶颜吃饭的事告诉我,让我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分析分析主任是单纯为了工作还是有别的企图。
  我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专家的样子说,你算是找对人了,以我当了三十多年男人的经验来说,那个主任肯定不是啥好鸟,百分百不是为了工作,肯定对叶颜有非分之想,你要让叶颜小心,不要再跟他出去吃饭。
  阿飞说,我也这样对叶颜说的,后面几次她都没去。
  我说,美女门前是非多,也怪叶颜那么招人喜欢。
  你少来!阿飞说。
  我说,你和叶颜现在幸福了,你答应给我介绍的女朋友呢?
  别急,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保证不会让你光棍一辈子。
  要不,你和叶颜两个跟我一个算啦?或者两个都跟我也行,我愿意为你两个当牛做马,我说。
  阿飞踹我一脚说,爬。
  我不能坐等阿飞,万一她十年不给我介绍,我岂不是要等十年!找女友毕竟是我自己的事,还得靠自己。我要求人求己,双管齐下!这样才能提高效率!
  我把身边的女人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就只有冷爽还单着,而且是个美女,虽然对人有些“冷”。以我对女人的了解,不管多“冷”,哪怕是块冰,只要舍得去焐,总有融化的一天。
  我决定对冷爽下手。因为跟她已经很熟,相互之间也很了解,之前也一起吃过几次饭,所以我决定省略“吃”这个环节,直接从“送”开始。追求高冷的姑娘应该多下点本钱,不能像阿飞和叶颜那样,所以我决定每次送冷爽三支玫瑰。
  第二天上班,冷爽和王其先到。我一声不响走进办公室,暗自观察冷爽反应。我看她和往常一样,脸上表情淡淡的,只有那红润的唇让人浮想联翩。她桌子上放着我送的三支玫瑰。她动过那玫瑰,我记得昨天晚上我放在她电脑的左边,现在移到了右边。她没有扔掉,看来她不讨厌它们。
  后来阿飞来了,一进门就摆着手,微笑着跟我们几个打招呼,早上好,同志们。阿飞瞥见冷爽桌上的花,就靠过去说,好漂亮的花,你买的?
  冷爽说,不是,不知道谁送的。
  阿飞长长地“噢”了一声,然后走到自己桌子前说,又是送花,老套路,看来又是同一个人,这人也真是无聊,每次都是送花,没有一点花样,乏味得很。
  我看见阿飞一边说,一边对我挤眉弄眼。
  我说,看我干啥?又不是我。
  我觉得这人还有点抠,不是一支就是两支,三支,也不大方点一次送个九十九支,王其说。
  阿飞说,我也觉得。
  我说,我没觉得,现在玫瑰不便宜,一支至少五块钱,一天三支就是十五块钱,一个月下来就好几百。
  阿飞说,丑大个,你挺了解行情!你经常去买吗?
  我想买也没那么多钱,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阿飞又走到冷爽旁边问,能分我和王其一支吗?
  冷爽说,拿吧。
  阿飞抽出两支玫瑰,又找出两个空水瓶装满水,把花插在里面,自己一瓶,给王其一瓶。她又假装歉意地说,丑大个,可惜只有三支,没有你的份,你说这送花的人,送四支也好啊,我们也能一人一支。
  我说,我不要。
  我仔细想了想阿飞的话,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每次都送花有些单调乏味小气,我要变些花样,既显浪漫又显大方。我绞尽脑汁想了两天两夜,才想到一样东西,我觉得这东西冷爽一定会喜欢,不仅浪漫,而且有情调,最主要的是能让姑娘们保持苗条,它就是红酒。于是在送花之外,每周我又悄悄送冷爽一瓶红酒。我还写了个爱心小纸条,注明红酒的功用和饮用量。我为自己的这一做法暗自高兴,这不仅能显示我的细心,更能显示我对她的关心。
  送了一个月的花和酒后,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可以约冷爽出来聊聊天,谈谈心,喝喝红酒,实施我的第三步。
  这天我和冷爽面对面坐在西餐厅里,桌上摆着两瓶红酒。餐厅里灯光昏暗,暧昧,流淌着舒缓略带忧伤的钢琴曲。
  冷爽淡淡地笑着说,我知道你今天约我的目的。
  我问,你说说看。
  冷爽看了看那两瓶高高的红酒说,无非想把我灌醉,然后趁火打劫,阿飞早把你那一套告诉我了,让我防着你。
  我暗骂阿飞不够朋友。
  阿飞还特意强调,你的酒千万不能喝,除非酒量比你好。
  阿飞这孙子,把我的底全都抖露出去了,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光棍一辈子吗?我想。
  那你怎么还来了?我略带尴尬地问。
  我就有点好奇。
  之前送花你也知道是我?
  傻子都知道。
  那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你觉得人这一辈子非得找个人一起过吗?
  我点头。
  我不这样认为,我就喜欢一个人,无牵无挂,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如今天晚上,我想来就来,如果我有男朋友,他肯定就不会同意我独自和一个男人吃西餐。
  你的意思是以后永远一个人,不找男朋友,不结婚?我问。
  不行吗?冷爽抽出一支烟,点燃,放在红润的唇间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缕青烟。我第一次见她抽烟,没想到她还会抽烟。我呼吸着她吐出的烟的香味,好大一会不说话。沉默犹如轻烟一样笼罩着她和我。
  没有什么行不行的,只要自己喜欢就行。
  我们为“自己喜欢”喝了一杯。
  后来我们谈起了阿飞。
  她说,我很敬佩阿飞,她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坚持自己的生活。
  我说,前些时候她和叶颜两个差点被开除,承受了不少压力,听说有人写信威胁领导养小三才没有开除,你知道吗?
  她弹掉烟灰,说,对付那样的领导就得抓住他的痛处。
  我说,不会是你写的吧?
  她看我一眼,不像吗?
  真是你写的?
  我就是想帮帮她俩,她轻描淡写地说。
  没看出来,你还挺够朋友,我说,敬你一杯,一定要让阿飞请你吃饭。
  她放下酒杯,挥了挥手说,又不是多大的事,不需要,我本来也看不惯那样的领导。
  冷爽虽然防着我,但还是喝了很多酒,都有些醉了。吃完饭,我扶着她,准备送她回去。
  她说,我不想回去,我想去酒店。
  真要去酒店?我怀疑又兴奋地问。
  要去,你不敢吗?她斜了我一眼。
  我有啥不敢的,我求之不得呢,我想。
  我和她度过了一个激情又浪漫的夜。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穿好衣服坐在镜前化妆。我看着她美丽的背影说,做我女友吧?我会对你好。
  她没有转身,仍然仔细地描着眉说,昨天都说了我喜欢一个人。
  我看了看凌乱的床和凌乱的衣服说,那昨天晚上,实在对不起。
  没啥对不起的,是我自己愿意的,我还应该感谢你陪我。她描好眉,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又说,我也有寂寞的时候,偶尔也想有个人陪。
  她化好妆看着我说,不要有负担,我不需要你对我负什么责,睡了一晚上而已。她又说,我先去上班,分开走,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她踩着高跟鞋“嗒嗒嗒”走了。房间里剩下我一个人,我又躺下,看着单调的苍白的天花板。被子上还留着她的香味,温暖诱人。按理说睡了那么漂亮的姑娘,而且白睡,不让我负责,应该高兴才是,应该像捡了宝贝才是,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在办公室里,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待我和阿飞、王其仍然和以往一样。我对她的了解也就比她两个多一点,那就是我知道她会抽烟。
  在夜深人静的夜里,我常常想起她,更多的是她温暖香软的身体,回味她如夏风一样的呻吟。我盼着她寂寞的时候再约我出来,但一直没有。我不知道她是再没有寂寞过,还是她有了更好的排解寂寞的方式或者人选。多半是后者,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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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7:3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又见到阿飞的时候,我责怪她把我的底都透露给冷爽。
  怎么?你请冷爽喝酒了?阿飞问。
  请了。
  她去了?
  去了,我得意地说。
  她喝酒了?
  喝了,而且喝了不少,我更得意地说。
  这个傻妹,白辜负了我一片好意,阿飞自言自语。
  我说,阿飞,亏我还当你是好兄弟,你也太不够意思,尽坏我好事。
  我不是不帮你,是你跟她不合适,她不适合你,我是为你好,阿飞说。
  有啥不合适的?我觉得冷爽很好,漂亮又有气质。
  跟你说你也不懂,我是为你好,你们男人怎么就只看到身体?阿飞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不跟你啰嗦,反正你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万一有什么,我绝不会替你保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叶颜,我不敢收拾你,就让她收拾你,我傲慢地说。
  叶颜才不会像你那样小气。
  我之所以这样对阿飞说,因为我确实听到了些有关她的流言,说她脚踏两只船,男女通吃,最近和一个又帅又高的小伙子打得火热。我决定弄清事实,到底是流言,还是真情。我要还阿飞清白,虽然我对她有很大意见,但毕竟我曾爱过她,而且现在也还爱着。若是真情,我就要告诉叶颜,不能让她做对不起叶颜的事。我不想看见叶颜傻乎乎地蒙在鼓里,她也是我曾爱过的女人。
  我不声不响地暗中观察阿飞。最近她确实和之前有些不同,亢奋,满面红光,话特别多,而且兴高采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些状态都是恋爱的预兆。我追求姑娘的时候就是这个熊样!我本想提醒叶颜,让她小心阿飞,注意阿飞的举动,但又怕打草惊蛇,或者只是我的错觉,就作罢了。等水落石出,捉奷在床的时候再告诉她也不迟。想到阿飞和别的男人光溜溜躺在床上,我就愤怒,愤怒!
  今天阿飞又穿了一件新裙子,看样子晚上又有约。下班后我悄悄跟在她身后,果然她没有往宿舍走,而是走出公司,走上繁华喧嚣的街,又走进灯火辉煌的饭馆。我没有进饭馆,站在门外一棵茂盛的黄桷树下,透过饭馆玻璃,看见阿飞欢快地在一个男人对面坐下。那男人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短发,清秀,透着些羞怯和忧伤。男人虽然坐着,但仍然能看出有点高,是个标准的帅哥。阿飞对男人很热情,又是夹菜又是倒水。她从来没那样对过我,我想。男人的话不多,几乎都是阿飞在说。我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话,她在说些什么。他们吃了很久,后来我实在饿不住,就到旁边的煎饼摊买了个煎饼。盯梢看来也是个苦差事,我想。等我把煎饼吃完,他们又吃了会才出来。我立马打起精神,继续悄悄跟踪。阿飞带着男人进了商场,来到运动品牌店,给他挑选了一条黑色裤子,一件白色T恤。她又仔细地为男人整理衣领,透着无限亲昵。
  从商场出来,已经十点多。他们沿着街往前走,我想知道他们饭也吃了,衣服也买了,还要去哪里?街上人流渐稀,饭馆已经关门,商场也打了烊,只有大大小小的旅馆酒店睁圆了眼睛,等人进去。我担心阿飞会突然停下脚步,和男人走进其中的一家。他们每在一个酒店门前驻足,我的心就“咯噔”一下。最后他们在一个经济型联锁酒店前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走。我站在黑暗处,一眨不眨地盯着阿飞,想着后面该怎么办?是立即通知叶颜,还是我独自破门而入,捉奷在床?我不想告诉叶颜,不想她受伤难过;我也不想捉奷在床,我宁愿捉的是我,奷的也是我。
  阿飞抬起修长的腿,迈步,走进酒店,男人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去。我靠在墙上,浑身无力,犹如一只扎破的轮胎,疲软松瘪。你怎么能和别的男人睡觉呢?我想。
  过了一会阿飞又出来了,她竟然出来了!我喜出望外。她没有和男人睡觉,她果然还是有分寸,不是随便的女人。但我的高兴只是一瞬间。这一次不睡觉,不能保证下一次就不会,以她和男人的关系,睡觉是迟早的事。
  又过了几天,阿飞和男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除了阿飞自己,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我问叶颜,你怎么看?
  叶颜淡淡一笑,说,我相信阿飞,她不是那种人,她不会骗我。
  你有没有问她那人到底是谁?
  没有。
  你就一点不生气怀疑?我问。
  我相信阿飞。
  她都要跟别人睡觉了,你还相信她?
  我相信,她是个负责的女人,叶颜说。
  几天后,阿飞约我出来吃饭,就只有叶颜我们三个人。我本不想来的,我不想看到她,但我还是来了,我要看看她如何面对我和叶颜。我低着头吃东西,不看她。
  阿飞问我,丑大个,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怎么像我欠了你钱似的?
  我哪敢对你有意见!我挖苦说。
  今天请你吃饭,是要跟你和叶颜说个事,不知道你们最近听到关于我的流言没?阿飞问。
  我冷冷地问,你也听到了?
  叶颜说,我听到了些。
  其实我听到好几天了,一直没告诉你们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倒想听听,我嘲弄地说。
  你不会也怀疑我吧,丑大个?
  不是我,是所有的人都怀疑你,除了叶颜。
  阿飞在叶颜额上轻轻吻了一下说,谢谢宝宝信任。然后又转过头对我说,亏你还是我的好兄弟,一点都不相信我,我是那种人吗?
  我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阿飞说,那个小唐是我在爱心志愿者活动里认识的,他有抑郁症,不久前母亲又去世了,我怕他想不开,就喊他来这里玩几天,散散心。
  我问,就这些?
  就这些,你还想怎样?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和叶颜?我问。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那么抠,会借给他钱吗?
  我不借钱,但我能陪他喝酒,我说。
  拉倒吧,连我都喝不过。阿飞又对叶颜说,宝宝,对不起,没告诉你是怕你想多。
  叶颜深情地看一眼阿飞说,我没有担心,我相信你。
  阿飞又对我说,丑大个,看看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我家叶颜,真是丢人。
  我说,这事搁哪个男人身上都受不了。
  来来来,丑大个,我敬你一杯,感谢好兄弟对我的担心。
  我一口把酒喝干。此刻,压在心头的乌云豁然散去,心里犹如大雨冲洗过一般通透、明亮、畅快。总算是虚惊一场!
  阿飞又倒一杯酒,敬叶颜,宝宝,谢谢你的信任。
  叶颜端起酒杯,和阿飞轻轻碰了下,莞尔一笑,然后喝了大半杯。
  我说,这个事就不提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告诉我们,别让我们担心。
  遵命,阿飞说。
  还有个事要请你帮忙,领导推荐我为公司先进个人,要写个工作事迹,我写不来,你帮我写,我对阿飞说。
  写没问题,但不能白写,阿飞说。
  那肯定,等拿了奖金请你们吃饭,到时候把王其,冷爽都叫上。
  我和叶颜都听到了,可不许耍赖?阿飞说。
  我丑大个什么时候耍过赖,还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把我写成先进个人,我说。
  这个你不用管,你成不了先进,我就请客,阿飞说。
  果然如阿飞所说,我获得了公司先进个人称号,还有五百块奖金。当天晚上我就请她们几个吃饭。王其本来不来的,经不住我的盛情邀请和阿飞的生拉硬扯。
  阿飞说,丑大个好不容易请次客,必须得去。
  王其说,好吧,但我要早点回去。
  阿飞说,到时候再说。
  我们烫火锅喝啤酒,犹如关了一天的小学生,冲出教室,尽情撒欢。只有王其不喝酒,不停看时间,似有心事。刚到八点,她就站起来说,先走一步。阿飞扯住她,问她有什么事。她摇着头说,事倒没有,怕回去晚了老公不高兴。不就跟同事吃个饭吗?回去晚点有啥?又不是跟男人约会!阿飞把她拉了回来。
  阿飞要来一个玻璃杯,倒了半杯酒,放在王其面前说,你也喝点,天热解渴。
  阿飞端起杯子说,我们几个美女敬丑大个一杯,感谢他请我们吃火锅。
  我跟她们一一碰杯。跟冷爽碰杯的时候,我看了她一眼,又想起那天晚上她的万种风情。此时,她神态自若,开心快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她眼底,在那层快乐之下,有一泓秋水似的平静,快乐是那片水上氤氲着的薄薄晨雾。
  王其又要走,阿飞又扯住她,看了看时间说,刚刚九点,再坐会我们一起走。
  我们离开的时候还有十分钟不到十点,喝了二十瓶啤酒,大部分都进了我和阿飞肚子。买单时五百块奖金不够用,又搭了一百多进去。
  第二天差不多十点王其才到办公室。和往常不一样,她没跟我们打招呼,低着头,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低着头整理资料。我和阿飞面面相觑,冷爽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使眼色,让阿飞过去看看。
  阿飞走过去,弯着腰,抬着脸,在王其脸上看,王其用手左挡右挡,不让阿飞看。阿飞捉住她的手,严肃地问,你脸怎么了?怎么有伤?
  王其一下子扑在桌上,哭了起来。
  你男人打你了?阿飞问。
  王其不说话,哭得更伤心了。
  阿飞气愤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打老婆的男人!
  冷爽说,渣男。
  真是渣男,阿飞咬牙切齿地说。
  阿飞找来清凉油,小心地给王其涂在红肿的地方。一边涂一边说,不怕,我们给你出气,这种渣男要好好收拾,虽然我们几个也吵吵闹闹,但那不影响我们的关系,我们仍是好姐妹,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受人欺负。
  王其哭咽着说,算了。
  阿飞说,怎么能算呢?你能咽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冷爽说,我也咽不下。
  看我没说话,阿飞问,丑大个,你说呢?
  我仍没说话,阿飞就从王其脸上抬起头,翻了我一眼,略带鄙视地问,你能咽得下?
  我本想说,那是王其的家事,我们作为外人不该插手,但我没敢,看阿飞那样子能把我撕成两半。于是我说,你们都咽不下,我一个男人更咽不下。
  阿飞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当天下午,阿飞接到通知,过几天让她到昆明出差半个月。
  我对阿飞说,昆明是个好地方,刚好去玩几天。我暗自庆幸公司把她支开,免得掺合王其的家事,否则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阿飞说,不好好收拾渣男我哪有心情去玩?我得好好想想如何收拾。她又对我和冷爽说,你两个也好好想想。
  两天后的下午,当王其出去办事的时候阿飞问我,丑大个,你想到办法没?
  我问,什么办法?
  阿飞拉长了脸说,收拾渣男的办法。
  我立即理屈地说,苦想了两天,没想到。
  我看你是压根就没当回事吧?你怎么能看着王其受苦不管呢?
  冷爽说,我也没想到办法,直接把渣男喊出来扁一顿算了,省心省事!
  阿飞说,打人违法,违法的事不能干,我想的是把他约出来,吓唬吓唬他。
  我附和说,吓唬好,吓唬比打人好,万一打出个三长两短我们还要承担法律责任。
  冷爽发出一声冷哼说,真怂。
  我说,这不叫怂,这叫保全自己,办法有了,现在就剩一个问题:如何把渣男弄出来?
  这个我来,阿飞说。
  你怎么来?我问。
  刘白衣不是喜欢美女吗?我就用自己把他钓出来,阿飞说。
  我吃惊地看着她说,这不行。
  怎么?你觉得我不是美女?
  我说,你是美女,而且是大美女,我怕你吃亏,偷鸡不着折把米,那就亏大了。
  放心,能让本姑娘吃亏的男人还没出生呢,阿飞自信地说,我已经加了他的微信,今天晚上就能把他弄出来,你们先开好房间等着,你两个到时候要穿得像坏人点,越坏越好,最好能像心狠手辣的黑老大,不要让别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好人。
  阿飞又叮嘱我和冷爽,这事别让王其知道,也不能告诉叶颜,我怕她会担心。
  晚上,我和冷爽在酒店里等阿飞。按照阿飞的要求我和冷爽穿得都很“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好人。我穿一件大红色背心,露着厚实的胸肌,脖子上挂一条拇指粗的金黄的链子,铜的,地摊上买的。我又在胸前贴了一个虎头纹身贴,手里握着两米来长的钢管。除了衣着,我还让自己尽量在言行上也像坏人。我不再规规矩矩走路,而是让身子同腿保持一样的节奏,迈左腿,身子就向左歪,迈右腿,身子就向右歪,犹如一只嗄嗄叫的鹅。三十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穿衣服,这样走路。以前在街上遇到这样的人我都会远远躲开,冷冷地瞥一眼,暗暗骂一声——低俗,没想到如今我竟也成了这样的人。冷爽涂着暗红的唇膏,戴着墨镜,头上戴一个桔红色的沙马特发套,犹如一个大号绒球。她坐在窗前抽烟,面如冷霜,偶尔吐一个烟圈,就连那烟圈都是冷的,带着杀气。我和她独自待在房间里,又想起那一夜的浪漫和激情。如今房间里仍然有洁白柔软的床,干净舒适的洗浴间,暧昧墙画,但我却没有一点冲动,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的冷让我望而却步。
  我把酒店的位置发给阿飞。阿飞说,马上就来,还有最后一瓶啤酒。
  喝完最后一瓶啤酒,阿飞侧身看着窗外的明月说,好圆的月亮。她饱满的唇角带着妩媚的笑,那笑犹如一双玉手,撩得刘白衣心痒难耐,欲火中烧。
  我们去喝咖啡吧?刘白衣涨红着脸说。
  阿飞不说话,也没有转身,她想多“撩一撩”他。刘白衣尴尬地喝一大口酒,又说,我们去喝咖啡吧?
  阿飞转过身,对他露一个更媚的笑说,晚上喝咖啡睡不着。
  那我们去看电影?
  电影院里闹哄哄的,不想去。
  那你想去哪?我陪你,刘白衣说。
  我哪都不想去,想回去睡觉。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就行。
  那怎么行?我必须送你,刘白衣焦急地说。
  真的不用,我怕别人看见要说嫌话。
  刘白衣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几乎要跳起来了。他说,现在还早,我陪你逛会,消消食,免得长胖。
  阿飞说,也行,我顺便买些东西。
  听到阿飞如此说,刘白衣如遇大赦,立马高兴起来。
  阿飞带着刘白衣拐进旁边的商场,挑了一套护肤品,一万多块,她从没买过这么贵的护肤品,她决定今天买一套,反正不会是自己给钱。买单的时候,刘白衣抢着付钱。阿飞一边和刘白衣推让,一边假装找不到银行卡。结果当然让刘白衣抢了先。然后阿飞又买了几件衣服,重施故技,让刘白衣买了单。
  刘白衣提着大包小包跟着阿飞走出商场说,我送你回家吧。
  阿飞说,我现在突然不想回去了。
  那想去哪?
  阿飞仰脸看着月亮,假装羞涩地说,我想去酒店。
  一听阿飞说去酒店,刘白衣立即来了精神,如一只雄赳赳的公鸡。
  阿飞又说,我知道一家酒店很舒服,我带你去。
  刘白衣红光满面,昂首挺胸地跟在阿飞身后向酒店走。
  十点的时候,还没见阿飞来,我开始担心,怕她着了刘白衣的道。刘白衣那样的男人我见得多,对女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进来一个男人。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肯定就是刘白衣了。看见房间里坐着两个人,刘白衣显然吓了一跳,愣在了门口。阿飞在他身后关上门,又反锁,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像我们都不存在一样。其实我能看出阿飞憋着一肚子笑,从她看见我和冷爽的那一刻她就想笑。
  阿飞看着白白的墙说,坐啊,别客气。
  刘白衣知道阿飞在跟他说话,因为我和冷爽都坐着,只有他站着。他没有动,也许在想自己的处境,遇到了什么人,是劫财,还是要命?
  阿飞又冰冷地说,坐。
  刘白衣放下手里的东西,听话地坐在换鞋用的小方凳上。
  刘白衣战战兢兢地说,美女,要多少钱我给,只要放我走。
  我笔挺地坐着不说话,冷爽也默默地抽烟。
  阿飞说,本姑娘像差钱的人吗?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给。
  阿飞看着刘白衣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你身上这套衣服,脱下来。
  刘白衣在自己身上看来看去,不知如何是好。
  脱,阿飞命令道。
  为了配合她,我把钢管在地板上敲出“咚咚”的响声。冷爽不屑地哼出两个字“渣男”。
  刘白衣脱去上衣,露出肥胖的鼓鼓的肚子,犹豫地摸着腰上的皮带看着面如冷霜的阿飞。
  阿飞说,继续。
  刘白衣慢腾腾脱去裤子,露出里面的裤衩,红色的。当他伸手要脱裤衩的时候,阿飞呵道,算了,丢人。
  阿飞说,今天喊你来,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要再欺负王其,你可以不爱她,但不能打她,再让我们发现你打他,哼哼,你懂的。
  我又把钢管敲出“咚咚”声。
  不敢了,以后再不敢了,我能走了吗?
  滚吧,阿飞说。
  刘白衣想去捡地上的衣服,阿飞瞪着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嗯”。
  这样让我怎么出门?刘白衣委屈地说。
  我嗖一下站起来,把钢管握在手里。冷爽也站起来,走到刘白衣面前,在他脸上吐一口口水,说,渣男!
  刘白衣丢下衣服,弯着腰,一边后退一边说,好好好,不穿,不穿。
  刘白衣一走,阿飞就趴在床上笑成了一团,我和冷爽面面相觑。阿飞笑了好大一阵说,你看你两个像什么样子!说完又笑。我和冷爽互看了一眼,也大笑起来。
  第二天阿飞把买的护肤品,衣服都拿给王其,说是刘白衣买的。
  王其吃惊地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买东西?
  这些你不用管,你只管用就是了,阿飞说。
  阿飞又问,他对你不好,你怎么不和他离婚?
  我舍不得娃儿,也不想给娃留下阴影。
  真是个傻妹儿,你不能因为娃就毁了自己的一生啊,再说离婚也不一定会影响娃,阿飞说,我建议你早离的好。
  以后再说吧,王其忧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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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7:48: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解决好王其的事,阿飞想可以踏实地睡觉了。但她只安稳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夜里就被翠花凄厉的叫声吓醒——翠花叫春了。她虽然听过猫叫春,但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听过。翠花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叶颜也醒了,她看着受到惊吓的阿飞,把她揽在怀里说,别怕,是翠花叫春。
  阿飞问,真吓人,你怎么受得了?
  开始的时候我也害怕,久了就习惯了,叶颜说。
  多长时间叫一次?
  四五个月吧。
  每回叫几天?
  两三天。
  你不放它出去厮混?每回都让它憋着?阿飞哧哧笑着问。
  不放,我才不允许它大着肚子回来。叶颜说,赶紧睡吧,明天还要上班,过几天你还要出差。
  它这样叫我哪能睡着?要不我把它放外面去?
  放外面不安全,睡不着数羊,数一会就睡着了。
  叶颜很快就又睡着了,但阿飞无论数多少羊都无法入睡。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气恼,床上似乎长了茅草,刺挠难耐。后来,她索性穿衣起来,悄悄来到操场。空旷的操场上只有她一个身影,天上没有月,也看不到星星。在操场上走了几圈,烦躁的心平静下来,她才回去。翠花依然在叫,但频率小了不少,看来它叫了大半夜也累了。直到天色发白的时候阿飞才迷迷糊糊睡去。
  由于睡眠不好,阿飞一整天都无精打采,脑袋昏昏涨涨,犹如灌了铅,人也有些暴躁。她多想一头栽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但接下来的两天翠花依然叫个不停,阿飞仍然无法入眠,她的眼里早已布满血丝。不过好在再过一天她就要出差,终于可以远离翠花。虽然她很舍不得叶颜,但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有个能安安稳稳睡觉的地方——一觉睡到天亮。
  出差的前一天晚上,阿飞收拾行李,叶颜一起帮忙,叮嘱阿飞带点厚衣服,云南那边早晚温度低。阿飞收拾行李的时候,叫了几夜的翠花正呼呼地窝在沙发上睡觉。看着它满足的样子,阿飞气不打一处来,很想一把把它扔出窗外。
  阿飞收拾完东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休息。也许她的动作惊吓了翠花,也或许翠花讨厌别人扰了它的美梦,它突然扑向阿飞,在她腿上划出几道鲜红的血印。阿飞一声惊叫,恶狠狠看一眼翠花,压抑了几天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冲过去,一把掐住它的脖子,拎起来,丢出窗外。等叶颜从卧室冲出来已经来不及。叶颜迅速拉开门,冲到楼下,还好楼不高,翠花并无大碍。当她下来的时候,它正在原地转圈,似乎要弄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到了楼下。叶颜把翠花搂在怀里,放回笼子,然后找出消毒液,小心涂抹在阿飞受伤的腿上,一边涂一边泪水汹涌而出。阿飞轻抚着她的头发,泪光盈盈地说,宝宝,对不起。
  叶颜不看她,小心涂着伤口说,不怪你,都怪翠花。
  当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叶颜问,还疼吗?
  有一点,不生我气了吧?阿飞看着她的眼睛说。
  谁生你气啦?都怪翠花让你几天没睡好,你去那边了好好睡一觉,等你回来翠花就不叫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它永远都不叫?
  有啊,给它做绝育手术,但是我不想,你知道它是母亲留给我的,我想让它完完整整的。
  好吧,我走了会想你的,阿飞说。
  我也舍不得你。
  我走的这些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小心一些人,特别是你那个办公室主任,有什么事就喊丑大个,阿飞说。
  我知道,我小心就是,无论什么人喊我出去我都不去,叶颜说。
  有你真幸福,阿飞轻吻着她的额说。
  我也很幸福,叶颜幸福地钻进阿飞的怀里。
  叶颜在阿飞胸前抬起脸说,万一哪天我们不在一起了,希望你不要恨我,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傻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阿飞说。
  我怕,阿飞,我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
  不会的,除非哪天你不爱我了,阿飞说。
  我永远都爱你,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叶颜说。
  我也永远都爱你,我要让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阿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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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9:02:1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阿飞走后的第二天,叶颜主任就请整个办公室的人吃饭。叶颜本不想去,但主任说,小叶这次你不能不去,之前应酬你不去我能理解,这次我们办公室自己团聚必须要去,你若是不去就太不给我这个主任面子了,再说阿飞出差去了,你不用陪她。主任把话说到这份上她不好再拒绝。她想,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去,独她不去也不好,主任应该也不敢当着那么多同事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
  聚餐是在晚上,加上主任共九个人,吃的是火锅。主任和同事们都很高兴,喝酒划拳,热闹非凡,只有她闷闷不乐,一方面因为她不喜欢和主任一起吃饭,更多的还是因为阿飞出差,剩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看不见阿飞,她才知道她有多想她,有多爱她。此刻想起翠花抓伤阿飞,让她带着伤出差,她就愈加烦闷难过。她真想扑到阿飞怀里,大哭一场,对她说声对不起。不知道她在那边好不好,习不习惯,她想,才过了两天,还有漫长的十三天才能见到阿飞,日子真是慢啊!
  叶美女,怎么发起呆了?我敬你一杯。在她想阿飞的时候主任说。
  她慌忙端起茶杯站起来。
  主任说,喝酒喝酒,今天都是自己人,都必须喝酒。
  我不会喝,一喝就醉,叶颜腼腆地说。
  没关系,醉了我送你回去,主任说。
  叶颜看了看其他人,不管男的还是女的确实喝的都是酒,于是她拿一个空杯,倒了三分之一杯的啤酒。
  多点多点,至少一半,主任说。
  叶颜又把酒添到一半,和主任碰了碰杯,慢慢喝完。在碰杯的那一刻,她瞄了主任一眼,他正专注地盯着她看,他的眼里有一团火。她讨厌那样的目光,讨厌那团火,那不是爱,是单纯的肉体的欲望。看来主任并没有对她死心,她想。
  主任敬完酒,其他同事也敬她一遍,她又回敬一遍,就觉得脑袋发晕,犯哕。她急忙起身去厕所,刚冲进厕所就“哇”一声吐了出来。她弯着腰,像一棵蔫掉的菜,俯在马桶上肆无忌惮地吐。有人进来轻拍着她的背,她没有抬头,她感激那只手和那只手的主人。但那手一点点下移,越来越下,马上就到了她的腰上。她嚯地站直了身子,看见了主任的脸。她推开那只即将贴在她腰上的手。
  主任一脸关心地问,没事吧?
  叶颜冷冷地说,没事,谢谢主任。
  回到饭桌,叶颜和同事们打招呼说,身体不舒服,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主任急急站起来说,我送你。
  不用。叶颜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站在灯火辉煌的街上她才长出一口气,像是逃脱一劫。她掏出电话,急急打给阿飞,此刻她特别想听见阿飞的声音。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她告诉阿飞今天晚上办公室聚餐,她喝了点酒,但没告诉她喝多了,也没有提主任的那只手,怕她担心。
  第二天一上班,主任就拿一瓶酸奶给她,主任说,喝完酒喝点酸奶养胃,昨天回去没事吧?
  叶颜不要酸奶,但主任还是强塞进了她的包里。主任离开后,她拿着酸奶,悄悄扔进了厕所。她厌恶被那只曾想落在她腰上的手拿过的酸奶。
  两天后,听同事说主任又要请客。主任来邀请她时,她以身体不舒服拒绝了,结果当天主任把饭局取消了,谁都没请。后来她就听到有人隐约在说,主任请大家吃饭全是为了她,请大家是假,请她才是真。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主任和同事了。她想告诉主任,她爱阿飞,只爱阿飞,不想受到打扰。但她没有勇气走进主任的办公室,她怕那只手再落在她身上,那时候她该怎么办呢?她急切地盼着阿飞回来,她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她。阿飞会有办法,阿飞总是有办法的。
  阿飞,快回来吧,你回来我就得救了,叶颜想。
  半个月对叶颜来说漫长,难熬,但再难熬的日子也没有停下脚步,它仍然一如既往地滴滴达达地走。半个月还是过去了。叶颜一下班冲回屋里,就看见阿飞站在门后——阿飞笑着,阿飞甜蜜地笑着。叶颜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像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泪水湿透阿飞胸前的衣服。阿飞不说话,左手搂着叶颜圆圆的脑袋,右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叶颜的哭声变小,转成啜泣。
  阿飞双手抬起叶颜泪水涟涟的脸,爱怜地笑着,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子,说,想死宝宝了。叶颜破涕为笑,轻轻捶着她的肩,撒娇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人拐跑了。
  敢!哪个敢拐我家媳妇,我就跟他拼命!阿飞说。
  叶颜又偎进阿飞怀里,呼吸着阿飞的味道。
  宝宝,我都饿死了,快给我做好吃的,阿飞说。
  我请你去外面吃好的,叶颜说。
  好,我要吃火锅,在外面净吃清淡的了,想吃点辣的都吃不着。
  那去吃火锅,要最辣的锅底。
  阿飞吃得满头大汗,痛快淋漓,啤酒也喝了五六瓶。叶颜本想在吃饭的时候告诉主任的事,但看阿飞开心的样子,又不想影响她的心情,败她的兴。直到两个人洗了澡,相偎着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把这些时候的烦恼一股脑儿告诉阿飞。
  阿飞轻拍着她的背说,我不在的这些时候让宝宝受苦了,别怕,有我在,明天我就去找他去,保证他以后再不敢骚扰你。
  你可别和他吵架,叶颜说。
  放心,跟他不用吵架,你就等着看结果吧。
  第二天晚上,叶颜问,你去找他了?
  找了。
  我怎么没听见主任办公室有什么动静?
  又不是打架,能有什么动静?打架我也打不过,阿飞说。
  你怎么跟他说的?
  很简单,我就说了一句话“我家叶颜不想影响主任当官升迁”。
  这样有用吗?叶颜怀疑地问。
  你等着瞧吧,他肯定再不敢骚扰你。
  果然如阿飞所说,主任再没有喊叶颜吃饭应酬,看她的目光也规矩了很多,虽然叶颜能看出他眼里仍然有一团荧荧的火,丝毫不比先前弱,但那火已藏在最深处,外人无法察觉。
  叶颜问阿飞,为什么你只说一句话他就不敢找我了呢?
  他那样的人嗜权如命,只要对他权力和升迁有威胁的他都怕得要命。
  没看出来,你懂的还多,叶颜说。
  怎么样?是不是很佩服我?那就好好做我家媳妇,阿飞说。
  小娘子遵命,叶颜俏皮地说。
  阿飞又问,这些时候王其怎么样?她老公又打她没?
  没听说,怎么?她老公经常打她?
  是啊,现在不打了就好,阿飞感慨说,一个女人遇到一个坏男人真命苦。
  还是我最幸福,遇到个好相公,叶颜说。
  我也遇到个好娘子,阿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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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9: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阿飞和叶颜甜蜜地过二人世界,我还单着。一个人守着空荡的房间,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窝在床上看电影,一个人听淅沥的雨声。我觉得自己犹如一条淋雨的流浪狗,找不到心灵的归宿。
  在编辑部找不到女友,我只好把目光放远放长,在其它部门寻找目标。目标很多,甚至有几个对我还相当满意,但一听到我来自编辑部,都一脸嫌弃地躲开。在她们眼里,编辑部的人不是“同志”,就是变态。找不到女友,我急得上火,脸上长了几个痘痘,一碰就痛。
  阿飞笑我,丑大个,一把年纪了火气还挺大。
  我爱搭不理地说,还不都怪你们。
  你长痘关我们几个啥事?阿飞说。
  要不是你们几个我哪会找不到女友?
  你找不到女友因为啥自己不知道吗?
  阿飞又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自己牙龅。
  我又气又笑,气她戳到我的痛处,笑她那张嘴对我毫无保留。
  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我说,给我介绍的女友到现在都见不着影。
  别着急,过几天我就把美女送到你屋里,保证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关键温柔贤惠,你说东她不敢说西。
  净忽悠我。
  保证不忽悠你。
  那我就等着,到时候我请你们几个连吃三天,我说。
  说话算数,不要反悔。
  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周六早上,我还在睡觉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同时听见阿飞喊,丑大个,开门,快点。我没好气地趿着拖鞋,准备一打开门就骂阿飞一顿。门开了,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站在门口的不只有阿飞,还有王其,冷爽,叶颜也站在她们后面。
  我站在门口问她们,这么早,什么事?
  阿飞说,送你东西。
  我看见地上有一个半米大的纸箱子,问,什么东西?
  你喜欢的,阿飞贼兮兮地说。
  我不知道她又憋着什么坏,就要去拆箱子。
  阿飞说,急啥急,先搬屋里,等会慢慢看。
  我弯腰搬箱子,不重。
  阿飞在我身后关上门说,我们走了,你悠着点,保重身体。
  我本想请她们进来坐坐,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就“嘭”一声关上了,然后我就听见几个女人肆无忌惮的笑声,像是憋了千年的火山,终于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我迫不及待地找来剪刀,想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箱子里的东西共有三截,等我小心地拼装在一起,我的面前就赫然站着一个美女:大眼,淡金色长发,一袭粉色长裙。我哭笑不得,这几个败家娘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想把“美女”扔出去,但大白天抱着一个硅胶娃娃不太好,万一遇见熟人,问我抱的什么,我该如何回答呢?总不能说是儿童玩具吧?还是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说。
  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窗外再没有人的时候,我准备把“美女”扔出去,但当我抱住她柔软的身体时,又舍不得了。我把她放下,轻抚着她淡金色秀发想,何必扔呢?有个假美女总比没有好?我把她平放在沙发上,又给她盖上被单,对她说,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了。
  上班的时候阿飞贼兮兮地问我,丑大个,怎么样?满意吧?
  我说,去去去,爬远点,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们三个干什么我都不奇怪,没想到叶颜都被你们带坏了。
  阿飞说,这事跟叶颜没关系,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就说,叶颜才不会干这种丢人的事!
  有啥丢人的,人都有七情六欲,找个合适的发泄方式这很正常,阿飞振振有词地说。
  阿飞又问,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你们还讲不讲理,送我个玩具还让我请吃饭?
  丑大个,我问你,小樱漂亮不?
  我问,谁是小樱?
  就送你的那个,漂亮不?
  漂亮。
  温柔不?
  温柔。
  身材好不?
  好。
  那不就得了,请吃饭,阿飞说,还有,你要对小樱好。
  好个屁,回去我就扔了。话虽如此说,我并没有把小樱扔掉,还把她放在了床上,搂着她睡觉。有她在,我觉得床上充实多了。
  一天夜里,当我搂着小樱沉入香甜梦乡的时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找我。来到门口,没有急于开门,警惕地问,谁啊?门外传来叶颜的声音。我这才打开门。叶颜只穿一件淡粉色睡衣,满脸泪水,头发也是蓬乱的。
  我问,怎么了?阿飞欺负你了?
  叶颜带着哭腔说,没有,阿飞病了,病得很重,你快去看看。
  我趿着拖鞋就向外冲,一边跑一边问,白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病了?
  叶颜喘着粗气说,吃饭的时候,阿飞被翠花抓伤了腿,以前也被抓伤过,涂点酒精就好了,这次我也给阿飞涂了酒精,以为没什么事,没想到后半夜她就开始发烧,腿又红又肿,人也迷糊了。
  阿飞的情况确实很严重,被猫抓伤的左腿肿得有水桶那么粗,浑身上下都是红癍,叫她也不答应。我赶紧拨打了120。在等救护车的时间里,叶颜一直握着阿飞的手,把它紧紧抱在胸前,生怕一松手阿飞就离她而去。
  当我和叶颜坐在医院急诊走廊里的不锈钢椅子上时,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医生说阿飞是对猫过敏,虽然病情很严重,但尚无生命危险。
  幽深的走廊里只有我和叶颜两个人,日光灯惨白地照着,有些瘆人。门外的停车场上站着两三个说话的人,在这深夜里他们的声音显得遥远虚无。能听出来,他们也是送病人过来的。
  叶颜靠在椅背上,仰着脸,呆呆地注视着惨白的日光灯。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又滑落,犹如两道光。
  阿飞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在这两天里,叶颜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一直把阿飞的手抱在胸前,痴呆地注视着她的脸,像母亲注视怀里的儿女。两天里叶颜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阿飞醒来的时候,叶颜痴呆的脸上浮现出最灿烂的笑容。阿飞也幸福地笑着,轻轻抚摸着叶颜蓬乱的头发说,谢谢你,宝。
  叶颜眼里盈满泪水,在阿飞脸颊轻轻印一个吻,然后露出顽皮的笑,对不起,亲爱的,是我和翠花让你受苦了。
  阿飞握了握叶颜的手说,为了你什么苦我都愿意。
  真的?叶颜假装不相信地问。
  真的!
  我也觉得是真的,可是我不想你吃苦,叶颜说。
  阿飞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一周以后腿就不肿了,身上的红癍也退了不少。医生说再有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一天中午,叶颜给阿飞炖了鸡汤,一勺一勺喂给她喝,一边问,万一我哪天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听叶颜如此说,阿飞一口汤呛了出来,咳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问,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就是随便说说。
  我不知道怎么办,阿飞停止喝汤,忧伤茫然地说。
  赶紧喝汤吧,马上凉了,我说着玩的。
  叶颜喂阿飞喝完汤,收拾餐盒的时候,刚好医生进来查房。她问医生,阿飞出院了要注意什么。医生说远离猫,否则还有可能复发,严重的话还会有生命危险。医生的话犹如一颗颗锈蚀的钉子,深深钉在叶颜心上,让她痛得喘不过气。
  阿飞出院的前一天中午,叶颜把我喊来,让我照顾阿飞,她回去收拾屋子,打扫卫生,第二天来接阿飞回家。离开病房前,叶颜在阿飞脸上深情地吻了两下,又把脸埋在她的胸前,深深呼吸着她的味道,似乎要把阿飞的气息永远装在心底。阿飞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秀发,那情景缠绵,幸福,忧伤。我看见叶颜的眼里噙满了泪。在泪水滴落前,离开了阿飞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她的背影犹如一朵春雨里的白玫瑰,纯洁,惹人爱怜。
  从病房出来,叶颜来到医生办公室,向医生了解阿飞的身体情况,并再次确认是不是以后真的不能养猫。医生的回答和上次一样,严禁养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家后,叶颜带着翠花来到母亲的墓地。灰白色墓碑上母亲慈祥地笑着。
  她说,妈,我和翠花来看你了,女儿之前告诉你我找到了最爱的人,她叫阿飞,阿飞也深爱着女儿。阿飞因为家庭原因,对猫有很深的心理阴影,但她为了我,一直都忍着,努力去接受翠花。因为翠花她受了很多委屈。但是翠花这次差点要了她的命,所以我决定把翠花送给别人,不能再让阿飞为我冒险。翠花是您留给我的礼物,我也舍不得,但我也舍不得阿飞,和阿飞在一起我很幸福快乐。
  叶颜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母亲花白的头发说,女儿一定会把翠花交给最好的朋友养,保证比女儿养得还要好,我也会常去看它,我知道你最疼女儿,您一定不会怪女儿抛弃翠花的。
  叶颜陪着母亲坐了很久,直到黄昏盈盈来临,她才带着翠花离开。
  第二天来接阿飞的除了叶颜和我,王其与冷爽也来了。我们到来之前,阿飞已经梳洗打扮好坐在床上。她又把头发扎成丸子髻,穿上那件高腰蓝白色牛仔小外套,直筒牛仔裤,露着那截让我魂牵梦绕的白白的肚子。阿飞的精神很好,看到我们她欢快地从床上弹起,挨个和我们拥抱。这是我第一次和阿飞拥抱,第一次感受她的身体。她的身体芬芳饱满,犹如一江涌动的春水。
  拥抱完,阿飞站在我们面前,来回打量着我们,看得我们四个都不好意思了她还在看。后来她终于不看了,她说,感谢生活给了我你们。
  王其说,我也感谢阿飞,还有你们三个对我的关心,我决定和刘白衣离婚了,从今往后我要过自己的日子啦。
  阿飞惊喜地问,真的?你真的决定和那个人渣离婚了?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呢?那好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喝酒,不醉不归。
  叶颜右手握紧粉拳,举过肩头,喊口号似地突然说,不醉不归。我们几个被叶颜逗得大笑,万万没想到一向温柔斯文的叶颜竟也有振臂高呼的时候。
  笑了好大一阵,王其和冷爽也异口同声地说,不醉不归。
  我也说,不醉不归。
  对,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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