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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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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4 02:47: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晚上喝完酒,我往地铁站走。还不到八点,街上车水马龙,灯火辉煌。街边整排整排的火锅店人满为患,桌子都摆到了人行道上。店里“乱皮猜”的划拳声,啪啪鼓掌声,朗朗大笑声在咕嘟咕嘟的麻辣锅底里翻滚煮熬,也变成一道浓郁豪放的大菜。如果问我这道菜像什么,我觉得爆炒肥肠最为贴切。在众多声音中,我最喜欢店里的笑声,不管粗犷的男声,还是娇昂的女声都透着真诚,不掺一点杂质。
  夜才开了个头,我的酒也才刚喝出点感觉。刚刚在酒桌上正要敞开肚皮大干一场,“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既然唐代诗人罗隐和李白都这样说了,我还客气啥呢?反正又不是我请客,不喝白不喝。这时王大哥的电话响了,他一惊一乍接完电话,急急忙忙倒一杯酒,站起来说,哥几个对不起,娃儿发烧,我先走一步。王大哥放下酒杯,甩屁股走了。四个人走一个不影响喝酒。我说,喝喝喝,养娃儿真不容易,酒都喝不好,真为王大哥委屈。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很高兴,庆幸自己没有娃。我知道自己这是幸灾乐祸,不地道。但看着王大哥苦兮兮的脸,我管不住自己。又喝了两杯,李大哥的电话响了,是视频,屏幕里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很可爱,肉肉的脸蛋,小脑袋上扎两个小羊角辫,手舞足蹈地叫着“爸爸、爸爸”。李大哥也腻腻地一句一个“乖宝贝”,他那样子根本不像男人,像个要化的冰淇淋。李大哥和女儿腻歪了好大一会,倒一满杯酒,站起来说,两位兄弟,女儿想我了,让早点回去,先走一步。四个人走了两个,这酒桌就有些冷清了。我没精打采地端起酒杯对宋大哥说,来,我们两个喝,真为李大哥高兴,有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儿。嘴上说高兴,其实心里一点不高兴,酸溜溜的,我也多想能有那么个可爱的小女儿。我知道自己这是吃李大哥的醋了。又喝了两杯,宋大哥的电话没响,但他看了看时间说,兄弟,快八点了,哥要走了,你慢慢喝,多少钱明天我来结。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也没意思,把瓶里酒喝完,我们一起走,我说。宋大哥说,那好,真抱歉,为了娃儿上学的事,八点钟约了个校长,你不知道为跟校长牵上线我腿都跑断了,花钱更别提了,我本想约早点或者晚点,不耽误我们几个喝酒,但人家校长说了,五点、六点、七点、九点、十点都有约了,一小时一个饭局,只有八点的还空着。我说,娃上学是大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当我独自走在街上,掐着指头数,五、六、七、八、九、十,总共六,六场酒,六顿饭!我有点同情那位校长了,一晚上喝六场酒,吃六顿饭,这得何等的肚量!一般人还真当不下来。看来养娃不仅父母要受苦,还要连累别人受苦,是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而且到头来大多数收不抵支。我又庆幸自己没娃了。非但没娃,我还没有媳妇,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若是十多岁没媳妇那很正常,若是有,那是公然违法,很可能要进局子吃几天牢饭。我是守法的公民,一辈子没干过坑蒙拐骗,偷拿抢盗的事,所以没进过局子,更没吃过牢饭,不知道牢饭滋味如何。想来不会怎么样,不然不会有那么多进去的人都埋头苦干,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偶尔运气好,遇到个从里面出来的人,向他打听里面的情况。如果这时候他是站着,就会做一个大大的稍息,左腿向前伸出,上半身向后仰,瞪圆了眼,嘴里先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咦”,这“咦”字若是用毛笔写出来,一定带一条两米来长的粗粗的尾巴。“咦”之后那人会说,那里面你是没待过!然后开始给你讲里面的故事。我说我没吃过牢饭,并不是向你卖弄我是个好人。我是不是个好人,你不知道,只有我才知道。此时我安安稳稳地走在街边,头发是规规矩矩的板寸,天然的黑色,没有染成五颜六色,仔细看的话会有点泛黄,但那是缺少维生素。衣服我也穿得规矩,白色带帽子的卫衣——以前我是不穿卫衣的,但穿了两次后便喜欢上了,显年轻——黑色裤子,棕色皮鞋,手里没带凶器。这样在你看来我一定是个规矩的好人,其实不然。左手边有个打电话的美女,美女穿着到大腿根的短裙,没穿丝袜,露着两条细细的直直的腿,小腿上有一朵花的刺青,大腿根上也有一朵,一半钻出来吹风,一半藏在短裙下偷窥。我已经盯那两条腿好半天了,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如若是上手,那双腿肯定已被我撸秃噜了皮。美女一抬腿短裙就上移一点,那朵花便又多露一点出来,但总不能全露。我想象着那朵花的全貌,我的想象远不止这些,我还想象美女内裤的颜色,还有内裤下丛林的样子,美女怎么洗澡,又以什么样的姿势睡觉。我若是跟踪美女,等到没人的背街,强行抱住行好事,会不会遭到反抗,我能不能制服得了,想那细细的性感的腿不会有多少力气,制服不会有问题。一想到抱着那双妙腿在怀里,我就不能自已,身下的那东西就挣扎着往外顶。等会回去,肯定是要想着那双腿打飞机泄火,不然无法入眠。所以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还要看内心,当然我的内心你看不着,那你就还把我当好人吧。
  扯远了,还来说媳妇。若是二十多岁有没有媳妇都属正常,但过了三十连女朋友都没有那就有人要猜测了,要么你心理有问题——性冷淡,要么你身体有问题——性无能。我的问题我仔细分析过很多次,不属于以上两种。我的问题也是两个,一个是丑,一个是没钱。我丑这一点起初我并不知道。我身高一米八五,脸呈棕黑色。黑对男人不算缺点,有些姑娘反而就好这一口。我身上有肉,但还没到胖的程度,顶多算魁梧,所以我一直认为自己长得还可以,即使算不上帅,也不至于归入丑的范围。直到我感觉背后有人指指点点,还窃窃地嬉笑着配音“你看那个丑大个真丑”。起初我会停下脚步,转身看丑大个到底丑成什么样,但我并没有看到丑大个,只看到刚刚“配音”的人立马严肃了脸色,抱歉地对我说,没说你,我说的是刚刚过去的那个人。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由不得我不怀疑“丑大个”就是我自己,但我也只是怀疑,我希望这怀疑是假的。直到一天,一个穿着红裙子的五六岁小女孩突然跳到我面前,一脸开心地叫“丑大个”。叫完小女孩没有跑,还咧着嘴笑,我伸手作势要打她,她的嘴咧得更大了。我蹲下来,拍拍她嫩嫩的小脸问,你是叫我吗?
  就是叫你,她说。
  我不叫丑大个,我说,叔叔有名字。
  不,你就叫丑大个,你每次从这过别人都这样叫,小女孩理直气壮地说。
  这回我不用再怀疑了,他们叫的就是我,我就是那个“丑大个”。回到屋里我就站在镜子前仔细看自己的那张脸,看了半天,脸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嘴上,确切说出在牙上。我有两颗龅牙,直直矗在外面,犹如两个凶神恶煞的门神。一张像模像样的脸全毁在这两个“门神”手里。“丑大个”成了我甩不掉的尾巴,不管走到哪里,换到哪个单位,周围的朋友同事总能第一时间统一口径,叫我一声“丑大个”。叫就叫吧,谁让我长得丑呢?他们也是实事求是,并没有歪曲事实。
  关于没钱这点我自己一直都知道,不需要别人指点。这么多年找不到女朋友全都是因为这两点。遇到经济条件比我好的姑娘,远远看着我的身影还笑容满面,小鹿扑通扑通乱跳,等看清我的脸便都花容失色,冷汗淋漓。不过她们都很有礼貌,又懂得控制情绪,不像那个突然跳到我面前大叫一声“丑大个”的小女孩。她们趁我坐下来前客气地说,不好意思,家里突然有急事,我就先走了。不等我张口她们就转了身,小碎步跑开,一边跑一边轻捶着胸口,好像在说“吓死宝宝了”。遇到经济条件不如我的姑娘,她们会耐着性子多看我一会。我猜她们看着我的脸时多半会这样想:丑就丑点,只要有钱就行。当我掏出薄薄的钱包买单时,她们的耐心终于用尽,说一声“再见”,扬长而去。由此我得出结论,男人要想娶到媳妇,要么长得帅,要么有钱,若是像我一样集丑和穷于一身,很可能要孤独终老。虽然也有不图钱,不在意长相的女人,但那毕竟是少数。
  在我想媳妇问题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一个身影,我一眼便认出那是阿飞。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阿飞愈来愈近,她头上扎一个鸡蛋大小的丸子髻,穿一件高腰蓝白色牛仔小外套,里面一件白色打底衫,下面穿一条蓝白色直筒牛仔裤,露一截白白的肚子,小小的肚脐时隐时现。那截玉一样温润的肚子晃得我头晕目眩,不敢直视,但我又忍不住频频往那地方看。阿飞安心走路,没有注意到我,更没有发现我不规矩的目光。等她走的近了,我伸出右手拦在她面前说,嘿,阿飞,你好。
  阿飞吓了一跳,看到是我便笑了,丑大个?你怎么在这里?
  和几个朋友在这里喝酒,你怎么也叫我丑大个?
  那叫什么?龅牙?阿飞笑莹莹地看着我说。她的眼里闪着两点黑珍珠似的光,晶莹璀璨。
  更难听,要不把“丑”去掉,叫我“大个”。
  那怎么行?“丑”才是你的精髓,信不信我在现喊一声“大个”,会有很多人答应,加个“丑”就不一样了,答应的就只有你一个,阿飞幸灾乐祸地说。
  好吧,随你吧,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一个朋友过生日,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走了,都已经让人家等半天了,明天见。
  我摆摆手说,赶紧走吧。
  阿飞继续走路,我没有立即走开,转过身,盯着她的背影看,从后面看不见那一截迷人的肚子,但能看见她圆圆的翘拔的屁股。真翘,我在心里说。直到那双屁股消失不见,我才依依不舍地抬腿走路,一边走一边“吱吱”咂嘴,意犹未尽,我真是喜欢这个丰满性感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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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04:1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和阿飞是同事,且在同一个部门——红颜科技有限公司的内部报纸《红颜》编辑部。编辑部里还有两位同事,王其和冷爽,都是女的。三位女士虽然都比我小,但都比我来得早,是部里的老同志,我是今年春天才来的。红颜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专门生产丝袜的单位,该公司的丝袜不但款式多,时尚性感,而且质量好,耐穿,因此深受广大妇女同志喜爱,公司的效益也就出奇的好。不管经济多么萧条,红颜都赚得盆满钵满,不仅同行眼红,其他行业也眼热得很。效益好,自然员工的福利就好,想进来的人都挤破了头。红颜的员工每人一间设施齐全,漂亮舒适的单身宿舍,还有个不小的操场,干净宽敞的红色跑道看上去就让人有奔跑的冲动。红颜像一所大学。我来红颜就是冲着这些福利。
  我的专业是化学,之前陆续在四个化工公司上班。在每一个公司里我都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地工作,希望公司能在我的努力下日益壮大,不能打入世界一百强,那至少要跻身五百强。但事与愿违,四个公司半路夭折,像中弹的山贼,一个接一个嗷嗷倒下。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抱着一瓶二锅头,就着半个猪耳朵,认真查找问题,分析原因。一瓶酒下肚,我得出结论,不能怪我,并不是我“克”公司,也不是我学艺不精,没能给公司研发出好产品,这事全怪公司老板。挣了钱老板不去搞销售,搞小姐,不去搞质量,搞赌博,不去搞研发,搞小三,这“三不搞,三搞”搞倒了公司。离开化工厂后我去了一家养殖厂,厂子是一特好的兄弟开的。那兄弟也许是养猪养鸡没赚到多少钱,便突发奇想养点特别的,别人没有我有的。兄弟看着满院乱飞的鸡和哼哼叽叽的猪想到若是能养出会飞的猪一定大卖。
  我说,你养会飞的猪该去找生物专家,杂交,转基因,嫁接都可以试试,找我一个学化学的做什么?
  兄弟说,生物太慢,等弄出来兄弟我可能早都阳痿了,化学来的快,酸和碱往试管里一倒,咕嘟一下就成水了,干净利落。
  兄弟坚持邀请,我坚决拒绝,最后他用威胁的口气说,你来不来?
  我说,不来。
  真不来?
  真不来。
  那我就告诉李艳华,你偷看她上厕所。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我们都在读初中,李艳华是班花。一天下午,我看见李艳华跑进厕所,我就扒着一处破损的墙伸着脑袋向里看,在我焦急地寻找目标的时候被这兄弟发现了。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骚。不一会李艳华从厕所里出来,看见我们两个站在门口,瞪了我一眼,又瞪了他一眼。这兄弟说,我们都是好兄弟,你给我买一个冰淇淋,我给你保密。我老老实实给他买了一个大号冰淇淋,我自己都从没有吃过那么大的冰淇淋,这事就这样了了。没想到他又旧帐重提。
  我说,你告诉她吧,我不怕,大不了被她打一巴掌,吐一口口水,再骂我一句流氓。
  兄弟看我不怕,就又换上一副暧昧巴结的口气说,要不接下来一年的洗澡费我全包?
  我说,不行。
  他焦躁地蹦起来,你说怎么才行?
  我说,两个条件,一,永远不许提偷看李艳华上厕所的事;二,包一年的洗澡费。
  我一到养殖厂朋友就为我特制了一个下水道一样粗的试管,他说,那是化学家的必备工具。我在养殖厂“研究”了两年,无论按怎样的配比把猪和鸡往试管里放都无法“咕嘟”一声,
  窜出一头飞猪。眼看着兄弟的养殖厂要被“研究”没,我说,兄弟,我的亲兄弟,你就是现在告诉李艳华我也不研究了,再研究你的厂子就要垮了,我也要疯了。兄弟看着我消瘦的脸,愈来愈稀疏的头发,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摇了摇头,走了。
  离开养殖厂我就来到了红颜公司。看到红颜招聘信息的那一刻我意识到这才是我的归宿,化学我的爱,丝袜更是我的爱,它们在这里完美结合。我投了简历,应聘技术岗。当我笔挺地坐在面试椅上的时候,考官从简历上方割出薄薄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问我为什么到红颜来。我说,我有一个梦想,要让所有姑娘的腿上都穿着我研制的丝袜。考官又问第二个问题,你之前去过的化工单位都倒闭是怎么回事?我把我的分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一个问题,考官问我文章写得怎么样。我说,凑合。我不明白我一个做化学的跟写文章有什么关系。
  很幸运,我被红颜聘用了,不过不是技术岗,而是《红颜》编辑部,这让我有点失望,写东西不是我所爱。不过我又想,进来总比不进来好,进来就有希望,以后努力调到技术部就行了。公司人事干部说本不想要我的,但看我诚实就要了。他说还有个原因,但他不告诉我,只冲我笑。直到上班一个月后我才打听到人事干部没有告诉我的那个原因——丑。我没有想到“丑”竟然成了获胜的法宝。
  弄明白了原因,不久后我又弄明白了公司要我的目的。公司是让我当中和剂来了,中和《红颜》编辑部里那三个女人。我不知道自己是碱还是酸,但想来女人们喜欢吃醋,应该是酸的,那我应该是碱。
  听说,在我来之前,编辑部里虽然只有三个女人,但却乌烟瘴气,硝烟战火丝毫不比刀光剑影,鲜血横流的战场弱,这还都是摆在明面的,暗地里更惨不忍睹。她们三个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表里不一,明枪暗箭,口蜜腹剑。三个人像在玩“斗地主”,一会我两个斗你,一会你两个斗我,有时候三个人互相斗。你见了我,在地上吐一口浓痰,我假装不小心踩你一脚,然后怒目而视,恨不得抄起剪子撕杀。听说有一天三个人终于都忍无可忍,关了门,在屋里扭在一起,互相攻击,撞翻了桌子,打碎了水杯,摔坏了电脑。最后三个人围成一个圈,六只手互揪着头发,三个脑袋抵在一起喘粗气,都不愿意松手,地上早已青丝乱飞。可惜了那些温柔,氤氲着香气的秀发。后来做清洁的大姐一边扫地一边嘟囔“女儿家家的,一点不讲卫生”。那位大姐还神秘兮兮地对人说,编辑部那三个女娃掉头发掉得很厉害,多半肾虚。
  我来编辑部后并没有见到传说的血腥场面,三个女人倒是和气亲密得很。一到饭点三个人就手挽着手一起去食堂,三双高跟鞋在走道里敲出整齐的“当当”声。打好饭,三个人又坐在一起吃,若是有谁带了好吃的菜,会很大方地分给另外两个人。若是三个都带了菜,那就你给我夹一块,我给你夹一块,三双筷子穿来飞去,犹如用剑的武林高手。这时候如果我不识趣地过去,想和她们凑一桌,她们立即会说,丑大个,爬远点。我便笑笑地离开,并不生气。我明白公司让我来的目的,我是一包氢氧化钠,只要她们和谐就好。吃完饭,三个人又手挽了手一起散步,那样子比亲姐妹还要亲,无法想像三个人之前恨不得咬死对方。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她们都不是小心眼的人,之所以出现关系不和,我分析这根她们都是女人有关——同性相斥。
  直到现在我才彻底明白公司的良苦用心,为什么非要招我这个“丑大个”,不招个帅的。如果招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男人,非但不能起到“中和”的效果,反而会加剧三个女人的争风吃醋。丑的就不一样,她们不会争抢,心情不好也有了发泄对象,想骂就骂,想踢就踢,而且不怕我生气,就是生气了也无所谓,失去一个丑男人根本算不上损失。“帅哥”对她们是宝贝,而我对她们就是个垃圾桶,喜欢往里面倒苦水,却不想据为己有。
  她们三个分工明确,阿飞是主笔,王其负责较对,冷爽排版。我没有专门的工作,主要协助她们三个,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三个人只有王其结了婚,有个三岁的娃。听说阿飞和冷爽男朋友都没有。阿飞和冷爽没有男友这个消息让我万分意外又万分惊喜。就她俩那身段,那相貌不知迷倒多少高猛大汉,不可能没人追求。不过,我喜欢她们没有男友。我的机会来了。
  王其长得也不错,长发扎一个马尾,为人和气真诚,但她已结婚,不在我的考虑范围。虽然我嗜好女色,但还有底线,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我不干。尽管听说王其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那也不能成为我半路杀入的理由。再来说冷爽,冷爽真的漂亮,可以用“冷艳”来形容,披肩长发,面如满月,配一张红润丰满的唇,修长的腿上穿一双长筒靴。和人说话,礼貌里透着些冷淡。若是搁在十五年前我会对冷爽爱得死去活来,那时候我喜欢长发飘飘的姑娘,我梦里所有的姑娘都披着飘逸的长发。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浸淫,我对女人的喜爱也悄悄发生变化。如今我更喜欢阿飞那样的,性感,洒脱,利落,又带着一点刁钻的坏。特别是那天晚上她穿牛仔装的英姿,常常浮现在我眼前,让我魂牵梦萦,夜不成眠。
  阿飞的文笔很好,经她报道的人当年都能评上优秀员工,所以就有很多想得优秀或者想再进步进步成领导的人常来讨好她,请她多在《红颜》上美言几句。阿飞是个有原则的人,并不是有求必应,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一天阿飞送走一个请她“美言”的人后,我拿着报纸读她之前写的一篇文章,我想拍拍她的马屁。
  我说,阿飞,你文章写得真好。
  阿飞盯着电脑说,那是!
  其实还有一样比你文章还要好,我说。
  阿飞转过头,看着我问,什么?
  我说,你长得比文章更漂亮。
  阿飞稍稍仰高了脸,下唇微启,轻轻发出一声“切”,随着那声“切”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芳气,那还用说!
  如果说之前的“牛仔装”让我身受重伤,那声带着芳气的“切”则无疑又补了一枪,让我倒地不起,彻底沦陷。我决定追求阿飞,把她弄到手,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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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04:48:46 | 显示全部楼层

  活这么大,我还没有一次像样的爱情,没谈过一次惊天动地的恋爱。我多想有一段不同寻常的爱情,哪怕以悲剧收场。三十多年来,我追求过很多姑娘,但从没有被姑娘追过,不知道被追求是什么滋味。每当兄弟们喊我出来喝酒,一边亲密地拍着我肩膀,一边苦兮兮地向我诉苦,不知道如何拒绝姑娘的纠缠,我都很疑惑:被姑娘追不应该很幸福吗?怎么还烦恼呢?同时我又很气愤,这不是故意在我面前显摆气我吗?我哪知道拒绝呢?我只知道追求。说到追求,不是我自负摆谱称大,我还真有两下子,算得上高手,但还不能算绝顶高手。《水浒传》里撮合西门庆和潘金莲的王干娘才是绝顶高手。“助人为乐”的王干娘仅凭着一套送终衣料,就让美貌的有夫之妇投入西门庆怀抱,而且不惜伙同西门庆给亲老公喝砒霜,不是绝顶高手没有这手段。在勾搭之前,王干娘对西门大官人提出了五个要求,分别是“潘安的貌;驴儿大的行货;要似邓通有钱;小,就要绵里针忍耐;要闲工夫”。前三件可以概括为展露才华,可以是相貌,可以是身体器官,可以是钱财,通过才华赢取姑娘的好感,后两件是用行动获取姑娘的芳心。芳心已获,芳身便水到渠成。放到今天,这五个要求也是追求姑娘的真经。只不过要调整下各“件”的顺序,“有钱”无疑要摆在第一位,其他四件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自看着办。很多年前我就把自己和王干娘的这五个条件一一对比。我只对了一遍,因为事实明显,且不存在变化的可能,不需要第二遍。第一件不符合,我跟潘安不沾边,倒很像武大郞。关于像武大郞这一点我思考了很久,到底像在哪里,区别在哪里。最后我对着镜子,恍然大悟,我是放大版的武大郞;第二件不符合,我的家伙没有驴大。驴的那东西我见过,又粗又长,黑不溜秋,像雨后的笋子。我的应该是普通水平,我猜的,因为没有和别人比过;第三件严重不符合,我虽然有工资,不愁穿衣吃饭,但那不叫有钱,中间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第四件符合,其他不说,在追求姑娘上我最能忍耐,即使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大街上,姑娘当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给我一耳刮子,骂我混蛋,我也能面不红,耳不赤,淡定自若,就像骂的是别人;第五件符合,除了上班,其他时间对我来说都是闲工夫。总体来看,五件要求前三件是主要的,后两件是次要的,我只有在次要的地方才符合。从王干娘的角度看,我可能要当一辈子光棍。但我不信邪,我相信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
  根据王干娘的五要素和我多年来追求姑娘的经验,我提炼出追求姑娘三字诀:吃,送,喝。吃,就是请姑娘吃饭。吃不能光吃,要在吃的时候展露才华。我没有好看的脸显摆,也没有钱炫耀,也不好对姑娘说我那个器官尺寸不大不小,用起来正合适。若是这样说了,姑娘会不会给我一耳刮子我不知道。你可以试试,告诉我结果。没有看得见,摸得着的才华,我就展露内在的才华,我跟姑娘说我有远大的理想,虽然现在没钱,但将来我一定是个名满天下,家财万贯的大腕。我还说我内心纯洁,思想高尚,有情有义,不仅能同吃苦,还能同享福,不像很多男人一旦有两个臭钱就不得了,抛妻弃子,另觅新欢。那些缺德事我不会干,我是个念旧的人。送,就是送姑娘东西。我没有钱,买不起贵重的,就送些浪漫而又便宜的,花就是最好的选择。喝,就是请姑娘喝酒。一般的姑娘不会轻易在男人面前喝酒,她要自我防备,免得落入坏人之手。所以,喝是要在“吃”和“送”之后,在姑娘打消防备之后。酒是色媒人,这话一点不假,王干娘就是用酒的高手,潘金莲就是喝了王干娘的酒后对西门庆说“官人休要啰唣!你真个要勾搭我?”说完便把西门庆搂到了怀里。若是没有那几杯酒,我想潘金莲尽管欲火难耐,也不敢主动把西门庆搂到怀里。假使和姑娘宽衣解带,翻云覆雨之后,第二天姑娘后悔,质问你“为什么这样?”你也可以把错都推在酒上。你光溜溜跪在床上,万分诚恳地向姑娘道歉说,都怪我,酒后性起,一时没把持住。然后你再委屈地抱怨说,谁让你那么好看呢?换成柳下惠也忍不住。同时姑娘也可以为自己的“失足”找到安慰,都是酒惹的祸,并不是自己轻浮。总之,酒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假如酒在天有灵,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想死的心都有?
  我按照三字诀对阿飞展开行动。我要请阿飞吃饭。请客看似简单,其实这里面也有门道。如果请兄弟那倒不用顾虑,兄弟们肯定随喊随到,巴不得你天天坐庄,不管你是伤心酒,还是欢喜酒。请姑娘吃饭就得挑时机,找理由,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非但请不到人,她反而会白你一眼,有病!怀疑你无事献殷勤,非奷即盗。
  我想了几个请她吃饭的理由:一,祝贺她有个漂亮的脸蛋;二,祝贺她有个惹火的身材;三,感谢她对我这个新同志的关心照顾。我觉得前两个理由涉嫌耍流氓,存在挨耳刮子的风险,而且理上也说不过去,她有漂亮脸蛋,惹火身材该她请客,跟我没啥关系。第三个理由还算凑合,但细细想来,到公司这么久她也没帮我什么忙,也没有照顾我。她联合王其,冷爽对我的挖苦倒是很多。但我总不能说为了感谢你的挖苦请客吧?若是如此,她肯定会说我缺心眼。不但博不到她的好感,反而会让她看轻。不行,得另找机会。
  机会果然都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公司里一个设计师设计出了一款大受欢迎的丝袜,让公司订单大增,财源滚滚。公司要好好宣扬这个设计师,命令《红颜》编辑部写一篇关于设计师的稿子,让全体员工学习。公司把这个重任交给了我。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任务应该交给主笔阿飞,不该给我。听说公司起初也是让阿飞写的,阿飞说手头稿子太多,忙不过来,建议交给我来写。再说我本来就是“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现在她就需要。我没有推辞,刚好给公司和她露一手,让他们看看我的手段,我并不只有“碱”的作用。
  我坐在办公桌前不言不语,专心构思文章,我要写一篇让全公司轰动的文章,语不惊人死不休。阿飞,王其,冷爽三个女人看我不说话,都有点奇怪,在旁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为了免受她们干扰,我戴了耳塞,趴在桌子上继续苦思。起初我的思想还都在文章上,渐渐的开始漫漶,直到变成一团浓浓的雾。我睡着了。我被一阵笑声吵醒。醒来首先看见桌下有一摊粘粘的水,那是我睡着时流的口水。环视一周,三个人仍然大笑,阿飞笑得喘不过气,王其对着墙笑得双肩直抖,冷爽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我问,你们笑什么?说来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听到我的话,三个人笑得更欢了。我不理她们,去上厕所。她们看到我回来,原本停止的笑又开始了。我想,三个人不知道吃了什么药。
  我又坐下来构思文章,可无论如何想不起睡着前想到哪里了。索性翻出手机看有什么消息。编辑部群里有一条视频信息,阿飞发的。点开,拍的竟然是刚才睡着的我。我安静地趴在桌子上,双手垫在脑袋下面,一条晶莹的口水慢慢从合不拢的嘴里坠下,犹如一根细细的蛛丝。口水越拉越长,然后突然断开,落在地上,似乎能听到“啪”的一声。一根断掉一根又起,连绵不绝。怪不得她们笑。
  经过三天的苦思冥想,我终于写出了表扬设计师的文章,竟然有两千多个字,我自己都意外。我发给阿飞,表面上请她斧正,实际上是想在她面前炫耀,最终目的是想给她一个帮助我的机会,我好请她吃饭。几天后文章登了出来,领导评价不错。我拿着报纸读自己的文章,和我发给阿飞的比改动很多,显然阿飞给我细心斧正过。阿飞不愧是阿飞,不得不承认她真有两下子。经她斧正的文章不仅生动形象,而且贴近生活,透着纯朴的真。
  趁王其和冷爽不在的时候,我悄悄对阿飞说,阿飞,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吃饭?
  我说,感谢你帮我修改文章,真的,改得太好了。
  看飞上上下下看我好几遍说,看你那么真诚就答应你。
  你想吃什么?
  火锅,很久没吃火锅了,阿飞说。
  晚上,我和阿飞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吃饭。阿飞不让点太多菜,她说她吃不了多少,只是许久没吃火锅,很想念火锅的味道,尝一尝就行,她要减肥。
  我说,你一点都不胖,还减什么肥?
  胖,我觉得再瘦点才好。
  其实你这样的身材正好,太瘦了会显得单薄,我说。
  菜陆续上桌,我已经想好,今天的谈话要围着工作展开,要循序渐进,不能太过唐突,上来就问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内衣。
  我问阿飞,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挺喜欢的。
  怎么会到红颜公司来的?我问。
  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喜欢写东西;二是我喜欢公司的环境,像个大学校园。阿飞一边烫着毛肚,一边说。
  你和我一样,我来这里也是因为喜欢公司环境,特别是走在操场上让我想起大学的美好时光,虽然我的大学生活很艰辛,但还是很让人怀念,我说。我喝一口啤酒,等着阿飞问我怎么艰辛。
  阿飞果然问,怎么艰辛?
  我沧桑地说,我家在农村,条件很差,没钱,大学四年学费全靠贷款,家里也没钱给我生活费,所以我就到处做兼职,我做过很多兼职,大冬天洗盘子,你知道北京的冬天很冷,顶着寒冷的北风贴小广告。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吃苦耐劳的男人。阿飞问,你抱怨过吗?
  当然抱怨过,而且很多次,不过抱怨归抱怨,抱怨完了还得继续干,因为我是家里的希望,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你还有担当,现在像你这样有担当的男人少了,阿飞说。
  “吃苦耐劳”和“有担当”这正是我要向阿飞传达的意思。当然我说的那些都是实话,并不是为了赢得她的好感胡编乱造,若是那样就成了人人讨厌的伪君子。我只是陈述事实,让评价留给阿飞。
  这样严肃的话题让氛围变得有些沉重,一直沉重下去我觉得不合适,于是就换个话题。我问,你真的觉得我很丑吗?
  阿飞坐直了身子,歪着头上下仔细打量我,一本正经地说,真丑。说完她扑哧笑了,笑弯了腰。
  等她再坐直的时候,我发现她眼里挂着晶莹的泪,笑的。泪水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犹如深邃夜空里的星星。她真美!我心里想。
  阿飞忍着笑说,你别生气,我不是嘲笑你,你的丑是可爱的那种,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丑。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丑还有可爱型和讨厌型,我说。
  对啊,你的就属于可爱型,阿飞说。
  我觉得今天的火锅吃得很成功,严肃又活泼,关键让我从中得到一个信息,虽然她也觉得我丑,但她一点不讨厌,似乎还有点喜欢。还从来没有哪个姑娘说过我的丑很可爱,这让我看到了美好的希望。
  三天后我又请阿飞吃饭。上次谈工作,这次我准备谈一谈理想,不仅要让她知道我有担当,还要让她知道我是个有上进心的男人。我相信姑娘们都喜欢有上进心的男人。
  我问阿飞,你有理想吗?
  我的理想就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可以平平淡淡,但一定要快乐幸福,阿飞说,你呢?要让所有姑娘腿上都穿上你研制的丝袜?
  我说,这个你也知道了?
  不仅我知道,公司所有的人都知道。阿飞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我,问你个问题,想着姑娘们穿着你研制的丝袜会不会很兴奋?
  我说,兴奋啊,我觉得是个男人都会兴奋,这很正常。
  真猥琐,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实在,那再采访采访你,你是为兴奋而理想,还是因理想而兴奋?
  我说,当然是因理想而兴奋,我的目标是让所有姑娘都穿着我研制的丝袜,生理上的兴奋只是副产品,我可不是恋物癖。我现在虽然在编辑部,但每天都在学习化学,有朝一日我会调到技术岗。
  来,以茶代酒,祝你早日梦想成真,阿飞真诚地说。
  放下酒杯,我问阿飞,怎么没见你穿过丝袜呢?
  本姑娘不喜欢,她说。
  我说,等到姑娘们都穿上了我的丝袜,那时候我肯定也会有很多的钱,我一定让我的爱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不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
  同时为了向她表明我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不是那种一朝飞黄腾达就抛妻弃子,另觅新欢的浪荡子,我给她讲了个抛弃糟糠之妻,与小三颠鸾倒凤的真实男人故事。这个男人是我的一个朋友,在外面做生意挣了钱后就不再回家,另外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小老婆。后来,男人出了意外,从三楼摔了下来,刚好脑袋着地,一命呜呼。小老婆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单刀直入,问能赔多少钱。大老婆随后也来了,来后抱着死去的男人痛不欲生。
  我说,从这件事我得出两个结论,一男人不能忘恩负义,不然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二老婆还是原配的好。
  阿飞说,丑大个,你虽然丑,但是个好男人。
  几天后,我又请阿飞吃饭,这次聊的是生活,鸡毛蒜皮,油盐酱醋。
  王其和冷爽听说我请阿飞吃饭,不请她们,埋怨我偏心。我说,不用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通过几次吃饭聊天,我和阿飞的关系迈上了一个新台阶,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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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06:25:4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下一步行动是“送”。我没有钱,送不起贵重的东西,即使有钱,也不敢冒然送昂贵的礼物,我怕她不敢收,收了也会心有不安。谈成了倒没什么,我收获爱情和美人,她收获爱情和礼物,皆大欢喜。万一谈不成,我的损失就很惨重,偷鸡不成又折米,若她是有修养的姑娘会主动把“米”还给我,买卖不成仁义在。如果她有欠修养,把“米”据为己有,而我作为男人肯定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说“你把我送的东西还给我”。嘴上不说,但我肯定会腹诽,我明白自己的修养有几分几两,还远远达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地步。说不定从此以后反目成仇,她和我应该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目前我对阿飞的了解还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所以我觉得送花是最好的选择。姑娘们大都喜欢花。于是在一个朝霞满天的早晨,我早早起床,仔细刷牙,平时一般都刷五十下,那天我刷了一百下,又刮干净胡子,剪短鼻毛,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支红玫瑰小心藏在怀里,向办公室走去。一路上我像走在宽敞的舞台上,红红的阳光笼罩着我,像为我打的霓虹灯。我的心情紧张又兴奋,像是要去浴室偷看女人洗澡。上班时间还早,办公楼里空空荡荡,空气清凉宁静,像一潭平静透亮的水,尚未被搅动。我轻轻走进办公室,取出之前买的玻璃花瓶,到厕所灌上水,摆在阿飞办公桌上,然后把玫瑰放进去,端详了好一会我才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浏览网页,等她们三个。
  最先来的是王其。她经过阿飞办公桌,看见桌上的花,停下脚步,自言自语,“好漂亮的花”,然后鼻子凑上去,“嘘嘘”地闻了两下才坐在自己办公桌前。随后来的是冷爽,看见阿飞桌上的花也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嘘嘘”地闻了两下,然后走向自己的办公桌。阿飞是最后来的,人还没坐下,一看见桌上的花就说,“咦,花!”
  阿飞放下包,转身问我们,谁送的?
  王其说,不知道。
  冷爽说,不知道。
  王其又说,我还以为你自己买的呢。
  阿飞又问,你们也有吗?
  王其和冷爽说,没有。
  我假装专心浏览网页,一直没有说话。
  阿飞问我,丑大个,你有吗?
  听到阿飞问我,我才说,没有,我一个大男人,谁会给我送花?
  阿飞自言自语,那会是谁送的呢?
  王其说,肯定是哪个暗恋你的人送的,冷爽,你说是不是?
  冷爽说,有可能。
  王其说,阿飞,真羡慕你,还有人给你送花,我都已经很多年没收到礼物了。说到礼物,王其的语气中带上了伤感。最近一次收到礼物是五年前,是她老公送的一条项链,那时候她和老公的感情还很好,她老公还是个好男人。
  你们帮我猜一猜,会是谁送的?阿飞说。
  王其说,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哪个男的喜欢你,或者对你特别殷勤,经常关心你。
  阿飞认真思考了一会说,没有。
  那有没有哪个最近老是请你吃饭?王其又说。
  阿飞看我,我忙分辩说,我请你吃饭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我想丑大个也没有那么浪漫,阿飞说。
  我在心里很不服气地说,我怎么不能浪漫?我不就丑点吗?丑又不影响浪漫!
  经过一番猜测询问,阿飞并没有确定是谁送的花。
  从那之后,每天我都在阿飞桌上放一支新鲜的玫瑰。阿飞听之任之,没有再追问送花的人。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吃完饭,在楼下散步消食。经过一片树丛,听到稚嫩的“喵喵”声,寻声找去,发现一只巴掌大小的黑白色花纹小猫。我慢慢靠近,它慢慢后退。我后退,它又慢慢前进。来来回回前进后退了好几次,我索性蹲下来,看它如何。它钻进草丛里好半天不见踪影,我以为它跑开了。当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它又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小脑袋。它也许觉得我很安全,对它并没有恶意,竟慢慢向我靠近。我把它捧在手里,它老老实实卧着,睁圆眼看我,像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我想它的妈妈应该是一只流浪猫,不然它怎么那么小就独自流落在外呢?我决定把它领回去,送给阿飞。这么可爱的小东西,阿飞肯定会喜欢。
  第二天晚上,我请阿飞吃饭,并说有东西送给她。吃饭的时候阿飞一直问我要送她什么东西,我说,先吃饭,吃完了就给你。
  阿飞很快吃完饭,用纸巾擦着手说,现在可以了吧?
  我把一个鞋盒子端给她。
  她问,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我不说话,只笑着等她打开,然后惊喜地叫起来。
  盒子打开的时候,阿飞确实叫了起来,不过不是惊喜,是惊吓。我看见原本笑容满面的她瞬间脸色苍白,花容失色,几乎哭出来。她转过身,背对着盒子,带着哭腔说,拿走,赶紧拿走。周围吃饭的人都望着我,用带着轻蔑的严厉目光质问我这个又丑又黑的男人,为何欺负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
  我知道惹了祸,赶紧盖上盒子,把小猫放在餐桌下。然后跑到阿飞身边,一边轻拍着她后背,一边安慰她,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怕猫。
  过了好半天,阿飞才平静下来。她说,没关系,不怪你,我从小怕猫,讨厌猫,我先走了。说完,阿飞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给了饭钱,抱着盒子回去。回到屋里,打开盒子,小猫正舒服地躺在里面睡觉。我把它轻轻戳醒,指着它圆圆的眼睛说,瞧你干的好事!它无辜地看着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夜都没有睡好,担心阿飞生气,不再理我。
  第二天上班,阿飞和以前一样与我说话,聊天,谈工作,看样子并没有生我的气,我悬了一夜的心才放下来。
  我又悄悄送了一周的花,决定采取下一步行动——请阿飞喝酒。这是关键一步,这一步若是成功,阿飞差不多就是我的人了。
  几天后,一个晴朗的下午,我约阿飞晚上一起吃饭。
  阿飞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说,刚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我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暗自高兴,气温一下子比昨天升高了许多,穿一件外套就觉得热,不少人穿上了短袖。这是个适合喝酒的日子,单想一想吹着暖风,坐在灯火辉煌的街上,一边烫着火锅,一边喝着凉爽的啤酒就惬意得很。
  当菜上齐的时候,我问阿飞,喝点酒不?
  来点啤酒,今天太热,喝点解暑。
  起初我还担心她会拒绝不喝,没想到她如此爽快地同意了,看来今晚有戏。我看着她丰满的胸部想,今晚我就能看到里面的风光了。那里面一定五彩缤纷,香气四溢,让人陶醉。我让服务员送来一箱啤酒。我打开两瓶,给阿飞倒满。
  我说,先喝点,我干了,你随意。我们碰了碰杯。我一边喝,一边透过玻璃杯悄悄看阿飞,她竟然干了,并没有随意。
  放下酒杯,阿飞说,这些时候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说,正事先不说,先喝酒。
  那好,先喝酒,等会再说。
  很快我们就喝了六瓶。一边喝我一边观察阿飞的状态,虽然酒是色媒人,但不能喝多,喝得人事不醒就变成乘人之危,弄不好还要告你强奸。酒要喝得刚刚好,处在醉与不醉之间,这时候情绪最高,胆子最大,放得最开,关键头脑是清醒的,这个时候的姑娘处在半推半就之间,只要你稍微用点力,好事也就成了。第二天醒来,姑娘看见赤身裸体同你躺在一起,也不会报警抓罪犯,最多给你一阵雨点般的粉拳,骂你流氓,然后钻进你怀里。三瓶酒对大多数姑娘来说都不算少,但阿飞却没事人一样,脸不变色,口齿清晰,舌头一点不僵。不过不用担心,才三瓶,离我的酒量还远,我能喝六七瓶。
  喝到第五瓶的时候我的头开始晕,肚子涨得难受,舌头也有些僵,说话的时候捋不直。
  阿飞说,你少喝点,我看你话都说不清了。
  我说,没事,离我的酒量早得很。我偷偷看阿飞,她玉一样的脸上只起了层浅浅的红,粉嫩粉嫩的,她的眼里汪着莹莹的水,多情而妩媚。
  我起来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又让服务员抱了一件酒。第七瓶喝完,我觉得天有点旋,路上的车在左右晃。我看阿飞,她像一颗熟透的苹果,从里到外散发着醉人的香。我想,无论如何今天都得把她拿下。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又去厕所,一方面撒尿,一方面把肚子里的酒吐出来。撒完尿,又吐了一次畅快多了,我觉得自己能再喝十二瓶。第九瓶喝完,我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在转,阿飞也在转。我一低头,“哇”地吐了出来。我听见阿飞说,没想到你那么大个个子,酒量还不如我。
  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等我醒来已是第二天,窗外依然阳光明媚。我躺在自己宿舍的床上,上下摸了摸衣服,都完好地穿在身上,没有动过的迹象,阿飞没有乘我之危。其实她完全可以乘我之危的,我不会告她强奸。我有些沮丧,没想到阿飞酒量那么好,没把她喝醉,反而自己醉了。如今酒虽然醒了,但胃隐隐的痛,什么都不想吃,走路也有点头重脚轻。我就又躺下,决定晚点再去办公室。
  九点一过,阿飞打来电话,她问,酒醒没?昨天没喝多吧?
  我说,没事,正准备去办公室。
  她又笑话我说,白长那么大个子,还不如我一个女人,今天还喝不?我请客。
  我说,等两天,让我缓一缓。
  不行,昨天正事还没说你就醉了,今天说正事,不让你喝酒。
  我说,那好,要是再让我喝酒可不干。
  晚上,我问阿飞,什么正事?
  阿飞说,谢谢你送我的花。
  你怎么知道是我?
  就你那点心思,逃不过本姑娘的眼睛,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了,丑大个,你是个好男人,但是……。
  说到“但是”阿飞停了下来,我知道“但是”后面的话才是重点,关系着我下半辈子的幸福。
  阿飞说,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好,我喝一杯。阿飞一仰脖子把酒喝完。此时,我又发现她的脖子光亮性感。
  阿飞说,但是我是个拉拉。
  我没明白,问,什么?
  她上身向我靠近,我也向她靠近,这样我两个就像一座拱桥。阿飞小声说,我是个拉拉。
  我问,拉拉是什么?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拉拉就是女同性恋。
  我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成熟美丽的姑娘,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女同性恋。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是拉拉呢!
  所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对男人没兴趣,阿飞说,不过,你不要难过,以后我们可以做兄弟。
  我说,我不难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端起酒杯接着说,来,为好兄弟干杯。
  放下杯子,阿飞松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
  阿飞说,以后遇到好的姑娘,我给你介绍。
  我说,你别跟我抢就行。
  放心,我是很够兄弟的。
  我说,希望我们能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晚上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万万没想到阿飞竟然是拉拉。虽然没能和阿飞走到一起,但我一点不难过,我还有点高兴。这是我漫长的追姑娘历史中结果最好的一次,并不是阿飞不喜欢我,相反她觉得我是个好男人,只是她是拉拉才不能答应我的追求,这属于不可抗力。相比那些“你太丑”“你没钱”或者“你又丑又没钱”的拒绝,我已经进步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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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07:59: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天下午,下班后我坐在办公室看新闻,不着急回宿舍,回去也没什么事。王其和冷爽已经走了,只有阿飞还在。
  我问阿飞,怎么还不回去?
  阿飞说,等个人送资料。
  我继续看新闻,主要是关于房价的,看房子会不会降价,等降了我也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总住宿舍也不是个事,关键没有自己的房子影响我追求姑娘。这么多年,我已经深深明白房子是捕获姑娘芳心的重要条件。但我已等了十年,每次说房子降价都没降下来,或者只降一点点,我仍然买不起,倒是涨得凶猛,如雨后春笋。如今,房子梦离我越来越遥远。网络上的专家很多,对房价的预测也莫衷一是。看到唱衰房价的专家分析得头头是道,我就万分兴奋,觉得专家说得很对,房价要跌。等又看到唱涨房价的专家也举事例,列数据,分析得也很有道理,我就又万分沮丧。每次看房价都在兴奋和沮丧里翻滚旋转,像坐过山车。看不一会心情就变得烦躁。
  又当我陷入烦躁时,突然听到一个极温柔的声音,姑娘的,“阿飞姐,这是你要的资料,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这声音犹如一场纷纷扬扬的桃花雨,洗去我的烦躁,让我浑身爽朗。
  姑娘二十五六岁,很高,目测有一米七,戴一副椭圆形银框眼睛,头发不算长,刚刚及肩,穿一件有帽子的白色卫衣,黑色裤子,白色休闲鞋。姑娘没怎么化妆,只涂了淡淡的口虹。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朴素,温柔,和气。
  姑娘离开后我问阿飞,刚刚是谁?怎么从没见过?
  公司办公室新来的小姑娘,接替老王的。
  老王呢?我问。老王是公司办公室的,负责整理各种资料,五十岁左右,明晃晃的脑袋秃得只剩下几根弯曲干黄的头发,犹如裆里的耻毛,因此很多人悄悄叫他阴毛。
  听说乱搞男女关系,被辞退了,阿飞说。
  真没看出来,他那样还能搞男女关系!我说。
  由此看以看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阿飞说。
  刚刚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叶颜,阿飞说,怎么,你有想法?
  我说,你一天瞎想啥,我是怕下次遇见好打招呼。
  走了。说完阿飞走出了办公室。
  我望着空空的办公室想,叶颜真是个好姑娘,如果说阿飞是绚烂的彩虹,那么她就是蓝天下一朵洁白的云。我想,我又要开启一段追姑娘的路程了。虽然我比她稍大了些,但大龄男人才懂得关心,才会宠人。
  叶颜来编辑部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来她待的时间都很短,放好资料就走,而且只和阿飞说话。为了接近她,等她再来的时候,我就屁颠屁颠地给她端茶倒水,没事找话跟她说,询问她的工作情况,并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她提一些建议。为了避嫌,我还把王其,冷爽拉进谈话。很快叶颜和我们就熟了起来。阿飞,王其,冷爽三个也很喜欢叶颜。叶颜是慢性子,不管做什么都慢悠悠的。她像三月里小河边的一株垂柳,万千碧绿修长的柳条在暖风里悠悠地摆啊摆。她的慢不是故意偷懒,而是有条不紊,认真细致。工作上她只要有空,很少推辞,不像有些人多做点事像吃了很大的亏。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她才会温柔地说,啊,又有事了?我手里的工作还没做完呢。我觉得叶颜这样的姑娘走到哪都招人喜欢。
  经过观察了解,我得知叶颜家里很有钱,算得上富二代,这点让我有些意外,从她的穿着和言行上一点看不出富家女的样子。我一直以为她应该是工薪阶层家的孩子。我还打听到,她没有男朋友,这让我兴奋了一夜。我还听说她母亲在两年前去世,目前和父亲居住,来红颜工作后,为了方便上班,也住进了公司宿舍。
  和叶颜混熟后,我请她吃饭,就在我第一次请阿飞吃火锅的那家店。为了避免她起疑,我对她说,为了感谢她对我们编辑部的帮助,给我们提供了那么多素材和数据,我代表我们部请她吃饭。第一次和第二次叶颜都以工作忙拒绝了我,直到第三次才答应。她应该是很少和男人单独吃饭,拘束地坐着不说话。为了让她放松,我努力寻找各种话题,当然都是和工作有关的,然后又跟她聊编辑部里的那三个女人。
  我说,她们三个都很喜欢你,特别是阿飞,对你印象特别好。
  叶颜说,我也很喜欢阿飞姐。
  说到阿飞,叶颜轻松了不少,不再像先前那么拘谨。
  我问,你觉得阿飞怎么样?
  阿飞姐很有才华,人也漂亮,我最喜欢的是她很有主见,不会人云亦云。
  阿飞确实是个好姑娘,只是有一点……我本来想告诉她阿飞是拉拉,但想到背后议论别人是非不妥,赶紧住了口。再说那是阿飞的隐私,如今我和她是好兄弟,我不能做对不起兄弟的事。
  有一点怎么样?叶颜专注地看着我。
  我说,有一点太过活泼。
  活泼挺好的,我就是太沉闷了。
  我说,我觉得你很好,一点都不沉闷。
  叶颜差不多已经完全放松,不再拘谨,只剩下姑娘们天生的矜持。饭桌上的气氛变得轻松愉快,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当我和叶颜的谈话渐入佳境的时候,阿飞突然出现,她像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阿飞是从我的对面,叶颜背后猛然跳出来的,她右手拍上叶颜肩膀,同时“嘿”了一声,把叶颜吓了一个激灵。
  阿飞暧昧地对我眨着眼说,好啊,你两个跑这吃火锅,竟然不喊我。说完,她一点不客气地拉来凳子,让服务员再添一副碗筷。
  被阿飞看到和我单独吃饭,叶颜很不好意思。
  阿飞问,丑大个,你请我们的叶妹妹吗?
  我说,总不能让叶妹妹请我吧?我脸才没那么厚。
  叶颜说,王老师(我姓王,在重庆,“老师”是对别人的敬称)说感谢我给你们提供了那么多素材,非要代表编辑部请我吃饭。
  阿飞说,丑大个,你这做的就不对了,代表编辑部也该我来代表,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新同志了?再说就是你请客,那也该把我和王其,冷爽都叫上,我们一起感谢才是。
  阿飞来后饭桌上形式发生了很大变化,她们两个女人咕咕叽叽说话,完全把我当成了摆设,我原本是主人,如今却成了多余的人。
  我打断阿飞说,阿飞,你不是很忙吗?赶紧回去忙吧,别到明天交不出稿子又挨批。
  阿飞斜着眼看我说,丑大个,你是啥意思?你是嫌我碍事,赶我走吗?
  我嘴上说,不是,我是怕耽误你工作。我心里想,就是嫌你碍事,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
  阿飞说,这样,丑大个,等会你再请叶妹妹看电影,好好替我们感谢感谢叶妹妹。
  我说,没问题,我现在就先把电影票买好,你去不?
  我希望阿飞说,我不去。但阿飞说的是,我当然要陪叶妹妹。
  我无可奈何,只暗骂阿飞不够兄弟。好兄弟应该成人之美,她却坏我好事。
  走进电影院前,阿飞买了爆米花,饮料,全部交给我抱着,当然付钱的也是我。她牵着叶颜的手晃晃悠悠走在我前面几米处。若不是阿飞,说不定此刻牵叶颜手的就是我。想到此,我更加生阿飞的气。我虽然生气,但也并没有闲着,我的目光落在她们两个扭动的屁股上,比较着她们两个屁股的不同。阿飞的屁股饱满,叶颜的屁股小巧,但都紧绷上翘,让人想入非非。若是能娶她们两个就好了,我愿意做牛做马。
  看电影的时候,阿飞也牵着叶颜的手,有时候两个人还头碰头的靠在一起。我暗自替叶颜担心,阿飞可是只对女人感兴趣的拉拉,比我更危险。我看了看叶颜,又觉得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她不可能也是拉拉。生活里拉拉不多,不可能全被我遇上。
  看完电影已经很晚,我本想送叶颜回去,但阿飞说她送,让我先回去,她还有话和叶颜说,有我这个男人在很不方便。我本想坚持,我不怕得罪阿飞,但怕给叶颜留下不好的印象,便只好灰溜溜回来。
  我越想越生气,今天的钱完全是给阿飞花的。不过,也怪我办事不周到,不该在离公司那么近的地方请叶颜吃饭,应该找个远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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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09:08:32 | 显示全部楼层

  吸取上次请叶颜吃饭的经验教训,第二次请她吃饭,我找了个离公司稍远的粤菜馆。吃多了麻辣的火锅和川菜,换个口味,吃点清淡的,我想叶颜应该很喜欢。粤菜馆在一栋大楼里,环境优雅,清静,很适合谈情说爱。这次邀请叶颜她倒没有拒绝,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起初我还有点奇怪,这不像她的风格。但又一想我就高兴了,她之所以爽快答应多半是觉得我这人可以,值得继续交往下去。
  当我和叶颜面对面坐在餐桌旁,我想这地方再不会担心被阿飞撞见。今晚我准备好好和叶颜妹妹谈一谈人生,谈一谈理想,要让她知道我外表虽然“黑暗”,但心里一片光明。当菜上齐,我伸出筷子,准备给叶颜夹一块豆腐的时候,瞥见一个身影,是阿飞,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地方她都能找来!我希望她没有看见我俩,希望她和别人吃饭,但她直直地向我们走来。我伸出的筷子又收回,直直看着阿飞坐下,毫不客气地揽过一副餐具。
  这地方真不好找,害我找了大半天,阿飞看着叶颜,然后又看着我说,丑大个,你真不够兄弟,请客又不喊我,说说这次代表谁?
  上次代表我们部,这次代表我自己,所以就没喊你,我说。
  阿飞,你鼻子够灵的,又被你撞上了,我又说。
  王老师,是我跟阿飞姐说的,不好意思,没告诉你,叶颜真诚地向我道歉。
  我说,没关系,人多了热闹。
  上一次的情形又重演,她们两个认真投入地说话,她们说的都是护肤品,内衣怎么选。我很少用护肤品,即使用也是男性用品,跟女性用品完全两码事,那些希奇古怪的名字我一个没听说过,她们却如数家珍。内衣我压根没穿过,也不适合穿,我没那器官。她们滔滔不绝,我插不进一句话。实在无聊,再听到各种品牌的时候,为了表示我的存在,便冒然问一句“很贵吧?”这个时候阿飞会很鄙视地白我一眼,说“啥都不懂”。我又半天不说话的时候,阿飞就偷偷瞄我一眼,看我有没有偷听。等到她们聊得累了,阿飞就又摇着水杯说,丑大个,倒水啊!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我便小心地先给叶颜倒满水,叶颜甜甜地说,谢谢王老师。听着叶颜的声音,我愿意给她倒一辈子水,包括洗脚水。我又给阿飞倒水,阿飞什么都不说,她的心思全在叶颜身上。我成了她们的专职服务员。
  这样的约会对我一点意义没有,完全是为阿飞做嫁衣,我盼望着早点回去,但她们两个似相见恨晚,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吃饭的人全都走光,只剩了我们三个,经我提醒她两个才觉得该走了。
  回到宿舍,我没有睡,直接打开电脑,搜索女性护肤品的各种知识,包括用法,用量和功效,以及女性内衣如何选择穿戴。经过几个小时的学习,我发现女人是比男人精致很多的动物。单是内衣就有很多讲究,不同的形状要穿不同的内衣。
  第二天中午,叶颜又来送资料,阿飞拉着她继续昨天的话题,王其和冷爽也加入,交流内衣的款式。四个女人叽叽喳喳,完全没把我这个男人放在心上。
  我猛然站起来,大声说,你们都错了,内衣不能只看款式,还要看材质和功用,最重要的要适合自己的大小和形状,如果这些搞不懂,乱穿,不但起不到保护,还会有很大的伤害,导致松弛下垂。
  四个女人愣愣地看着我,半天不说话。
  我又说,总体来说,女人的乳房分五个类型,圆盘形、圆锥形、半球形、纺锤形、下垂形,选内衣前首先要搞清楚自己是哪种类型,再根据自己的类型选合适的内衣,其次才是材质,最后才是款式。
  阿飞问,你看我该选哪种?
  我看了看她圆鼓鼓的胸部说,你应该是半球形,半球形乳房可选用四分之三罩杯内衣,避免二分之一罩杯带来的造型不妥,行动不便。
  王其说,丑大个,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对女人的东西懂得比我们还多。
  阿飞说,丑大个,你是不是有恋物癖?
  我说,我可是个正直又讲义气的好男人。
  说到“义气”,我觉得阿飞就很不讲,一点不像她说的那样“我是很够兄弟的”。我越看越觉得她对叶颜有意思,她想追求叶颜。我觉得有必要跟她谈谈,探一探她的口风,她没动心思最好,万一动了,希望她能让给我,成我之美。
  我和阿飞还是在那家火锅店谈的。我喜欢一边吃饭一边谈事情,不喜欢在酒吧和咖啡厅,我觉得那样很无聊,两个人面对面,大眼对小眼,一人抱一杯酒或者咖啡,半天喝一口,还要控制嘴巴的大小,不能一口干了,喝完又继续对眼。相比饭桌就轻松愉快多了,没话可说的时候就吃饭,或者看看其他桌上形形色色的人,万一谈崩了还可以借夹菜为对方献献殷勤。啤酒还可以一杯一杯的干,喝完一瓶还有一瓶,可以喝到地老天荒,日出月落。
  三杯酒后,我问阿飞,你是不是喜欢叶颜?
  对,喜欢,怎么了?
  我说的不是那种朋友之间的喜欢,是那种爱人之间的喜欢。
  我就是后一种,阿飞说。
  跟你商量个事,你能不能不喜欢她,把她让给我?
  丑大个,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说我两个是不是好兄弟?
  是好兄弟,我说。
  是好兄弟你还抢我女朋友?
  你不是说要给我介绍个好姑娘吗?我觉得叶颜就挺好。
  别的姑娘可以,叶颜不能让你,阿飞坚定地说。
  凭什么不能让给我?再说我比你更合适,我有点生气地说。
  你哪点比我合适?
  我是个男人,就这点你就比不上我。我又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能只考虑自己的爱和幸福,你还要替叶颜想一想,她要是跟你在一起要承担多大压力,要被多少人说闲话?
  那跟你没关系,阿飞毫不退让。
  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不行。
  好,好,好,阿飞,我算是看透你了。说完,我端起酒,一口干了。
  叶颜可是我先喜欢的。放下杯子我又说。
  丑大个,你脸皮不但黑还厚,明明我先认识的叶颜,阿飞说。
  我脑袋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绕了半天都把我绕糊涂了。我伸长了脖子,坐直身子,得意地说,你是拉拉,你能确定叶颜也是拉拉吗?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女人,只有极个别极个别的女人才是拉拉。说完,我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看着阿飞。
  这个目前我还不确定,阿飞略带伤感地说。
  看来我击中了她的要害。看到她那样,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那你是铁了心要和我竞争了?我问。
  那是,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那好,我就跟你来一场公平的竞争,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阿飞又仰了仰脸,下唇微启,发出一声“切”。虽然这一声“切”里涨满了不屑和轻蔑,但仍然是那么迷人,让我心神荡漾。
  你要不是拉拉多好,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让你幸福,我由衷地说。
  我不是拉拉,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现在才发现你一点不够意思,阿飞说。
  我们喝了不少酒,走的时候我已经左右摇晃。阿飞走在我旁边,不停提醒我小心看路。
  我用发僵的舌头说,不是我要小心,是你要小心,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输的滋味,什么是失败的下场。
  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一定要公平,公平,你知道什么是公平吗?我问。
  阿飞不耐烦地说,知道知道。
  特别是你,不许耍小聪明,我说。
  看你说的,我阿飞是那样的人吗?我一定会合法合理合情地赢你,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好,从明天开始我们两个就是对手,我不会手下留情。
  你千万别手下留情,阿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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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0:32:29 | 显示全部楼层

  事不宜迟,先下手为强,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对叶颜下手了,我悄悄在她办公桌上放了两支玫瑰。
  吃完午饭,我和王其,冷爽坐在办公室里休息聊天,阿飞端着碗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支玫瑰。那支玫瑰我似曾相识,无论颜色,还是花形和长度都像我送叶颜的其中一支。
  我戏谑地问阿飞,哪个帅哥送你的花?
  阿飞说,确实是别人送的,但不是帅哥。
  那是谁?叶颜?我问。
  你怎么知道是叶颜?
  我知道失言,忙说,瞎猜的。
  你猜的很准,就是叶颜送的。
  阿飞转过头,对王其和冷爽说,告诉你俩个事,我刚才去叶颜那,听她说不知道谁送了他两支玫瑰,让我帮她猜猜,我猜不着,你俩也帮忙猜猜。
  冷爽说,我哪猜得着,谁想送谁送,哪天要是有人给我送花,我就送多少收多少,送一百年我就收一百年。
  王其对阿飞说,依我看和之前送你花的是同一个人。
  阿飞和冷爽不说话,等着王其继续说,我也竖起耳朵专心地听。
  王其说,你们想想,都是玫瑰,而且都是趁没人的时候悄悄地送,用的花瓶也都一样,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送给你的是一支,送叶颜的是两支,但整个套路是一样的,所以我猜送花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阿飞说,你跟我想的一样,就像电视里说法类节目常放的那些贼,作案手法相似的都是同一个贼,送花的如果是个贼,也一定是个最笨的贼,一点改变都没有。
  说完,阿飞扫了我一眼。
  我说,人家不就送个花吗?贼都扯出来了!
  王其说,丑大个,不会是你送的吧?
  我才没那个闲心送花,我还等着别人给我送呢,我说。
  王其又对阿飞说,给你送一支,给叶颜两支,这又是为什么呢?
  冷爽说,这还不明白,说明那人更喜欢叶颜,两个阿飞才能抵得上一个叶颜。
  阿飞又扫了我一眼。我扭转身,不看她。
  我仔细观察阿飞,并没发现她对叶颜有特别的举动,比如送花,送面膜之类。她只是和叶颜在一起的时候比以前多了些。她们两个手牵着手一起去吃饭,又手牵着手一起上厕所,有时候阿飞还会搂着叶颜的肩膀走路。对两个女人来说,那样都很正常,就是脱光了搂在一起睡觉,别人也不会说三道四,这是阿飞作为女人的优势。若是换成我牵叶颜的手,就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叶颜给我一耳刮子,骂我流氓,弄不好告我性骚扰,喊警察来抓我,让我吃几天牢饭。当然叶颜是个极温柔的姑娘,她很可能不知道怎么扇耳刮子,多半会哭着跑开,永远不再理我,这样的话我的境况就要好很多,不会吃牢饭;二是叶颜也暗暗喜欢着我,心里不但允许我牵她的手,还乐意我脱她的裙子。
  别人对阿飞没什么看法,那是他们不知道阿飞是拉拉。我不但知道她是拉拉,而且知道她喜欢叶颜,她想把叶颜追到手,最为关键的是她是我的情敌。所以我在心里早已对阿飞指指点点了千百遍,怪她的手不老实,不是碰叶颜细细的腰,就是碰叶颜可爱圆实的屁股,有几次甚至碰到叶颜鼓鼓的奶子。说不定,在不久的以后那些敏感美好的地方都会成为我个人的无价之宝,我无论如何忍受不了别人染指。
  不知道阿飞是故意,还是无心,她经常当着我的面喊叶颜一起上厕所。
  她有时候这样喊,走,亲爱的,我们去上厕所。然后就牵起叶颜的手,大摇大摆地向厕所走,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回头看我一眼,脸上带着胜利的笑。我觉得她笑得很猥琐。
  她有时候又把声音放低,不让别人听见,而又确保能让我听见,亲爱的,陪我去嘘嘘吧,我憋不住了。这个时候,叶颜会红了脸,赶紧和她出去。走到办公室门口,阿飞又回头看我一眼,脸上带着胜利的笑。我觉得她笑得很淫荡。
  有一天傍晚,我在操场边拉单扛,阿飞和叶颜在跑步。几圈后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经过我身边,阿飞突然停下来大声说,叶颜,不跑了,我们去上厕所。
  我说,跑快点,厕所有点远,憋坏了就糟了。
  一天,        她又喊叶颜上厕所,我问阿飞,厕所味道是不是很好?你怎么老往那里跑?
  阿飞说,我愿意,要你管?
  我又说,要么是你尿频?
  你才尿频,你如果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来。
  我不敢,我怕被人当成流氓打,我说。
  知道就好,阿飞说。
  我说,阿飞,你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喊叶颜上厕所,也别在我面前做出太亲昵的动作?我
  受不了。
  你真受不了?阿飞装作很关心地问。
  受不了,心痛。
  阿飞“哧哧”地笑,没想到丑大个你还会吃醋,那好,我就答应你,不再刺激你,让你眼不见心不烦,你看我够兄弟吧?
  够兄弟!你是我见过最够兄弟的兄弟!我竖起拇指在她面前比划。
  我一定“釜底抽薪”,让你百分百满意,我要好好关心关心你这个好兄弟的心理健康,阿飞又说。
  阿飞果然不再刺激我,经过我的细心观察,她并不是为了“好好关心关心”我,她是为了取得“战争”的完全胜利,让局势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给我一丝机会。她不让我再见到叶颜。我跟叶颜见面的渠道只有两个,一是她每次来送资料,这是最主要的,相当于大动脉;二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这要看运气,有时候一个月也碰不到一回。如今,阿飞不再让叶颜送资料,改成她自己去取,这就相当于断了我的大动脉。
  我问阿飞,你怎么不让叶颜送过来了?自己跑来跑去多累。
  阿飞说,叶颜事也多,不想她太累,刚好我也能减肥。
  我心里咒,最好瘦成皮包骨,大风刮跑。
  断了大动脉虽然对我影响很大,严重削减我见叶颜的次数,但总还不至于彻底杜绝,我还可以在吃饭的时候看一看叶颜,万一运气好还能跟她坐一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近距离欣赏她的美。她吃饭的样子很好看,紧闭了小嘴,两腮划一个圈,又划一个圈,像蜻蜓在水面上留下的一圈圈涟渏。有一次我见她吃泡椒凤爪,吐出的骨头又小又整齐,犹如一小撮细碎的银子。我想,任阿飞有天大的本事,她总不能饭也替叶颜吃。但我还是小看了阿飞,低估了她的能力。她真的不再让叶颜到食堂吃饭,就连她自己也很少出现在食堂。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薪”抽得彻底,对我的“关心”很到位。
  我问阿飞,你把叶颜藏哪了?吃饭也见不着。
  怎么?你想她了?
  是啊。
  那你可以去她办公室看啊,又没人拦着你,阿飞说。
  我一个大男人整天扒着窗户偷看人家不好,弄不好还会被人当成贼,我说。
  那我就帮不了你啦。“啦”字阿飞拖得很长。
  既然阿飞帮不了我,我就只能自己帮自己。趁她不在的时候,我偷偷翻看她的饭盒。她的饭盒竟然有三个,每个又分两格,总共四菜一汤,还有一份饭。这绝对不是一个女人的饭量,就是像我这样的男人一顿也吃不了这么多菜。饭点的时候,我假装忙工作,不去食堂,看阿飞拎着饭盒出去,我才起身,悄悄跟在她身后,看见她进了休息室,不大一会叶颜也走了进去。果然,她在给叶颜带饭,怪不得叶颜不去食堂吃饭,原来阿飞给她开了小灶。我悄悄走到休息室门口,透过门缝,看见她们两个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又说又笑,不亦乐乎。
  我原本以为阿飞不懂追姑娘,不知道“吃、送、喝”三步法,如今看来我小看了她,她不仅会“吃”和“送”,而且能把二者融为一体,早已胜我一筹。我感觉到了危机。以阿飞的身体优势,再加上她娴熟的追姑娘技法,我的胜算很小。我决定提前进行第三步——喝,早点把叶颜这颗生米煮成我的熟饭。让阿飞搂着饭盒哭去吧,哼。
  在我绞尽脑汁寻思找什么理由再约叶颜吃饭的时候,叶颜竟然主动找上门请我吃饭。那天上午天还阴得很,非要下雨的样子,下午两三点的时候,竟然出了太阳。看着明媚的阳光,心情也豁然开朗。办公室里只有我和冷爽在,阿飞和王其下午去公司开会。我整理完资料,望着窗外高大挺拔,绿油油,嫩生生的黄桷树发呆。昨天夜里乱七八糟地做了很多梦,隐约记得我还梦见了叶颜。我和叶颜坐在初中教室里一起上课,她给我讲解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我心里明明也知道题目很简单,但无论叶颜讲多少遍我都做不出来,叶颜很着急,我心里也很着急,后来我就急醒了。我有些日子没见到叶颜了。
  有人轻轻敲了敲我的办公桌。我慢悠悠转过头,是叶颜。她像一朵浅粉的云蓦然飘在我的面前。她浅浅地,温柔地,羞涩地笑着。
  她说,王老师,晚上有没有空?请你吃饭。
  我忙说,有空有空。
  她又说,在我宿舍吃行吗?我做饭。
  我又忙说,行行行。
  我屋里没有酒,要喝酒你要自己带,她说。
  我兴奋地说,我带,我带,你想喝什么酒?
  我很少喝酒,你自己喜欢喝什么带什么就行。
  我说,好好好。
  那就下班后见。
  我又说,好好好。
  叶颜又像云一样悠悠飘走。我又像做了个梦,还在恍恍忽忽。叶颜竟然请我吃饭,而且还在她的单身宿舍里,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喝点酒,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我喜欢这“后果”。我觉得叶颜这样做要么是她觉得我不是“狼”,我是个有担当,有责任,厚道安全的男人;要么她在向我作出暗示——你来啊,你来啊,我等了你很久了。我希望是后一种。
  我早早收拾完东西,跑出公司,一头扎进酒水超市,我要好好选一选酒。几圈下来,我买了一瓶红酒,两瓶果酒(一瓶青梅味,一瓶桂花味),四瓶二百五十毫升装的进口小麦啤酒,两桶五升装的黑啤。这些酒口感柔和,特别是果酒,还有甜味,而且酒瓶子很好看,不喝酒的女人单看漂亮的瓶就会忍不住尝两口。这些酒酒味虽然淡,酒劲却并不小,不知不觉中就会喝多,这也正是我想要的效果。那两桶黑啤我本来不想要的,又沉又重,再说叶颜也不像能喝的主,半瓶桂花酒也就该差不多了。但我又想,有备无患,喝不完大不了下次再喝,万一要是叶颜很能喝,那我又要白忙活一场。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我要牢牢把握,不能出一点差错。
  当我提着酒来到叶颜屋里的时候,她还在厨房里忙活,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我是第一次到她宿舍来,搁以前这该叫“闺房”,虽然房子的格局和我的一样,但由于住的人不一样,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何况又是那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呢。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不像我屋子里永远散发着一股臭袜子味。客厅的沙发上摆着大大小小三四个绒布娃娃。窗下摆着一个一米来高的粉色猫笼,中间吊着个塑料玩具,笼子底下放着一个粉色大肚子鱼形猫窝,一只黄色的猫正舒服地窝在里面睡觉。真是一只幸福的猫,我想,我捡的那只猫就没它那么幸运,我平时只负责它吃饱,从没有关心过它的精神生活。我偷瞄了瞄卧室,被子是淡粉色的,绣着几支白色海棠,温馨素雅,很符合她的性格。想到今天晚上我就有可能躺在那张温暖的床上,搂着梦寐以求的人儿,我就兴奋又兴奋。
  我把酒一瓶瓶拿出来,摆好,花花绿绿的一排煞是好看,又洗了两个杯子,没有征求叶颜的意见就给她倒满桂花酒,免得等会她推辞。等一切准备工作做完,我坐在沙发上,抚摸着玩具问叶颜,怎么不把猫放出来?
  叶颜说,阿飞姐姐等会也要过来,她不喜欢猫,我怕等会猫跑来跑去,惹她烦。
  我警惕地问,阿飞也要来吗?
  是啊,我又不怎么喝酒,刚好她可以陪你喝。
  我说,其实你不用喊她,我也喝不了多少。
  没关系,三个人热闹。
  听到阿飞要来,我顿时蔫了。她在,我捞不到什么好。
  阿飞很快就到了。一进屋她就说,丑大个,你弄那么多酒,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我说,你能不能把我往好处想?我是坏人吗?
  老实说,你是想酒后乱性?还是想趁火打劫?
  那你要这样说,我现在就把酒收起来,留着我慢慢喝,花了我那么多钱。
  阿飞说,拿都拿来了,还收回去干吗?今天我们好好喝几杯。
  等我们把所有的酒喝完,夜已深,窗外所有的窗户都黑乎乎一片,只有我们这一间还亮着灯。我又喝醉了,天旋地转,而阿飞刚刚好,处在醉与不醉之间,兴奋的当头,叶颜只喝了半瓶桂花酒,两颊微红,面若桃花,也处在兴奋的当头。我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她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现在正是“乱性”的最佳时机,可惜我已经有心无力。
  阿飞说,丑大个还能走不?能走就回去吧,也该睡觉了。
  我说,没事,这点酒没关系。
  阿飞搀我起来,扶我到门口。
  我问,你不走吗?
  我不走,今天我要和叶颜一起睡,阿飞满脸堆笑地看着我说。她的笑里带着浓浓的坏。
  我想,今天叶颜是在劫难逃了,都怪我,没事让她喝什么酒呢!完全是又给阿飞做了嫁衣。
  我恨恨地看着阿飞说,门关严点,小心半夜里猫钻进被窝。
  谢谢你关心,晚安,祝你好梦。说完,她举起右手到耳朵的位置,对我轻轻摆了几下,然后关上门,她那样子调皮又可爱,让我又恨又爱。
  我摇摇摆摆走进夜的深处,夜如水,天上几颗星星眨呀眨的,似是困了。想到叶颜躺在阿飞怀里而不是我怀里,我就无限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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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2:04:4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已经给阿飞做了两次嫁衣,我怎么能总给别人做嫁衣呢?一想到阿飞得意的笑我就难受。我不好受,也不能让她好受。经过两天的苦苦思考,我想到了让她难受的办法——离间计。我要离间她和叶颜。我的离间不是在她们面前玩弄口舌,搬弄是非,这有失男人的体面,我也不喜欢人前人后搬弄是非之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再说我一向口拙,口舌不是我的强项,弄不好还会弄巧成拙,反为阿飞所用。阿飞一向口齿伶俐,而且聪明,说话我是弄不过她的。何况她一边滔滔不绝,一边对你抛媚眼,如果你是男人,就那一个媚眼你就要败下阵来。如果她实在说不过你,那她也有办法,冷不丁似怒非怒地抛一句“讨厌”,然后委屈地转了身不看你。任你男人还是女人,看着她姣好的身段,惹人爱怜的微愠面庞,都会心软下来,主动向她赔礼道歉认错,请求她原谅。
  我的离间计不需要说话,只需要一只猫。猫我有现成的,它正在房间的窗户上晒太阳。我看它眯缝着眼,悠悠哉哉地享受温暖的阳光,一副任它东西南北风都与我无关的样子,让我有些生气,它怎么能对供它一日三餐的我无动于衷呢?我弹了弹它的耳朵,它懒懒地睁了睁眼,又闭上,像在说“别吵我睡觉”。
  睡吧,睡吧,老子养了你那么久,好吃好喝供你,如今老子遇到事了,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我想。本来养了这么久,我还有点不舍得,但看它如此,我不再留恋。说不定它也早看不惯我,若不是恋着这里的饭食早就和别的猫们私奔。
  不知道它是睡够了还是感觉到了异样,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我。我心里说,你不用怕,我不是送你去火坑,我要送你到叶颜那里,小子,你艳福不小,我想去她那都去不成!倒便宜你了!
  我把猫装在鞋盒子里,约叶颜和阿飞出来吃饭。
  阿飞说,丑大个,没想到你主动请我吃饭,你不生我气?
  我说,没有的事,我从来都没生过你的气。
  叶颜问,你两个怎么了?
  我和阿飞对看一眼,然后都看着她说,没怎么。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不要闹别扭哦,叶颜说。
  我说,不会的,哪会呢?我和阿飞是好兄弟。
  丑大个,我敬你一杯,阿飞说。
  放下酒杯,我抱起身边的盒子对叶颜说,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叶颜问。
  我说,你自己看,保证喜欢。
  我看了看阿飞,她的脸色已经变了。
  是猫,好可爱!叶颜万分惊喜地轻抚着猫。
  阿飞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得意地看着她。
  她倒一满杯酒,站起来,双手恭敬地端着说,丑大个,佩服,实在佩服,发自内心地佩服,我敬你一杯。
  我得意地说,过奖,过奖。
  阿飞又倒一满杯说,丑大个,这杯我代表叶颜感谢你送她那么好的礼物。
  我仍然得意地说,小意思,小意思,不值一提。
  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公司宿舍。阿飞牵着叶颜,叶颜抱着猫。走到宿舍楼下分手的时候,阿飞走进楼梯前又转身对我说,丑大个,谢谢你的礼物,我和叶颜永远都不会忘,特别是我。
  阿飞的话让我后背隐隐发凉。不过,如果能让叶颜从此疏远她也值。谁让她不喜欢猫呢?谁让她是我的情敌呢?而且又是个女情敌,输给男人还情有可原,输给女人让我颜面何存!
  自从我当着阿飞的面送叶颜猫后,阿飞就没正眼看过我一回,即使看我眼里也是带着又粗又长的刺。但她和叶颜一如既往的好,似乎比之前更加亲密。猫并没有破坏她俩的感情,反而坏了我和她的兄弟情。我承认这事我做得不够光彩,有失体面,不像男人所为,但我也是为了爱情,为了爱情做点丢人不体面的事谁都在所难免。
  硬的不行,我准备来软的。我要向那些浪漫的年轻人学习,学习他们的勇气,也学习他们的求爱方式。新闻里经常有报道,说某某学生在女生楼下点着九十九根蜡烛,摆成“心”形,跪在烛心,双手举着牌子,上书“某某,我爱你”。当然也有把蜡烛换成西瓜柚子之类的,但不管是什么,都脱不了“心”形。我觉得这样做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这么不计后果,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极大“浪漫”,没有哪个姑娘能承受得了,不管多么娇羞,多么冷淡的姑娘在这激烈的冲击下都会缴械投降,成为男人的俘虏。新闻上的报道也多都是求爱成功,很少有失败的。但这并不是说没有风险,相反风险很大,万一碰上那么一个心肠硬的女汉子,硬是生生拒绝,男人的颜面将从此尽失,很有可能多年都抬不起头,也不会再有别的姑娘接纳他。
  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衡量,我得出结论:就目前情况来说,颜面比不上叶颜。所以我决定在女宿舍楼下求爱。
  我是在周日的晚饭后来到女宿舍楼下的,带着一百一十根蜡烛,茉莉花味的。我只需要九十九根,多出来的十一根备用。一周之内只有这个时候的人最多。经过两天的休息放松,人也都回到了公司。两天来玩也玩了,喝也喝了,吃也吃了,该坐在食堂里安安静静地吃份清淡的小菜,然后出来溜达溜达,看一看月,吹一吹风,收一收心,准备第二天的上班。
  我点燃第一根蜡烛的时候没人看,点燃第三根的时候,有人稍一驻足也就走了——他们多半以为我在祭祀祖先。等我点着第十根的时候,有人渐渐围过来,点的越多,围的人也越多,他们像是被蜡烛的香味吸引来的。等我点完九十九根蜡烛,围成一个完整的“心”型,已经围了好几圈人。来之前我还担心风大,会把蜡烛吹灭,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厚厚的人墙已经把风全挡在了外面。我又在蜡烛里面摆了九十九个苹果。这样就有了两个“心”。摆苹果是我来之前决定的,单是蜡烛太过单薄,又让人觉得没有创新,拾人牙慧。另外若是求爱成功,顺便把苹果送给围观的人,感谢他们的捧场,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我举着一块红色牌子跪在两“心”的中间,牌子上写着“叶颜,我爱你”五个金色的字。我就那样跪着,不喊不嚷,也不给叶颜打电话,要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到她耳朵里。一刻钟过去,叶颜没有出现,半小时过去,叶颜仍然没有出现,我的腿已经酸麻,早知道该带一个垫子来。围观的人也渐渐疲倦,逐渐离去,不过还好,又有些新的人补充进来,不至于丢下我一个显得孤单寒酸。又过了一刻钟,叶颜仍然没有出现。我开始担心她会不会不下来,任由我跪着,直至蜡烛烧完,熄灭。她是个温柔羞涩的姑娘,我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把她吓着,我想,即使她心里已经接纳,但出于羞涩不好意思下来见我,若是这样我再多跪一会也愿意,等人走完了再下来。一个小时过去,叶颜依然没有出现。之前走了的人转了一圈又回来看我,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就回去睡觉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今晚的月很圆,很大,红红的,像一颗透明的苹果。
  好美的夜,我想,在这样的夜里,独自坐在阳台上,一边沐浴月光,一边独饮啤酒,是何等的孤独,又是何等的惬意!
  我的腿已经失去知觉,想站起来活动活动,但试了试没站起来,索性继续跪着,麻就让它麻吧。
  叶颜是在两个小时后出现在楼梯口的,身边跟着阿飞,我没想到她和阿飞在一起。阿飞手里提着一个十升的塑料瓶,瓶子里装满水。
  她们两个直直向我走来,我直直跪着注视着她们离我愈来愈近。
  叶颜站在我面前,月光下她淡淡的身影落在我身上,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也像月光一样笼罩着我。我鼻子发酸,突然有想哭的冲动,我想伏在她怀里痛哭一场,我觉得自己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叶颜心疼而又有些生气地说,王老师,赶紧起来,你这样多不好,那么多人。
  我挣扎着起来,站不稳。叶颜忙过来扶住我,怕我摔倒。她紧紧搀着我,我从没有离她这么近过,她的手臂柔软温暖,她的气息芬芳甜香,她让我陶醉。我愿意为她跪一生一世,再一生一世。
  我轻声对叶颜说,叶颜,我爱你。
  叶颜伏在我耳边小声说,王老师,谢谢你对我的好,但我跟阿飞一样,也是拉拉。
  我吃惊地看着她说,你怎么是拉拉呢?
  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但又觉得不好意思,真是对不起你,叶颜说。
  你怎么是拉拉呢?我像是问她,又像是自语。叶颜怎么能是拉拉呢?她是那么温柔的姑娘,我想。
  你看不起拉拉吗?叶颜问。
  我回过神来,不是看不起,是实在看不出,也想不到,我说。
  当叶颜搀着我,我和她悄悄说话的时候,阿飞正提着塑料瓶浇蜡烛,等蜡烛全灭了,她全收进带来的塑料袋里,然后把苹果送给围观的人,并劝她们回去休息。
  送完苹果,阿飞表情复杂地看着我说,行啊,丑大个,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那么大个个子,还干学生干的事,也不嫌丢人,别说我是你兄弟。
  我说,阿飞,我输了,祝福你和叶颜幸福。
  阿飞看着叶颜问,你都跟他说了?
  叶颜点了点头。
  阿飞又对我说,我们两个也是前两天才在一起,之前我也不敢确定叶颜是拉拉。
  真的,阿飞,我发自内心的祝你两个幸福,从此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我说。
  行了,赶紧回去睡觉吧,跪了半天也该累了,阿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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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2:52:3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和阿飞的爱情战争虽然以阿飞的胜利,我的失败结束,尽管我有些沮丧,失落,但我并不生阿飞的气,一点也不,相反我很感谢她。叶颜是拉拉,注定我跟她永远走不到一起,我不是她圈子里的人,即使我是同性恋也不行,我不是女人。与其她和其他我不认识的人相爱,不如和阿飞在一起,这样我虽然得不到她,不能拥她入怀,但至少还能常常看到她,即使她辞了工作,不在红颜。有时候我想,幸亏叶颜是拉拉,不然她多半也不会接受我,而是落入别的男人手里。一想到她躺在别的男人怀里,陌生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我就无法忍受。
  阿飞和叶颜在一起后没多久就去拍了婚纱照。她们是在周六去的,天气虽然稍有点热,但还不到开空调的程度,站在树阴下,吹着风,还是凉快舒爽。天空很蓝,没有云,只有几道飞机留下的长长的直直的尾气。阿飞穿着白色衬衫,白色阔腿裤,叶颜穿白色婚纱。拍完外景,又拍内景,一直折腾到太阳落山。她们两个虽然很累,但内心却很甜蜜幸福。急急吃了点东西,她们又换上一套红色唐装去江边拍夜景。白天已经完全退去,夜色已浓,街上的灯也全亮了,江边的灯也全亮了。阿飞和叶颜手握着手坐在摄影车后排,都不说话,只偶尔你握我一下,我握你一下,做着无声的交流。她们想说的话,此时全都倾注在手上,通过手流入对方身体,流进对方的心里。飒飒江风吹在她们脸上,浸入她们心里。阿飞眯着眼望着水一样退去的绚烂灯光,觉得无论是连绵的远山,层叠的高楼,静谧的江水,还是熙攘的人群都跟她无关,都一文不值,天地间只剩了她和叶颜。她又觉得山,楼,水,人又都和她有关,她与叶颜像水一样和他们融为一体,一起变成无边的夜。
  第二天阿飞就把电子照片发给我看,让我看哪张最好看,适合做成照片挂在屋里。
  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气我?做人不能这样,赢了我还来补一刀。
  阿飞说,谁让你是我兄弟呢?活该!
  阿飞又说,你就说看不看吧?
  我说,看看看,不敢不看。
  知道就好。
  照片很多,大概数了下有两百来张。我没想到叶颜穿婚纱是那么好看,温柔,娴静,自然,犹如飘飘仙女,好像婚纱就是为她而存在的。我选了一张她们坐在草地上的照片:叶颜面带微笑,头上戴着有蝴蝶结的白色发箍,稍稍倾向左前方,右腿向上微屈,双手轻轻搭在膝上,半个身子靠在阿飞胸前,阿飞紧贴着坐在她身后,身体左倾。我觉得这张照片上的叶颜最好看,把她的温文尔雅展露得淋漓尽致。虽然这张对阿飞来说并不是最好看的。
  我把照片发给阿飞,阿飞说,这张叶颜最好看,就是把我拍胖了。
  我说,你要那么好看干啥?叶颜好看就行,你都是“兄弟”了,可以忽略不计。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女人啊,而且还是美女,你不能忽略我的爱美之心。
  我说,我就看上这张了,其他的都不好看。
  一点不够朋友。阿飞气嘟嘟地挂断电话。
  周一上班的时候,阿飞给我,王其,冷爽每人一张照片,正是我给她挑的那张,问她们两个好不好看。
  冷爽左右端祥了好一阵说,把你拍胖了点。
  王其欣喜羡慕地说,真好看,祝贺你找到了另一半幸福。
  我问阿飞,扯证没?
  阿飞说,要是能扯我早去扯了。
  那是不是说我还有机会?我戏谑说。
  去,爬远点,有多远爬多远,你没听说朋友妻不可欺吗?
  我说,好好好,不可欺不可欺,吃个饭庆祝下总可以吧?
  小意思,今天晚上就请你们几个大吃一顿,不过你们要替我保守秘密,叶颜不想太多人知道,我倒没啥,阿飞说。
  我说,没问题。
  在我和阿飞讨论晚上吃什么的时候,王其正独自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照片发呆。她的目光茫然,忧伤,无奈,犹如一溪春水晃晃悠悠流向远方。
  幸福,她也曾有过,婚纱,她也曾穿过,仿佛就在昨天,就在眼前,又仿佛已经遥远,遥远得如一层似有似无的薄雾,风一吹就散。那时候她也穿着如此洁白的婚纱,身边站着疼她爱她的男人,她幸福地笑着,笑着,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她以为这幸福会永远持续下去,没有尽头。
  站在王其身边的男人叫刘白衣。王其刚和他结婚的时候,他还是个文质彬彬的小生意人。虽然买不起华宅,开不起豪车,也不能一掷千金,但讲情谊,重感情,是个顾家的好男人。王其和他住在一个六十来平米的房子里,房子虽然小了点,但却温馨,温暖。两个人像两只勤快幸福的蜜蜂,用心经营自己的小家。你扫地来我拖地,你做饭来我洗碗,你洗衣服来我晾衣,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王其一点不觉得自己比别人过得差。那时候刘白衣会把赚到的每一笔钱都交给王其,王其一遍又一遍“哗哗”数着钱,心里全是欢喜。她不仅欢喜男人挣了钱,更欢喜男人对她的信任和爱,她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老公开心。
  后来,刘白衣的生意越做越顺,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换了大房子,买了豪车。房子大了,王其发现刘白衣回来的愈来愈晚,身上还带着香味,而且每天的香味都不一样。王其自然知道那是女人的香水味。每次她都安慰自己,不是同一种香水,说明不是同一个女人,而是很多个女人,做生意的难免要应酬,难免要接触各种各样的女人,只要不是同一个女人就没关系。再后来,刘白衣索性夜不归宿,即使偶尔回来也是取了换洗衣服匆匆离去,看都不看王其一眼。起初王其还对他抱怨,直到有一次他突然抓起桌上的不锈钢杯子,恶狠狠地说,信不信,我砸死你!王其木头一样愣在那里,她被吓到了,她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子!她没想到他那个文质彬彬的身体里竟然隐藏着可怕的恶魔。
  刘白衣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少年时没有钱,没有风流,现在有钱了,我要把以前错过的风流十倍,一百倍地找补回来。
  刘白衣在外面找补风流的时候,王其常常独自守着空荡冷清的房子,以泪洗面。她不止一次想过离婚,这样的婚姻,这样的男人要他何用?但一看见女儿稚嫩的脸蛋她就又心软。她想,不为别的,就为了女儿能健康成长,有个完整的家,我也要忍,说不定哪天刘白衣能再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和阿飞讨论了好一会也没讨论出结果,不知道晚上吃什么,也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不知道是现在的东西不好吃了,还是嘴不馋了?
  我问王其,晚上想吃什么?
  王其从照片上收回目光,如梦初醒地说,我也不知道。
  她把照片夹进一本书里,然后又说,去吃筒骨汤怎么样?
  我说,可以,又清淡,又不用担心长胖。
  阿飞和冷爽也都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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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3:44:42 | 显示全部楼层

  拍完婚纱后没几天,叶颜就搬进了阿飞的宿舍。搬家的那天王其和冷爽都来了,当然我想跑也跑不掉。我是搬家的主力,凡是超过二十斤的东西都归我负责。好在叶颜的大件物品不多,没有之前我自己搬家麻烦,我虽然没什么贵重值钱的东西,但有很多书,死沉死沉。当时为了节约,租住的房子都是老旧的楼梯房,抱着一箱箱书从一栋楼爬上另一栋楼,那感受不比背着石头爬山好。所以我发誓等有钱了一定租个有电梯的房子,把那些书一起摞在电梯里,“嗖”一下就到了门口,多么爽快的事!叶颜最多的是衣服,各种各样的衣服,收拾了好几大包。之前我曾听说过女人喜欢买衣服,但我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尚未结婚的年轻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多衣服。那些衣服中有两包全是内衣内裤,它们虽然经常穿在叶颜身上,但我没有机会看到,今天是第一次。若不是搬家也许我永远都不知道叶颜平时都穿什么颜色和款式的内裤。那些内衣裤犹如一朵朵媚惑的花,散发着妖娆的气息,勾引我的目光,动荡我的心俯。也许叶颜发觉了我的异样,就微红了脸,把它们塞进衣堆深处。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闷着头搬东西。
  当所有的东西搬完,最后就剩下那个大猫笼和笼里的两只猫时,阿飞对叶颜说,宝宝,猫不要了行不行?送给丑大个养。
  叶颜温柔但坚定地说,不行,飞姐姐,其它的东西可以不要,那两只猫必须要,特别是我的翠花(翠花是叶颜给她那只黄猫起的名字)。
  阿飞说,好好好,听宝宝的,宝宝说要啥就要啥。
  叶颜把猫从笼子里抱出来,放进一个小的手提笼里。阿飞虽然不喜欢猫,但还是想过去帮忙。叶颜看见阿飞走过来就说,飞姐姐,我自己来就行。
  我拎着粉色的大笼子,阿飞提着一包护肤品,叶颜抱着两只猫,王其和冷爽一人拿着一个透明的花瓶,走进阿飞的宿舍——叶颜的新家。
  为了迎接叶颜的到来,阿飞把宿舍精心布置了一番。茶几上的花瓶里插一大束红旺旺的玫瑰,卧室里从四角交叉扯着两条红红的花环,床头上一个烫金的大大“喜”字,“喜”字上面是一串彩色汽球,床上是崭新的大红被子。我想,这就是她们的洞房了,她们两个今天晚上就要在这里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共同沐浴阳光,也共同经历风雨。虽然这生活没有法律的认可,只要幸福,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我祝她们幸福。
  当夜色降临,我和王其,冷爽离开后,阿飞和叶颜面对面坐在茶几上那束玫瑰花前慢慢喝着红酒,庆祝她们的新生活。没有开灯,阿飞只在茶几上点了一个西瓜样的蜡,蜡里加了香料,房间里弥漫着清凉的香。
  叶颜说,飞姐,对不起,我知道你讨厌猫,但翠花是我妈去逝前留给我的唯一礼物,我妈走之前对我说,以后就让翠花陪着我,她不能再陪我了,所以……
  叶颜哽咽着说,所以你明白翠花对我有多重要。
  阿飞轻轻拭去叶颜脸上的泪,坐到叶颜身边,把她抱在怀里说,宝宝不哭,宝宝受苦了,以后我也努力喜欢猫,再不让宝宝受委屈,好不好?
  叶颜破涕为笑,抬起脸,在阿飞脸上轻轻印一个吻。
  烛光在夜色里摇曳,摇曳。阿飞在这摇曳的烛光里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那身影越来越清晰,直到整个脸都显现出来,那是她的父亲,但她从来都不愿意叫他“父亲”,而是和别人一样叫他老猫。
  老猫矮矮的,胖胖的,肥硕的身子顶着一个圆圆的脑袋,他走路像一个货车轮胎吃力地慢慢滚。老猫是个生意人,起初在步行街摆地摊卖衣服,后来钱越赚越多,就在商业中心买了几个门面,当起了老板。老猫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不找小姐,也不乱搞男女关系,在外人看来是个好男人。但在阿飞心里他不是个好父亲,在她母亲的心里老猫也不是个好丈夫。老猫虽然没有违法背德的行为,但他却喜欢猫,到了痴迷的地步,正因此他才有了个“老猫”的外号。阿飞常在心里用“变态”这个词形容他和猫的关系。
  在阿飞的记忆里,老猫留给她最深的印象是:每年夏天,老猫光着肥花花的上半身,脖子上缠一只黑猫,左一脚右一脚地缓慢走着,每走一步身上的肉就一阵哆嗦,似要抖下一阵肉雨。他脖子上的猫黑得发亮,犹如一股妖气。别人养猫是把猫当作宠物,他却不是,猫既是他的妻,又是他的妾,还是他的神。他和猫同一个碗里吃饭,同一张床上睡觉。睡觉的时候他还要脱得光溜溜的,把猫紧紧搂在胸前,只有那样他才能和猫零距离接触,才能表达他对猫的爱。在他们家里,猫是至高无上的“领导”,无论阿飞和母亲在做什么,猫只要走来,就必须停止一切工作,立正,行注目礼,直到猫大摇大摆走远,就差手拿鲜花夹道欢迎了。若不如此,便会招来老猫一顿无情的拳脚,轻则鼻青脸肿,重则伤筋动骨。阿飞就肿过好几次脸,不是她无视猫的地位,而是猫走路实在是太轻,她压根没听到。母亲也因此挨过老猫的拳头,但好在老猫还念夫妻感情,下手没有那么重。吃过几次亏后,两个人决定以后要互相提醒,并定下暗号——喵喵。这样以来两个人确实躲过不少危险,少挨不少拳脚,但总学猫叫有失体面。阿飞还好,毕竟是个小姑娘,有事没事“喵喵”两声,别人会说这小姑娘活泼可爱,但阿飞的母亲,一个几十岁的女人,有事没事“喵喵”两声,别人会说神经。因此,阿飞和母亲又想了个办法,给猫脖子上挂个金黄的铃铛。起初老猫坚决不同意给猫身上挂铃铛,他说有失美观,影响猫的形象。这时候阿飞站出来说,给猫挂铃铛是为了猫好,万一不小心踩到了,我和妈挨一顿打倒没啥,就怕把猫踩个三长两短。出于猫的安全考虑,老猫同意挂铃铛,但不能挂黄色的,他说黄色太俗气,要挂黑铃铛。铃铛很多,黄的,银的到处都是,黑的却很少,为了买到黑铃铛,阿飞跑了好几条街,最后还是在网店里专门定制的。
  老猫爱猫,但并不是什么猫都爱,他只爱黑猫,而且每次只养一只,一直养到死才会换另一只。
  老猫对自己的黑猫爱无止境,对别的猫却下手狠毒。一次他的黑猫从外面引来一只花猫,老猫用一块鱼肉吸引花猫,然后猛然掐住花猫的脖子,拎起来,双手一拧,“咯吧”一声,猫就一命呜呼,鲜血犹如一条红线从猫的嘴里慢慢洇出。老猫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看着那笑,阿飞脖子发凉,害怕自己哪天会像那只猫一样,“咯吧”一声,脖子就断了。一直到现在,阿飞还时常梦见那只断了脖子的猫和那股殷殷的鲜血。它像一个滚烫的烙印永远烙在了她的心里。
  阿飞曾经悄悄问母亲,你过得幸福吗?她得到的答案是一声声叹息。她又问母亲,为什么不离婚?母亲又叹息一声说,我一个女人又没有文化,胆子又小,离了婚怎么活呢?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有口饭吃。
  阿飞不气母亲,她只有同情,深深的同情,同情母亲,也同情自己。她又何尝不是呢?明明不喜欢这个家,不喜欢那个男人,但还要靠着男人吃饭,上学,长大。等我长大了,一定要逃出这个家,永远不再见那个男人和那只鬼一样的猫,阿飞想。她盼望着长大,盼望着外面的世界。她要在多彩的世界里筑自己的家,温暖,幸福,快乐的家,一个没有男人的家,没有猫的家。
  阿飞和叶颜住在一起后没多久就都向单位请了假,出去旅行。用阿飞的话说就是“我们的蜜月旅行”。按理说,蜜月旅行是她们两个的事,她们两个想怎么旅行就怎么旅行,想去哪就去哪,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但阿飞一定要带上我。
  我问阿飞,你两个女人蜜月,带我一个男人干吗?你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当电灯泡吗?虽然我之前是你的情敌,但你也不能这样报复我。
  阿飞振振有词地说,就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女人,而且是颇有姿色的女人,才要带上你,遇到劫财的倒没什么,大不了破几个钱,万一遇到劫色的怎么办?
  我不管,我不去,我不当灯泡,我说。
  丑大个,你去不去?阿飞给我下最后通牒。
  不去。我嘴上虽然坚持,但此时我已经低下了头,人已经蔫了很多。说实话,她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走在街上,很容易引起男人犯罪。若是没有法律的禁止,说不定我都已经犯了好几次罪。
  丑大个,你还想不想要媳妇?你要不去,信不信我让你打一辈子光棍?阿飞气势汹汹地说。
  我说,去就去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人想跟美女出去玩还没机会呢。
  我问阿飞,你两个不怕我在荒郊野外的时候干点啥?
  你敢!我看你也就有个贼心,阿飞坏坏地说。
  看来,我在阿飞面前已经毫无秘密可言,她已经把我看得透亮,比我自己都透。
  我们的目的地是青海湖。我们先乘火车到西宁,然后在西宁租了一辆车。一路上我帮她们拎包。我就没弄明白,女人出一趟门哪来那么多东西,我就只有一个稍大的背包,她两个一人一个大密码箱,最麻烦的还有两只猫。她们竟然把那两只猫都带出来度蜜月!我背着背包,一手一个密码箱,胸前挂着猫笼,完全成了个移动行李架。除了做苦力,我还要做保镖,若发现有陌生男人多看她们几眼我就提高警惕,并提醒她们两个注意形象,走路不要扭屁股,毕竟不在自己的地盘,弄出事来不好收场,虽然我又高又黑,有点力气,但猛虎也敌不住群狼。每当此时,阿飞就白我一眼,说,有本事你走路别扭屁股?我试了试,不扭屁股还真不行,因为腿和屁股是长在一起的。到了西宁,我又成了司机。她们两个坐在后排惬意地吹风,看云,看起伏碧绿的草地,看草地间野花一样的羊和牛,看连绵不断的金黄的油菜花,看一望无际泛着绿光的湖。
  青海真是个美丽的地方,虽然我不能像她们两个那样全身心地享受风光,单是吹在脸上的甜丝丝的风就让我满足,陶醉,仿若在漂满花瓣的木桶里洗了一个舒服的澡。
  遇到路边卖西瓜的老伯,阿飞下车买了一个西瓜,切成两半,一半放在后备箱,准备回去吃,一半放在后排路上吃。车子一发动,阿飞和叶颜就抱着那一半鲜红的西瓜,你一勺我一勺地吃起来。我奇怪她两个竟然勺子都带来了!阿飞一边吃一边感叹,真甜!叶颜附和,嗯,真的很甜!有时候阿飞肉麻地说,宝宝,张嘴,我喂你。看着她们吃得香甜痛快,我也流出口水。
  我说,阿飞,给我也来一口。
  阿飞说,丑大个,好好开车,安全第一,回去再吃。
  叶颜挖了一块轻轻递到我嘴边。
  我说,还是叶妹妹好。
  叶颜又要递给我,阿飞阻止说,别给他了,让他好好开车。
  吃完西瓜,阿飞又取出防晒霜给叶颜涂,脸上,手上,胳膊上,脖子上,凡是露在外面的地方都仔细地涂了一层,涂完了叶颜又涂自己。
  车子翻过一个岭又翻过一个岭,风儿吹在阿飞身上,吹在叶颜身上,吹乱了她们的头发,吹散了她们所有的烦恼和忧愁,吹开了她们的快乐和幸福。此时在这蓝天下,在这碧草上,似乎只剩了她们两个。
  夜里,我们睡在青海湖边的停车场,搭了两个帐篷。在停车场露宿的人不止我们,还有两辆房车。他们的装备很齐全,有发电机发电,有煤气罐炒菜。我们则只有冷水和零食,不过我们丝毫不介意,我们的快乐一点不比他们少。很多年没睡帐篷我竟然没有不习惯,很快就睡着了,也许白天开车太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阿飞的惊叫吓醒。赶紧问怎么回事,然后迅速钻出帐篷,来到他们帐篷前。原来是翠花从笼子里钻了出来,蹭到阿飞脸上,把她吓着了。
  叶颜把翠花关进笼子,轻轻抚慰着阿飞,说,亲爱的,别怕,别怕,我在呢。好一会阿飞才平静下来。
  我说,要不要把猫放我这边?
  阿飞抽咽着说,不用,你睡吧。
  回来的时候,我看了看天,夜深邃而宁静,无数的星星闪烁,犹如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看不见青海湖,但能感觉到来自她的湿润的风。
  我们还没有玩过瘾,一周的假期就结束了。
  阿飞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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