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且待行歌

(原创长篇)【仙侠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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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6:33:07 | 显示全部楼层
衣竹贤迅极摘下腰带上挂着的紫色小葫芦,往上只一托,那寸许长的小葫芦就变得如寻常喝酒般的大小,拔下葫芦塞对着扑来的蜈蚣精一指,道一声:“收!”那蜈蚣精偌大的身躯便伴着一股轻烟由大及小地被收入到了葫芦当中。
  衣竹贤这才收了阵法,葫芦又变得如先前一般大小,挂在腰带上垂下的白色丝穗之上。
  徐天佑见竹贤妙术卓然,跑过来道:“兄台,莫非你就是老百姓中口口相传的仙侠?”言语中很是钦佩。
  衣竹贤谦道:“小子岂敢当此‘仙侠’二字?我只不过是尘世中一介寻常布衣罢了!”
  张熙心中亦是景仰,走过来道:“大侠太过谦了!以你的本事,完全当得了这两个字!”忽而拱手温婉地道:“还望大侠能收我做个记名的弟子,教我些本领,让我也能像你一样除魔卫道,为天下苍生做一点事!”
  衣竹贤忙道:“在下绝非过谦,委实是自己尚在学艺途中,惟恐技艺不精,岂敢另立门户,做那忝辱门墙之事!”说时一双眼睛却是盯着张熙的脸不放,直把张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道:方才刚见面时眼光就不断地扫在我脸上,此刻又如此大胆,莫非他对我……想到此不禁抬起头来,迎向衣竹贤的目光。
  衣竹贤正色道:“张姑娘,在下有一言奉告,如若冒犯,还望见谅!”
  张熙道:“嗯,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我不怪你就是!”
  衣竹贤道:“张姑娘黑气弥散印堂,左颊晦色无光,怕是家中……父母有事!”
  张熙闻言也是一惊,道:“不会吧,我出门时我爹还好好的,他还骂我呢!”
  徐天佑问道:“怎么说是左颊晦色无光呢?难道右颊就不是这样吗?我看她两边都一样,没什么不同啊!”
  衣竹贤道:“相者,观其形外更要观其气,气色佳则神采外放,行事皆顺;气色差则神气萎顿,诸事不爽。相书云:左颊为父,右颊为母,张姑娘左颊无光,因此才会有此一番言论!”
  徐天佑见张熙不语,就对她道:“小宝,要不你回家看看吧!”
  张熙仍自犹疑,暗忖道:我爹除旧时有些咳嗽外别无它恙,怎么这次我刚出门就病倒了呢?一定是衣大侠见我彻夜不归,怕家里人担心,所以才有这么一番言论。连大宝都看我两边脸颊没什么不一样,怎能因此断定我爹有事呢?方才求他收我为徒并未答应,不如趁此机会再求他一次。
  念及至此,便对衣竹贤道:“多谢衣大侠的关心,不过还望衣大侠能收我为徒,教我相术,这样以后我就能自观相面,预知祸福了!”
  衣竹贤道:“在下实在是学艺未精,又怎能误人子弟?”
  张熙仍不罢休,还待有所说辞,却被徐天佑从中打断道:“拜师事小,来日方长,以后再作商酌!只是此时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要讲与兄台知晓!”神情语气很是郑重。
  衣竹贤眉头微皱道:“昨夜我夜观星象,料知今夜有妖孽作乱,此时蜈蚣精已被我收伏,莫非……还有别处妖邪作怪?”
  徐天佑轻叹了一口气道:“最近襄阳城流传着一句话:‘双恶闹襄阳,百姓苦遭殃’,双恶之一就是蜈蚣精,现已被兄台收伏。那第二恶,便是旬日前才现身为害的‘毒莎蟾蜍’!这‘毒莎蟾蜍’之恶行比起那蜈蚣精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口吐毒莎,专迷少女,趁夜潜入闺中吐出淫莎将其迷倒后采补贞女元气,坏人贞洁,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徐天佑说罢揭下面具,露出略显瘦削而英俊的脸。就见他嘴中紧咬牙关,似是极力忍住心中怒气,眼睛直视着衣竹贤道:“若此两恶,也还可勉力应付,只是前两日我去城南追查‘飞天蜈蚣’的踪迹时,无意中来到襄阳城南郊外的一个小村庄……”话讲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
  衣竹贤目光如电,道:“难道……那里也有妖孽作祟?”
  徐天佑点了一下头,算是作了回答。
  衣竹贤道:“难怪‘廉贞’化气为囚,‘开阳双星’明灭不定,我想区区‘飞天蜈蚣’也不至使开阳主辅双星黯淡无光,果然妖氛不只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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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7:50:15 | 显示全部楼层
徐天佑与张熙听罢如坠云里雾里,甚是不解。
  衣竹贤歉然道:“你看我说些不相干的作甚?方才所言属天文星象一类,徐兄接着说!”
  徐天佑道:“那晚月亮虽不及今夜圆满,但也照得四处非常明亮,我才入村庄,便有一种不祥之兆。彼时静夜无声,却处处透出诡异,邪气阴森,令人胆寒。方走出几步,心中正自惊疑,忽看见墙侧阴影处似有一人背身而立,身形看去异常瘦弱僵硬。我正凝目仔细观瞧,想开口打声招呼,却见那人忽地转头,朝我望来,其形貌之怖,只将我吓得倒退几步!”
  徐天佑说完微吸一口气,复又轻轻吐出,一吸一吐之间,眼望星空,似在回想那日遭遇的种种情状。
  衣竹贤和张熙同时望着徐天佑,眼中很是好奇,想知道那人到底如何可怖,竟能将他吓得如此。
  徐天佑收回目光,望着两人道:“那人脑袋的右侧不知被什么利器削去一块,干凝成块的血污黏着伤处让人看着心惊胆战。他双目无神,并且翻白圆睁着,嘴内满是凝血,嘴角两侧赫然露出两颗又长双尖的獠牙!全身干瘪,左手似被什么东西咬得稀烂,如骷髅,身躯枯槁,就如同僵尸一般!”
  徐天佑咽了一口唾沫,接着道:“我平生第一次见人变得如此不堪,正惊得不知所以,那僵尸竟狂吼一声,张开獠牙利口,伸出两只指甲如钩的手掌朝我扑来。吼声过后,从墙侧的阴影和屋后潮涌出数不清的僵尸向我疯拥扑来!”说到这徐天佑已然惊惶失声:“我当时已是魂飞魄散,哪想其它,拔腿就跑,脚下毫不停顿,连夜便赶回了襄阳!”
  张熙在旁讥讽他道:“瞧你这点出息,还扮佚侠呢?”
  哪料徐天佑毫不生气,转头对着张熙道:“以前我帮携穷人,处处以助人为本,我同情他们,因此尽我所能救济他们!”说到这凝视着她的双眸道:“小宝,你知道吗?当我看到我曾经最想帮助的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地向我扑来时,我心中既感惊奇,更觉可怖。因为我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变得如此,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当时是死是活!我只是心中害怕,秉性如此善良的人,怎会变成夜行恶鬼呢?假若当时是你,你会作何感想?”
  张熙顿觉方才讥嘲甚是不该,自觉理亏,便默然不语,心中兀自道:若换作是我……只怕吓得两条腿发软,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衣竹贤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我们此时就赶往你说的那个小村庄!”
  徐天佑道:“那城南壬庄离此处甚远,此刻夜已深沉,不如我们今晚养精蓄锐,明日再作计议吧!”
  衣竹贤道:“方才听得你那样说,我心中甚是不安,急于想弄清真相!”说时双手握拳,单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往右手拳上一贴拢,随即带着一道光华往左缓缓拉开,口中道:“襄阳城南郊外,我知道,路遥何妨,有我炽莽神剑在,最多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能到得那里!”言落手中已燃起一柄白芒闪闪,能与皎月争辉的炽芒光剑来。
  就见他将手掌平摊,炽莽神剑便缓缓悬空停在离地三尺之处。
  徐天佑与张熙瞪大眼睛,心中很是羡慕赞叹:这位兄台的本领,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衣竹贤见两人正在吃惊,便道:“上去时扶着我的肩膀,记住不可往下看!”一踮足,已然稳稳当当地落在剑上。两人也相继跃到剑上,只是不停地左右摇晃,张熙还险些跌落下去。
  徐天佑撇过头对身后的张熙道:“你真的不回去看看?”
  张熙道:“你真是罗嗦!此时正值深夜,家人都在熟睡当中,我一回去岂不是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啊?”
  徐天佑道:“也罢,你扶着我的肩膀啊,别掉下去了!”
  张熙一撇嘴道:“干嘛要扶着你的肩膀?你以为这么一点高就吓得倒我吗?”
  衣竹贤在前道:“此时虽已至深夜,但也难免不会被人看到,因此我得御飞高空才行!”
  张熙闻言顿时傻眼重复道:“御飞高空?”话犹未了,只听衣竹贤道一声:“站稳了!”那剑便直向空中升去,张熙一个不防,身往后仰,两只手直摇晃,终于还是害怕,双臂使力往前一拥,结结实实搂住了徐天佑的腰杆,口中兀自道:“好险,好险!”
  徐天佑道:“你不是不怕吗?抱着我做什么?”
  张熙道:“我是觉得冷,才……才借你取取暖的!”
  两人说着,炽莽神剑已载着三人急速往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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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8:27: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月华似水,照在三个少年迎风飘拂的衣袂之上,满天的星星似在眨着眼,看着他们御剑而飞。头顶急驰而过的星辉离得如此之近,似乎一伸手,便可将其揽入怀中。
  三个人只闻耳畔风声呼呼而过,鬓边垂髫随风乱舞。徐天佑和张熙更是心惊肉跳,泠泠风声沁入脾肺,令人胆寒。
  果然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到了襄阳城南郊之外,经徐天佑指点了壬庄方位,衣竹贤按落飞剑,三人入得庄来。
  但见村内一片萧索景况,静夜无人,阴气森森。
  方行不久,便见一户村宅门前横着具狗的尸体。尸身肚破肠流,四肢不全,似是被什么野兽咬噬过。几人闻之腥臭不堪,赶忙以手捂鼻,以免作呕。
  不远处有根粗长井绳,绳端结系着一只横放着的水桶,亦是残缺破烂。水桶的右侧有一口水井,井沿高出地面约有二尺,在惨淡的月光下投出斜斜的一道阴影。
  而水井之上,则赫然趴伏着一具衣衫褴褛的干瘪尸体。那尸体双手垂在井沿外,头颅却是吊入到井内。
  徐天佑与张熙看着尸体,不敢妄动,衣竹贤则踏步往尸身走去。
  徐天佑道:“竹贤兄小心!那僵尸或许是……活的!”衣竹贤回头道:“徐兄请放心,小弟自会提防!”说时径直来到尸体身旁,扶着尸身的肩膀,想把它翻过身来。
  却见那尸身忽地把头一转,仿佛活转过来,大吼一声,张开长着獠牙的血口朝衣竹贤的脖颈咬去。
  徐天佑怵然变色,不由得为衣竹贤捏了一把冷汗,张熙则是被吓得呆住,竟无丝毫反应。
  哪晓得衣竹贤早有准备,右手一抬,那僵尸的额头就被贴上一张暗黄的玄符,身子直朝后一仰,“咕咚”一声掉入到井中。
  徐天佑正欲出声喝彩,突闻背后隐约有“窸窣”之声,方想回头,忽听衣竹贤向他焦急喊道:“小心后边!”
  好一个徐天佑,随机应变,闻声也不回望,拉着张熙的手往前一跃,直纵出四尺开外。彼时一只僵尸恰好从张熙身后扑到,若不是徐天佑及时拉一把,此时怕已遇难。
  衣竹贤上前挥动炽莽神剑,呼呼连砍,不一刻便杀得尸群内头颅横飞,尸横遍地。叵耐僵尸甚众,前方才砍倒一片,后面又有几十具僵尸从墙侧与屋内涌来。
  徐天佑在急迫中除了自保还得护住张熙,左支右绌中颇显狼狈。
  他才削掉一具僵尸的头颅,又斩去另一只僵尸的右手,接着直挺剑锋,欲贯其胸背,立斩当场。殊不料那僵尸拼得贯胸断肠不顾,直直地伸出一只痍毁烂疮的手朝他抓来。幸得他见机灵敏,忙撤剑凌空,飞起一脚将那僵尸踢翻在地。
  衣竹贤一边防御一边对徐天佑道:“恩师曾说过,如遇僵尸,必削其头颅不足以致其死,你要砍他的头,斩手贯胸莫奈他何!”
  徐天佑边退边说道:“你刚才给僵尸贴的什么灵符,给几张我用用!”
  衣竹贤道:“那是‘镇妖玄符’,我只炼了一张!还有,千万不可被它咬到,否则你也会变成僵尸的!”
  徐天佑惊道:“啊,什么?没有了玄符,还不能被它咬到,这么多僵尸,我看是死定了!”看势愈发吃紧,招架不住。
  衣竹贤道:“天佑兄不必着慌,你只谨保自己与张姑娘不被他们咬到就行,我有法宝对付他们!”说时右手一伸,从袖内发出一根紫绛色的软绳,口中同时叫道:“先天收妖索!”那软绳便如长蛇般向僵尸游走而去,遇到一只僵尸便将其绕得两圈,复再延长,把第二只又绕得两圈,如此此竟将所有的僵尸悉数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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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8:55:0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先天收妖索”相传是上古时由人类文明始祖、“三皇”之一的伏羲氏用紫藤而编,内具无上法力,邪魔歪道一经圈缚就休想脱身。
  那些僵尸一经“先天收妖索”圈缚就被勒得全身一阵乱抖,纷纷倒地。
  徐天佑长剑回鞘,欣欣然道:“竹贤兄有这样的法宝,怎不早拿出来?幸亏有你,否则方才我真的会被他们咬上几口!”倏听得那些倒地的僵尸身上一阵异响,仿佛是秋蛩鸣噪之音。
  三人甚觉奇怪,一齐朝发声处望去。
  借着月光仔细观瞧,那鸣响声原是从僵尸口中发出,正自惊疑,一点黑影却从一只僵尸的嘴中疾射而出,直奔张熙的面门飞去,其势很是迅疾。
  眼看那点黑影就要射抵张熙的面门,衣竹贤炽莽神剑一横,于剑尖疾射出一道炽白的光芒,将那点黑影击落在地,凝目往地上一瞧,不禁愕然道:“尸虫!”抬头对徐天佑和张熙道:“如若被尸虫钻入脑内,你们也会变得如同那些僵尸一样了!”徐天佑和张熙一闻此言汗毛顿时倒竖而起,后背也被吓出一层冷汗,再看那些倒地的僵尸,竟接连将嘴张开,吐出无数尸虫朝三人疯涌而来。不仅如此,先前已被斩首的僵尸断颈处也先后涌出尸虫,朝着三人疾射而至。
  好一个衣竹贤,在这危急时刻不慌不乱,左手掐剑诀,右手炽莽银芒暴涨,使出一招“舻舷削浪”向成群尸虫削去。
  看那神剑上的光芒,顷刻间生成一艘削浪的披光舳舻舟将尸虫辗得惨叫连连,纷纷坠地。
  忽闻一个女子的声音高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敢伤我圣教尸虫!”听声音竟是苗疆一带的口音,那未遭舻舷之灾的尸虫一闻此声便仿佛得了感召,纷纷向墙侧地缝里循隙隐匿,不一刻就消失不见。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屋顶上站着十几名青衣挎弓,背囊插箭,手持苗刀的苗人。那发话的女子着一身黛紫轻袍,胸前挂一串白骨骷髅项链,腰围青色束带,帽围流苏的吊坠银饰在月华下闪着幽蓝光芒,似璎珞垂帘般在那女子的头上轻匀摆动。
  徐天佑正要发声询问根由,却见屋内又走出来三名女子。左右二人服饰与方才发话的女子一般,只是中间的一人身着凌罗轻纱,白衣胜雪,步履轻摇,于脸上还蒙着一层面纱,虽体态娴雅,却不无一处透出其冷傲欺霜。
  先前发话的那名女子又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私闯我教‘圣地’?”
  张熙道:“这一座村庄怎变成了你们的‘圣地’?你们又是何人?竟敢在此残害无辜百姓!”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们闯进此地,也说不得再让你们有命回去了!”
  衣竹贤将炽莽神剑一转,潇洒地立于背后,道:“谁回得去回不去倒还不一定!我且问你,这些百姓变成僵尸,是不是你们所为?”
  那女子冷然道:“是又如何?”
  衣竹贤面色含霜:“你们这些邪魔歪道,竟敢在此荼毒平民,我衣竹贤今日就为民除害,免得你们它日再作恶人间!”
  那女子长剑一挥,对屋顶诸人道:“我们下去!”言落飞身下屋,一记“飞星赶月”朝衣竹贤刺去。
  衣竹贤身一侧,躲过剑招,出剑还击。
  徐天佑与张熙也和其余苗人战在一起。
  从屋内走出的三人有二人也已加入战团,只是那位蒙面的白衣女子却是立在原地观阵,毫无出战之意。
  这十几名苗人,还以为衣竹贤三人与其它汉家寻常练武子弟一样,平日只会花拳绣腿,上阵时不堪一击。哪知道三人中除张熙武功平平外,徐天佑与衣竹贤本领均非了得。尤其是衣竹贤,玄功精妙,步法轻奇,并且还身携法宝,当真是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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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19:45:23 | 显示全部楼层
只见炽莽神光阵阵,耀眼生花,炽白寒光如银龙般飞前舞后,不一刻就将几名徒众立斩当地,徐天佑也不含糊,利刃生风,动如猿猴,也迅捷灭去数人。
  只是张熙,虽一时未处劣势,但犹能挥鞭自保。
  双方才战没多久,那十几名教徒就被衣竹贤和徐天佑除去了大半。
  在旁暸阵的蒙面女子见己方势微,衣袖一挥,身一电转,便已掣剑欺近衣竹贤身前,伸手就是一招“长蛇出洞”直抵衣竹贤咽喉。
  衣竹贤一侧身,口中道:“来得好快!”伸手一架,将来剑挡开,接着使出一招“长虹贯日”,算是还击。
  这厢和徐天佑对阵的只剩下方才在屋顶说话的那个女子,武功虽逊于徐天佑,但一招一式间显出邪气,颇为诡异。
  那白衣女子和衣竹贤斗了十来个回合就被炽莽神剑逼得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和徐天佑对敌的女子见白衣女子势危,虚晃一招,跳到白衣女子身旁与其共敌衣竹贤,边斗边道:“圣女,你快走,我来抵挡!”
  被称作圣女的白衣女子道:“秋奴,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要走一起走!”
  名为秋奴的女子道:“圣女,你身系我圣教盛衰兴亡,万不可以一时之意气亲身犯险!快点走!”话犹未尽,徐天佑和张熙已围了上来,立呈以三敌二之势。
  白衣女子道:“你我共同进退,先脱了此困再说!”
  秋奴焦急地道:“圣女,我之贱命与圣教兴亡孰轻孰重,难道你还不知定夺吗?”说罢右手平伸,从袖中向衣竹贤三人射出几条毒蛇来。一条毒蛇径张着嘴朝徐天的佑的鼻子咬去,直唬得徐天佑急忙伸手抓住,头颈尽力后仰,这才没被蛇吻伤到。
  那蛇正被徐天佑掐中脖颈,虽动弹不得,但仍不断吐出鲜红的蛇信,气甚凶邪,徐天佑赶忙用力甩出,将蛇抛到三丈开外的草丛之中。
  再说张熙,虽被两条蛇打中前胸,幸好蛇无攀附,便即跌落地下。张熙从小到大哪经历过此时此境,直吓得双手在身上乱拍,双足朝地上乱踩,两条毒蛇顿时在一双绣花金莲下被踩成肉泥。
  与此同时就见霓虹交错纵横,衣竹贤已将余下两条射来的蛇斩为数截。
  白衣女子与那秋奴趁三人忙于应付毒蛇之际,跃上屋顶欲向屋后逃走。
  衣竹贤哪能放恶虎归山,再去伤人?只见他迅疾咬破左手拇指,往右手掌心一按,随后一记“太极排云掌”裹挟着烟云之势朝两人拍去。
  秋奴身在其后,首当其冲,被一幅背后迅飞而来的太极图案实实地击在后心,闷哼一声倒下身来,旋即跌落到屋檐下。
  白衣女子方欲逃走,又觉如此抛下秋奴心中不忍,复来到前檐向下窥望,见秋奴负伤伏地,焦急地道:“秋奴,你怎么样了?”
  秋奴嘴角淌出血来,看样子已受了重伤,咬牙含恨道:“圣女,我已追随你多年,想不到你竟如此不知轻重缓急,以身犯险!今日你若落入敌手,我秋奴死不瞑目!你快走!快走!快走……”语调凄绝,惨不忍闻。
  张熙三人正为秋奴的忠义心酸感慨之时,圣女终于一咬牙,往屋后房檐纵去。
  衣竹贤欲动手拦截,却是于心不忍,徐天佑急叫道:“她要逃走,快拦住她!”张熙也叫道:“大侠,方才所见那些僵尸,都是被她们所害,你忘了吗?”
  好一个衣竹贤,闻言邃将炽莽神剑向上擎起,陡地朝下划转而后,剑旋如轮,从前至后耍出一溜半圆的剑花,旋射出的夺目光华端地可与月争辉,让夜宇生花。
  就在圣女跳下屋檐的同时,炽莽神剑已然满绽虹光,以后蓄之势往前向圣女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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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21: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只见一道绚丽光华似上弦新月朝跃下的圣女飞去,“噗”的一声,就在即将跃下的瞬间,圣女的肩头已被欺霜赛雪的新月光芒击中,“扑通”一声跌落屋后。
  这一招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叫做“雪刃芳华”,新月如刃,制敌于刹那芳华之意。
  三人欲赶往屋后,想问清这邪教圣女到底是何许人物,为何要将此处村民变为僵尸,忽听地上的“秋奴”指着衣竹贤怒喝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伤我圣教圣女!”
  衣竹贤道:“我本无意伤你们,只是我急于想知道为何村庄的人都会变成僵尸!”
  秋奴道:“你真的想知道,来!过来我告诉你!”脸上怒意顿消。
  衣竹贤虽心中起疑,也不由得向前迈进。
  徐天佑道:“竹贤兄当心,小心有诈!”
  衣竹贤转头道:“我欲知事情原委,即便有诈,亦是义无反顾!”言落径直走到秋奴身前。
  秋奴重伤在地,冷笑一声,扬起眉毛道:“你过来,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双眼向下,示意他蹲下。见衣竹贤犹豫不决,恨声道:“你不是被称作是大侠,怎的如此胆小如鼠?”话才说完,徐天估和张熙也走上前来。
  衣生贤正自斟酌,听得有脚步声走上前来,知是徐天佑和张熙,便转头朝两人看去。
  就在这一转头间,那秋奴已然疾跃而起,双手抓住衣竹贤双臂,张口就朝他的脖颈咬去,衣竹贤欲加挣脱,那秋奴的手却紧紧抓着不放。
  就在这危急关头,衣竹贤体内先天罡气自内而外发出,只闻“嘭”的一声响,瞬即将秋奴震开。
  再看衣竹贤,周身头顶正自轻雾缭绕,如临仙境一般。转望秋奴,已被先天罡气反震至三丈开外,撞在门墙之上,跌落于地,奄奄一息,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就在此时,从屋内传出几声铁器撞击的“叮叮”之音,声殊甚微,但几人还是听得分明。
  衣竹贤向屋后看看,对徐天佑与张熙道:“那邪教圣女被我‘雪刃芳华’所伤,定不能走远,我们先进屋看看,说不定里面还有人!”
  两人点头称是,随衣竹贤进入屋内。
  屋内烛光已灭,黑暗中炽莽神剑焕发出一层白炽光芒,冲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令人几欲窒息。
  衣竹贤将神剑一晃,那剑身瞬时暴长一丈,宽出三寸有余,而后手掌平托张开,神剑便悬停在了屋内正上方,照得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屋里方一敞亮,便赫然看到靠里侧的一方池子上吊挂着数十具村民的尸体,每具尸体面容扭曲,皆穿于铁钩之上,似在死前经受过极大痛苦。有几具尸体滴血未干,仍自伤口处朝下面的池子里滴淌着鲜血。
  几人走近池边看时,里面竟是一池滚若沸汤的血水。三人均咬牙切齿,衣竹贤含恨道:“如此恶行,简直连畜牲都不如!”话犹未了,忽见一个苗人从一张桌子底下蹿出,从后门跑去,手上似乎还抱有一些银器之类的物什。
  衣竹贤飞身向前,一个翻身,就落在那人前面,挡住去路。
  那苗人刚欲转身,身后又被徐天佑和张熙截住,三人便如此把苗人截在中间,徐天佑长剑一伸,架在苗人的脖颈上,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村民究竟跟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残害他们?”
  那苗人似乎被徐天佑的怒气震慑,一时说不话来。
  衣竹贤见他双手抱着神龛、兽面香炉、信香、铜铃、恶煞木雕面像等祭祀法器,便问道:“这些是用来祭祀什么的?”
  苗人将手中祭器往怀里紧了一紧,冷眼相对,就是不开口。
  徐天佑横向剑锋贴着苗人的咽喉恨声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杀了你!”
  苗人终于开口道:“没将这些法器带回圣教,本应处死,就算你不杀我,我也难以活命,但要我说出祭祀何物,恕难从命!”说罢牙关一咬,嘴角淌血,颓然倒地。
  衣竹贤蹲下一探鼻息,已然绝气身亡,站起身来对两人道:“他嘴内含有毒药,已咬毒自尽了!”
  张熙对此置之不理,看着屋中挂着的尸身哭道:“他们死得太惨了,我们为他们善后,把他们埋了吧!”
  三人走到血池前,欲放下挂着的尸体,哪知方一走近,就觉血腥味刺鼻堪呕,熏得三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衣竹贤道:“血水蒸腾,池下无火,定是放了硫硝、石灰等发热之物,难道这便是仙师口中所说的‘血炼池’?”
  徐天佑与张熙惊道:“血炼池!”
  衣竹贤道:“这‘血炼池’专施祭炼至凶至煞之物,或为饮血兵刃,或为噬血魔兽,皆用活人鲜血作引,再施法器祭祀,炼成极至凶残魔物!”
  张熙红着眼睛道:“那他们究竟炼的是什么东西?”
  衣竹贤道:“这就是我们如今急于要知道的!血炼之引必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鲜血祭炼!”抬头看看挂着的尸身,又道:“想必这些人就是,只是外面的无辜村民,竟被邪教尸虫噬其血髓,变成了极其凶残的活僵尸!”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惊道:“糟了,我忘了邪教众徒竟还有一人漏网,那就是已身受重伤的邪教圣女,若要知道他们所祭何物,下一步再到何处寻找血炼之引,我们务必得找到她!”
  张熙道:“那这些人的尸体怎么办?”
  徐天佑道:“此处生出如此大案,官府必会派人察勘,此时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邪教圣女问明真相才是!若是让她遁逃,以后还不知要害死多少平民百姓!”
  衣竹贤道:“此言甚是,还好她已被我‘雪刃芳华’所伤,定当走不远,我们马上去找她!”
  三人来到屋后,借着霜色月华,地面上的血迹清晰可见,便即循着血迹向前追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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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22:37: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怅亡故家冢尤悲泣 喜相逢沁园吟春风
  杨柳堆烟,雾罩襄城。早莺啼树,晨马嘶风。
  碧玉妆成的柳树上,如丝绦般的绿幔正垂汲于襄河的青波,那层层递进散开的涟漪,正自温柔地在水面荡漾,如潋滟初发的朵朵花瓣……
  清晨的襄阳还有些微凉,东起初照的阳光,怎么也穿不透弥漫在街上氤氲轻笼的雾霭茫茫。
  一个少年郎,肩挑着一春的期望,穿街走巷,期盼今日担中的花儿能够多卖出一些。
  这样我就能为妹妹买一盒胭脂粉了,像妹妹这样大的姑娘,早应该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子一样,稍稍打扮一番了。可是家里穷,母亲长病不起,自己又做这极富风险的时令生意,说不定哪一天有个天灾人祸,连饭都没得吃呢!这样想着,吆喝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卖花罗,卖花罗!”然后清清嗓子,唱起了他自己编的咏花诗来:“
  春风起舞春箭兰,一穗两长。
  美人虞姬造化身,千古流芳。
  花王牡丹雍容贵,国色天香。
  蝴蝶花开引彩蝶,淑女风范。
  风姿俊秀好少年,似君子兰。
  卖花罗,赶紧来买又香好看的花哟!”
  在唱到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时,他都会有意拖起一连串的颤音,让人听起来十分有味。而当他这么唱的时候,早起的孩童就会将他围起来,并向他伸出手,似是这少年欠他们什么东西。
  有时候少年轻摇其头,意思是告诉他们没有,这时候小家伙们当中便会有些人低着头失望地离开,只是还有几个似乎还不死心的家伙,总在后面无精打采地跟着。
  但更多的时候,就如同现在:温暖的阳光已穿透了雾霾,轻纱般的云气裹着担中的花儿,如仙境中的琼花琪草。而少年,就如同是这仙境中沐着仙气的护花使者。
  金色的阳光绽开了他迷人的笑脸,对,他一个极其英俊的少年。那笑起来在阳光下露出雪白光芒的牙齿,修直坚挺的鼻和黑秀略长的睫毛都在表明他是一个谦和善良、勤劳朴实的人。
  少年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果,分给围住他的那些小家伙。小家伙们一阵欢呼,拍着手跟在少年的左右跳着叫着,唱起他们自己的童谣:“
  卖花郎,卖花郎,
  走大街,过小巷。
  一双手,挑两筐,
  百花笑,满街香。
  分糖果,热心肠,
  虞美人,快来抢。
  好少年,君子兰!
  每当这稚嫩的童声唱起,便会有三三两两的人围上来询花问价,把卉闻香。
  你看他的担中,叶片修长的春箭兰一穗开出两朵洁白如玉的琼花儿,两旁的萼叶将它的姝美妍姿簇拥得愈发清丽动人。
  那号称“文雅之竹”的文竹,潇洒纤秀的翠绿枝条正跟随着少年的脚步有节律地跳舞;还有那在三军散尽、陪着西楚霸王血染旌旗下的虞美人,轻雾缭绕中,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虞姬的化身;更有其花如兰、叶形似剑,兼具君子风姿与英雄气概的君子兰,乍一风来,那如伞的花盖便随风摇曳,顿显大家风范.
  不一会儿,少年就卖出了好些花儿,有盆栽的春箭兰和牡丹,有用油纸包住根须需移植的仙客来和君子兰。
  倏地,一只绿色的蜻蜓飞落在少年的花担之上,扬了扬弯曲带有毛刺的前肢,鼓捣着它那圆而略宽的脑袋,又用一双如水晶般的大眼睛打量了一下正在忙碌中的少年,然后振翅倏然飞去。
  今天的生意显然不错,少年很是高兴,在回家途中为妹妹买了一盒胭脂粉后,他就挑着花担脚步轻快地来到屋后种花的“沁园”前。
  打开“沁园”的园门,正待往里走,忽听得背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公子,有扰!”回头看时,竟是 位青丝挽月,面罩白纱,蝤额欺霜的女子。
  少年稍感意外,方欲请询来由,那女子的云眸深处,却放出些别后相逢的笑意,微微一揖礼道:“小女子是外乡人,想在此讨碗水喝!”
  少年“哦”了一声,忙将担子放下,道:“姑娘请稍等,稍等!”说完就去前屋取水。
  再回来时,白衣胜雪的少女已站在姹紫嫣红、春色满园的花圃里了。见他取水来,一双秀目便直在他身上端详流转,眼神中既有热忱期许,却又奉谨恭诚。
  见少女如此这般觑着自己,少年不禁羞赧泛起,道:“莫非姑娘与我相识?”
  少女微微一笑道:“或许似曾相识吧!”少年还欲追问,少女却已步入花锦丛中,观赏起园中的花卉来。
  就见薜萝青藤攀绕着的斑驳院墙,便如同一面翠锦织成的屏障,将满园的春色尽锁于园中。
  那有着“花中神仙”美称的西府海棠正自楚楚动人,花枝亭亭,簌立的花叶正随着微醺的春风攒云抹红,翩翩起舞。东坡诗云“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真个是把西府海棠爱到了极处;
  那红粉香艳,又被称作“百日红”的紫薇,其秀丽芳华真的是赛过灼灼之桃李,难怪“小杜”有诗曰:“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
  那倚墙处栽有紫白相间,有着凄美传说、象征着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丁香;凭槛处种着枝叶婆娑、灿若生焰,朝开暮落的朱槿……
  当真是群芳竞秀,万卉争香,直把个园里子里装点得万紫千红,色丽缤纷。
  少女轻吸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少年道:“好香啊!可……怎不见有莲?”这一问实有刁难之意,这后园本不甚大,人皆知莲生于池,园圃内再无其它地方开辟,怎会有莲呢?
  少年一愣,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平日给花浇水都要去外边路旁的池塘挑水,因此园内未辟水池,故而无莲!”
  少女弯下腰,在一朵牡丹花上嗅了一下,淡淡地道:“这些花虽香,却很浓艳,不似莲香那般淡远!”说罢直起腰来,轻移莲步在园内边赏花边道:“莲在泥不染,自性开发,柔而随顺,形质美妙,体态常清,当是花中之真君子!最爱那并蒂花开之莲,一枝两瓣,那才叫美呢!君不闻周敦颐有文咏曰:‘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足可见莲之清远淡泊之质了!”
  少年道:“莲虽有洁净之雅姿,但若说清远淡泊,却不及寒梅了!”言罢指着一株摇落大半寒香的梅树道:“梅以韵胜,清格最高,世人均以为梅当腊月傲雪凌风、独绽寒香,是‘群芳失花事,梅放雪一枝’的竞香之时。须不知‘梅含玉雪开,只为暗香来’,只为低迥送香,毫无争妍斗香之意。我想那身为‘梅妻鹤子’的林和靖前辈最能心鉴,他那‘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千古咏梅名句不正道出了梅之雅韵、性清淡远的本质风范吗?况且,梅花当中有一种‘鸳鸯梅’,它开放时不是一枝并蒂,而是枝枝花开两瓣,繁盛花况,那才叫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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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22:5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少女含笑道:“依你所言‘梅之雅韵、性清淡远’的孤芳自赏难免有矫情之嫌,却不如桂之素心坦澹,悠情香远了,易安有词颂曰: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杨廷秀亦有诗云:
  ‘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
  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由此可见,木樨不仅朴实雅淡,而且并具‘仙质’了。它可作香料、可酿酒、可焙茶,常经庶民之手,屡进百姓之家,是真正的既耐看又实用的‘平民之花’。再者,中秋月圆之夜,在树下对饮欢歌,把酒赏月,品味着月桂蟾宫的动人传说,那该是多么地惬意自在啊!连嫦娥都守着月宫中的桂树不愿离去,若说它不具仙品,也未免有袒梅之心吧!”
  少年道:“易安词云木樨‘是花中第一流’,这我也赞同。只是她说‘梅定妒,菊应羞’却未免有袒桂之嫌!”
  少女闻言道:“哦,此话怎讲?”
  少年续道:“梅虽傲雪孤芳,却无意与百花争香,而易安却写‘梅妒’,梅桂之间,偏颇立见。她词中所言‘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之意不仅语带抱怨,更有讥讽之意。须不知在太白、摩诘、乐天所处的前朝盛唐,三人咏梅之诗亦不乏佳作。‘诗仙’、‘诗佛’、‘诗王’皆珠玉在前,易安却称前人‘无情思’,口气可谓是‘势吞山月’了。再言菊,菊自东晋陶公以来,就具隐逸高雅之风,悠哉山林,自在风流。菊本怀安逸之心,为何要生羞?即便生羞,我想也不会是对深处红尘中的桂,而是对像陶公那样的风雅之士生羞了!”说罢走到一丛盛开的长寿菊前,道:“每当看到这些菊花,我便会想起那种远离喧嚣,红尘未染,采菊东离,放马南山的逍遥自在的等闲岁月!”说完抬头痴痴地望着墙外:“如若有一天我了无牵挂,母亲和妹妹都过得很好了,我便会去过那样的日子!”
  少女眉黛春山,秋瞳含水,直直地望着少年轻声道:“如有那一天,我也想过那样的悠然岁月!” 
  少年转头问道:“什么?”
  少女忙收回目光,道:“我是说菊虽雅逸清尘,潇洒放脱,但比起幽居其香、冰清玉洁的芷兰来,却难掩其高洁之风了!”
  少年道:“如何难掩芷兰高洁之风?”
  少女娓娓道来:“孔子曰:‘芷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意指兰独幽其芳非是取悦他人,亦不会没人欣赏而不芳,更不会因穷困而志短。又曰:‘与善人居,如入芷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意指君子如兰香,可与‘善’人同化。战国楚大夫屈原辞中亦云:‘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意指自己与‘山鬼’俱有芷兰芳馨之香,因此‘折芳馨兮’与赠,其高风亮节,响绝群芳!”
  少年闻言不禁拱手道:“姑娘一番论花深析,实是令小生拜服!想必姑娘也是爱花之人?”
  少女道:“我自小长在山野锦绣之中,因此对卉艺花草略有所识,也谈不上什么爱花之雅士!”忽又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手腕?”问这句话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热望,随即却冷淡了下来。
  少年虽不知所以然,但也却丝毫没把这样的突兀放在心上,当他挽起衣袖的时候,他感觉到少女的鼻息凝重而急促起来。可挽起衣袖后,她的眼中却分明涌起了一种几乎让人怜悯的失望与悲痛来。
  在少年的惊诧中,她便带着这样的难以置信倒退三步,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沁园。
  少年的眼中难免有些失落,凝望着那个已消失的背影,仿佛所有花儿都融入到这团朦胧的纯白里。
  一只巨大的蟾蜍仿佛是从天而降,蹲坐在那抹氤氲的白色里,向他吐出一股赤色的毒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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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23:18: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李钰“啊”的一声惊叫坐起,头便“嘭”地一下撞在了靠背的岩石上,揉揉撞疼的脑袋一想,不禁微微地叹了口气:原来是一场长长的南柯一梦!
  他沮丧地站起身,任月光在地上投出颓靡的身影,双脚无力地往前走着,不禁又想起了悲伤的往事。
  如若是往事,他心中的伤痛或许能稍稍减轻一些。
  可这件事就发生在九天前。
  那一天的夜晚,寻常如故,与以往的每个晚上没什么两样。妹妹洗漱完后已上床就寝,而母亲的房里,则不时地传出来几声咳嗽,在被病魇折磨的苦痛中,母亲瘦弱的身躯在黑暗中辗转难眠。
  母亲的病已迁延数年,还不见有所好转,每当看到母亲痛苦的样子,他就想狠狠地捶打自己。
  虽然,这并不能怪他。
  每天除了早出晚归的卖花,余下的工夫都用来打理那些沁园中极其“娇贵”的花儿了。
  每一个不同的季节,不同的花儿所需的打理方式是不一样的。哪一种花需要施肥了,哪一种花该嫁接了,哪一种花要除虫了,哪一种花要晒晒太阳了,他在心中都了如指掌。平日自己卖花的盈利再加上妹妹在家替别人家做的针线活儿,挣的银子不仅可以让全家温饱度日,还能余下一点积蓄。
  但在母亲的病面前,这点可怜的积蓄就显得杯水车薪、微不足道了。若不是他本身会医术,母亲能不能熬到如今还很难说,除去不用请郎中看病,按他自己开的方子,那些所用的药材也是价格不菲的。
  这样一来,他还得时常上山采药以凑齐药方。
  那晚临睡前,他放下父亲遗留下来的《本草药经》,方欲熄灯就寝,就听到母亲的咳嗽声从房内传来,接着又听到一阵异样的响动,却是从妹妹的房里传出的。
  当时他心中想道:这么晚了,怎么妹妹还没睡?一转念间顿时一惊:最近毒莎蟾蜍常趁夜潜入民宅作恶,我得过去看看!想着急忙起身快步朝妹妹的房间走去。
  未到房前,房门却是开着,心中立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进得屋内,却见一个身着破烂黄布衣衫、似叫花子的人从窗内跃出,在跃出的一刹那间,他从侧面看到那人的脸竟是满布着毒瘤。
  母亲正趴在床头放声大哭,而妹妹,则是头发披散,衣衫凌乱,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他心中咯噔一下,红着眼咬牙道:“毒蟾蜍!你这个天杀的恶魔……”立时跳出窗外,去追赶毒蟾蜍。
  四面邻里的灯都纷纷亮了起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出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每个人心中都知道一件事:毒蟾蜍又出来害人了,有几个胆子稍稍大点的把窗户开出一条小缝,提心吊胆地朝外看着。
  夜色茫茫,四面无人。他直追得身疲力竭、气喘吁吁,可还是没能追上。
  知道无望,无奈中只好折返回家。
  回到家中,他再也忍不住剜心般的绞痛,蓦地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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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4 23:58: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月华映出李钰瘦削身躯的疲惫,仿佛他已经在深深地苦痛中被折磨了千百回。
  当妹妹上吊自尽的悲惨一幕在脑中再现时,他憔悴的脸便现出一阵恍惚,心中也同时麻木起来。
  是的,是麻木。痛到深处,再深处,已只剩麻木。
  后来母亲急病攻心,仅在妹妹被害后的三天撒手人寰,只留他一人悲伤地存在于人世间。
  他不禁一阵哽咽,终于还是哭出声来。
  至亲之人先后逝去,这使他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但是他的内心无疑是坚强的: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我一定要找到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凶手。
  可是找到后该怎么办呢?他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我要好好地把他看个清楚,把他记在心里,今生今世,不!就算转世轮回十六世也要记住这个恶魔,我要问他: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长的?你怎么能如此地恶毒?然后……然后我就跟他拼命,即便被他杀掉也不后悔!他这么绝决地想着,拖曳的脚步顿时变得有力起来。
  这几天他风餐露宿、粒米未进,遍寻襄阳城边数百里方圆的地方,只为了寻找那只丑恶的“毒莎蟾蜍”。
  他驱赶过毒蛇,遭遇过野狼,曾掉在森林中的水塘里几欲丧命。而最危险的一次,他不小心跌下了山崖,若不是半山腰里斜伸出的一枝树干被他抓住,怕早已摔成肉饼了。
  正自精疲力竭、绝望张惶之际,却突然看到身后的一株赤树上结满了仿佛是草莓的果实。
  他不记得医书上曾记载过这种果实或是药材,不过凭着他对药材的了解,知道这种枝干果实俱鲜艳的赤树若非剧毒,必定就是难得一见的奇珍异果了。
  这样想着,就把一只脚踩在崖边突出的石棱之上,腾出右手,小心翼翼地转身去采摘那些鲜艳的“草莓”。
  好不容易摘下一颗,谨慎地放入口内,牙齿未嚼,便觉满口清香。甫一动嘴,满口甜美,那个好吃啊,真的无法形容,就像是传说中的仙果一般。不禁食指大动,把满树的鲜果吃下了一小半,约有二十来颗。
  突然,他觉得吊在树干上的左手竟不似先前那样费力,试着将脚收回,竟也是轻松异常,直把他惊得心中一喜:原来真是“仙果”啊,这回有救了!连忙用双手互换着抓住树干,脱下自己的外衫,再用嘴帮忙,在两头各打出一个空心结,这样抓住两端跳下时就可借风缓力,不至于落地时被摔死。
  往下瞧了瞧,还好依稀能看到一片葱葱绿色,像是大树的叶冠。
  正欲跳下,忽听见赤树后似有“唧唧嘎嘎”的鸣叫声,心中不免好奇,又转身拨开树枝,循声往里看去,这才发现树后有一个山洞。
  洞口在青藤薜萝的披掩下约有一尺方圆,方才只顾摘果子吃,竟未察觉。想拨开藤草进洞去看看,奈何无处着脚。
  正在那时,从远方天空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叫,像是什么飞禽遇到危险时的示警声。抬头看时,见天际一个红点从森林的另一面飞来,倏忽之间便已飞临抵近,这才看清是一只全身赤红的“大鸟”,爪上竟还抓着一只麋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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