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纪事:那年,那书,那读

不语人

大姐大学毕业时,我初中毕业,赋闲在家.正值文革,父亲受到批判,同学好友渐渐与我疏远.我只能在家中找点书看,疏解孤独和苦闷.为数不多的闲书很快看完了.人变得很烦躁,如丢失魂灵似的.偶然,在一旧纸箱里发现许多未曾看过的旧书,原来是大姐留在家中的旧课本,有高中数理化和语文书,甚至有樊映川著的大学高等数学等书,确有点像极端干渴的人在沙漠苦苦跋涉,看到一汪清泉.
　　当时,盛行“读书无用论”,喜欢读书、学习成绩好的人往往被扣上“白专”的帽子,我也因为学习成绩突出而常常受到打压.但我心中始终坚信,多读书,读好书将来终会有用的. 大姐是我心中的偶像,她一直希望我好好读书,能考上好大学.
　　我母亲只要见到有字的纸,都要收起来,认为这张纸很金贵.她认定,纸上写了字,就有了自己的生命,变得很神圣,要我珍惜有字的纸,糟蹋它会受到报应,更何况是一本书.母亲对书发自内心的敬畏和崇拜,深深感动了年幼的我,使我也爱上所有有字的书,而不论是何种书.在当年,书非常匮乏,多次梦中到满是书籍的图书馆里读书.可惜,我所在的小乡镇根本没有图书馆.
　　我虔诚地双手捧起高中数学,久久凝视着那深蓝色的封面,似乎向它行注目礼,手有些微微颤抖,轻轻地打开,一股封存多年的淡淡的幽香,从书中散发出来,一下子从鼻腔冲进我的脑海,顿时,孤独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虽然初中时我已有一定的自学能力,但看起来还是比较吃力,慢慢深入学下去, 渐渐顺了.我逐渐像一条小鱼遨游在深蓝色的知识的海洋里, 又如寒冬里整个人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的那种非常愉悦的感觉,仿佛全身的毛孔全部打开,充分吸收这温暖的阳光.有如白居易《负冬日》诗: “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初似饮醇醪，又如蛰者苏。外融百骸畅，中适一念无。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
　　人也逐渐充实起来,知识似乎在内心产生出力量和自信.抚摸着大姐秀丽温润的手泽,总感到大姐似乎用慈爱的目光关注我,鼓励我,以书为友,我不再感到孤独和苦闷,书给我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生活充满乐趣和光明.
　　约两年的时光,自学完了高中数理化、语文和大学高等数学等课程. 其时,家里房间逼仄,在床和墙之间形成一条约不到两尺宽的小巷道,仅能放高矮两张木凳,高为桌,矮当座.当时一点儿也不觉得挤抑简陋,每当我坐在矮凳上,似乎像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母亲看到我在读书,都轻手轻脚,敛容肃穆,仿佛我正在与上帝沟通对话.
　　当遇到难题时,我习惯到后门外紧邻的一条横沟里散步、思考和读书,沟里满是绿树和野花草,母亲还种了点蔬菜.春天,闻闻清新的油菜花香,看看花上飞舞的蜜蜂和蝴蝶,再看看书,颇有点神仙过的日子;夏秋,在树下或纳凉,或听蝉鸣,或沉思,或看书;冬天, 因瓢儿菜青白高雅，其性凌冬不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古人尊称其为草中之松,故曰菘。晚菘经霜雪去除苦涩而蜕变为甘甜,古人视为蔬之珍品。在绿油油的瓢儿菜畦里, 边读书,边感悟菘之精神.
　　在这约两年的时间里,颇有点“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似乎离开尘世,独自在家中读书,享受着平和宁静，心灵与书和自然融合,变得澄澈和灵动.给有些枯竭的生命注入了恣放通脱的活力.
　　其实,不论读什么书,精读深读下去,书都仅成为一种载体,读书逐渐成为一种人的修炼过程. 读书是对灵魂的叩问,是心灵的砥砺,是精神的提純.读书赋予人以尊严、高贵和圣洁,逐渐修炼成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孟子在《告子》中说: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放心”就是寻回在浮躁功利的社会里,心中丢失的真善美, 寻回丢失的灵魂.读大姐的书,让我找回了自己丢失的高贵的灵魂, 找到了生命的支点.
　　这两年,我超前初步掌握了这些知识,更重要的是提高了自学能力.借助这一能力,在以后的学习中一路领先,考取了文革后首届研究生,并在自己的学术生涯中能不断提升.大姐的书是打开我人生之门的金钥匙.
　　现在,书越来越多,人似乎越来越忙,很难再有这种两年闭关的读书机会了.那课本的一抹深蓝色,似乎渐渐变淡,但当年那书中的芳泽仍在,那读书的温馨和静好仍终生弥漫在心底.

不语人

金陵记事：春天的江边
　　最喜漫步春江边。在和熙的春风吹拂下，大片大片的芦苇从焦黑的野火烧痕中钻出来透青。青青的嫩芽，一眨眼长到一尺多高，江边上看上去，像一条一条绿茸茸的茵毯。其中，散布着小丛小丛的去年稀疏的枯苇，不复有去年绿苇随风摇曳的韧性的柔软和垂头，而是高高地挺直腰杆，傲然地扬起芦花的头颅，冬天的霜打雪凌似乎使它学会坚强，苇干和芦花也煅炼出淡淡的金黄。“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大片蒹葭的嫩绿杂着小丛的枯苇的金黄，演绎着新与陈的代谢、荣与枯的轮回、生与死的和谐和壮美。
　　春江水暖，两只幼小的野凫展开深绿色的双翅，飞快犁开平静的江面，发出“咕咕”欢快的尖叫声，从远距离处相向游去。它们相互嬉戏，激起朵朵白云般的浪花；展开双翅，追逐着春天的味道。
　　春江敞开胸怀，拥抱着两岸绿树的倒影，蓝天的倒影，绿水如蓝。江水轻轻地拍打江干，仿佛和江干亲吻惜别，似水柔情，恋恋不舍向东流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仿佛和江干兄弟般地手挽着手，肩并肩，永远互相守护。
　　江干上，各种野花次第盛开。黄色的有，迎风摇曳、阳光般亮丽的迎春花,棣棠；蓝色的有，星星点点，鬓边斜插蓝花，席地而坐、低声絮语的婆婆纳，紫色的有，向上疯长心比天高的糯米花；白色的有，撑一把白色的小伞，“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的蒲公英，飞向诗和远方；紫红色的有，二千多年前《诗经》中，思乡的戍卒在荒野漫坡上采集的薇菜即野碗豆，粉红色的有，寻常人家绿篱上的母亲千叮万嘱：“不能摘”的篱打碗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五彩缤纷、争奇斗艳。几个黄鹂在绿柳树浓密的树叶中兴奋鸣叫，我刚轻轻走近，它就“嗖”的一声飞向蓝天。
　　“特,特,特”,远处江上渡船传来的机器声，如远古巨人沉重的空谷足音，一步步走去，粗砺神秘亲切。洁白的船帮上，画有四条桔黄的横纹，像天上飘下的彩带，从上到底相间，轻轻地缠绕着白船，船妆扮如新嫁娘，缓缓地向对岸驶去，如吴越王钱镠政余走出宫门，见西湖堤岸已是桃红柳绿，万紫千红，夫人戴氏王妃多日不见，几分思念，提笔书信，寄书：“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载一船笑语，一船离恨，一船春色，一船春愁，一船乡思，一船思念。烟波风雨，万点落花，渡船渡人，一苇一叶，心中想起了李商隐《木兰花》诗：“洞庭波冷晓侵云，日日征帆送远人。几度木兰舟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人如木兰，斫成孤舟，天涯漂泊，此时，李诗如五十弦的《锦瑟》，一弦一柱扣动了我这游子的心灵。离开故乡40多年了，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尽天涯，难见家乡；已恨对岸遥远的碧山相阻隔，挡住千里目，但碧山还被暮云遮盖。。。。
　　我心情激荡，不禁写下一首七律《暮春江边漫步》：“又从春色感年华，翠菼孤舟一水斜。故土迟归为周粟，慈恩欲报已仙槎。才飞柳絮吟时雪，早谢桃花洞里霞。寸碧空肥明远目，白云缭绕是誰家？”

不语人

金陵纪事：我和美国前总统卡特夫妇合影
　　11年前，我参加为期6周的中美高校交流计划，赴美高校观摩交流。与我校合作的是美国乔治亚西南州立大学，位于美国乔治亚州的历史古城阿梅里克斯市。这里东靠大西洋，南邻墨西哥湾，气候温暖宜人，空气洁净。
　　2月10日，我乘飞机到达该校。我下榻于一座1907年建造的著名的Windsor宾馆。宾馆如高贵的皇后雍容大方，如慈母的怀抱温暖舒适。美方对我的活动已做了精心的安排。先后参观阿梅里克斯市容，该校的图书馆和艺术学院等单位，会见校长，参加学校各种会议。
　　美国前总统卡特故居离阿梅里克斯市只有几分钟的车程，并与妻子都是该校的校友。卡特夫妇每年回来到家乡的教堂礼拜，并和参加礼拜的人合影。学校特别安排我与美国前总统卡特夫妇合影。
　　之前，学校安排我参观过卡特故居。他的故居是一幢朴素的白色木质平房，位于平原市附近的乡村，四周是环绕着树林，和广阔的田野。邻居很少，沿着铁轨向西更远处，有二十多家非洲裔美国人的农场工人家庭和唯一的卡特白人家庭组成一个称“Archey”的村庄。卡特孩提时的玩伴大多是黑人孩子。他父亲是花生农场主。卡特的童年有足够的吃，但没有钱花费。他甚至在小学一年级以前，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沿铁轨来回步行约十公里，提着满满一篮水煮花生，到平原市商业区去卖，一天能挣一个美元。他后来说：“这是为了我的商业、教育和宗教。”“在孩提时代，我决不把自己当作平原市社会的一员，但仅作为大都市的访客。”
　　2月20日，是中国大年初二。上午8时半，天气晴朗，天空像淡蓝色的绸缎，又像无边的蓝色的海水， 清澈透明。学校教务处处长等带我准时到达教堂。教堂四周是树林和草地。教堂不大，大约容纳一百多人。教堂前部是长方形高台，台上唱诗班分两排，前排座，后排站。在浑厚庄严的序乐声中，美国前总统卡特一边向大家点头致意，一边健步和教堂牧师入场。卡特81岁，高大健硕，一头略有点稀疏的白发，穿着深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竖条纹的白衬衣，一双睿智的眼晴，似乎对世界有一丝淡淡的忧虑。他从容稳健，似乎到达禅宗的人生第三重境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经过宣召、唱诗、祷告等礼拜的一系列程序。卡特开始证道，证道前，他询问大家来自何处。举手回答的人很多，有来自遥远的加州等各州的人，甚至有加拿大等外国人。乔治亚西南州立大学教务处处长示意我举手回答，在手的森林里，我努力举高右手。果然，卡特看到我的手，很高兴用手指点我回答。我大声说，我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他非常友好，连声称赞：“很好，很好！我多次到过中国。”事后，我才知道，卡特任美国总统期间，与邓小平谈判，果断承认只有一个中国，迅速与中国建交，这在世界历史上，写下浓浓的一笔。
　　礼拜结束，卡特在警卫的陪同下，开始连续不断与参加礼拜的人合影。要求合影的人自动排成一条长队，有专门的警卫安排排成一个个自由组合的小队，等待拍照，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另有助手专职用各人带来的相机拍摄。拍摄速度很快，大约一分钟可拍一小队。
　　我们也在教堂外的草地上排队等候，空气里一股甜甜的草地和树林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轮到我们拍摄，我平时一般穿夹克衫，今天特地换上正式的深灰色的西装，打上棕色的领带。我们一行五人很快排好。队伍当中未留出卡特夫妇位置，打算等他俩来了后，再让出当中的位置。
　　与另一队刚拍好照，卡特夫妇就立即从我们身后，快步向我们队伍走过来。我们还未发觉，卡特夫妇已经很自然地分别站在我们队伍左右两边最外侧的位置，卡特在右，卡特夫人在左。我们马上请卡特夫妇站到队伍正中，卡特立即摆手拒绝，请了几次，卡特都坚决摆手拒绝，并示意大家就这样排好队，他的助手也坚持卡特的做法，助手排到卡特夫人一侧，兼有警卫作用。看到排好的队，站在左右两边的卡特夫妇从内心露出微笑。我们将相机交给卡特专职照相的助手。很快熟练地照好相。卡特夫妇向我们摆手致意后，撤出我们队伍，又到下一个队伍。我们照相大约一分多钟。
　　相片中，站在左右两边最外侧的位置上，卡特夫妇从内心发出的微笑，定格成为永恒。他俩很自然地站在最边的位置，把自己当作地位最低的人。伟人之所以伟大，并不在占据高位，而在于他们始终记住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伟大来自平凡。

不语人

钟山夜谭：发现
　　周一下午，我要赶到位于新街口的医院看病。中午就近在医院附近的美食广场吃中饭，随意点了一份爱吃的牛肉炖蘑菇。这个石锅饭小店里，一条条餐桌边，坐满青年白领的食客，四周女孩很多。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对恋人。两人亲密交谈，声音不高不低，并不避忌别人，谈论的似乎是日常生活的有趣的事。这些在别人耳中都是琐碎无聊的张家长李家短，对于恋人，则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话。
　　偶然，女孩似乎发现什么可笑的事，兴奋地提高声音：她（可能是说话女孩的闺蜜）的婚礼上，有一个程序，介绍恋爱经过，男孩竟然傻乎乎说：“因为看到她美，我所以喜欢她。”太肤浅了。女孩的话语中，显得很鄙视。
　　我正好在看一本书，听到此话，心里一惊，难道这男孩真的很肤浅吗？男孩的直率的表白，触动我的心弦。我现在整日听到的是：某人买了几套房，股市又赚了几十万，升职，扶正，当上某某长，加了多少钱，某人的儿女考上名校或出国留学等等。在这快速求名求利，求富求贵的年代，我直觉喜欢这男孩不经意的表达，那么稚气，青嫩，直白，真诚，勇敢。
　　我禁不住插话说：“也许男孩的话挺好，难道男孩喜欢女孩，不就是从外貌的美开始，才能看到其内心之美。女孩平时不也是注重自己容貌，希望吸引男孩的注意，从而喜爱自己的全部吗？”女孩无语，面露沉思。
　　这句话引起我的深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为悦己者容。” 古来有之。
　　《诗经·国风·召南·野有死麕》：“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描述了西周初期乡村普通男女纯朴直率的爱情。此时，封建制度尚未确立，男女之间并无“礼”之大防，民风淳朴，男女率性而为，满满的太初时的混元之气。
　　现在，红尘如漫天的雾霾，人越来越希望掩盖内心的渴望，欲擒故纵，羞于直率表达自己的内心的声音。好像这样才是成熟。但失去两千多年以前，恋人自然发出的天籁般的表白的一份真诚和勇敢。怯于直面自己的爱情，真诚纯真天成的爱情已慢慢消逝。过去，以情役物，物是情的载体；而现在似乎物以役情，情是物的载体。谈恋爱有点像玩“三十六计”，逐渐变成潜规则。似乎聪明人就应该如此，只有傻瓜才会反其道而行之。
　　世上傻瓜太少，但又不泛傻瓜。此君即是范例。其实，最直率的语言，是最真诚的语言，是最美的情语。
　　爱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语言，他就是爱她。所谓理由，无论一条、几条，始终不能穷尽。理由一旦提出来，爱就水了。爱就失去圆润、浑然天成。配偶是由人体这个情感超级计算机，通过各种进化而成的算法来处理，这些算法成为感觉、情感和恋爱，从而形成人的直觉—就是爱她没商量。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是宋代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提出参禅的三重境界，也是人生的三重境界。
　　男孩傻乎乎的话，“因为看到她美，我所以喜欢她。”是“看山是山”，是激情、青葱、童真。也许那个女孩已开始进入“看山不是山”的门槛，激情渐退，觉得自己成熟，认为男孩嫩稚，感叹其太肤浅。似乎只有在春天雪白的樱花下相遇，萧萧秋雨中小巷共伞，送上999朵玫瑰，或者献上和纳兰性德词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才是真诚的。
　　“情深而不寿，情真而无授。”过于激情的释放，感情难以持久，易于很快枯涸。而真诚的爱情无需仅仅藉助外物，甚至声音表达，而是一次回眸，一点灵犀，两个心灵的默契，如六祖惠能不立文字，直指人心，以心传心。大道至简，恋爱何尝不是如此。
　　歌德的自传体散文《诗与真》中说：“不过，一个未曾腐化的纯洁青年的最初的恋爱，是完全循着一种精神的方向进行的，造物主是要一个人在异性中具体发现善和美。我也通过这个女郎的晤见，以及我对她的爱慕，而进入优美的新世界。”
　　外在的容貌和仪表、谈吐、举止是内在心灵美、善和真的载体。男孩谈恋爱，首先觉得一个女孩很美。实际上，男孩通过女孩的仪容、气质、言行、举止或做过的某件事，而非仅仅颜值，某一时刻，突然发现女孩有一种心悸的惊艳之美，而心动爱上这个女孩。客观上看，这个女孩与其他很多女孩一样，并不特别出众靓丽。
　　仓央嘉措诗中感叹：“我问佛 ：为什么不给所有女子羞花闭月的容颜。/佛曰：那只是昙花的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没有什么美可以抵过一颗纯净仁爱的心。/我把它赐给每一个女子，/可有人让它蒙上了灰。”
　　“看山是山”的嫩稚与“看山不是山”的成熟不同，在千百人中，不必藉助外物，直接发现其美，产生心灵的共鸣。在千百人中，男孩发现这个没有蒙上了灰的女孩，发现他的真爱。也许，在别的女孩看来，这个男孩很呆，居然爱上这么普通的女孩，把丑小鸭看成美丽的公主。“情人眼里出西施。”发现是恋爱的缘起。是从无数矿石中发现洁白的美玉，从无数深海的蚌壳里发现璀璨的珍珠。发现所爱终究是缘于两个心灵的吸引，而不是外物。
　　大爱若痴，真爱若傻。

不语人

钟山夜谭：人生的意义
　　我偶然看到“知乎”上有“人为什么活着呢？”的讨论，有点惊奇，有所感悟。我现在每天很忙。退休后，虽然我慢慢不再发余热。但我有好多书和文章没有看，好多文章和诗词没有写，好多地方没有旅游，好多自己要做的事没有做。我有很多爱好，比如喜欢吹笛、书法和摄影。。。。。。喜欢太多的事。我确实没有时间想“人为什么活着呢？”
　　上古4000多年以前帝尧之世，有老人击壤而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老人每天看着太阳劳作或休息。生活简单，无忧无虑。自己凿井、种地，虽然劳累辛苦，但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人生没有什么意义。人生也用不着有什么意义。
　　后来，生产力迅速发展，物质极大丰富，人逐渐沉湎于物欲的追求，精神变得空虚，开始寻找人生的意义，给自己建立一个精神支柱。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应运而生。到汉代，国家统一，要使其强大，必然需要有统一的思想，即所谓的：“人生的意义”，修齐济平。儒家胜出。儒家因其局限性，得到道、释两家补充，形成儒道释三家合流。世界各种的宗教宗旨也是人生的意义。
　　农耕社会产生的儒道释，在市场经济社会面临很大的挑战。西方的一些新的思潮趁势涌入，使人生的意义的选项更加丰富多彩，选项太多，同样使人更加迷惘。人生的意义产生饽论。一方面意义应该是唯一最有价值的，另一方面，又有很多选项都同等优秀，有些选项含义甚至是相互矛盾。本来人想选一个精神支柱或一盏指路明灯，最后，却迷失在明灯的汪洋大海之中，不知何去何从。苏东坡感叹：“人生识字糊涂始。”即此。
　　人读书明理，总希望为自己人生寻找理由，用以解释自己人生的意义。作为自己的精神支柱。后来反客为主，人为了自己找到的意义活着，度过人生。虚幻的意义变成真实人生的主人。似乎没有实现自己设定的人生意义，就认为是白活了，甚至自尽。
　　曾有几位80多岁的前辈，有的身体不佳，感到生活质量差；有的经常锻炼，身体不错，但感到再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可能感到精神有点失落，询问我：“人生有什么意义？”我直接答：“人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好好地活好每一天。”
　　如果非得要给人生赋予意义，第一意义应该是活着，所有的高大上意义都建立在此基础上，或者说是附加于第一意义之上的所谓意义。即使“活着”对世界上非常多的穷人、病人和战火中大灾中的平民等人，都是非常奢侈的事。
　　他们却有点失望，觉得这种意义的档次有点低了。80多岁的老者好好活着，能自由做自己想做并能做的事，本身就很有意义，“只缘身在此山中”，何必与自己年轻时或年轻人去较劲。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人生的意义，每个人的人生的意义都不相同。俞敏洪在谈及职场竞争时曾说，成功有许多方式，如果我的薪水没你高，我就和你比前景；如果我的前景没你好，我就和你比快乐；如果我没你快乐，我就和你比健康；可能我一生什么都没你好，但我保持健康的身体，到最后把你们一个个都送走，那我是成功的，即人生是有意义的。
　　可见，一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不断调整自己的人生意义的设定。总可以找出自己某一方面的优点，作为自己人生意义的设定，使自己活着的人生有意义。这也是寻找人生意义的初衷，即寻找人生的精神支柱，使得自己快快乐乐活过一辈子，而不是设定一些遥不可及的所谓高大上的人生意义，使自己愧疚一生。意义是为真实的人服务，而不是人为虚幻的意义服务。
　　与其纠结虚幻的意义，安慰自己。不如踏踏实实做好自己应做和想做的事。当你逐渐强大的时候，你怎么做都有意义，无须寻找。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甚至其他人已经给你做的一件事就准备了几十种意义。
　　曾国藩经历了惨败，曾三次惨败到想自杀，也曾和普通人一样不愿意面对，但终究逐渐坚强起来，最后男儿到死心如铁，已经是无畏无惧，以此心态对敌，焉能不胜？人生正如曾国藩所说，人的一生，就如同一个果子成熟的过程。不能着急，也不可懈怠。人的努力与天的栽培，会让一棵树静静长高，也会让一个人慢慢成熟；“毋揠毋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

不语人

金陵纪事：俄罗斯之旅之一
　　今年，7月22日约11时，我从上海乘俄航SU209的波音767航班，开始8天的俄罗斯之旅，可以实地观看俄罗斯。飞行约9个多小时，到达莫斯科机场，莫斯科时间是下午4时多。因向俄飞行方向从东向西与地球旋转从西向东相反，需北京时减去5小时时差。
　　俄罗斯入关很慢。海关人员办一个人手续，本只需一分钟，却慢吞吞花了5、6分钟，还未有市场经济顾客至上。坐了9个多小时飞机很累，又接连排了约4个小时的队。大家非常疲劳，似乎又回到我国原来计划经济年代，重温长时间排队。
　　听导游解释，俄主要靠资源出口，不在意旅游的创收；且俄严控外国人入境，与其它国家盖章不一样，采用移民卡，入关时海关官员会撕下一半给你，这一半小白条要夹在护照放好，千万不能遗失，出关要收回，否则重办非常麻烦。
　　乘车去旅店，正是傍晚，天空如水晶，非常高，非常蓝，没有任何污染。天边的落日像硕大的红豆，晚霞像鲜红的绸缎飘舞。已好久未见此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下榻的四星宾馆，房间很大，非常干净卫生，装修简朴。房间安放两张很窄的小床，没有通常的宽大的双人床。据说俄彼得大帝为在睡眠中，保持战斗状态，两手要垂在床边外，以便随时拿起床下的武器迎战。床设计得很窄。我们也感受几天这“战斗民族”枕戈待旦的风情。
　　第二天上午，我们参观红场。红场北面耸立朱可夫元帅的骑马青铜雕像，雄姿英发，“虽千万人吾往矣。”
　　朱可夫出生乡村贫苦家庭。小学毕业后，他学手艺当学徒，坚持自学中学课程，夜间凑近厕所里的暗淡的电灯做功课。在一战中，他作战有功，被提升为下士，获得两枚勋章。后来他参加了红军，功勋卓著。特别，在保卫列宁格勒，守卫莫斯科，斯大林格勒反击战中，扭转二战战局。最后攻克柏林，立下了丰功伟绩，名垂青史。
　　由雕像向南，沿着一条紧靠红墙的大街，到达红场。“红场”的俄文意思就是“美丽的广场”。它是15世纪建成的"集市"，是繁华的大市场，直到1662年才改称“红场”。红场国际知名度远远大于天安门广场，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面积9.1万平方米，大约只有天安门广场的1/5。地面很独特，全部由条石铺成，青光发亮，显得古老而神圣。红场的历史与俄罗斯历史紧密相连，周围的古老建筑是数百年来逐渐建成的。它是莫斯科历史的见证，也是莫斯科人的骄傲。
　　红场西侧是克里姆林宫的红墙及三座高塔。列宁陵墓位于靠宫墙一面的中部。墓前的碑石刻有“列宁”字样，净重60吨。陵墓一半在地下，一半露出地面，体表是阶梯状的3 个立方体，由黑色大理石和红色花岗石建成。墓顶平台为检阅台，两旁为观礼台。每当重要仪式时，领导人就站在列宁墓上观礼指挥。现在，普京另外搭建检阅台阅兵，已不用列宁墓上检阅台。列宁墓入口处，静静地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参观。后面的高塔塔尖仍高举着闪耀的红五星。
　　红场南部为莫斯科最经典象征的瓦西里大教堂，是伊凡雷帝为了纪念1552年战胜喀山鞑靼军队而下令建筑的。这座教堂建筑风格独特，教堂中间是一个带有大尖顶的教堂冠，8个带有不同色彩和花纹的小圆顶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它的周围，再配上九个金色洋葱头状的教堂顶， 绝妙无比。伊凡雷帝为了别处不再出现这样美丽的教堂，下令弄瞎了建筑师的双眼。可怜的建筑师！后因曾有一个名叫瓦西里.勃拉仁内的修士在此苦修，最终死于该教堂而得名。“勃拉仁内”在俄语里是仙逝。东正教会和沙皇相结盟，征服喀山，是政治、军事和宗教上的胜利。这个大教堂的建立，标志着莫斯科成为俄国的宗教和政治中心，它是俄罗斯完成统一，走向强大、建立多民族的中央集权国家的里程碑。瓦西里大教堂是红场的灵魂。
　　东侧为世界知名十家百货商店之一古姆商场，建于1893年。中文“古姆”是俄文缩写的音译，中国人戏称“姑母”。它是一座玻璃屋顶的三层建筑，有三个大拱门，由一千多间商店组成。它更像宫殿，极具欧洲古典风格的米黄色建筑和旁边色彩瑰丽的教堂和谐地组成红场上一道亮丽的风景，荟萃了琳琅满目的俄罗斯特色精品和进口商品，价格极其昂贵。店里面的冰淇凌是美味，仅约合人民币10元一支，赏了个鲜，堪称绝品。商店一楼中间的喷水池是莫斯科人最喜欢的约会场所。
　　北面为国家历史博物馆，建于1873年，是莫斯科的标志性建筑。
　　红场西北是举世闻名的无名烈士墓，为纪念在伟大卫国战争中牺牲的军人而修建。它位于亚历山大花园里，建成于1967年伟大卫国战争胜利纪念日前夕。陵墓是由正面朝北、东西走向的深红色大理石建造，稍西侧陈设着钢盔和军旗的青铜雕塑。墓的花岗岩平台上刻着这样的字句：“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墓前，有一颗铜制五星的中央，燃烧着象征光荣的长明火，建成以来一直燃烧，从未熄灭。外国领导人访俄，都要来此献花。
　　墓前还有“俄罗斯第一岗”。我们正好遇到换岗，有幸观看“第一岗”换岗仪式。首先由三位士兵，两前一后，90度高抬大腿正步走，到达墓前，三人转身向墓敬礼，左右两人分别向东西两侧卫兵换岗，换下的两名卫兵和墓前一卫兵三人正步离开。仪式庄严肃穆。周围观众均心情沉痛，凝神不语，向烈士默哀致敬。
　　红场是俄罗斯的精神象征。我漫步在红场黝黑光亮的条石上，仿佛走进了俄罗斯的深厚、战斗、不倔和自强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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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08-12 13:25

不语人

俄罗斯之旅之二：莫斯科地铁
　　旅俄第二天下午，我们参观了仰慕已久的莫斯科地铁。
　　莫斯科地铁公认是世界上最漂亮最艺术的地铁，有“地下艺术殿堂”之美称。它也是世界上仅有的作为旅游景点的地铁。
　　它从1935年5月15日建成，至今有195个车站，12条线路，327.5公里的运营里程，担负全市客运量的45％，每天运载乘客900万人次。地铁运行速度很快，时速最高达90公里。其中有44个站列入俄国文化遗产。莫斯科地铁站以雄伟壮观、华丽多彩著称，而且挖得特别深，距地面纵深50米以下，最深的地铁站达100米，战时可作军事和防空设施，可供400余万居民掩蔽之用。
　　莫斯科地铁采用一票制，途中可以自由换乘，只在入口处检票。最常用的单程票，我们需要往返，导游就给我们买两次票，并在入口处的地铁检票的闸机刷票，我们一个一个依次进入地铁站。转了一个弯，有幸搭乘了向下长达100多米的欧洲最长的快速自动扶梯。到达地下的地铁站，需要约3分钟。
　　这是3号线革命广场站，是很典型的门廊式三拱车站。整个车站由3条完全分离的隧道（拱道）组成。隧道之间设有多个称为“门廊”（拱门）的联络通道，形成中央大厅（拱道）和两侧的侧式站台（拱道），整个站技术上属于岛式站台。中央大厅直连扶梯。一个接一个的拱门使人产生空间上的迷幻感，和三拱一起，带来坚固的结构、使得战争期间成为最安全的防空洞和战地医院。
　　我们由中央大厅穿过门廊，进入侧式站台长廊候车。列车运行频率世界第一，平均时间间隔2.5分。很快列车就来了，我们鱼贯上车，车上座位都有人，我们就手抓吊环，站在车厢里。一会儿，就到3号线基辅站。下车后，我们惊奇兴奋地参观这一堪称艺术博物馆的车站。
　　这个站仍是门廊式三拱车站。站台和中央大厅以20多幅壁画展现乌克兰的风光和历史，衬以豪华的石膏画框。石膏雕出的镶边图案取自富有民族风格的建筑柱头，让人想起隆重节日里乌克兰姑娘的头饰；墙壁与圆拱交接处，则砌以图案复杂的大块瓷砖浮雕。吊灯的灯罩，每一个都是水晶玻璃……。壁画中绚丽多彩的马赛克和浮雕向人们描述着克里米亚和黑海的旖旎风光，展现了顿河彪悍的哥萨克，美丽的乌克兰姑娘充满民族风情的舞蹈。
　　真是奢华啊！吊灯、壁画、大理石、浮雕、雕像、马赛克拼贴画。。。。。。都有点置身于卢浮宫的感觉了。
　　中央大厅尽头处有一幅色彩艳丽的大型壁画《基辅的节日》，画中乌克兰人民载歌载舞庆祝节日。不过，乌克兰出身的时任   赫鲁晓夫，仍觉得这个基辅站不够乌克兰、不够基辅。其实，这个站离登峰造极就差一步。
　　2010年，这幅画因为渗水、加上保养不当导致坍塌。该壁画直到2013年才完全修复。我国早期国画与这幅壁画风格颇有相似之处。
　　从3号线基辅站，我们乘车返回3号线革命广场站。
　　上次匆匆走过这个站，这次在导游提示下，我们才细细观看。这个站保留着浓郁的苏维埃历史印记。一座大型工农兵三人雕像矗立在最高处。一位中年的工人男民兵脚踩岩石站在最高处，一手持枪，一手似振臂高呼。一位中年的农民女民兵手握钢枪站在其左侧，另一位年轻的战士持枪蹲在其右侧，雕像很有战斗号召力，很有张力，有点古朴沧桑。雕像表现了当时的工农兵“英雄主义”主题。据说，“二战”胜利后，苏联建筑设计师都以“英雄的战争年代的纪念碑”、“人民反法西斯斗争的功绩流芳百世”作为其设计思想。
　　设计师在三拱门廊入口都设置了一对又一对青铜雕像。大概因为是苏联时代的产物，所有雕像主人公，没有一个传统里的神话或宗教人物，全部都是各行各业的劳动人民形象，包括科研学者、艺术家、运动员、猎人、工人、农民、士兵、学生等不同形象。其中有个经典的“带着狗的边防卫士”的雕像，据说摸过狗鼻子的人会得到幸福。迄今该站开通至今快70年了，狗鼻子一直保持锃亮…… 我们未能免俗，也都摸了一下，希望得到好运。
　　这些似曾相识的革命式造型在新的时代显得有点陈旧老套；生命平等、劳动光荣，这种对普通人和劳动的颂扬和致敬，值得人们尊重和铭记。
　　我们因时间紧，虽然只看了两个地铁站，但马赛克贴画的精致复杂，石膏浮雕的纯美圣洁，鎏金壁画的富丽堂皇，琉璃装饰的绚丽璀璨，当我自己站在这片多姿多彩的穹顶之下时，才真正体会到那种震撼人心的美，给了我极大的艺术享受。
　　还有两个地铁站，经常作为莫斯科地铁的典型代表：2号线马雅可夫斯基站和5号线环线共青团站。前一车站曾在1938年纽约国际展上获得设计金奖，所以你逛的不是一个地铁站，而是一个获得过国际大奖的艺术作品。后一车站美最富盛名，也是莫斯科的标志。其主题展示爱国史，激发人们对俄罗斯未来充满向往。运用了金黄色元素和富丽堂皇的吊灯，颇具皇家宫廷气派。繁艳绚丽的月台让枯燥的交通变成了奢华丰富、引人入胜的视觉之旅。
　　有人认为：莫斯科的地铁，可以看出一个发达国家的底子和一个二流国家的现状。豪华的地铁站里，居然没有卫生间、屏蔽门、英文提示和空调，靠自然通风，设施有待完善。
　　莫斯科地铁仿佛不是用镐与铲挖成的，而是用雕塑家手中的钢刀精心雕刻而成的。如此充满诗情画意，如此惊艳唯美，实属世所罕见。莫斯科地铁年已“古稀”，青春依旧，依然是精美的地下艺术宫殿，依然如镶嵌在世界地铁史的皇冠顶上的明珠熠熠生辉。
　　偶然，我看到雕像底下竟然放着娇艳的鲜花。这显然是民众自发的献花，火红的玫瑰不仅仅是浪漫，如无名烈士墓前常有民众自发献花一样，更是这个民族内心对碧血英雄的深深的敬意。
　　在异国他乡，看到这些红玫瑰，雕像和金黄色的华丽大厅等等组成的地铁站，感受到俄罗斯这个草原民族在严寒、战争和不西不东的孤独中形成的宁静、剽悍、忧郁、悲怆和悠远的艺术风格，似乎与远隔万里、千年前的我国诗圣杜甫诗的沉郁顿挫风格共鸣。乱世之国和乱世之人似乎成为遥远的隔世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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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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