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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昌平区的南部，深藏着一个千年古镇：旧县，遗憾的是它昔日的繁华旧迹大多无存，但主街道建制尚保留着昔日的痕迹。这里在北魏前已成村，从唐代便设城池，被称为白浮图城，辽代开始成为昌平县治所，一直延续到明景泰元年（1450年）。1450年景泰帝在其东边建永安新城，三年后县治便迁了过去，即现在的昌平县城（目前已是昌平区），旧城逐渐颓败，后来被称为旧县，或者旧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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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县雪景（笔者实拍）
一、旧县大街与狄梁公祠
去岁底我探访旧县，从北五环开车过去只需35分钟。一进村，便见一个旧式的红砖水塔立在灰冷的天空下，水塔顶上是两块红色镂空字牌，大大地写着“旧县”。水塔底下是世纪华联超市。旧县有一条贯穿南北的主街，商铺、住户沿街而列。最北端是旧县小学，门口有一个灰墙影壁遮住大门，印象里二十年前的京郊农村时见这样的大门建制。曾有历史学者根据史料推测这里就是昔日的狄梁公祠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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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县一角（作者实拍）
唐代北方常受到突厥的侵扰，战乱频繁，狄仁杰曾任魏州刺史和幽州都督，率军队抵抗突厥人。为了感念他抵御外侮的功绩和治理地方的良政，华北很多地方都建有狄梁公祠。旧县的狄梁公祠曾经很著名，不知道建于何时，但是在元明清都有过较大规模的修缮。狄梁公祠香火近千年而不断，顾炎武《昌平山水记》记载清初的旧县“居民不满百家，而狄梁公祠香火特盛”，每年四月初一举行赛会，“二三百里内人至者肩摩踵接”。可见，这是京北地区极为热闹的盛会。该庙会一直延续到抗日战争前，战争终止了这一盛大的民间活动。现存的多块石碑记载了历朝历代对狄梁公祠的修缮，这些碑现在主要在昌平石刻公园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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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剧照
祠内原有一株唐代古槐，主干呈卧状，如虎伏地。如今祠早已毁，树也没了。明代京畿大儒程敏政有一首吊谒诗《谒狄梁公祠》，说的便是这里：“香火煌煌照翠微，古祠犹在旧城非。残碑蚀土高三尺，老树凌霜大数围。”程敏政本籍河北，十岁时以“神童”被举荐，明英宗朱祁镇非常喜欢他，破格让他到翰林院读书，后来成为儒学、文献学方面的大家。程敏政还写了不少描写京城的诗歌杂记。从这首吊谒诗来看，当时这里山色青翠，古祠香火旺盛，但是城池已经逐渐颓败了，这是因为昌平县治所东移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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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英宗朱祁镇（大明风华剧照）
旧县村口有几个招牌上写着“板面“的小餐馆，但是都没有营业，好像关闭了，看来板面曾经是这里的特色食品，不知道味道怎样。主街笔直宽阔，站在北口直向南望过去，能看到尽头的青山。商铺和机构沿街而列，都是一到三层楼高。路两边电线杆林立，电线在街道上空纵横交错。中午时分车辆不少，汽车、自行车、三轮车来来往往，有老人接放学的小学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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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飞檐（作者实拍）
偶尔遇到一二老式房屋，灰色飞檐高翘着，烟囱处做成亭阁的样子，和屋顶合为一体。中国传统建筑的烟囱，不仅仅是为了排烟的功能，还体现着本地的民俗和时代特征。商铺之间，有小巷通向后面的住家。出租房屋的广告很多，这里有不少外地人居住。过了中午，街道似乎清静了许多，斑驳的水泥路面上，有老人开着小三轮经过。
二、白浮图城的唐代盛景
道路的最南端是观音庵和它旁边的一株千年唐槐。历史上这里原是个菩萨庙，后来被毁掉了，这个庙是近十来年修建的。《昌平县志》记载，白浮图城内有古槐两株，梁公祠一株，菩萨庙一株，祠里的已毁，现存菩萨庙一株，与城同龄，清乾隆年间已愈千年，称为唐槐。这里的位置，紧靠昔日的白浮图城南大门，驼马商队、征戍行旅，都要由此进出，这株老槐大概见证过自唐以来至金元时期，这座城的盛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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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老槐（作者实拍）
既然叫白浮图城，便和佛教有关，浮图即塔的意思。清代昌平《州志》记载，这条大街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座经幢，形状如塔而色白，白浮图城或因此得名。东侧的经幢刻有佛顶尊胜陀罗尼经，西侧的经幢刻有无碍大悲心陀罗尼幢，是开元国师三藏沙门不空奉诏书写的。明代《帝京景物略》也记载，这条大街的路边立有两个唐朝贞观年间的石幢，镌刻着梵文，字体像唐代大书法家李邕，城西有废弃的寺庙，还有几段残破的石幢，其中两个上面有唐玄奘的手书。《帝京景物略》的作者刘侗、于奕正都是亲自考察过此地而记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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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州石经幢
从这些史料记载中可见这里在唐代时期便有着深厚的佛教文化，而且部分经幢上的经文是玄奘和不空三藏奉诏而写的。玄奘大家都熟悉，不空则是狮子国（斯里兰卡）人，唐开元三大士之一，与鸠摩罗什（西域龟兹国人）、真谛（印度优禅尼国人）、玄奘（中原人）并称佛教四大翻译家，他们也都在长安和中国各地开坛传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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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剧照
从历代的史料记载看，这些建筑和经刻从唐代一直延续到了清代，但是现在都没有了，或许大部分是毁于中国晚近时期被列强侵犯的兵荒马乱中。
城东曾有刘蕡祠，祠主人是唐代昌平乡贤，被“举贤良方正”，为人正直，敢于直谏，死后被封昌平侯。祠堂建于元代，明崇祯时，董其昌为其撰写了碑文，“以风策士”，教育后人。祠早已塌毁，遗迹无存。村中有河穿过，河水结冰，前一天下过雪，河床和河面都铺满了白雪。沿着河床西行，不远处有一片已经收官正在售卖的高楼区，它的北边是一片别墅区。不知道在城市建设的脚步中，这座已经颓败成村的古镇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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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的土路和乡间的楼盘（笔者实拍）
文史君说：
旧县村曾有玄奘和不空三藏手书的经幢，有先贤的祠堂，有千年的古槐，有十余座寺庙，有方圆二百里人家赶来赴的庙会，而现今徒留下一株古槐，不能不让人嗟叹惋惜。所幸尚留有碑刻，留有元明清时期记下的历史文字和咏怀吊谒诗词，可以让当下的我们通过想象来补白那些历史记忆：驼铃马蹄、僧人商旅、征戍驿递，还有契丹人、突厥人、蒙古人、女真人，以及儒道佛家，多种民族和文化于各个时期先后在这里交汇。一座盛大的矗立着白色经幢的白浮图城。
北京作为历史上的幽燕重地、辽南京、金中都和元明清的都城，始终都是多民族多文化交融的地方，旧县的变迁俨然是北京的一个历史缩影，我们应该保护好这座1500年的古镇。
参考文献：
[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北京出版社2018年
[清]顾炎武：《昌平山水记》，北京古籍出版社19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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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2 16:01: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