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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老”
文 曾传华
偶翻台历，忽然想到再过几个月，我就要过五十五岁了，不免有些惶惑。换句话说，我竟然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五十多年了，消费了五十多年的地球资源，想起来，真吓人一跳。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想想还真是这样。
五十多岁这个年龄很有意思。对领导干部或成功人士来说，是年富力强，而对于像我一样的平头百姓而言，则是步入老年行列的开始。
所谓老年，当然是指年龄阶段。通常情况下，人的一生被划分为幼年、童年、少年、青年、壮年和老年这六个阶段。从生理的角度看，一个人进入老年，生理机能便开始出现负增长，逐步退化。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草木荣枯，花开花落，是自然的法则。人变老，是一种必然。不管你乐不乐意，到了该老的年龄你就一定会老，就像灌木上的一枚浆果，一定会在季节里变熟，然后又在季节里某一个时刻跌落枝头。这一切，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人迟早会老，谁都得过这个坎。老了，当然就得从容地接受这个事实，顺其自然。不服老，那是大话、假话，是逆天行事，不唯物，不科学，也不人文。白发可以染黑，脸上的皱纹可以通过拉皮手术暂时抚平，外在形象可以通过服饰包装以显得年轻，吃伟哥可以暂时维持性冲动，但器官、组织的老化却无法改变、滞迟、延缓。历代帝王将相，富豪强梁，哪个不想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即使是平民百姓，也没有谁不愿意永远年轻。因为年轻好啊，年轻皆有可能。但是，至今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如愿以偿。纵使通过外在手段对肉体进行刻意粉饰，也不过是弄得金玉其外，借以安慰自己心灵、欺骗他人的视觉而已，结果依然是败絮其中。除非有一天克隆技术真正得到突破，能够随意地更换器官、组织、系统，就像换电器的元件一样简单，那时，或许能使容颜永驻的梦想成真。
老，就意味着体力精力的的衰退，思想观念的落伍。老，不好，在中国文化中，往往具有贬义。比如“老胳膊老腿”、“老糊涂”、“老东西”、“老家伙”等。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中，就对腐朽没落的清王朝自鸣得意为“老大帝国”嗤之以鼻。有些事，年轻力壮时，可能举重若轻，但一旦年老体衰，就无能为力，只有望洋兴叹的份。这就是人生的现实，残酷却正常。“老”字后面往往缀上一个“了”字，除了指明一种时态，还赋予“老”丰富的内涵。这“了”，应该是对人生、世事的洞明、清楚。人世有人世的法则，各行各业也有自己的规矩。这些约定俗成的东西，未必公正公平，但存在就是合理。阳光还难被四海呢。看那溪流，起初无不放任不羁，但最终无不趋于平静，甚至无声无息地汇入更大一点的河流。年轻可以也应该另类，棱角分明，活力四射，再怎么张狂都不过分。但年老了，就要如大地，博大深沉，宠辱偕忘。不愿接受的要乐意接受，看不惯的要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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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了”，还是对人生、世事的一种了结，该放下的就应该果断的放下，名、利、责任、使命、爱恨情仇。生命的接力棒，自然有后生小子来接，就像我们曾经从父辈手里接过来一样，这也是自然的法则。人都有过年轻，不要对年轻人担心这担心那，杞人忧天。不但要放心，还要放手。我们年轻力壮时都没有做成的事，老了就更不可能。萦绕心头，耿耿于怀，那是自寻烦恼。
树叶老了，随风坠落，让位于新芽，得以葱郁。长江后浪推前浪，成就江流滚滚，一泻千里。我们老了，就要如落叶、江浪一样自觉，重新给自己定位，实现角色的转换。社会舞台上，唱主角的平静退居次角，做配角的坦然地去跑龙套，跑龙套的就安心地去做一名观众。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代新人换旧人，社会这个系统同样需要新陈代谢，吐故纳新。你老是占着自己曾经扮演过的那个角色不放手，甚至和青壮年死磕，不单是自私自利，而且是自不量力，结果也一定是自讨没趣。占着茅坑不拉屎，地球上就你是个人不成？谁也不是生来就是主角，熬成主角也有过焦躁不安屈辱痛苦的日子，不能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接受老，承认老，才能淡定地对待老。我不反对年老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念头，甚至认为在嘴皮子上吹吹牛都可以，但千万不能去付诸实践。时间就像一块磁盘，青壮年弄狼狈了，还可以缓存，但老年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再碰得头破血流，那样子就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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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生命做的是加法、乘法，甚至是乘方，但老年是减法、除法、开方。这并非是要否定老年的社会价值、存在意义。无论是减法、除法、开方，不是无，不是一下子统统归零。交接得有个过程，人生还有一些尾欠的工作要我们自己打理、收拾。总不能把自个儿的一些渣留给后来的人捞，那是欠骂。
如何去做一个快乐并受人欢迎（至少不让人讨厌）的老人，享受人生的晚年，这同样是门学问，恐怕需要学习。好在生活里，正面的案例和反面的案例多的是，可以耐心地去解读、剖析、研究。
我不赞成“有为”之说，因为这仍未脱去功利的窠臼，是“老”而未“了”，有悖于“知天命”的称谓。“无为”如何呢？这是道家的核心理念，真不妨一试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种精神境界，未必就是陶公的专利。
怎么去做一个老人，不必急于一时，但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有自己的生活——平静、充实、温馨的生活。
文章作者：曾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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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2 12:04: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