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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梦里不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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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28 10:18: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愚人
今天午睡,竟然睡了三个钟头。这样的经验以往也有,“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梦境悠长曲折的时候,这觉就不同寻常地拉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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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回到了故乡,从城市的郊区乘公交车进城去看父母。汽车在家附近停了以后,却找不到老家。这和以前的情况是符合的,以前老家所在街道曾一度繁华,却从未通过公共汽车,要从城市远处回家,得在较近的街道车站下车。下车后走的路线的确也是回家的最短路线,然而却迷失了归路。
老街依旧是老街,瓦舍俨然,深巷弯弯,梦境清晰地再现了二十年前都还存在的街道,连街道的地名都被我在梦里念念有词:中山街、大墙后街……中山街原来是文化宫后面一条小街,清静少行人,现在却变成了一条嘈杂的购物街,全是各种百货充斥的小商店,鳞次栉比。中山街望了望,没有进去,却沿着大墙街走,小饭馆很多。有一间饭店是过去的小酒店形式,店面一个玻璃柜,里面摆着烧鸭、卤肉,油亮亮的,还有摊在食盘里面的凉面。这样的摆放纯粹是以前的形式,你走近玻璃柜一看,随便点半斤卤肉什么的,老板迅速地给你切一块下来,过一过秤,然后几刀给你切成片,放在盘里,浇上卤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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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定在店里一侧的小方桌前,老板问你,要不要酒?有啥酒?老板笑了,说有曲酒、啤酒。有没有家酿白干,有!好,打二两。有时候你可以再添一盘凉拌菜,甚至可以要一盘凉拌折耳根,那红油拌得亮晃晃的,十分刺激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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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这五香卤肉和红油折耳根慢慢下酒,虽是一个人,那醇厚的家酿白干,配上肥美的卤猪肉,喝得有滋有味。喝完以后,肚子还有点饿,对着热气腾腾的锅边忙碌的老板,说,有啥子面?有……就来一碗凉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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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顺手抓一把托盘里摊开的,被用菜油与香油浸过的,淡黄色薄薄的,中等宽度的凉面条进碗,再抓一把撺过水的绿豆芽放在凉面上,往碗里浇上酱油、醋、白糖、蒜泥汁、红油、花椒面,味精,撒上细葱花,一碗凉面就端上了桌。这种吃法是一种简单的模式,酒足,肉腻的食欲疲劳以后,开胃刺激的麻辣凉面又让你进入第二次食欲高潮。
匆匆瞧了瞧小酒店,没有停步,继续向前走。又是几家中等饭馆,店面前的大锅里正蒸着粉蒸牛肉,香飘四邻。那牛肉装在小笼里,一节一节,垒了四五尺高,却也不倒。若要的话,老板就从圆柱形蒸笼里取出最高端的那一小笼,把里面的粉蒸牛肉倒在一个盘子里,上面洒上香菜屑,端上桌子。牛肉是黄牛肉,香味扑鼻。用筷子夹一片放在嘴里,软腴适口,还有一点甜味,不甜不足以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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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我竟没有停下来在任意一家饭店里饕餮一番,梦醒后奇怪不合以往做梦惯例。情况往往在劳肠寡肚时发生,倘若梦醒后在过去的老家,只要饭馆还没有关门,上街选一处好饭店,便可立即实现梦想。即使在北京,也可以50%实现梦想。在异国他乡做这类梦时,一贯是从一家饭店进去,要很多菜肴,吃来吃去,就是不饱,然后走出来又钻进另一家饭店,永远不饱,最后在饥饿的折磨下倏然醒来,怅然若失良久,只好委屈口腹了。
这一次可能是大脑皮层里已经记载了以往梦后的空欢喜教训,所以不顾饥肠轱辘,阅尽人间美味,径自不顾而去,一转身,拐进了一条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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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仍然是寂静少人,几棵老槐的钱形绿叶在春风里微微颤动。正信步走来,忽然,前面一栋栋高楼挡住了去路。高楼完全是新派建筑,似乎花园什么的都有,典型的小区特征。梦中记起原来这里并没有高楼,巷子两边不是铺面,就是深宅大院。现在高楼却不知趣地挡住了前程,小巷变成了死胡同。没有办法,想了一下,只好从人家的院子里穿过,看是否有终南捷径?这也是以前的老梦惯例,总喜欢在一家连着一家如海洋一般浩瀚的院落里穿寻,从这家屋檐下经过,复又进入那家的厅堂,梦醒以后常常想,如果死后灵魂存在的话,是否也是这样自由飘荡?漂浮穿寻在庭院密室之间,窥探千家万户的隐秘。
刚刚完成的梦,却没有那么啰嗦,径直登上一家人的屋檐,又爬上邻居的高一层台阶的前厅。这哪里是成都?分明是重庆旧时的住家形势嘛。一个老头在室内一张藤椅上喝茶,问了我家的街道怎么走?他指着堂屋后面一间小门,说,从后门穿出去就到了。从后门出去,又是一个高坎,但只有几节,爬上高坎,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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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是老家的街,而是一条近年来拆迁后新修的大街,高楼林立,还没有压抑感。不知道街名是啥,问一个路边闲坐的老人,也不得要领。忽然见到高楼之间有块空地,似正在拆迁的空旷处,复问老人,这是不是以前的少年之家?说是。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古中市街吗?老家所在街道距离这里只有两条小街,这里是我小学读书的地方,1958年小学被政府拆了,改做成都市少年之家。儿时放学磨磨蹭蹭,看遍街边的杂耍、小吃摊子、饭店,半个小时才返抵家门。远望鼓楼崔巍,家就在城门洞后面不远的院子里。好吧,既然确定了方位,顺着古中市街往东走,到了十字街口,向北一望:
哪里还有黑黢黢的鼓楼?哪里还有瓦屋连绵?槐柳如烟?浩瀚的水泥森林直接到天边,我的家呢?我的归宿呢?
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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