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亦锦·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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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鹤
我是个开酒铺的。
别问为啥一只鹤要酒铺，因为本鹤也不知道。
反正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开起了一个铺子。
有个姑娘老来喝酒。喝完就扔下一个豆子。
讲真……我还是比较想要钱。
有酒客认出了那姑娘。偷偷跟我说我走了大运！那姑娘是神，叫亦锦，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能晓古今未来！若她外放神力，可步步生辉，百花放于脚下，还说她每天给我的豆子都是天上摘下来的星星。
我心里嘀咕，若她当真能步步生花，那我啥都不干了就跟着她薅花，薅来卖。不过看他编得像模像样，我就信了。晚上回去扒拉出我收着那姑娘豆子的小布包打开看了看。
屁的星星！都发霉了！
要不是看她长得好，又一脸“你是不是想死”的表情，我早抡扫把赶人了！
这一天，做完一天生意，打扫干净铺子，排好桌椅凳子，正预备关门，一抬眼，卧槽差点儿吓尿。
那姑娘正站在外头。
白天特好看一姑娘，晚上乍一看真是有点显眼。白衣长发，周身仿佛还绕了若有若无的雾气。
“一坛秋露白。”
“咱打烊了。”
那姑娘皱眉，又道：“一坛秋露白。”
“……”
我拿了秋露白来递给她，她又给了我一个豆儿，我把豆收了，道：“下回早点儿来。”
她说：“你的酒很好。”说完，那姑娘便凭空消失了。
妈的不懂人话嘛？！
“嗯……谢谢。”
酿酒好几百年，夸奖酒好的不止她一个，不过我倒是有些诧异，这姑娘瞧着就不像是会说这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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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那姑娘能晓古今未来，说不定哪天，能问她个事儿。
我没开酒馆也没修成人形的时候，有个朋友，是个猴儿，那猴儿那会儿已经修成了人形，下山偷酒喝，一下去，就再没回来过。后来我修成人形去找，也没寻着。
心里便一直留了个挂碍。不知道能不能让那姑娘给看看。
结果一连几日，那姑娘没来，我就揣着手巴巴地等。
从春雨绵绵等到了落雪纷纷啊。
那姑娘可算来了。
我殷殷地给暖了一坛醉屠苏奉上。那姑娘诧异我殷切态度，却还是预备摸了豆子来抵酒钱。
“今天不要豆子了。”
那姑娘一愣，“那你要什么？”
我激动地搓搓手，“听说姑娘是上神亦锦，能通古今未来？”
那姑娘面色顿时一沉。我心里也一沉。
“那个，就是想问姑娘打听个旧友，姑娘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那姑娘颜色缓和下来，道：“打听谁？你说来听听。”
我长吁一口气，将我那旧友猴妖的事情说与了她。
她伸指在我身上探了探，便道：“你那朋友堕入魔道。已成了魔界藩王大鬼侯。”
我一愣。喃喃自语：“就下山偷酒罢了，怎么还出了这档子事儿？”
“三千年，虽不足沧海桑田却也够变换性情。”
“唉……”
我忍不住叹了一声，很是忧愁地揣着袖子回去继续温酒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沉浸在“猴儿成了魔”的事实里无法自拔。
其实妖成魔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得受心魔吞噬才行。那过程别提多难受了，那猴儿最怕疼，不知怎么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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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我沉浸于我的悲伤情绪中太投入的缘故。都忘了算我的千年一劫到了，算到今日是第三千年。
二十七道天雷啊……
妈的劈得我家酒铺子渣渣都不剩。我躺在地上精神恍惚地想经历天劫时的种种，仿佛，是那豆子挡了二十六道天劫。只有二十六颗豆，所以第二十七道天雷结结实实劈我脑门儿上了。
幸亏我有历劫经验，不然那一道雷还真得劈死我。
那豆儿，虽然会发霉，但搞不好真是天上摘下来的星星咧，能挡天劫！
就是我现在……爬不起来。
那姑娘来了，低头瞧着我笑了。
笑起来还挺有人味儿，不笑就一点儿人气儿都不沾。
“你看，我要给你豆子你不要，现在后悔了吧？”
妈的，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姑娘这么欠！
我很硬气，说：“历劫嘛……在所难免。”
“若非豆儿替你扛了二十六道天雷，这会儿，我就能吃上老鹤肉了。”
我气得龇牙咧嘴，什么人呐！居然还想着吃我！
“呵！都焦了你还肯吃？”
“你那猴儿朋友，最近它闹事儿，让人抽了魔性修为，你若是还想见他，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你等会儿，让老子歇口气。”
我躺在地上喘匀了气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而后浑身疼得啊……我又缩成一团抖了半晌，这才缓过来。
那姑娘确实没骗我。
小猴儿被打回了原形，蹲树上啃桃子，不知道还有没有灵识，只是看他神色……非常地凄凉惆怅。
我看过之后心里很难过，也不想问他过往，自顾自往回走。
走了一阵，实在忍不住了，袖手蹲在了原地，瞅着地上厚厚的积雪。
真他娘的冷，鼻涕都吸不动了。
“那猴儿，下山偷酒回山的路上，遇见了上山找仙鹤要宰来吃的。猴儿跟他们打了一架，两败俱伤，后来为魔道所救。魔道以他灵猴妖身饲养魔虫。他被逼了八百年吧，吞了魔虫和魔虫饲主却克制不住过给他的魔性，成了魔。”
臭娘们儿，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多嘴！
我抹了抹眼睛，没说话。
她拍了拍我肩膀，道：“你也别太难过，若是他能再修人形，能得正果，修成仙身的。”
“你说真的？！”
她擦了擦被我喷上她脸的鼻涕和唾沫星子，点了点头，“真的。”
我吸了吸鼻子，回头就去找猴儿，咱们找个灵气充沛的山去，早点修行早点修成仙身。

贰·酒
我叫亦锦。
与父神一起诞生。
那时，我才睁眼，便瞧见一张大脸，我知道那是父神。
后来见得人啊事啊物啊多了，便觉那张大脸，该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张。
那会儿天地混沌，我与父神守了几万个沧海桑田啊……
混沌孕育了我与父神，又在几万个沧海桑田中，孕育了无数生灵。
父神不消停，学会了酿酒。他说，酒是人类发明的最好的东西；他还说，人类就是厉害，我们俩当了这么些年神都没会做的东西，他们当了几千年的人就会了。
他酿的酒好，我不知道是哪里好，大概，是一饮便能沉醉百年？
又过了几许沧海桑田。父神说他觉得有点无聊。
然后，他就自散了神识。
他的神识，散在山川河海。
天上的飞鸟是他，海里的游鱼是他，云是他，风是他，雨是他，电闪雷鸣都是他。
后来，我见着了一只鹤。
那只鹤，也是他。
约莫是那只鹤受的神识多了些，竟能成妖，受住了两次千年雷劫。
那只鹤和父神一般，会酿酒。
约莫是那鹤能得的材料有限，酿出的酒不如父神，但，淡淡的，总能品出点儿味道来。
我饮了上万年的酒，唯他的，最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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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夜百川，致力于将日子过成段子的段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