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屋（四）

泠沐森森

一觉惊醒过来，夜风吹开窗幔， 脑海里不自觉回放着刚刚的梦境。
　　躺在静谧的夜里，我的心情却如翻江倒海般不能平静。梦中竟是咖啡屋里那个男人，裸着矫健的上身，穿着一条粗硬的牛仔裤，精瘦有力的双臂从我身后紧紧把我抱住。我靠在他怀里，与他十指紧扣。突然，一晃神，林志东不知从哪冒出来，我好一阵心惊肉跳。
　　嘘！原是黄粱一梦呐。
　　我揉了揉太阳穴，烦闷之间却压不住心底的一丝凄然。午夜梦回，空荡荡的房子只剩我孤身一人，想听几句体己话都是奢望。
　　刚刚才给儿子朋友圈点赞，远在湖南读大学的他，今晚正结伴夜观流星雨。林志东随他堂哥到珠海搞建筑，半个月才回家一趟。
　　蓦然，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我起身关紧窗户，拉好窗幔，屋里的秘密连星星都不能泄露。
　　这是独处的好处。
　　我做了一件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从未做过的事：我脱下了衣物，站在宽大的梳妆镜前，看着自己的身体。
　　秋夜凉意起，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夜深之际，这一声响回荡在耳畔，显得尤为刺耳。突然有一丝后悔自己的冲动，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自己要观察什么？期待什么？
　　白炽灯下的自己在镜子里无所遁形，卑微地紧缩双肩，一副手足无措，别扭又不安的样子。
　　少女轻盈的身形早让岁月带走，留在镜子里的是一个丰满的身躯。慢慢适应镜中的自己，羞耻感也渐渐消失，挺胸、收腹、翘臀。凹凸有致，善可入眼。双手托起略略下垂却依然丰腴的玉峰，柔软却弹性质感依旧。“横看成岭侧成峰”，以往伙伴时常开我玩笑。
　　婚后，原本扁平的臀部倒翘了起来。看着镜中的自己，貌似西方油画中女性的酮体，散发着一丝成熟女人的味道，别有一番风韵，我一时兴起，幼稚地学着杂志上那些模特，顾影弄姿，倒有几分孤芳自赏之嫌，甚是好笑。
　　可是，当指尖滑过不复水润却仍显白皙的肌肤，一阵心酸却涌上心头。即便已是昨日黄花，我仍渴望着一个男人，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温柔地、充满爱意地抚摸我身上每寸肌肤。特别是情事过后，女人更需要男人的抚慰。可林志东太缺乏温情了。和他在一起，我甚至连一个女人的快乐都享受不到，这么多年，克制和压抑一直伴随着我。只是，我又怎能怪责他呢？他的性格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造就一个务实的他。正如我的双亲所言，我跟他在一起，他们老俩口心里踏实。
　　我定定地看着镜子中隆起的“山丘”上，那里一爿茂密。手指顺着“山涧”，缓缓往里探，脑海里猝然浮现梦里的男人。心间一颤，年华无可奈何如花落去，但是，在这儿，孕育生命的地方，我又感到某种生生不息的力量在召唤。